《[红楼]受气包靠打卡躺赢》


 1. 穿越

    京城，簇簇的雪花不停的往下落，外头的树叶被雪压塌，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雪，偶尔有人从院子里踩着雪过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宋鹤晴的耳朵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深色满床雕刻的木制架子床，床上还挂着水红色彩绣的帘子。


    她这是在哪儿？


    某个仿古建筑？


    影视城？


    但她的世界怎么这么清晰？自从初三戴上眼镜之后，她以每年25度的速度匀速增加，直到大学毕业才止住，如今也三百度了，还有散光，不戴眼镜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看这床上的雕刻，一点也不像是机器弄出来的，十分精细，宋鹤晴勉强撑着坐了起来，仔细摸了摸，这居然是实木的！上面没有贴皮！


    甚至就连旁边的帘子也是细细的纱，宋鹤晴跟着妈妈去家居市场挑过窗帘，这种品质的，人家都是摆出来展示的，需要单独问价，这个帘子，比她当初摸到的还好。


    就连现如今她枕着的枕头，抱着的被子都是用的好布料，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一摸就知道是真的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一点线头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为什么这么小，这才六七岁的样子！


    完蛋了，她不会是穿越了吧。


    随即，还没等她细细的再观察一下，脑袋一阵剧痛就让宋鹤晴直接红了眼，眼角不自觉的分泌出眼泪。


    等剧痛过去，宋鹤晴这才睁开眼睛，完蛋，她真的穿越了，还是穿越到人尽皆知的红楼梦里，成了贾府二姑娘贾迎春！


    宋鹤晴高二的时候，高考作文出的就是红楼梦，所以语文老师直接把红楼梦作为必读书目布置成了暑假作业，还要交摘抄，等高三了，又把红楼梦里好几个或许会出题的剧情都给她们讲了一遍，宋鹤晴虽然不能说是理解多深，但大概剧情是知道的。


    贾迎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实怕事，懦弱无能的‘二木头’、‘有气的死人’，都被人欺负到家里了，还是忍着一下都不带动弹的。红楼梦里被奴才欺负到这份上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身为贾赦之女，贾琏之妹，贾家的二姑娘，没有一个人护着她，全当她不存在，最后被中山狼孙绍祖作践到死，出嫁一年就没了。


    宋鹤晴是绝对不愿意获得这样一个结局的，就算是红楼梦的结局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她也要靠自己争出一片天。


    “检测到宿主求生欲旺盛，红楼围观系统启动。”


    宋鹤晴心里一喜，开始仔细查看自己的金手指怎么用，然后发现她只需要围观红楼名场面就能获得奖励。


    比如现在上边显示的任务就是围观任务，围观贾元春入宫。


    宋鹤晴这时候知道了，她是真的只有六七岁，如今宝玉也才五六岁的样子，贾元春还在府里，刚被选中，就等着送了入宫做女史了。


    “姑娘醒了？头还晕吗？可还烫着？”外头一个没比她大几岁的丫鬟掀开帘子来问，宋鹤晴知道，这是司棋。


    “不晕了，感觉好多了。”宋鹤晴道。


    司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好好，姑娘不烧了，真是神仙菩萨保佑，奴婢这就去禀告太太去。”


    等司棋走了，宋鹤晴梳理脑中记忆，却记得迎春因为乳母王妈妈和几个嬷嬷在斗牌，还压了钱，所以对迎春照顾不周，让迎春受了冷风，高烧不退，恍惚间大梦一场，在梦中度过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哭着道：“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


    但即使是这样，系统让迎春重来一遭，她也是不愿意的，她深知自己的脾性，很难改掉，就算重来，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系统就送她去投胎了，这才便宜了宋鹤晴。


    投胎之前，迎春还道：“你不必代替我活下去，我这个人性子也就这样了，若你和我不同，我期待你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看系统显示，迎春下辈子会平安幸福一生，宋鹤晴终于放心，也罢，既然重活一世，那她就一定要珍惜，好好的活！


    只是迎春不受重视，王夫人知道迎春发烧，只是道：“这可怎么了得，还是请个大夫来瞧一眼吧，好歹开些药，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王夫人没细问，自然也就不知道是乳母的疏忽，甚至迎春房内其他人也都没有注意到这事儿不对，只当是迎春是个女孩儿，身子娇弱，病一病也是应当的。


    宋鹤晴一想也是，现在的姑娘是娇客，谁没个三病两痛的呢？是以姑娘病了，大家也都不怎么在乎，只是迎春毕竟还小，受不住这才一命归西。


    这边司棋去报了王夫人迎春好了，王夫人院里就来人了。


    司棋领着一位十来岁的姑娘过来，道：“姑娘，这是太太房里的玉钏姐姐，奉太太之命来看看姑娘怎么样了。”


    宋鹤晴没起来，但嘴里还是十分客气的道：“玉钏姐姐好。”


    “瞧着姑娘是大好了，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太太去。”玉钏见迎春的确是有气色多了，眼睛也清亮了，放心下来，虽然在老太太院子里住着，名义上是老太太养的，但姑娘们实际上还是太太管着的，要是去了，老太太肯定是要说的。


    司棋给她倒了水，但让嬷嬷给迎春拿饭却指使不动。


    赵嬷嬷坐在凳子上，旁边还放了饭，任凭司棋怎么说，就是一句：“我们是教姑娘品行的，不是给你们做杂事的。”


    司棋气着了：“怎么，难道你与我有什么不同？你们是姑娘房里人，自然该伺候姑娘，现在给姑娘拿个饭都推三阻四的，小心太太知道了，拿住你们，治你们的罪！”她刚过来不久，正是好好表现的时候，又有依靠，张嘴就是骂。


    赵嬷嬷剔了剔牙：“别拿太太吓唬我，太太是最菩萨心肠的人，再说了，我们也没错，这人病了，本来就该清清静静的饿几顿，姑娘病着，就不该吃饭，玉钏姑娘都说姑娘好了，好了自然该上前边和老太太一起吃，就这么几步路的工夫，怎么还要人送？”


    司棋看躺在床上仍然虚弱的迎春，以及满不在乎的赵嬷嬷，心里着急，气势弱了下来，她毕竟也还小，怎么能跟个成年人斗法，最后还是说：“您看看姑娘那样子，能走路吗？您就行行好，帮着去拿一趟吧。”


    司棋还想说话，赵嬷嬷却不想再听她讲话了：“去去去，你愿意送，你自己去，别来指使我们！”


    把司棋气的直跺脚，最后去找了小丫头，带了两个年纪还算大的，一个约莫十岁，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去厨房领吃的了。


    宋鹤晴在屋子里听着，大概知道了迎春房里这个情况，贾府的姑娘们，标配是一个乳母，四个教引嬷嬷，两个贴身丫鬟，五六个小丫头。按说也有十二三人，伺候一个小姑娘，绝对是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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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迎春房里的人，有了还不如没有，乳母王妈妈在迎春屋子里每日就坐着，基本不干事儿，时不时还拿了迎春的月钱去吃酒赌钱，今儿个就没在屋子里。


    而迎春的四个教引嬷嬷也都是有样学样，虽然现在还不敢随意拿取迎春的东西，但从来也都是指使不动的，除非是抱迎春去老太太屋子里吃饭，又或者是抱迎春去前头上学，在迎春自己屋子里不是在聊天，就是随便找个地方歪着睡觉。


    说来也巧，迎春身边的四个教引嬷嬷，正好姓赵、钱、孙、李，加上乳母王妈妈，五个大人，没一个能用的。


    贴身大丫头两个，一个是司棋，一个是云簪，司棋是前边王善保家的外孙女，秦显的侄女，靠着邢夫人的关系才来的迎春身边做大丫头，如今九岁了。


    至于云簪，是迎春娘留下来的丫头，如今十二，前阵子天气冷，冻着了，就有些咳嗽，被挪出去养病了。


    宋鹤晴印象里这个云簪是很贴心的，从小就照顾着迎春，在迎春身边呆了五六年了，迎春病了，也是因为云簪没在的缘故，否则有她照看，迎春不至于此。


    而她被挪出去，似乎也是邢夫人不想看到继女身边有原来的人的缘故，原本，云簪只是咳嗽两声，是不至于就被挪出去的，邢夫人是正好得了这个借口，所以借坡下驴，说了句：“既然病了，未免带了病气，不好伺候姑娘，我做个好心人，准她去外头养病。”之后，云簪就出去了。


    剩下的小丫头迎春这里从小到大分别是莲花儿，绣橘，腊梅、冬青、白鹭，最小的莲花儿如今才四岁，绣橘五六岁，腊梅七岁，冬青八九岁，只有白鹭是满了十岁的。


    说是有六七个丫头伺候，可实际上莲花儿、绣橘、腊梅都还小，能干什么，不过是陪着迎春玩闹。


    真正能用的上的，也就是云簪、白鹭、冬青、司棋四个人，就这，也只是能用，依照她们的年纪，想要干什么大事儿，依旧是不成的。


    宋鹤晴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起来之后还没见人，又等了一会儿，司棋才带着白鹭和冬青把饭拿回来了。


    司棋回话：“姑娘刚刚大好，厨房那边给姑娘现做的冰糖燕窝粥、虾仁鸡蛋羹，还有两碟子小菜，糖腌的玫瑰卤子和春不老炒冬笋?，您看看吃得下去吗？”


    宋鹤晴点点头之后，就开始用饭。


    当年她看红楼的时候，就特别馋红楼里的吃食，没想到如今却能体验到，当真是格外新奇，她还没吃过玫瑰呢，用勺子挖着闻有股玫瑰的清香，吃进去是一种很特殊的甜味儿，挺好吃的。


    用完饭，宋鹤晴就困了，估摸着是她人小，病着，身子发虚的缘故。


    于是宋鹤晴对着司棋说她自己吃完饭困了，要躺一会儿，上了床，让屋子里坐着的嬷嬷都出去，司棋点头就过去传话，想要外头的嬷嬷出去，这样屋子里也能安静下来。


    可赵嬷嬷却不大乐意：“姑娘困了就睡呗，床褥都是现成的，我们就在这里候着姑娘，姑娘睡吧。”这冰天雪地的，谁乐意去廊下守着。


    宋鹤晴看着司棋折戟，决定自己来，掀开床帐前，还听到王嬷嬷小声的和身边的赵嬷嬷嘀咕道：“饭前才睡过的，吃了饭，又睡，哪儿来那么大睡意。”


    宋鹤晴掀开窗帐出去，撇了一眼地上的炭盆，走近了，抬头看依旧坐在塌上的赵嬷嬷：“出去。”

 2. 元春

    赵嬷嬷诧异了一下，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迎春：“姑娘要安静，我们就不说话了，只是姑娘才刚好，我们不看着怎么能行呢？”


    宋鹤晴才懒得和赵嬷嬷解释，这些个嬷嬷们，仗着迎春脾气好，对她的话向来推三阻四，有时还要驳斥回去以证明她们才是对的，才是真的为姑娘好，次数多了，‘迎春’也就不敢开口了，可她不能看着这些人仗着是嬷嬷，就欺负到自己头上。


    “出去。”宋鹤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大，甚至连声调也没什么起伏，和第一声没什么不一样，但赵嬷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前的姑娘有了些不同，一时有些不敢说话。


    从前，姑娘就算是偶尔硬气的和她们说上一句，只要她坚持不动弹，姑娘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姑娘好性儿谁都知道，大家小姐，也做不出骂人的样子。


    甚至只要她开口回了话，姑娘就放弃了不再说什么，只是自己一味的忍一忍，可今儿倒是不同，姑娘居然一直这么看着她，倒是让她有些发毛。


    僵持了一会儿，宋鹤晴就这么盯着赵嬷嬷，顺带还扫了一眼旁边的钱嬷嬷、李嬷嬷、孙嬷嬷，除了赵嬷嬷，剩下三个自知不占理，心虚，甚至都不敢和她对视。


    宋鹤晴心里冷笑一声，是啊，不错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今她们既然做了亏心事，白拿钱不干事，自然不敢和她一直这么犟着。


    最后，其他三个嬷嬷率先败下阵来，钱嬷嬷率先迈出脚：“既然姑娘要安静，那我们几个就出去坐坐。”钱嬷嬷还扯了扯赵嬷嬷的袖子，叫她一起出去。赵嬷嬷最后还是跟着众人往外走了。


    嬷嬷们出去了，丫鬟们自然不会不听迎春的话，给迎春铺好床也走了。


    宋鹤晴这才仔细的查看她的屋子，现在贾宝玉才不过五岁，林黛玉，薛宝钗也都还没有来，所以迎春还没有被挪到王夫人院子后头的三简小抱厦里，现在迎春住的，是贾母院。①


    倒不是正房暖阁，那儿地方小，统共也就够两个人住，现在住着的，是贾府大小姐——贾元春，以及贾府的宝贝蛋——贾宝玉。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自然都在厢房住着，一人一间屋子，说起来当然是没有和贾母一起住在暖阁尊贵，但也算是宽敞。


    宋鹤晴甚至都有点好奇，为什么这几个嬷嬷在贾母院子里都敢这么明目张胆，这大概就是灯下黑？又或者姑娘太小不懂事，好欺负？但迎春不会再让她们欺负自己了。


    这边迎春病好了，第二天自然就该去给贾母请安了，这是作为小辈的孝道。


    王妈妈也一大早就过来了，给迎春张罗着衣衫首饰，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姑娘别怨我，实在是腰疼的受不了，这毛病还是姑娘刚出生的时候落下的，姑娘那个时候老是哭，奴婢就抱着姑娘一夜一夜的哄……”


    可惜王妈妈的这一通卖惨宋鹤晴完全没反应，只是白着一张脸看她，也不说话。


    宋鹤晴当然知道王妈妈腰疼，可这毛病和迎春有什么关系呢？


    她刚看过记忆，正是新鲜热乎的时候，王妈妈在来迎春这里的时候，就常常抱怨腰疼，还和赵嬷嬷说自己家儿子刚生出来就八斤重，是个实打实的大胖小子，她抱着不撒手，可不就腰疼。


    大概是见迎春没什么反应，王妈妈愣了愣，又继续说：“害，我说这些干什么，平白惹姑娘担心，如今姑娘大好了，我腰也不疼了，可见是沾了姑娘的光才能好的这么快呢。”


    而王妈妈讲的这些话，宋鹤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现在就是饿的慌，早饭还得等请完安再吃，还得等好一会儿呢。


    等迎春拾掇齐整了，到贾母房内，贾母还没起，迎春自然得站着等，倒是贾元春从暖阁出来，看见迎春，开口问：“妹妹瞧着脸色还是苍白，合该好好养着才是。”


    “元春姐姐好，已经大好了，叫姐姐担心是我不是。”宋鹤晴说。


    贾元春看着迎春，眸光微闪，心下觉得二妹妹有些许不同，周全了许多，却没奇怪，只觉得她是长大了。


    是啊，她都要入宫了，底下的弟弟妹妹们自然都一个一个的长大，和从前不同了，元春想。


    没一会儿，贾母过来，迎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给贾母请了安，这才起来。


    “病好了就好，这寒冬腊月的，最是需要注意，进出之间一冷一热最容易受风，还得是你身边的人多照看照看。”说完贾母就看了一眼王妈妈，算是敲打，作为上位者，她只看结果。


    王妈妈自然是立刻上前表忠心：“奴才自然是一眼都不离的看顾姑娘，只是姑娘幼小，又是女孩儿，娇弱些，奴才以后一定谨记，必不让姑娘再受风了。”


    王妈妈说罢就退了下去。


    贾母是荣国府的老太君，每天早上过来请安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没一会儿，四春到齐，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也都过来了。


    贾政站在下头，拱手对贾母言道：“母亲，元春入宫的日子定下了，今个一早，宫里头来人传话，说是下月初五就入宫。”


    此话一出，贾母还没心疼呢，王夫人先就受不住了，拉着元春的手哭着说：“我可怜的元春啊，这一去，娘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王夫人向来喜欢这个生在大年初一女儿，模样招人疼不说，偏生还特别的乖巧懂事，如今女儿要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刚没了长子，不过半年，长女又要入宫，她自然不愿意。


    可元春入宫本就是贾府全府都同意的，做主的还是贾母，她看见王夫人这样就生气：“元春入宫是喜事，你哭什么？要是传出去了，难道让上头的人觉得咱们不愿意送女儿入宫？”


    王夫人还想辩白几句：“宫妃倒罢了，元春入宫要做那种伺候人的活，毕竟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姑娘，做娘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贾母还没说什么呢，贾政白了一眼王夫人不许她再说了，他低声道：“就你是元春的母亲，我不是她的父亲吗？母亲不是她的祖母吗？就只有你心疼她？我们难道都不疼她？”


    贾赦在一旁看好戏，此刻也插话道：“大侄女入宫，我这个做伯父的自然也是心疼的。”能呛一句王夫人他就开心。


    王夫人不说话了，贾母才开口：“元春的品格，做宫妃当然是可以的，只是当今没看上，如今做女史，虽然说起来不好，可也未必就全然没有机会。”


    贾政有些意动：“母亲您是说？”王夫人也巴巴的望着贾母。


    贾母叹了口气：“宫里头的甄老太妃和我相识，必要时她会助元春一臂之力的。”


    没选上还是要送女儿入宫，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女史，贾母看着就在一旁端庄大方的元春，心想，男人都是一个样，元春的品格，就只差一个机会而已。


    贾政、王夫人大喜：“多谢母亲为我儿筹谋。”


    贾赦看着如此情景不说话了，往四春那边瞅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女儿是迎春，可毕竟太小，又刚刚病了一场，小脸煞白，瞧不出来什么，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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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贾母将元春叫到身边细细叮嘱道：“原想着你去参加选秀，肯定是能如愿以偿的，可当今不像太上皇，没选上你，如今仍旧将你送进宫，虽说是做女史，可我相信，以你的品行，不会一辈子做女史的，你只要静候良机，哪怕是几年，十几年，终有一日，能得偿所愿。”


    元春刚一听到入宫的时间就想哭，下月初五，岂不是就剩七八天了，心中全然都是对家人的不舍。


    如今听着祖母细细的跟她讲，她更是愧疚，走下去跪着说：“祖母、父亲、母亲疼我一场，只恨不能尽孝眼前，是元春不孝。”


    贾母也舍不得元春这个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必须舍得。


    如今荣国府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贾母冷眼看着，竟不知道将来出路何在。


    大儿子昏庸好色，又三天两头病着，二儿子虽然有点才干，干了许多年却依旧只是五品官儿，还是国公爷在的时候求的，敏儿远嫁姑苏，这许多年只有一个玉儿膝下承欢，近几年身子越发不好了。


    贾琏长到十七八岁，京城里好人家的女孩子竟然没几个愿意嫁，自家看得上的，竟然都看不上国公府。


    惟有一个贾珠，十四岁进学，早早成家，算是有些希望，可去岁竟然一病去了，实在是可惜可叹。


    荣国府都这般，宁国府就更不用说了，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贾母实在是着急，本想着元春选秀十拿九稳的事情，谁承想当今居然没看上，只能找别的路子，只是这样，就更艰难了些，元春也得受些苦。


    话说了这半晌，贾宝玉像是忽然听懂了似的，扑进贾母怀里哭闹：“我不要姐姐走！不要姐姐走！”


    贾母首先将宝玉拉到怀里安慰：“你姐姐被选进宫里，这是好事儿，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什么好事儿？姐姐呆在家里，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出去！”宝玉哭着喊。


    贾母道：“女子都有这一遭的，难道就因为你你姐姐就不出去了？现如今做女史，能见到好多尊贵的人呢，不是更开心吗？”


    贾母哄了宝玉好一阵子，宝玉才消停下来不闹了。


    随后，贾母转向贾政，问：“你打听清楚没有，能带多少东西和人，宫里规矩大，可别弄错了。”倒不是说怕损失钱物，更要紧的，是别出了错让宫里笑话。


    贾政：“儿详细问过，说是只能带一个包裹，装些随身衣物和首饰，另一个丫鬟伺候着，再多的，就不能够了。”


    这话一出，王夫人率先扛不住了：“怎么能这样？就那么一小包，能装多少东西？我可怜的元春啊！就不能塞些钱，让他们再通融通融吗？”


    贾政缓慢的摇了摇头：“银子早就送过了，否则，连丫鬟也不让带的。”


    贾母微微点了点头，将元春叫到跟前来：“你记住，定要听甄老太妃的话，她会帮你的。”


    元春眼中满是眼泪，低声应了：“是，孙女知道。”


    随后，她起身跪向贾母和贾政、王夫人，再拜道：“这一去，怕是再无孝顺老太太、老爷、太太的可能，还望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能好好孝顺老太太、老爷、太太，那我就是死了也甘心了。”


    贾母看元春这样，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元春入宫，当然是为了贾家，拿自己的一辈子，去博一个可能，可她如此纯孝，却依旧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最后会不会有结果。


    旁边的宋鹤晴却没有丝毫迷茫，她只听自己耳边叮咚一声，或许是系统的奖励到账了？

 3. 云簪

    “恭喜宿主完成围观任务，奖励鱼型玉佩一块儿，佩戴可提升宿主体质。”


    所以她只要在场，就算是完成围观任务？宋鹤晴心想，这倒是不错，只是她凭空多了一枚玉佩，不知来历，万一让丫鬟婆子们看见了，是不是不好？她要怎么解释这个玉佩呢？


    “系统奖励，不会有这个问题。”


    宋鹤晴听着脑海里的声音，明白这个系统是有一定智能的，起码能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接下来她在脑海中再怎么问，系统都不回答了。


    一低头，腰上就缀着一枚十分青翠的鱼形玉佩，不知道材料如何，但鱼儿摆尾十分有趣，年年有余，意头也十分的好。


    而且戴着这个玉佩，宋鹤晴感觉自己都精神了许多，没有那种大病初愈身子发虚的感觉了。


    早上定省结束之后，姑娘们就能回房用膳了，今儿的早膳是司棋专门问过了的，等宋鹤晴回屋子就能吃了。


    小小一碗羊肉粥十分滋补，正适合这大雪天，枣泥山药糕也适合她这个大病初愈的人吃，随后是府里常见的野鸡瓜齑和红枣汤。


    分量不大，但宋鹤晴吃起来正好，毕竟她现在人小，也吃不了多少。


    用完早膳之后，宋鹤晴就陷入了长久的无聊之中，上辈子忙忙碌碌，每天都有一件具体的事情做，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她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骤然穿越，她倒没事儿做了，系统里没有显示新的任务，按照时间线来说，元春入宫之后，还要好几年才到黛玉入府，现在的故事发生在江南，她是肯定去不了的。


    甚至就算是宋鹤晴想要去找隔壁的探春或者惜春玩儿也是不能的，毕竟如今的探春，才三四岁，而惜春，才刚刚出生几个月。


    往常这个时候迎春在干什么呢？在跟着嬷嬷学刺绣，只是前两天宋鹤晴刺了嬷嬷一句，今儿也不想见她们，连带着乳母王妈妈，都叫她赶到廊下头冻着了，前几日下了雪，这几日又没出太阳，外头可冷着呢，她要为迎春出出气才行。


    王妈妈和那几个嬷嬷起初不愿意，可宋鹤晴直接把门关了，她们又不敢硬推，害怕伤着姑娘，只好呆在外头。


    宋鹤晴随手拿起绣花针，想要绣点什么东西试试，可大概是她手生，弄了好一会儿都没弄好，只好换成五彩丝线和鎏金钩针，开始打络子，这个的容错性更大些，她没一会儿就钩出来了一条祥云结的络子。


    约莫到了未时，宋鹤晴得出门去老太太屋子用午膳，刚一出门，王妈妈就迎了上来：


    “姑娘恼我们是应该，我们没照顾好姑娘，连姑娘生病了都不知道，可现下姑娘还得我们照顾，若是因一时的气恼伤了自己的身体，就是我们的不该了，还望姑娘念着我们从前的好，许我们进屋照顾吧。”


    王妈妈怎么能不明白呢？姑娘渐渐长大，从前那般做派怕死唬不了姑娘了，可姑娘好性儿，只要她服个软，她不信姑娘还会揪着这事儿不放。


    果然，王妈妈听着二姑娘道：“没有下次了。”


    王妈妈大喜，跟着她就往老太太房里去，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是是是，肯定不会再有下次了。”


    赵钱孙李四个嬷嬷也都赶紧进屋里暖和，以前从来没有被关屋外过，他们穿的都薄，本身又上了年纪，现下冻了一上午，早受不了了。


    宋鹤晴不打算放过这五个人，要是可以，她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五个人赶出去，可毕竟她们是嬷嬷，没有犯下大错的情况下，都不会被赶出去。


    尤其是王妈妈，她可是是奶母，本朝讲究孝道，奶妈也是半个娘，小一辈儿的姑娘倒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但宋鹤晴没办法，不代表其他人都没办法。


    只是现在除了这几个，宋鹤晴得想个办法，把迎春原本的侍女云簪弄回来才行，它是迎春娘留下来的人，最是一心一意待迎春了，如今被邢夫人送了出去，只怕就得在外院苦熬三年，然后被随意配人，这可不是宋鹤晴想看到的。


    在贾母院子里用完午膳，宋鹤晴对着元春道：“大姐姐，我有朵花怎么都绣不好，可以来问问你吗？”


    元春有些惊讶一向少言寡语的迎春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肯定是乐意的，她在家里的日子也就七八天了，能和兄弟姐妹再见几面呢？


    下午，贾母在屋内小睡，宋鹤晴先是请教了元春几个针线上的小问题，元春也耐心的和她讲，随后让她自己上手试试。


    宋鹤晴边做边问：“大姐姐，进宫就能见到皇上了吗？”问的十分天真懵懂。


    元春没疑心，她这几个妹妹都小，哪怕是二妹妹略大一些，也不过六岁多，好奇这些个也正常，她点点头笑道：“大概是能的。”


    “是不是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听皇上的？”宋鹤晴问。


    “当然。”元春随口答道。


    “那太上皇呢？”宋鹤晴问。


    元春有些迟了片刻后开口：“太上皇是皇上的父亲，自然是子听父。”


    “姐姐这话不通，刚还说天底下所有人都听皇上的话呢。”宋鹤晴装作天真的说。


    元春笑道：“你还小，不懂孝道是什么，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宋鹤晴轻轻哼了一声，道：“姐姐别骗我，我人虽小，可也知道天地君亲师，君王还要在亲长之上，这世间的皇上可只有一个。”


    元春看着侃侃而谈的二妹妹，觉得还是不通：“可太上皇曾经做过皇上。”


    宋鹤晴睁大眼睛继续反驳：“姐姐也说了是曾经，太上皇已经不是皇上了，自然比不得皇上。”


    元春不说话了，低头看着手上的绣绷，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鹤晴不知道元春听进去了多少，但她希望元春能记住她的话，以后多活几年，她既然在贾家，自然是希望贾家的结局好些，要是真落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那她也是好不了的。


    红楼世界朝堂格局特殊，至少宋鹤晴这些天从系统那里打听到本朝历史是这样的：太上皇原本以为自己要噶了，退位修养，可修养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没事，十分尴尬。


    新帝已经登基，总不能刚刚登基就再退位变成皇子吧，那新帝肯定不乐意，而且这一通闹下来，皇家尊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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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一言九鼎，出尔反尔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可就这样将权柄交给儿子，太上皇又不乐意，他好着呢，起码能再活二十年，真就这样开始修养，也实在不甘心。


    这两父子起码还要再斗十来年，直到太上皇去世，贾家作为旧贵族，自然是支持太上皇的，就连元春入宫，也是走的甄老太妃的路子，元春入宫自然得支持太上皇。


    可宋鹤晴知道最后的赢家是皇上，选太上皇，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今儿特意过来说这些话，也不知道元春能不能听进去。


    说完了这些话，宋鹤晴又道：“早上听老太太说大姐姐入宫，那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大姐姐了？”


    元春沉默点头，宋鹤晴估摸着老太太也该睡醒了，装作伤心，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手帕，开始掉眼泪；“云簪姐姐走了，大姐姐也要走，你们都要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宋鹤晴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大对，毕竟云簪不算她正经姐姐，只是个奴婢，不太适合和元春并列，但毕竟现在她才六岁，又正伤心，没人和小孩计较这些。


    元春本来有些暗暗奇怪二妹妹怎么忽然哭了起来，这会儿听她说话，才懂，原来是屋里人走了，她也要走，两件事加在一起，勾起她伤心事了，这才哭了。


    “可是那个一直跟着你的丫头？”因为都在老太太院子里住着，她倒也有些印象。


    “是了，就是她，她咳嗽了两声，母亲就说她病了，叫挪出去了，我都好久没见她了，如今姐姐一走，是不是和她一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元春哄道：“肯定是能再见到的，不管是我还是那个丫头，都能见到的。”


    隔壁屋子里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听见这‘见到’‘见不到的’，又闹了起来，自从知道姐姐要走，半天已经闹了三回了，元春轻轻拍了拍迎春，又连忙过去安抚宝玉。


    才哄好，老太太就派鸳鸯来问，是不是宝二爷又哭着闹着不想姐姐走了？


    元春身边的抱琴对着鸳鸯轻声解释道：“鸳鸯姐姐，今儿下午大姑娘和二姑娘绣花说话，大概是二姑娘伤心我家姑娘要走，问是不是和她房里云簪一样都再也见不到了，我家姑娘就哄着说都能见到的，宝二爷大概是听到了，又拽着我家姑娘不让走，现下已经哄好了，正躺着要继续睡呢。”


    鸳鸯点点头，转身过去回话。


    宋鹤晴看着鸳鸯，放心了，元春和鸳鸯都知道了，只要两个人谁提上一嘴，云簪大概是能回来的。


    果然，没两天，云簪就回来了，眼睛红红的说：“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姑娘了，难为姑娘还想着我。”


    “姐姐对我最好，怎么能不想着呢？”宋鹤晴道，“回来了就好，姐姐快别哭了，这大冷天的，仔细皴了脸，风吹了疼。”


    这日里，早膳完后，元春还特地过来说：“如今入宫做女史，到了年纪总是能回家的，妹妹别再伤心了，终有再见面的一日的，就像你云簪姐姐这不是也回来了？”


    宋鹤晴笑着点头应道：“是，总能在见到的。”

 4. 姨娘

    云簪回来邢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大概是因为这次是老太太发话，她就算是不乐意，也没办法。


    倒是司棋，看起来就没那么高兴了，这两天看起来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殷勤了。


    司棋看着躺在架子床上午睡的二姑娘，边放炭火边叹气，原本她过来，是外祖母王善保家安排的，一是为了二等丫鬟每个月那一吊钱的月钱，这可比她随便在其他地方谋个差事强多了，三等丫鬟每个月就五百钱，二等丫鬟要足足多了一倍呢，要不是外祖母在大太太面前得力，这么好的差事还轮不到她呢。


    二是为了当姑娘身边最得力的丫头，管着屋子里所有的小丫头，说出去不仅威风，还有诸多好处，外祖母也会高兴，可如今这第二点，算是做不到了。


    宋鹤晴刚醒，这会儿自然知道司棋为什么难受，但这件事她不后悔。


    司棋是王善保家的外孙女，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邢夫人为什么要把云簪弄出去，还要给她房里安排人，不就是希望这个继女能够一直乖顺听话，在她的掌控之中吗？


    邢夫人的人越多，她就越被动，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云簪回来后不久，就到了元春入宫的日子，一大清早，天还黑的厉害，宋鹤晴就被叫醒去为元春送行了。


    贾母搂着元春哭的厉害，贾政不忍直视，王夫人站都站不住，丫鬟搀扶着才没倒下来。就连贾赦和邢夫人两个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元春就这么拜别了家人，在一片黑暗中，带着抱琴和一个小小的包袱，由贾琏送她去往宫门口。按说贾宝玉也该去，只是王夫人怜惜宝玉年幼，不让他去。


    转眼，就到了过年，王夫人管家，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也就没空去想女儿了，倒是贾母，在一家团圆的时候，提了一句元春不知道在宫里过的好不好。


    此刻的元春在女史的值房内值夜，同样不得安眠。


    抱琴端了一杯茶进来，刚进来就皱眉：“女史，多点几只蜡烛吧，这么暗，如何写字呢？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元春想着发下来的蜡烛，算了算，摇了摇头。


    抱琴将茶放在桌子上：“没茶了，我用碎茶熬了熬，女史将就着喝了，今儿可睡不得。”


    元春点点头仰头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过年事多，今夜自然是睡不得了，明早还要当值，你也喝点吧。”


    抱琴喝完茶后取了小凳坐在炭盆旁边，看着黯淡的火光，木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窗户外忽然炸起大多大朵的烟花，那是新皇带着皇后以及众妃为了让太上皇高兴放的，一闪一闪的，照亮了元春的侧脸。


    她忽然想到，从前过年，家里也是这样，烟花爆竹，从除夕一直放到十五，哪怕是夜里，天也是亮的，哪像如今，哪怕是几根蜡烛她也舍不得。


    元春苦笑一下，从前她何曾喝过碎茶呢？这才过了一月，她却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了。


    过年祭祀自然是没有姑娘家什么事儿的，宋鹤晴乐得轻松，只是当日，云簪却早早叫醒了她，在日出之前，叫她对着平日里用来点香的宣德炉上香祭拜。


    宋鹤晴仔细看了看，桌子上香、烛、果、酒齐全，明显不是祭花神，也不算是祈福，因桌子上还摆着一对半山水玉镯，质地上乘，哪怕是放在贾家，也算是年轻媳妇儿们能上手戴的。


    记忆里云簪之前也叫迎春这样拜过，只是没说是因为什么，今日宋鹤晴决定问问。


    “云簪姐姐，我这是在拜什么？”


    “拜亲人，既然姑娘不能在祠堂里拜，在这里拜拜也是好的。”云簪答道。


    “那这个镯子是什么？”宋鹤晴已然有了猜想，只是需要确认一下。


    “自然是亲人的东西。”


    宋鹤晴笑了：“云簪姐姐，老太太、老爷都在世，曾祖母从未见过我，我这里怎么会有其他亲人的物件？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不是我娘亲的东西？”


    云簪睁大了眼睛：“姑娘……你猜到了？”云簪的眼睛忽然变的很亮：“你承认她是你娘亲？”


    宋鹤晴拿起云簪准备好的香拜了拜，心里默念：“迎春已经选择离开，您放心，她一定会拥有一个幸福安乐，长命百岁的人生的，比在这里的时候要好许多许多倍。”


    说完之后，宋鹤晴将香插进香炉内，烟气笔直上升，久久不散。


    “云簪姐姐，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跟我讲讲吗？”


    云簪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笑：“姑娘娘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起来话长，我家进贾府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很多事情也都是听父母讲的，我出生前几年我们家乡收成不好，家里穷困，交不起地租，那老爷是个恶霸，没银子，就拿人换，先是我姐姐，再是我娘，后来是我哥哥，最后是我爹，我家里人就这么一个一个的都成了奴才。


    后来那老爷闹出人命，又加上平日里横行霸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自此家破人亡，我们全家就又被人牙子卖到了贾府。也就认识了姑娘的娘亲，她姓乔，当时是大老爷院里新纳进来的姨娘。


    原本我姐姐那时候就身子不好，又跟着下了狱，进贾府的时候，虽然看着还好，实际上内里亏空的厉害，已经没了半条命。


    管事让她做粗活，她不小心在院子里晕了过去，被乔姨奶奶发现，找人给她看了病，还留了钱交继续买药吃，后来看她好了，还将她要到了身边，从此再不用劳累，这才慢慢的养好了身体。


    就连我那时候都能经常沾到乔姨奶奶的光，不仅吃喝不愁，还能经常吃些糕点甜嘴儿。


    乔姨奶奶其实不该做姨娘的，她虽然是商户女，可家境殷实，家里有田有地有房不说，还有十好几家铺子，甚至乔老爷还捐了个监生，打算让子孙都多读书，说起来也算是读书人家。


    只是她长得太好，进庙里上香添油的时候被大老爷看见了，就要强纳了去，民不与官斗，大老爷发了话，乔家如何抗衡，没多久，铺子就黄了好几个，甚至连家里的田地都忽然染上了官司，父亲也被人打断了腿。


    乔姨奶奶没办法，总不能看着家里大半基业都毁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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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一抬一个人就进了国公府，成了姨娘，这对玉镯，就是乔姨奶奶的嫁妆。


    刚进府的时候大老爷新鲜，可旧不如新，大老爷的后院从没缺过人，没一年的工夫，乔姨奶奶就没了宠，我姐姐在一旁服侍着，看着也着急，倒还不如乔姨奶奶看的开，后来又过了几年，也是偶然间，乔姨奶奶有了孕，也就是姑娘。


    乔姨奶奶选不了乳母、嬷嬷这些人，托管事选几个小丫头还是能成的，我就是那时候到姑娘身边的。


    只是就算是有了姑娘，大老爷还是不来，府里的日子依旧难过，大太太知道乔姨奶奶有钱，不仅压着月钱不发，还经常短缺东西，并三番四次着人来借东西，姑娘才刚一岁多，她就因为一场风寒不幸去了。


    她的遗物，大部分都被大太太搜刮走了，剩下的，是我姐姐按着乔姨奶奶的吩咐，四处藏了，才留下来，姑娘现在已经知道，等过几天，我就与我姐姐说了，照旧还给姑娘。”


    云簪说的多，实际上故事很简单，就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只是这里的英雄是迎春的娘，乔姨奶奶，美则是云簪的姐姐玉簪。


    怪不得邢夫人说迎春娘比赵姨娘强十倍，就按这出身和品行，乔姨娘的确是比赵姨娘强许多。


    “你说回家就能见姐姐，你姐姐可还在贾家？”


    云簪点点头：“是，乔姨奶奶走了之后，我姐姐年纪也到了，大太太什么也不让我姐姐拿，就让我姐姐出去庄子上配人。


    还好乔姨奶奶早想到了这点，提前给了我家一笔钱，我家用这钱贿赂了大太太的陪房和田庄管事，好歹在近郊选了个人还不错的，现如今我姐姐就在柳堤庄，叫人传个信儿，一日工夫也就过来了。


    我姐姐临走之前，特意叮嘱我照顾好姑娘，谁承想我才刚出去，姑娘就病了。”说到最后，云簪还有些愧疚。


    “你本姓是什么，家可还有其他人？现如今都做什么？”


    “我家姓麦，就是麦子的麦，爹娘和哥嫂都在，爹爹麦大丰是轿夫，伺候着主子们出门坐，哥哥麦盛，如今在马厩，一般也就是照料马匹，牵马驾车，同样是伺候主子们出行的。


    我娘姓梁，大家都叫她梁大娘，在外院做些针线，自然，不是给主子们穿的，主子们的衣服自然有身边的丫鬟做，咱们家大业大，哪怕是下人们每年也有衣服发下来，像是我哥哥这样的马夫出门，都得一齐穿青缎子马褂，这些衣裳，就是我娘这样的下人在针线房做的。


    嫂嫂项红，在厨房做白案师傅，我嫂嫂是我见过最会最这些的人了，昨儿姑娘早膳用的那道奶香红豆酥饼就是她做的，姑娘觉得怎么样？”


    宋鹤晴想起昨日的红豆酥饼，笑了：“原是你嫂子做的，怪不得你特意摆在前头，味道不错，不算太甜，不腻味。”过年期间的菜，糖油都放了十成十的量，昨日那个红豆酥饼还是最近她吃的最清爽的面点呢。


    云簪离开之后，宋鹤晴端坐在窗下想着乔姨娘当初救下云簪这一家，起初可能是她的善心，后来或许也是为了自己在贾家不要那么独木难支吧。

 5. 贾琏

    说的好听是姨娘，不还是个妾，云簪说她进来的时候独身一个，不说信任的人，就连熟悉的人都没有一个，自然得寻摸着为自己多培养些信的过的人。


    云簪一家，刚被卖进府，一家子也没根基，和乔姨娘一样，相处的好了，也是两处有益的事情。


    其实刚刚宋鹤晴有点想要见一见玉簪这个她娘亲留下来的丫鬟，问问更多的事情，比如乔姨娘有没有名字，她叫什么，她有没有什么遗言，她葬在哪里，娘家还有没有人，能不能联系上。


    只可惜她还太小，又是姑娘家，不可能随意将人从庄子上喊过来，只得作罢，到时候叫云簪问问。


    云簪自然是无不答应，乔姨娘帮她们家在贾府站稳脚跟，算是对她家有恩，该报的。


    如今她们家虽然是奴才，但就算是她爹，单纯出力气的，都觉得这日子其实比当初当佃户的时候好，吃好穿好主家仁厚，家里甚至为哥哥娶了个有手艺的媳妇儿，若不是在贾家，这么好的姑娘轮得着他们？


    更别提她姐姐了，曾经身上都是伤，每日就睡三个时辰，才不到十岁的人，当牛做马什么都要干，进了府，吃得饱穿得暖，乔姨奶奶病着都为她打算，如今姐夫在庄子里也算是小管事，吃喝不愁，她都有外甥和外甥女了。


    云簪回去之后就对宋鹤晴回说：“我哥哥麦盛已经告了假，出发去庄子里了，他说一定将话带回来。”


    宋鹤晴得到消息，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如今贾家最高兴的，只怕是她的便宜哥哥——贾琏。


    他和王家姑娘的婚事从去年开始办，走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现如今刚过完年就又请了期，择定了吉日，有了正经的婚书，就差亲迎了。


    婚书上的日子就在今年春天，如今他真是走起路来都带着风，恨不得让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媳妇儿了。就连迎春这里，他都特意来了一趟，带了些东西过来。


    宋鹤晴仔细一看，贾琏穿着苍蓝色飞鱼箭袖，套着藏青色印花游麟彩绣水色云纹妆缎的排穗褂，外边还披了貂皮披风，才十七八岁，濯濯如春日桃，正是最好的时候。


    贾琏扬着下巴：“这是王家送来的，我看有些姑娘家用的东西，拿过来你们姐妹挑挑。”


    宋鹤晴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是些首饰物件，十分精致，款式多样新奇，许多都是京城里没见过的样式。


    仔细一看，首饰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珍珠，还有八曲荷花形螺钿铜镜、珊瑚珠排串步摇、宝蓝点翠珠钗、水波纹掐丝金鱼簪、南洋砗磲念珠这样的东西，大概都是王家管着海运时存下来的东西。


    宋鹤晴先是道谢：“多谢二哥哥惦记，这些我都喜欢，这一箱子金玉辉映，珠光流转，不愧是王家送来的东西。”随后捡了满满一匣子才停手，她可不会和贾琏客气。


    贾琏正在得意时，看妹妹不客气，心里反而很舒坦，又听她夸王家的富贵，更觉得遂心，随手又给她抓了一匣子：“不过是箱子首饰，不值得什么，你喜欢就多留些。”


    宋鹤晴乐得见他如此大方，这些对于贾琏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她，可是难得的收入了。


    贾家姑娘每月月钱只有二两，迎春年纪小，不怎么需要钱，王妈妈就自己做主，拿来替姑娘日常打赏下人，只是云簪说她从没收到过，也不知道最后都落入谁的腰包了。


    见二妹妹真心高兴，贾琏忽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忽略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了，竟然被养的眼界如此小，再好也不过只是首饰而已，这以后见了王家姑娘，岂不是要闹笑话？果然，还是得他带着多开些眼界，看的多了，也就不至于见到个什么都大惊小怪了。


    随后，贾琏又去了隔壁分了些给探春和惜春，虽然她们还太小，戴不了首饰，但必须都得有。


    另一边，宋鹤晴看着满满两匣子首饰，心满意足，这可都是钱啊，她特地叫云簪过来：“拿过去收好，最好装有锁的匣子里。”


    她记得书里迎春的首饰就丢过，还是那种贾家统一采买了之后节日里戴的贵重首饰，现如今迎春太小，记忆里还没有出现过这事儿，但她有印象有些不常戴的首饰最后再没见过，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眼馋这些新得的。


    云簪有些为难：“姑娘，咱们这里有锁的匣子就两个，一个装的是姑娘的钱，另一个放的是姑娘的贵重首饰，没别的可用了。”


    宋鹤晴一想正好，从匣子里捡了只镶嵌珍珠的金镯子递给云簪，吩咐她：“正好，你拿着这只镯子，托人打些锁子来。从今以后，我的东西最好都锁着，钥匙你拿着，要用找你开锁。”


    “怎么忽然要都锁上？可是姑娘东西丢了？”云簪不禁发问。


    “可能吧，过去太久了我也不记得了，但以后的东西你可得替我看好了。”


    云簪高兴于姑娘信她，坚定道：“奴婢一定做好，只是姑娘，锁子而已，不用这么多的。”她从匣子里换了根小巧的单珠银簪子：“这个就够了。”


    她还真不知道外头的锁子价值几何，不都说古代的锁子是铜做的吗？又沉甸甸的，她想着要好几个，就多给点。


    云簪看她不明白，笑着解释道：“再多也用不上金子啊，再说了，那镯子上的珍珠，都和金子一个价了，这根就够了，就算是要十来把锁子都够了。”


    过了两三日，云簪过来回说：“我姐姐那边来信了，回说她曾经听过，乔姨奶奶叫清越，只是奴婢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姐姐也不清楚，只知道姨娘这么自称过。临终之前，只说是让奴婢照顾好姑娘，还想再见家人一面。


    乔姨奶奶去了以后，家里没人舍得出钱，不过草草发丧，葬在京城郊外的义地里，我姐姐每年冬天都去祭奠。


    至于乔姨奶奶的娘家，我姐姐只知道她是荆楚人，在京城南郊做玉器生意，只是当时京城的那家店，被大老爷弄黄了，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她家原先在京郊应该是有房舍的，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若是姑娘需要，我姐姐说她可以让我姐夫去寻消息，左右如今刚过完年，庄子里无事，很容易出来，他打听着，有信儿了再给姑娘送来。”


    宋鹤晴自然同意，她现在太弱小了，身边也没有人，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如果能联系上乔姨娘的娘家，能帮她的人或许会多些，云簪一家虽好，到底不是平民，有些事儿做起来不方便。


    这么想着，宋鹤晴起来在妆匣里挑了只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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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金镯，经典小孩的款式，大概是她小时候戴过的，现在已经不太能戴的上了。


    “拿去给你姐夫吧，吃穿住行哪样不花钱，既然是替我做事，没有叫你们吃亏的道理。”云簪没有要她钱的意思，但她不能不给，从庄子上赶过来需要路费，在京城吃住都要花费，她不能让云簪姐夫垫着。


    这回云簪没拒绝，她也知道，找人是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十年前的事，这就更难了。只是姑娘这么小一个人儿，现如今都懂吃穿住行都要花钱了，可见是她不在的时候受了委屈了。


    姑娘没提，云簪便也没问，怕伤了姑娘脸面，只是拿起绣绷，打算做点东西，三月初一是二太太寿诞，初三是三姑娘芳辰，??初九是琏二爷华诞，姑娘都得送东西去贺，她得提前打个样。


    对于女红，宋鹤晴是真的陌生，她从来没干过这些，对于缝补的印象仅限于菜市场里开的修裤边、缝拉链的小店。


    但她得学，不仅是因为这是古代贵女必修的功课，她不学也得学，更因为这样做省钱，要她自掏腰包去给这几位买礼物庆贺生日是不可能的，她没钱，还是做点东西实惠。


    那几个嬷嬷也进来教她，虽然人是真的还有点问题，但能选进贾家做姑娘们的教引嬷嬷，女红肯定是不差的。没多久，宋鹤晴就已经做的像模像样，可以拿得出手出去送人了。


    不过比这些人的生日来的更早的是迎春的生日，就在二月，天还没暖和起来，屋内依旧用的炭盆。


    姑娘们的生日就简单多了，在自己屋子里吃顿饭，各处行礼，拜完一圈之后就算是可以了，当然，家里人也都是会给点东西以作庆贺的。


    当天早上，宋鹤晴在自己屋子里的香案上点了三柱香，不是给乔姨娘，是给迎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幸福。


    刚想完，系统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她当然幸福，不用担心这个。”


    确认了之后，宋鹤晴放下心来，她顺便看了一眼下一个任务，是贾琏和凤姐成婚，日子都订了，大概就在贾琏生日之后不久，春光正好的日子。


    上完香，王妈妈十分殷勤的带着她拜了一圈人，又收了一圈礼，最后在自己屋子里和姊妹吃了顿饭，就算是结束了。


    当天吃完饭后，宋鹤晴终于能够歇下，独自在屋子里安静一会儿，只是不等她休息，王妈妈就说：“今个收的这些礼，我替姑娘收好。”


    宋鹤晴笑了下，答应了：“好啊。”然后又给她派了几个人：“东西多，怕妈妈劳苦，云簪、司棋、白鹭一起帮着收拾收拾吧，边收边跟我说都有什么。”


    王妈妈愣了一下，没说话，抬眼看了眼二姑娘，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宋鹤晴拿着笔，边听她们念边记账，这活说起来不该她干，但这一屋子丫鬟，没一个认字的，云簪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司棋倒是认得几个，但也不多，写不出来。所以她只能自己来。


    王妈妈黑着脸弄完，今儿姑娘看的严，她竟一个也没能下手，还得再想个办法才行，柱儿就要娶媳妇了，她早选中了一家，只是那家要的多，她还没攒够，本想着姑娘生日，她能赚上一笔，谁知道姑娘竟然不给她这个机会，实在可惜。

 6. 凤姐

    和姑娘家生日小小的庆贺不同，王夫人生日排场大，府内不仅有宴会，王子腾的夫人也过来做客，还有甄家、薛家过来送礼。


    这日还有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着，宋鹤晴听不懂，还是钱嬷嬷在一旁讲给她听，她喜欢戏，也懂这些戏文都讲的什么，一字一句的复述下来给宋鹤晴讲的明白。


    探春生日差不多，没什么区别，倒是贾琏，听说在外院书房好好的喝了一顿酒，还和兄弟们看了场戏，闹腾了一天，就连晚上给贾母请安的时候，就算换了衣裳，脸还是红的，眼睛也还是迷懵着的。


    不过老太太溺爱孙子，也没怎么批评，只是说：“都要娶媳妇儿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瞧着让人笑话，还得是让你媳妇儿来治一治你才好。”


    贾琏站在底下，心神恍惚，但听到老太太说的话，还是露出来一个笑。


    很快，就到了贾琏迎亲的日子，这些日子府里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就等着这一日了。


    整个贾府都红彤彤的，走到哪儿都是喜庆的装饰，甚至当天早上，仆人们一早就去打扫门口的长街，恨不得一点土都没有。


    等到了时辰，贾琏骑着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就跟着去王家娶亲了，等到了时辰，终于把新娘子迎了回来，宋鹤晴才看到贾琏和王熙凤拜堂成亲。没看着脸，但端看王熙凤周身的气派，就知道是个美人，真真是便宜贾琏了。


    最后，新娘子入了洞房，贾琏被拉着喝酒，整个贾府入了夜都没安静下来。


    不过宋鹤晴的任务倒是完成了，奖励是苏绣大师课？大概是系统见她这段时间扎手指次数太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吧。


    只是为什么是课程，别人家的系统奖励都是直接给，她为啥还要学啊？难道是她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太过随意？


    最后，宋鹤晴安慰自己，有课上也不错，起码生活不无聊了，而且是大师级的课程，搁在现代，她想学还得付费呢。


    仔细一看，只要她每天入睡前想要上课，就会进入学习当中，她正好试了试，刚睡醒就进入了另一个古色古香的空间里，里头有一个满头银发、笑容和蔼的老奶奶在那里坐着，十分耐心却也十分严格开始教她。


    第二天醒来以后，宋鹤晴的身体虽然不困，但脑子却有点迷糊，她学了一晚上，一针一线的，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


    不过在系统里学习，有个好处，不费眼睛，扎了手也不疼，倒是比她自己在屋子里弄好很多。


    洗了把脸之后，宋鹤晴终于清醒了起来，今儿要见凤姐，她可不能恍恍惚惚的去。


    她来的时候王熙凤已经来了，正在和不停打哈欠的贾琏悄声说话，两个人看起来蜜里调油，十分恩爱。


    和红楼中刚刚出场的那个年轻媳妇儿不同，如今的王熙凤看起来更加年轻，虽然改了妇人的装扮，看起来还是小。


    王熙凤大概也知道自己年轻，身上金装玉裹，头上珠翠罗绮，盛装出席，就害怕别人看轻了她。


    她看见宋鹤晴过来，上前一步，拉着宋鹤晴的手笑着说：“可是二妹妹？怎么起的这样的早？我是你琏二嫂子。”


    “二嫂子好，起的不早，不过是在老太太院子里住着，路近，便来的早了些。”宋鹤晴笑着回她，她还有事儿想找这位琏二嫂子帮忙，得先把关系打好。


    宋鹤晴在观察王熙凤的时候，王熙凤自然也在观察她，她一早知道贾家都有哪些人，大概都是什么性格。


    贾家四个姊妹，最大的元春听说是进宫了，暂且不说，剩下的三个妹妹中，也就是迎春需要她多费些心了，这可是贾琏的亲妹妹，虽然不是同出一母，到底同出一父，比旁人略亲些。


    原先她听说这个妹妹性格沉静，平易恬淡，甚至有些木讷，还担心是不是不好相处，是不是需要废些心思。


    如今见了人，只觉得她人虽小，眼却亮，也不像传闻中说的那般木讷寡言，并不扭捏，对她的性子。


    王熙凤立刻拉着宋鹤晴的手十分大方的说：“都是一家人，听你哥哥说，上次送来的东西你喜欢，真是太好了，我那儿还多的是，下午妹妹不妨来我屋里挑些赏玩？”


    宋鹤晴先是客气拒绝：“这怎么好意思。”


    “嗳，这有什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妹妹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熙凤坚持，宋鹤晴也不是真的拒绝，自然答应了。


    老太太起来之后，明显对王熙凤非常喜欢，王熙凤也不是腼腆的性子，妙语连连逗的老太太直笑。


    “瞧，多好的一个媳妇儿，以后你们小夫妻两个可要好好过日子，一直和和睦睦的才好呢。”


    王夫人在一旁帮腔：“琏儿和凤姐儿从小一块儿玩儿大的，如今亲上加亲，自然更和睦了，还是老太太做的媒做的好，又多了一对儿佳偶。”


    宋鹤晴听着这句话，有点好奇，听这个话头，王熙凤和贾琏也是青梅竹马？


    按理来说，王熙凤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和贾琏的确有一定的亲戚关系，但如果说从小一起玩儿到大，这个亲戚关系就有些不够近了吧，除非，这里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


    邢夫人看王夫人为王熙凤说话，不太爽快，她虽然对这个继子没什么期盼，但王家的女儿嫁过来，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请完安之后，就是早饭，宋鹤晴作为姑娘家，可以回房里吃，但老太太吃饭，媳妇儿都是要陪着的，往常都是邢夫人、王夫人和李纨伺候着。


    今儿王熙凤入府第一天，老太太给了邢夫人和王夫人面子，让她们坐着吃，叫王熙凤和李纨伺候着，这样一来，王熙凤和李纨也能早点回去用饭。


    刚回来吃了顿饭，王熙凤还没怎么休息，贾琏就带着她去了东边宁国府拜宗祠，见了贾珍和尤氏，等拜完回来，又该伺候老太太用膳了。


    不过宋鹤晴过来的时候，王熙凤还是神采奕奕的样子，拉着她一个一个介绍：“这个西洋船我小时候可爱了，你瞧，扭两下就能自己走了。”


    的确精巧，不知道里头的机械结构是什么样的，这个时候竟然也有这样的能人巧匠，实在是巧夺天工。


    也是巧了，宋鹤晴沉迷于西洋船的时候，屋里进来一个十分俏丽的丫头，看了一眼宋鹤晴，没说话。


    “什么事儿？”王熙凤扭头问。


    “二奶奶，二爷房里原先那两个，想要过来给您请安奉茶，您…见还是不见？”


    平儿压着声音说话，但宋鹤晴耳朵尖，还是听到了。


    “不见，什么人也敢舞到我前头，不过是仗着跟二爷的日子久了些，晾着她们。”


    贾宝玉没成婚院子里就有二十来个丫头，贾琏自然也不遑多让，甚至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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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他的父亲是贾赦不是贾政，母亲是邢夫人不是王夫人，贾琏屋子里那两个，不等他成亲，就已经是过了明路的通房侍妾了。


    像这种少爷年轻时的侍妾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夫人们都是容不下的。


    不是因为她们都善妒，而是因为这类型的侍妾从小和少爷一起长大，熟知少爷的脾气秉性，比起亲戚们互相来往的所谓的青梅竹马，这才是真正天天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对正妻的威胁更大，所以夏金桂过门后第一个治的就是香菱这个摆了酒的姨娘。


    王熙凤是个正常女人，她自然也是容不下的。


    宋鹤晴记得红楼刚开篇贾琏就只有平儿一个通房，是王熙凤自己人，贾琏的两个通房，她在半年内先后寻出不是来，打发出去，又给贾琏换了平儿，免得说起来不好听。


    宋鹤晴觉得王熙凤做的不能算错，但也不对，她太着急了些，亲自下手，弄的手脏，而且她这个人，对下人从来严苛，只怕是做的绝，所以兴儿说别人是醋罐子，她是醋瓮，早期形象立起来了，再想改变就很难了。


    于是宋鹤晴开口道：“既然二嫂子有事儿，我就不多耽搁了。”她离开，王熙凤才可能去见这里两个通房。


    “妹妹怎么不多留会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已经叫丫头回了。”王熙凤道。


    “二嫂子今儿忙了一天也累了，我就不多叨扰了。”宋鹤晴道。


    王熙凤将刚刚的丫头又叫了进来吩咐：“那平儿，你送二姑娘回去。”


    王熙凤给的多，的确得来个人拿着西洋船才能回去，宋鹤晴出了门，平儿就开口：“我是二奶奶的陪嫁丫头，二姑娘唤我平儿就好。”


    “平姐姐好。”


    “姑娘折煞我了，我不过是小丫头而已。”


    宋鹤晴没纠结称呼问题，随意开口道：“二嫂子就带了你过来吗？”


    “不，除了我，还有安儿、喜儿、乐儿，我们四个一起随着姑娘陪嫁来的，当然了，二奶奶还有其他陪房人等，都跟着过来了。”


    看着平儿的极清俊、极秀丽的相貌，宋鹤晴好奇道：“是不是都如姐姐一般，是美人儿？若是如此，我可要日日去二嫂子那里看美人儿了。”


    平儿俏脸一红：“二姑娘打趣奴婢，我们四个，自然相貌都差不多。”


    听见平儿这么说，宋鹤晴也明白为什么除开贾琏房里人，王熙凤的陪嫁丫鬟也是死的死、嫁的嫁，出去的出去了。


    贾琏是何等贪花好色、喜新厌旧的人，如今娶了个天仙似的美人媳妇儿不说，媳妇儿还带来了几个美貌丫头，怎么能不多看两眼？


    贾琏动了心，王熙凤定然不肯，可不就一个一个的折进去，只剩下一心为着她的平儿了。


    宋鹤晴有心劝劝她事儿不要做这么绝，最后身边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只是这事儿还得等合适的机会再说。


    回了自己的屋子，宋鹤晴带回去的西洋船让小丫头们啧啧称奇，感叹王家果然好东西多。


    这时，云簪从外头进来，带来一碗红枣桂圆汤，随后低声在宋鹤晴耳边说：


    “我姐夫那边有消息了，说是已经有信儿，虽然没见到人，但找到了铺子，就叫八宝斋，我姐夫不能出京城，就叫老秀才写了信，交给铺子里的人带回去，若有回信再与姑娘说。”

 7. 劝告

    夏日炎炎，外头的蝉不知已经鸣叫了多少下，吵的人心烦，宋鹤晴让云簪从箱子里拿出帘子挂上，好歹等挡挡中午的暑气，等到夕阳西下，才拉开帘子。


    “到时辰老太太传晚膳了，姑娘走吧。”


    宋鹤晴拿着大扇子不停扇风，听见云簪的话，起身往老太太的屋子走，贾府一日两餐，早膳往常是在辰末或巳初，晚膳是在申时。


    云簪用扇子给宋鹤晴挡了挡光，送姑娘进老太太房里用膳，今儿王夫人没来，金钏儿过来说是天太热，有些中暑，寂然饭毕，老太太留人说话。


    隔日一早，老太太用完早膳，对着王夫人道：“如今你年纪也大了，还是得注意保养，家里的事儿，让凤丫头跟着学学，你也不至于那么累。”


    王熙凤在老太太旁边站着，瞧着王夫人，眼睛亮的很，手里的帕子已经攥出了痕迹。


    王夫人没有一丁点不情愿的样子，十分孝顺的回道：“是，多谢老太太关心，一晃我也是做祖母的人了，那明日就叫凤丫头过我那里去。”


    “是，明日我就去姑妈那里。”王熙凤连忙应道。


    宋鹤晴冷眼看着，一旁的邢夫人虽然不说话，但明显是不怎么乐意的，只恨这是老太太跟前，不能甩脸子而已。


    饭后，宋鹤晴在自己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就出发去了凤姐屋子，这时候她应该服侍邢夫人吃完饭自己也吃完饭了。


    王熙凤正得意，见是宋鹤晴过来，笑着说：“妹妹怎么来了？平儿，上茶给二姑娘。”如今宋鹤晴常常过来，没一会儿平儿就端了杯白茶给她。


    “当然是过来祝贺嫂子。”宋鹤晴笑着说。


    王熙凤这段时日和府里人打交道，兄弟姊妹的，也都见了一遍，宝兄弟惹人疼，却时常使性儿，探春太小不懂事，惜春更是才会说话不久，也就只有二妹妹大些，她见的多。


    但老太太今儿可没明说，她真的能懂今儿老太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老太太一句话，今后我有事儿可要来求嫂子了。”


    王熙凤见她是真明白了，只觉得她的确和从前传闻里不同，聪明许多，当即开口：“这是自然，妹妹想要什么就打发人来跟我说就是。”


    “是，肯定不和二嫂子客气。”宋鹤晴笑着说完，就回去了。


    今日特地过来一趟，一是道喜，二是为了王熙凤别一直把她当孩子，王熙凤对她不错，是因为她是嫂子，得照顾妹妹，她给自己的东西，探春、惜春照样也是有的。


    隔日，王熙凤就去了王夫人房里，姑侄两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王熙凤忙着大干一场，这几日呆在自己屋子里的时间就少了许多，贾琏回房见没人，就问王熙凤的陪房，一来二去的，就看上了她的陪嫁丫头喜儿，说话间问到了喜儿。


    喜儿是个圆圆脸，眉眼含笑，漂亮又讨喜，人也活泼，不像是安儿，还有些怕着贾琏。


    王熙凤自然是不依，这才几天，刚弄出去一个兰心，还剩个素梅留着看什么时候找个由头打发了去，谁承想如今竟然被自己的丫头背叛。


    她刚想立刻发落了去，谁知道宋鹤晴这个时候到了，王熙凤赶紧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妹妹怎么过来了？”


    “上次平儿姐姐教我翻的花绳我还是不会，过来问问，嫂子怎么了，可是有谁惹你生气了？”


    “嗐，刚儿有个丫头做错了事儿，我正想怎么办呢，平儿在那边屋子里，你去找她玩儿吧。”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这贾琏房里的事儿，不好叫姑娘们听到的。


    谁知宋鹤晴还没进那边屋子，就听见一个丫头和平儿哭诉。


    “我真的没有勾引二爷，只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而已，爷怎么就能看上我了呢？你们几个，都不比我差啊。


    咱们几个，你和我，和安儿、乐儿，从小一起长大，我对姑娘忠心耿耿，平儿你都知道的啊，要是我有那个心，就叫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能超生才好！”


    宋鹤晴顿住了脚步，扭头往回走，王熙凤见她回来，问：“怎么了？平儿没在那屋？”


    “不是，凤姐姐，那屋子里还有别人，我就先不去了。”


    宋鹤晴也没想到自己正好就碰到了喜儿，有点尴尬，不过思量片刻，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开口道：“凤姐姐，琏二哥就是那个性子，随了大老爷，见着一个喜欢一个，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你就算是把这一屋子丫鬟都弄出去也没用。”没了这些人，他还不是照样去找多姑娘，找尤二姐，找秋桐。


    王熙凤没想到宋鹤晴会说这些，有些惊到：“什么？”


    宋鹤晴叹了口气：“刚刚那姐姐指天发誓她对嫂子忠心耿耿，要是有那个心，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想来应该是真的。”


    这时候大家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这样发誓，的确是心里没有半点私心，王熙凤也有些信了。


    “妹妹……何故说刚才那话？”王熙凤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六七岁的孩子说出来的，难道二姑娘竟不止是聪明，还是早慧？


    “凤姐姐真心对我，我自然真心对凤姐姐，没有不帮着的道理，凤姐姐你前脚刚打发走二哥哥房里的兰心，后脚府里就有人说些不好听的话，说什么风姐姐自己也知道，无非就是那些，凤姐姐刚刚进府，旁人若是就这么看姐姐，岂不是不好？”


    王熙凤自然知道那起子小人说什么善妒之类的话，但她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左右打发了那两个，随后再从她的陪嫁丫头里挑一个补给琏二爷，谁又能说什么？


    “我管他们说什么？下人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妹妹心里清楚，我也不瞒着妹妹，如今我帮着二太太管家，他们更说不出我什么好话了。”王熙凤道。


    “知道凤姐姐不是心小的人，不在意这些歪话，可恕我直说，姐姐这样做没用。”宋鹤晴很肯定的说。


    “姐姐嫁来家里，身边也就这四个丫头，如果琏二哥一个一个都看上了呢？姐姐都要打发走吗？那姐姐身边岂不是没了人？这样真的就好吗？”


    王熙凤一手托腮，一手轻轻的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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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好一会儿没说话。


    “该怎么做，凤姐姐肯定比我清楚，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明日再来叨扰姐姐。”宋鹤晴说完这句话，就往回走。


    而王熙凤这个时候深吸一口气，叫平儿进来问话，盯着她问：“你觉得喜儿真的有这个心吗？”


    平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是信喜儿的，可二奶奶不是这么个性子，她还以为，喜儿再没机会了呢。


    “不敢欺瞒奶奶，若说我们几个里头，谁有这个心，是谁也不可能是喜儿，她是真的忠心于奶奶，绝对不会攀着二爷的。”


    王熙凤看着平儿，心里有了决断，最后又叫了喜儿进来让她发誓，看她会不会犹豫，喜儿本来心里就没鬼，立刻发了毒誓，王熙凤终于放心了些。


    喜儿被饶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果然是四个人里头最笨的，早知道几学安儿了，躲着二爷走，命还长些。


    贾琏好几次没见着喜儿，自然也就淡了，反而是乐儿又被他瞧上了，故意逗她，乐儿见王熙凤不在，又想上次喜儿的事情最后二奶奶最后也没怎么着，放心的和贾琏说笑了好一会儿。


    院子里的小丫头回来偷偷的告诉平儿，平儿私下里劝了一回，可乐儿却不听，反而对着平儿讽刺道：


    “你比我大些，我叫你一声姐姐不意味着你真比我强了，奶奶肯定容不下二爷原先屋里那两个人，最后肯定得在咱们里头选一个说出去才好听，陪嫁丫头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平儿好声好气的劝她：“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劝你还是歇了这心思，别多想了，奶奶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是最好的。”


    见平儿不同意，乐儿声音更大了，哼了一声：“你别跟我装糊涂说自己不知道，难道就只有你是为了二奶奶，我不是吗？现如今你们都没这意思，我和爷说两句话怎么了？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肯定跟奶奶亲生的一样。”


    乐儿这样，自然没几天就被发现了，王熙凤回来之后知道这事儿，又气又伤心，气她的陪嫁竟然真的有和她不是一条心的，伤心贾琏真的是见一个爱一个。


    平儿见王熙凤伤心，在一旁劝着：“二奶奶，我和喜儿、安儿，我们绝对不会背叛您的，二爷也就是和她说了几句话，不一定就真的是看上那个小蹄子了，或许过两天，爷就又忘了她呢？”


    “你出去吧，我自己静一会儿。”王熙凤独自在塌上坐着，透过帘子看着在外头跪着瑟瑟发抖已经哭不出声儿的乐儿，好一会儿之后，才道：


    “说她娘病了，要回家孝顺，我准了，叫她回王家去吧，之后该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乐儿保住了命，却依旧恐惧，回王家还能做什么，她这般年纪的，不过随意配了人就打发了，被这样送回去，谁都知道姑娘不喜欢她，她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会嫁给什么人？乐儿木着被人被人拉了出去，再没了声。


    随后，王熙凤叫来平儿，认真的问：“这几个丫头里我最信你，平儿，你愿不愿意，给二爷做房里人？”

 8. 来信

    平儿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王熙凤，她倒是也知道，乐儿说的话未必全错，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选竟然是自己。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信你不会和乐儿一样，若你不愿意，就当是今儿没听过这话。”


    平儿脑子很乱，最后还是看着王熙凤，浅浅的笑着回她：“如果二奶奶想要我做，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王熙凤笑了：“也不着急，暂且等等吧，还不到时候。”


    她既已选好了人，自然是要给的，但什么时候还不一定，要给，就要挑个最合适的时候给。


    七月流火，但宋鹤晴还是不想出去，就在自己的屋子里百无聊赖的翻着书，旁边李嬷嬷正在教她，


    那日她想读书，翻了下却愣住了，这书她目前还读不了，倒不是说宋鹤晴不识字，她认得简体字，繁体字大概能猜出来，却不会写，她手上这书不仅是竖排右翻，和她的阅读习惯完全不同，标点符号也只有几个特别简单的，有的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总之看着很不习惯。


    贾家的姑娘应该是要上学的，贾母也提过，但宋鹤晴来这么久，也没见有先生过来教她，记忆里也没有，只有李嬷嬷教过认《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算是启蒙。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姑娘们的教引嬷嬷就姑娘的老师了，读书识字、女红针黹、琴棋书画、规矩礼仪，竟然都是由教引嬷嬷教的，每日在屋子里学上一两个时辰，这就是上学了。


    想来也是，贾家家塾都只有一个族内的老秀才教学，姑娘家所谓上学，能有多认真呢？


    四个教引嬷嬷里，只有李嬷嬷识字，管的是读书识字，但也就是启蒙而已，剩下的三个嬷嬷，赵嬷嬷教规矩礼仪，钱嬷嬷教女红针黹，孙嬷嬷教琴棋书画。


    赵嬷嬷所谓规矩礼仪也不过是由着从前的国公夫人手下由宫里来的嬷嬷教过两年，还是在她年轻的时候。


    原先赵嬷嬷觉得自己最重要，四个教引嬷嬷里，隐隐有种以她为先的趋势，但如今宋鹤晴不想见她，反而和李嬷嬷、钱嬷嬷待的时间多，她也就没了从前的架势了。


    李嬷嬷读了三百千，再加上弟子规、增广贤文、笠翁对韵、算数启蒙，以及两三本诗词歌赋，就已经算很博学了。


    孙嬷嬷的琴棋书画，也就是会一些简单的曲调，认识棋谱，懂得颜色，能画些花草，钱嬷嬷的女红比正常人好点，能借此维生，也算还不错。


    宋鹤晴不知道是其他姑娘的教引嬷嬷都是这样，还是因为迎春是个不受宠，背后没人的庶女，所以她的教引嬷嬷质量才这么一般。


    姑娘们的读书识字似乎对于贾府来说，似乎的确没那么重要，就像贾母说的那句：“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既是自谦，也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女性，的确就是只要启蒙，会念几句诗，就比大多数人强了。


    大家闺秀王熙凤不识字，不念书，正经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李纨也只会读《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这样的书。


    贾家的姑娘们都念书识字，会写诗，会作文，的确是比已经比其他姑娘都强些。当然，小小的黛玉是个例外，她比许多大人都强。


    好歹跟着李嬷嬷重新看完三百千，熟悉了古代人的写作方式，能看书了，也会写繁体了，宋鹤晴才松了口气，总不能重来一世反而不如从前。


    云簪从外头进来，给宋鹤晴带了碗冰酥酪：“刚从厨房端过来，里头没放冰，只是隔着冰放了一会儿，姑娘放心用吧。”


    倒不是宋鹤晴矫情连水也要讲究，只是这个时候的冰块儿得来艰难，要冬日里在河道凿开大块冰块，然后就这么存着，一直到夏日再开库取用，如果放了冰，就相当于她直接喝河水，容易拉肚子。


    红楼里的医生水平可都不怎么样，以防万一，她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看云簪没下去，宋鹤晴明白她大概是有事儿要说，于是对着李嬷嬷道：“教了一早上，嬷嬷也辛苦了，咱们就到这里吧。”


    李嬷嬷自然乐意，抬脚就走了。


    看屋子里没人，云簪这才说：“姑娘，我姐姐那边送来一封信，说是乔家的信，他们随着商队南下，如今才回来。”


    古代长途走商一走几个月很正常，车马慢，路上还要停下来，难怪到了这会儿才有信儿。


    宋鹤晴拆开信一看：


    “贤甥女如晤：


    近闻汝访我门庭，殊为惊骇。初闻此事，疑为讹传。


    忆昔舍妹于归贵府，初岁音问不绝，后竟杳然。寒门旧肆昔岁倾颓，客岁方复旧业。不料天意弄人，今得音耗，惊闻伊人已赴瑶池，而弱息亦知诗礼矣，每念及此，五内如焚。


    椿萱见背之际，犹念之不已，然门衰祚薄，力有未逮，唯闻有弱息遗世，度即贤甥也。今知贤甥犹怀萱堂，若泉下有知，庶几可慰。


    此番致书，未审何故。倘有所需，万望不吝相告。


    来岁孟春，吾将随商队抵京，可至鼓楼南街“八宝斋”询仆。


    临楮怆然，伏惟珍摄。


    舅清扬手泐，


    景熙二年五月既望。”


    宋鹤晴有种书没白读的感觉，如今她看繁体也能懂了，看完信件，她长舒一口气，有些庆幸。


    找人之前她也不是没想过万一乔家不认乔姨娘这个女儿该怎么办，不过她不是犹豫的人，先找，找到了再说。


    现在听到是好消息，放心了，乔家没忘了乔姨娘，也还在乎她这个外甥女，如此就好。


    翻年年初，宋鹤晴亲自将自己写的信交给云簪，叫她哥哥麦盛亲自交给乔清扬，其实她也没写什么，只写了自己贾家排行第几，如今情况如何，没什么需要请他帮忙的，希望他和自己保持联系这样的话。


    麦盛很快回来，又带回来一封信，主要还是乔清扬说如果有需要一定找他这样的话。


    顺带的，宋鹤晴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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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信，知道了乔家如今的情况。


    乔姨娘这一辈兄弟姐妹三个，大哥乔清扬，二姐乔清芷，小妹乔清越，如今大哥自然已经娶妻生子，管理家里在各地的铺子，乔清芷听说是嫁去了扬州陆家，不是什么显赫的人家，公公做个小官，丈夫考了三十年，终于考上举人，也有差事在身。


    可怜乔清越，原本也能和姐姐一样，夫妻和顺，子女孝顺，一朝被贾赦看中，什么都没了。


    宋鹤晴看完之后将信扔进香炉里，燃起点点火光。


    冬日里天黑的早，外头还下着雪，更是不见天光，仆人们手里提着灯，烛火不停跳跃，若明若暗，她和凤姐约好了晚上围炉煮茶，用点茶味桃酥。


    临走之前，宋鹤晴还特地带上了这次麦盛给她带回来的另一件东西。


    来到凤姐院子里时，她正在听彩明念账册，听见宋鹤晴过来了，连忙道：“妹妹来的巧，快来帮我看看这账是不是对的，真是算的我头疼。”


    宋鹤晴拿起账本，找了章空纸，简单算过之后指着其中一处道：“是错了，这项，写的是这处支领灯油钱伍两柒分，实际上应该拿走了伍两柒钱，多拿了约半两，所以对不上。”


    王熙凤一看果然是，银库的人看条子不仔细，叫底下人糊弄了过去。


    “多亏了妹妹，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弄多久呢，你且先等等，我再看会儿，把这账平了，咱姐俩再吃茶。”


    宋鹤晴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律令》，笑着回她：“不着急，二嫂子先忙，我正好看会儿书。”


    等王熙凤忙完了，才看见宋鹤晴桌子好几本成册的《律令》，她不明白，问道：“妹妹怎么看起这个了，血淋淋的，大晚上的，妹妹不害怕？”


    “不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多看看这书，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是？”宋鹤晴笑着回她。


    王熙凤拿起来随便翻了翻，看不大懂，她的水平，最多看看账本子，正经的书，读起来都费劲儿。


    宋鹤晴指着自己正在看的一节对王熙凤说：


    “就比如这一条说的就是放贷的事情，本朝律例，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月利超三分违禁取利者，笞四十，超一本一利者，不仅要追赃入官，还要杖六十。若监临官吏于所部内举放钱债、典当财物者，杖八十。”①


    也就是说，放贷的月息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利息的总额不得超过本金，即年息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六。


    违抗第一条，用竹子、木板打四十下，违抗第二条，用大竹板、大木板打六十下。如果还是官员，打八十下。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违反了条例，可是要加重处罚的。”宋鹤晴补充道。


    王熙凤不在意的笑笑：“妹妹别哄我，哪有那么严重，且不说别的，就说这借当一事，妹妹可知道这京城中的典当行都是谁开的？三成都是官当，剩下那些，背后岂能没有人？”

 9. 林家

    看王熙凤说的这么简单，宋鹤晴心里咯噔一下，这说明王熙凤肯定是知道这些的，她不是不知道放贷是官府不许的，她知道，她只是不在意。


    王子腾高官厚禄，她从小在王家长大，视律法于无物，她那句“就算是告咱们家造反也不怕！”是发自内心的，她本来就觉得这不是大事。


    而如今她又特地挑典当说事，还让宋鹤晴想起来一件事，和王家联姻的薛家，主要的生意有三个，典当行、零售业、殡葬业，所以其实薛家的典当行，背后也有人？是王家？


    宋鹤晴暂且不提这个，反而在想，王熙凤对于放贷这件事好像很了解，她为什么这么了解，她现在才刚刚接受贾家管家的事儿不久，怎么能知道这些？


    除非，她身边就有，她亲眼见过，所以熟悉。


    于是宋鹤晴对着好奇的对着王熙凤问：“凤姐姐知道这些？”


    王熙凤自然知道，她就说嘛，果然是个孩子，就算是明白些，还是不懂这个京城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笑着说：“典当是什么行业，做的就是大户人家的生意，背后自然都是有人的，没人的生意，在京城是活不长久的，不过一句‘民不举官不究’罢了。


    再说这放贷一事，若是不说放贷，只说是典当呢？朝廷管钱债取利，可不管典当的事儿，签个‘典田契约’，只收保管费呢？钱铺里都有，典当行自然也有，这不就不算放贷了？


    还有明契、暗契之类的我就不提了，就单从条例上来说，我若是九出十三归，你又如何呢？”


    宋鹤晴心里算了算，这九出十三归指的是，借钱的人名义上借十两，但放贷的人巧立名目，收手续费之类的，实际上只给九两银子，到期之后，借钱的人却要还十三两，名义上是守法了，只有三分利，可实际上算下来，月利远远超过三分利，是妥妥的高利贷。


    见宋鹤晴不说话，王熙凤自觉得自己说的对，又道：


    “再说这个一本一利，就更简单了，超过本钱之前，重新定契约不就行了？收回来再借，又不是多难的事情，就算是这些人家苦，最后实在是还不上，告上官府，不过就是减些钱，让他们慢慢还就是了。


    妹妹还是小，瞧见书上说的就觉得都是对的，实际上，不过是放贷而已，哪有人因此真出事儿呢？”


    听着王熙凤的长篇大论，宋鹤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贾府会家业凋零、金银散尽、家破人亡，最后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因为他们不在乎，他们只需要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享受富贵和权力，觉得什么事儿都是小事儿，祖宗的余荫能庇佑他们一辈子。


    薛蟠打死人，没事儿，认识审案子的人，没多久就解决了，更何况只是放贷呢？她又没想着逼死人，最多就是收不上来钱而已。


    但王熙凤不知道，有些事儿，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称一千斤打不住，此刻皇上看你还算顺眼，这就不是大事儿，要是皇上看你越来越不顺眼了呢？


    “凤姐姐说这许多，我怎么觉得，这事儿还是不可行呢？”宋鹤晴道。


    “怎么说？”王熙凤道。


    “咱们如今在哪儿？不是金陵老家，咱们家在京城，这可不是什么小地方，姐姐难道认识京兆尹？这样要是出了事儿，姐姐能确保他能保下咱们？就算是他可以，为了这，又要花多大的人情，多少钱？


    姐姐也说了，借利子钱的都是穷人家，这东西一年又能挣多少？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是放利子钱，可是要杖八十，这打下去，命都没了，为了这点子钱，担着杀头的罪行，实在是不值当。


    而且姐姐过两年再有了孩子，总要为了将来的子女考虑，父母若是重罪，子女不得科考婚配，岂不是更加不好？


    咱家家大业大，如果碰上个真计较的，觊觎咱们家的银子，那可不就是简简单单的违禁取利了，那可是要追赃的，就看这本上写的例子，十几年前有户姓胡的人家，被追赃，家里的宅子、铺子、庄子、田地、银钱全部被充公，就剩下祖坟祭田了。”


    王熙凤像是略有松动：“果真如妹妹所说，倒的确是不值当了。”


    如今她才刚嫁进来，不缺钱花，虽然知道利子钱是个巧宗儿，心里有些念头，却也没真的做过，现在听宋鹤晴这么一说，感觉这里头的门道她还是没参透，这里头藏着坑，算下来弊大于利，确实是不划算。


    王熙凤不愿和她多聊这个，道：“嗐，不说这些了，妹妹今儿不是过来喝茶的吗？”


    “是来喝茶的，凤姐姐这里的茶好呢，比我房里的香。”王熙凤的茶都是自己的，宋鹤晴的却是贾府公中的，自然比不上。


    王熙凤大方道：“那我给妹妹拿些？不过是茶叶而已，我瞧着妹妹似乎喜欢白茶？”


    宋鹤晴点点头，她的确喜欢甜些的。


    “那就叫喜儿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宋鹤晴看王熙凤房里人只缺了个乐儿，知道她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没真的只留了平儿一个。


    回了自己屋子，宋鹤晴还在想这件事，如今她的话，凤姐像是听进去了，但等以后，她真的缺钱了，是不是会觉得银子拿到手了才是真的也是不确定的。


    更何况，宋鹤晴总觉得王熙凤这么年轻就这么熟练放贷的事情，大概是有人领她做的。


    这个人是谁呢？宋鹤晴怀疑是王夫人，作为贾家的管家太太，她实在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去做这件事。


    现如今贾家的现金流还不错，她就算是偷偷用钱放利子钱也不会影响府内月钱发放，不会被人发现导致大家怨声载道的。


    贾家的情况江河日下，她作为管家的太太，天天看着账册，自然是最清楚的，从前二十年，管家有钱赚，她乐意。


    往后却不一定，管着这个家，不仅有可能赚不到钱，还有可能往里头搭钱，王夫人自然是不肯的，所以她才这么快的想要将这件事换个人做。


    人选，自然就是她的好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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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熙凤。


    两个人都姓王，同出一家，王熙凤自然更乐意听王夫人的，且王家女陪嫁丰厚，王夫人最清楚不过，甚至王夫人还了解王熙凤的脾气秉性，知道王熙凤要强、重权、好面子，肯定会往里头搭钱。


    等以后老太太去世了，大房和二房分家，荣国府成了空架子，王夫人就能带着她的嫁妆，以及这二三十年从贾家赚来的钱，依旧活的体体面面的。


    宋鹤晴决定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证据支撑她的观点。


    只是没想到这一两年贾家没什么新鲜事，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王熙凤忍了两年，最后还是把贾琏原先的房里人素梅打发走了。


    她这次耐心多了，甚至不是自己开的口，先是在贾琏终于忍不住的时候将平儿给了贾琏，之后趁着贾琏喜新厌旧的关口，做了个局让贾琏瞧见了素梅欺负平儿，贾琏自然为平儿出头，素梅就这么出了府。


    宋鹤晴这日子过的实在是无聊，连本朝律令都翻了两遍，甚至看完了后头缀着的判例，这些故事可比诗文有趣多了。


    李嬷嬷知道自己也没什么能教她的了，甚至提出：“姑娘要么托人去书坊再选几本吧，《女四书》也是很好的。”


    叫宋鹤晴去读《女四书》还不如叫她直接去读《四书》呢，起码她不会看着难受，最多只是没老师教，看的艰难些。


    不说这个，宋鹤晴还忽然发现，身边有个小孩，对于时间的感知是真的敏锐了许多，她刚刚过来的时候，惜春还在襁褓之中，如今过去三年，已经能走路说话，都是能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系统上的任务还是那一个，明明白白的写着让她围观黛玉入府。


    但她连黛玉的消息都没听见过，只有从王熙凤那里知道林家和贾家每年都在互送节礼，或许其实是有信送过来的，但那是贾敏写给老太太的，或者林如海写给贾政、贾赦的，也没人告诉她。


    红楼时间线有点乱，宋鹤晴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林黛玉是什么时候入府，所以她只能等。


    这一等，就是一两年，终于，今年刚开春不久，老太太看着宝玉和三个姊妹玩耍的时候，王夫人忽然对着老太太说：“林家忽然来人，急匆匆的，面色不大好，老太太可要见见？”


    王夫人向来不怎么喜欢贾敏这个小姑子，她感觉两个人就是气场不和，还好她嫁去了姑苏，远远的也见不着。


    如今林家忽然来人，王夫人感觉应该不是好事，但老太太疼爱女儿，这事儿肯定得让她知道才行。


    贾母听到消息就觉得不好，就算是亲戚间，哪有忽然过来的呢？忽然过来，那只能是有急事，林家远在千里之外，这么不说一声直接登门，大概率是坏事。


    过年的时候女儿的信都是外孙女儿代笔的，她就觉得不好，虽然信里说她病好些了，她还是在库里挑了成色十分好的人参送了回去。


    如今听到林家来人，老太太强撑着说：“叫林家的人进来亲自与我说！”

 10. 丧音

    林家的人一进屋内，老太太见来人着灰白棉袍，腰间束三寸白布，就知道什么事儿，当即深吸一口气，手里紧紧抓着扶手，鸳鸯连忙在一旁为老太太轻轻拍背以作抚慰。


    林家的人跪着开口道：“奴才林忠，代家主林老爷并姑娘，叩请老太太福寿金安！”


    随后，林忠连连磕头，泣不成声的道：“禀老太太，天降不祥，先姑太太于十一月初六日申时，于扬州家中仙逝。临去时犹念‘不得侍奉母亲膝下，实为毕生憾事’。姑太太去后，姑娘日夜啼哭，水米不进。林老爷悲恸欲绝，本欲亲来请罪，奈何病体难支，特遣奴才日夜兼程前来京城报丧。”


    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悲痛，朝后倒去，丫鬟们赶紧搀扶，又有王夫人连忙叫人去请大夫，王熙凤很快端来一碗参汤，用铜制的灌药壶喂与老太太喝下。


    等贾母缓缓转醒，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召见林家人，仔细问了贾敏去世前的情况。


    “先姑太太一年前身子便有些不好，未免老太太伤心，并未通报，只说有恙，没想到一到了冬日里，这病却忽然重了，家主林老爷延请名医、针药并施、参茸用尽，奈何天命难违，姑太太还是去了。”


    “这一年间，姑娘每日亲自看着下人们煎药，夜里就睡在隔壁屋子的小塌上，几乎是昼夜不离病榻的伺候着姑太太，实在是辛苦。”


    女儿去世贾母自然伤心，现如今又听见外孙女这般，更是止不住的落泪。


    连邢夫人也开口道：“可怜见的，才多大的人，就要受这罪，才几岁，就没了娘，这以后可怎么过啊。”


    王熙凤也叹息道：“妹妹至孝至诚，实在是令人感动，听的我都想哭了，老祖宗快把她接过来，也好宽宽她的心啊。”


    王夫人也道：“真是可怜见的，命就这么不好，多大母亲就去了。”


    贾母当即说：“敏儿这一去，岂不是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这怎么能成？她既无母亲照管，又无兄弟姐妹扶持，岂不孤苦？告诉你们老爷，我定要接外孙女来家里住，他可不许阻挠。”


    邢夫人接话：“老太太这主意好，来了京城，亲友更多，和姊妹们一起玩耍，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也能宽慰宽慰外甥女，叫她不要过于愁苦了。”


    王夫人开口道：“老太太这主意甚好，只是如今天气冷，只怕是河里上了冻，不好开船，若真是要接外甥女来京城，只怕得等明年开春以后，河道上开化了，才好过去呢。”


    王熙凤：“二太太说的正是呢，怎好叫妹妹辛苦的走陆路，还是水路轻便，又安稳，打扬州过来，也用不了多久。”


    贾母一想也是，外孙女这一年侍疾辛苦，得好生修养一阵子，于是道：“是不好叫她一路上奔波劳苦，还是走水路轻省些，你可要记住了，等明年开春，一定派船去接她。”贾母叮嘱道。


    王夫人应道：“这是自然，我一定准备好男女船只，平平安安的将外甥女接过来。”


    随后，贾母又给林如海写了好几封信，都是催他一定要将黛玉送来京城的。


    宋鹤晴在即将要见林黛玉的激动中回去，却看见王妈妈从她的屋子里出来，神情有些不对。


    不过只有一瞬间，然后她就颇为关怀的对着她叮嘱道：“这么冷的天，姑娘出去怎么也不披个披风？云簪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是不能周全，难为姑娘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姑娘的信任吗？”


    云簪连忙认错：“是我不周全了，原想着今儿是个大晴天，就去老太太那里，不过两步的路，就不没带上。”


    见云簪气若，王妈妈反而拿起了架子：“姑娘总是心软，对你们太宽，叫我说，你们都应该好好学学规矩，怎么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呢？姑娘才多大，知道是非黑白，轻重缓急吗？”


    倘若是一个不知情的人听到王妈妈这几句话，可能真以为她是一心为着姑娘好才训斥丫头的。


    看宋鹤晴没出声，王妈妈又补充道：“当然，不是说姑娘不好的意思，只是姑娘毕竟还小，总有贪玩儿、贪吃、贪凉的时候，还是得大人看着才最周全。”


    说了好一通之后，王妈妈关切道：“还是我这个老婆子走一趟，去厨房给姑娘熬一碗姜汤，姑娘趁热喝下去，才不会冷着。”


    宋鹤晴知道她这一走，只怕目标不是厨房，而是直接回自己家里了，但她没声张，只装作不知道，看来王妈妈是真的等不了了，所以才这个时候出手。


    自打上次她发现王妈妈又想拿她的东西，就让云簪把匣子上了锁，王妈妈大概是发现了，所以一直没个动作，安生了好一阵子。


    但十天前听王妈妈和赵嬷嬷说话，王妈妈的儿媳妇，王柱儿媳妇像是生了，这养孩子开销大，难怪王妈妈又起这个心思。


    既然王妈妈动手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她可等了很久了。


    “妈妈去吧，多放点红糖，喝着更舒坦。”宋鹤晴笑着说。


    王妈妈见姑娘没发现，心情愉悦的往回走，只在出了院子后，抬眼看见绣橘，吩咐道：“二姑娘要喝姜汤，你去叫厨房送过来，记住，要多放点红糖，甜滋滋的那种。”


    绣橘不疑其他，点头就往厨房里跑。


    王妈妈快步往回走，也没注意到后头还多了个人。


    屋内，宋鹤晴叫云簪进来查看她的妆台，问：“可有少了什么？”


    云簪一番查验之后，道：“对着单子，奴婢发现少了个姑娘小时候戴的紫金长命锁，还有一块老坑平安扣，今早出去前我还查过一遍，肯定在这里头，如今却没了。”


    紫金纯度高，长命锁正适合孩子用，那个平安扣颜色均匀浓绿，是极好的料子，又小，丢了也可能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她选这两件，也正常。


    “盒子没破开？”


    “对，看样子是拿钥匙开的，王妈妈也是真的心急，七八天前，姑娘你才吩咐我故意叫她看见我藏钥匙的地方，这才几日，她就配好了钥匙，直接拿东西了，这要是到时候东西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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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还以为我监守自盗呢。”


    “姑娘，白鹭跟过去了，肯定拖住她不让她出府，只是如今该怎么办？”


    宋鹤晴平静的说：“咱们院子里出了贼，自然是要告诉二嫂子，叫她处置，等人赃俱获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解释了，你亲自去，说清楚了，等人抓住了，再告诉大太太和二太太。”


    “是，我这就过去。”云簪快步往出走。


    偷东西这事儿，也就是迎春心软，念着情分，不想闹出去大家难看，毕竟是从小照顾她的奶娘，总有情分在。


    但若真摆在台面上，没有主家会容忍这样的一个仆人，哪怕她是小主子的奶娘，她从知道王妈妈缺钱之后就想着找个机会引她再犯，光明正大的将她弄出去，本来还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才几天她就忍不住了。


    王熙凤正在屋子里吃饭，才吃了一半，就看见云簪过来说王妈妈偷东西，她直接不吃了，叫了平儿进来：


    “去，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一定在她出府之前堵住她，拿住她搜身，看看王妈妈是不是真的偷东西了，若是真的，把人绑了之后过来回我。如果没拦住，去她屋子里搜，若有赃物，也一并带了过来。”


    随后，王熙凤扭头问云簪：“你仔细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云簪认真答道：“今儿姑娘从老太太那里回来，正好看见是王妈妈从屋子里出来，我本来还奇怪呢，怎么人都在外头，屋子里竟然只有王妈妈一个，但是她妈妈，我也不好说什么。


    正好姑娘睡觉前要净手，我就服侍着姑娘把镯子摘了下来，打算收进匣子里，谁知道打眼一看，竟然少了东西。


    原本我们姑娘也是不信的，王妈妈从小照顾着我们姑娘长大，一直都是最好的，谁知道如今竟然会犯下这样的事儿，想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起来。


    可我亲眼见王妈妈走后姑娘的东西就没了，那金锁和玉佩加起来拿出去至少能卖几百两银子，谁知道她竟然这样大胆，这样的东西都敢偷。


    我们姑娘实在是伤心，她原本以为王妈妈是真心对她，可真心对她怎么会拿她的东西?


    二奶奶也知道，我们姑娘好性儿，若是王妈妈真的是银钱短缺了，她来求姑娘，姑娘怎会不给？


    姑娘平日里的月钱也都是她拿着，姑娘日常也没什么需要钱的，都不知道她是花在哪里去了。


    如今还求二奶奶，若王妈妈真的做出这种不忠不孝之事，也看在她是姑娘奶娘的份上，千万饶她一命。”


    云簪说的恳切，但王熙凤很快听明白了，饶她一命，意思是，只要留下她的命，其他的怎么罚都行。


    她本以为二妹妹年纪小，又没有母亲，正是依恋奶娘的时候，想着若是闹出来，她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奶娘离开，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打算给她个面子，轻放了去。


    但既然二妹妹都说不要紧，那她可就真罚了，正好，她管家这一两年，还没个得脸的人被她罚过呢，她正好借此立威。

 11. 处置

    王熙凤的人才派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王妈妈，此时她正在和白鹭说话，白鹭见平儿带着人过来，往后退了一步，将路腾出来，不挡着平儿吩咐人把王妈妈抓住。


    王妈妈还懵着，刚白鹭还拉着她说什么这两天天冷，她要把姑娘的大毛衣裳都拿出来拾掇拾掇，她不会弄，要请教她呢，怎么一下子就被人压着了？


    她看着平儿，抬着头骂道：


    “你做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二姑娘房里的，是姑娘的奶母，你发疯了，竟敢拿我？


    别以为跟着二奶奶就厉害了，这府里还轮不到你一个丫头做主？任凭我有什么事儿？也该回了大太太、二太太，由老太太做主！”


    平儿不搭理她，只是说：“搜她的身，看有没有东西？”


    王妈妈在这里府里仗着是姑娘的奶母，横行霸道惯了，平日里都是她吩咐别人，如今沦落到下等的婆子也敢搜她的身，嘴里不停叫骂着。


    很快，就有一个婆子从她衣裙里的夹层搜出了东西，赫然就是丢失的紫金长命锁和老坑平安扣。


    王妈妈看着东西，忽然清醒了一瞬间，看着平儿，明白了为什么她这么胆大，这是拿准了她身上带着东西，才敢来捉赃。


    平儿看着递上来的东西笑道：“这是什么？妈妈可有解释？”


    “这是二姑娘赏我的！”王妈妈掷地有声的说，似乎这样大声，她就可以少些心虚。


    如今这个局面，王妈妈猜测，定是有人看见了她动作，偷偷的给二奶奶说了，所以才是平儿过来，肯定是云簪！


    那个小蹄子就是贱人，弄出去了还不算完，凭着姑娘念旧，又回来来了不说，姑娘还跟听她的话了，肯定是她看不惯，告发的她！


    但二姑娘心软又念旧也是好事，只要她愿意放过自己，说这是赏的，那就是平儿如今抓到她了，她也没事！


    “定是云簪那个小蹄子污蔑我！我清清白白，这东西分明是姑娘赏给我的！”


    平儿笑了，这妈妈，还痴心妄想呢，云簪是什么人，她最是忠心，若不是姑娘授意，她会过来？


    “毕竟是妈妈，就先不捆了，找个空屋子关着吧，等二奶奶发话再说。”平儿带着赃物，回去给王熙凤回话。


    “怎么回事？”王熙凤问。


    平儿低着头：“我听着二奶奶的吩咐过去，没一会就找到了人，看见白鹭正王妈妈说话，我听奶奶的话，在她身上找到了这个，二奶奶请看。”平儿将东西用手帕包着递出去。


    “还真是个贼。”王熙凤嗤笑着说。


    “是，我在她身上搜到了东西，只是王妈妈一口咬定这东西是姑娘赏的，是云簪污蔑她，如今她已经被我关在了柴房里，等着二奶奶处置。”


    “那你就去问问吧，别是咱们冤枉了她。”王熙凤笑着说。


    宋鹤晴自然不会放过王妈妈：


    “我虽然小，可也不是瞎了，那长命锁可是小时候老太太命人打来给我的，那平安扣，我刚出生的时候老爷赏给姨娘的，后来姨娘又留给了我，这都是父母长辈所赐，怎么能送人呢？”


    这两个东西来历这么凑巧，自然不是王妈妈运气背，而是她特地从她的妆匣里选出来的，那一匣子里，装的全是这样的东西，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长辈给的。


    平儿见二姑娘没因为念着旧情就出尔反尔，笑着说：“长辈赐下来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可见真是王妈妈狡辩，我们奶奶说，一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有劳二嫂子了，等有空了，我一定亲去谢她。”


    宋鹤晴说完又道：“天冷，厨房端了红糖姜茶过来，平姐姐喝一碗再走？”


    “多谢姑娘。”平儿在外头跑来跑去的，正冷着，如今听到有姜茶，自然不会拒绝。


    第二天用完早膳之后，宋鹤晴回房里翻着诗选，顺便教丫头们认认字，云簪这一二年跟着她也算是启蒙了，算账、记录什么的都已经会了，只是她们学的慢，认的字还不够多。


    其他的丫头们也都愿意认字，所以她有空时就教教她们，几个丫头里头，倒是一直腼腆内向，不怎么爱出风头的腊梅学的最快，甚至比司棋还强些，她可比司棋小了两岁呢。


    屋里念字声此起彼伏，屋子外头却传来嬉笑声，是探春在和小丫头们堆雪人，她性子活泼爱闹，也不怕冷，见着雪积的厚，不顾奶妈的阻拦，正玩儿的起劲。


    没一会儿，宝玉听见女孩儿们的笑声，也过来一起玩儿，他甚至叫了人，挨个敲门。


    袭人敲了两下就进来了，搓着手，笑着说：“二姑娘，宝二爷想打雪仗，叫姑娘一起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的可好？”


    宋鹤晴不想出去，大冷天的，她就想捧着热茶在屋子里坐着：“不了，你们陪他玩儿吧。”


    袭人有些尴尬：“姑娘，不是奴婢多嘴，宝二爷要是见不到姑娘，要闹的。”


    宋鹤晴叹了口气，这话倒是真的，他想玩儿，她们这些姐姐妹妹的就都得陪他一起，若是缺了人，他一不高兴，就使性子，若是让老太太听见了，肯定要她让着宝玉。


    要是王夫人知道了，也会觉得，不过是玩儿而已，陪着点又怎么了，还惹的宝玉生气。


    这院子里，若真是三个姊妹一起玩闹，倒也和平，就算是生了气，一会儿也就好了。


    可若是加上个宝玉这个宝贝疙瘩，她还得时时刻刻注意着不要宝玉生气，真心累的慌。


    而且不光是她，就连更小的探春、惜春都已经自觉领略这个本领，心里也都知道，惹了宝玉不生气，最后为难的还是自己。


    探春就因此吃了亏，她嫌弃宝玉翻花绳翻的不好，每次都弄的一团乱，不想叫他一起玩儿。


    结果一不小心把宝玉弄哭了，王夫人虽然没把探春怎么着，但探春的奶妈，探春身边的嬷嬷，她的丫鬟都叫打了手。


    宋鹤晴特地让司棋挑了个毛皮的披风，又戴上厚厚的皮手套，这才出去，这个时候探春、惜春还有袭人、晴雯、麝月她们已经在陪宝玉玩儿了。


    如今还不到最冷的时候，京城又在北方，雪团成球打在人身上就散了，也不是很疼。


    她和自己的丫鬟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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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下打算就这么糊弄一会儿再回去，谁知道那边袭人像是看出来了她想走，不知道给宝玉说了什么，宝玉就带着他的丫鬟往这边扔了好几个雪球，她倒是没事，但莲花儿太小，腿短，躲避不及，被砸中了好几下。


    宋鹤晴自然要扔回去，她一连捏了好几个，往袭人那边扔，才打到一个，袭人就开始往宝玉后头躲，宋鹤晴来不及收手，雪球就不小心扔在了宝玉腿上。


    其实这时候的雪根本就砸不疼人，只是刚刚大家都让着他，玩儿了这么久，就没一个雪球是砸在他身上的，这一下子被砸中，他捂着腿就坐在地上，呜呜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向袭人求安慰：


    “袭人姐姐，疼。”


    袭人见宝玉这样，连忙要安慰他别哭了。


    要是宝玉哭了，就更麻烦了，宋鹤晴一个箭步就走在了宝玉跟前，拉着他站了起来，连珠炮一样的说：


    “继续玩儿！不是要大家陪你玩儿吗？刚刚莲花儿被砸中了也没见像你这样！大家都等着呢。”


    宝玉有些发懵，被这么一打断，他好像的确是不想哭了，腿上其实也不怎么疼。


    他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女孩儿们，心情又好了起来，继续开始打雪球。


    好不容易陪宝玉玩了一会儿雪球，宋鹤晴无比心累的回了屋子，喝了姜茶之后身上才暖和起来。


    这时平儿又过来了，带来了好消息：“王妈妈那边已经认了，东西就是她拿的，二奶奶已经回了大太太、二太太还有老太太。


    二太太和大太太都说是要轻饶了她，但老太太不同意，最后悄悄的打了二十板子，叫不许再进府内伺候，对外只说是王妈妈年纪大了，要在庄子上养病，还请姑娘不要伤心。”


    人赃俱获还能轻放了，宋鹤晴真是想不明白，还好老太太还是明白的，这妈妈，总算是送出去了。身边少了个碍眼的人，也算是给迎春报了仇，宋鹤晴心情又好了起来。


    翻了年，刚过完十五，老太太就往扬州送了好几封信，催着林如海将黛玉送过来，说等河道上的坚冰刚刚化开，就直接命王夫人派人派船去扬州接黛玉。


    大概是老太太提起的次数太多，回头宝玉玩耍的时候也经常提起这个没见过的妹妹。


    有次宋鹤晴出门去凤姐院子里，就听见他在问探春：


    “三妹妹，你说那个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探春拿着小剪子，看怎么剪这个梅花才最好看，听见宝玉问话，答道：“听老太太的话，姑姑是极好的人，她的孩子，自然也是极好的。”


    宝玉听见这话，来了兴致：“那你说，她有玉没有？”


    听见这话，探春在心里叹息一声，他这个哥哥，怎么就这么天真，他那个玉，岂是寻常人能有的？


    但她又不敢回这个，要是说没有，他指定又要生气摔玉，于是她回道：“林姑娘远在千里之外，和咱们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这个呢？不若等她来了，你亲自问问？”


    宝玉心里有了期待，心满意足的离开，他想，林妹妹若真是极好的人，当然会和他一样，也有玉才是。

 12. 进府

    刚一开了春，贾家的船就从京中出发，前往扬州去接林姑娘。


    等到了四月里，王夫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前往码头去接林姑娘过来。


    一早起，宋鹤晴就没吃多少东西，等着林黛玉过来了，贾母叫她过去，大概是辰正，终于有老太太跟前的人叫三春过去。


    宋鹤晴走在前头，十分期待和林妹妹的第一次见面。


    林黛玉刚来，正是步步谨慎的时候，她听外祖母说叫姊妹们进来，站起来一看，第一个秾纤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腮凝新荔，鼻腻鹅脂，鲜眉亮眼，温柔静秀，观之可亲，大概是她大舅舅家的那个姐姐。①


    “迎春姐姐。”


    “林妹妹。”宋鹤晴看着林黛玉，实在是惊艳，她能想到的，最美的人莫过如此了，实在是仙姿玉色，飘然欲仙。


    而后，林妹妹又一一认了探春、惜春，大家才一齐坐下。


    “当日我听林家仆人过来说你水米不进，日夜啼哭，我也是揪心一样的疼，你母亲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她怎能舍得丢下你独自去了呢？”贾母红着眼说。


    “说起来，你母亲当日究竟是如何病的？请的什么医，吃的什么药？后来后事如何办的？”


    林黛玉人虽然小，说话却一丝不苟，没有丝毫错漏，一一将贾母的问题答了，引的贾母又伤感起来。


    “我这些儿女里，最疼的就是你的母亲，今日她先舍我而去，母女相隔，连面也不能一见，今日见了你，我怎不伤心！”


    邢夫人、王夫人又开口安慰，好一会儿后，贾母才止住。


    后又问了黛玉常吃何药，黛玉一番解释之火，贾母只说她正配药，顺便给黛玉多配一料就好。


    刚说完，王熙凤就大声笑着过来了，宋鹤晴抬头去看，见王熙凤今儿穿的隆重，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笑了，凤姐在这种时候，总是害怕自己穿的不够亮眼，今儿更是丰容靓饰，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没有一处是不精细的。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这里有名的泼皮破落户儿，别号‘辣子’，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听着这话，还是不太明白面前这个美人儿是谁，宋鹤晴在她轻声提醒：“这是琏嫂子。”旁边的探春、惜春也听见了，不再多言。


    黛玉这才叫了：“嫂子。”


    王熙凤看着黛玉，也觉得喜欢，开口就是夸：“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竟是嫡亲的孙女！”


    听着这话，大家都笑了，一句话，夸了五六个人，也就只有王熙凤了。


    大家说笑片刻后，邢夫人就带着小黛玉出门，前去拜访大舅舅贾赦。


    但她大概率是见不到的，宋鹤晴对自己这个便宜爹虽然不算很了解，但这一两年还是知道一些。


    贾赦身体不好，不是谎话，是真的身体不好，说起来也很正常，他作为长子，年纪本就不小，生活又不检点，不仅爱喝酒，还爱美人，更爱和美人一起喝酒，积年累月下来，身体很难好。


    去年一入了冬，贾赦就不太舒坦，紧接着又听到妹妹去世，他是真的伤心了好一阵子，加上天气冷，一直断断续续的，也没好起来。


    今日斋戒，他原本也得去的，这是京中“时尚”，大家一般都去，跟着长官一起饿肚子，也算是展示忠心，结交人脉的好地方。


    可见贾赦的确是病了，为着这病，他甚至短暂的放弃了自己那一堆盛装丽服的姬妾丫鬟，自己搬到外书房住着了。


    不过从老太太住的正房大院去贾赦的院子得坐车，然后还得回来去荣禧堂和王夫人应酬一会儿，这一番下来，也就到晚饭的点了。


    等黛玉回来，宋鹤晴将左边第一张椅给黛玉，自己坐在右边第一张椅，安安静静的吃完饭后，丫鬟捧着小茶盘过来，宋鹤晴用茶漱口后才端起要喝的茶，只是她只浅浅喝了一小口，便没有再动了。


    林黛玉见此，松了一口气，她见探春惜春，还以为这茶是要喝完的。


    没一会儿，贾母问完黛玉读书之后，宝玉从外头进来。


    今儿贾政出门斋戒，也带了他去烧香还愿，如今才回来，只是大概是出门，他穿着大红箭袖，看的宋鹤晴皱了皱眉，还好外头罩着石青排穗褂压了压不至于太过鲜艳。


    林黛玉正奇怪，她怎么好似见过这个人，十分眼熟，就见他忙来作揖，说些什么见过没见过的话。


    宝玉见林妹妹是这样的神仙人物，一时心喜，问：“敢问妹妹尊名？”


    林黛玉想起刚刚二舅妈的嘱咐，答道：“黛玉。”


    宝玉来了兴致，又问表字。


    宋鹤晴皱了皱眉，从前她看这段她还不觉得是怎么了，如今在古代呆久了，才明白，一上来就问姑娘家的表字，其实挺失礼的。


    《礼记·曲礼》中有言：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


    一般女孩儿幼小时大概只有乳名，都不一定有学名，更何况是表字，一般都是出嫁前，及笄后取，为她取字的，要么是父母长辈，要么是丈夫。


    如今宝玉开口就是问名取字，就算是他年纪小，也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但贾母乐呵呵的看着，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就连王夫人也没发话，只是看着。


    宋鹤晴忽然明白了，贾母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林如海将黛玉接过来，一是的确思念外孙女，二是为着将来，将宝玉和黛玉撮合成一对。


    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如今这个场面，她乐见其成，0至于王夫人，她大概是真没想到这点，只觉得宝玉小，不过随便问了问而已。


    黛玉道：“无字。”


    宝玉不知为何来了意，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可好？‘颦颦’二字就极妙。”


    探春便问：“你这话，有何出处？”


    宝玉胡诌道：“《古今人物通考》里有言：‘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林妹妹眉尖若蹙，用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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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不妙哉！”


    探春知道他的脾性，笑道：“恐怕又是你的杜撰。”


    宝玉完全不以为意的笑道：“除了《四书》以外，杜撰的事情可太多了，为什么偏偏只有我是杜撰的呢？”


    宋鹤晴取笑他：“林妹妹是何等人物，偏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随便想两个字就敢说出口，也不看看配不配的上林妹妹？”


    宝玉只是看着林妹妹，就觉得她值得世界上所有美好，现下倒觉得他应该选个更好的字了，他憨笑一声，暂时不再言语。


    “更别提刚老太太、凤姐姐还想着叫妹妹别伤心了呢，你怎么又取个颦字？来咱们家，自然是该笑的，宝玉你说是不是？”宋鹤晴道。


    “这是自然，大家在一起，和和乐乐的，才是最好了，这字不提了。”宝玉道。


    宋鹤晴忽然感觉林妹妹朝她感激的看了一眼，果然，林妹妹自己也知道不合适，只是初次登门，又是第一天见面，不好说罢了。


    随后，宝玉又亲亲热热的坐在林黛玉旁边，问她：“妹妹有玉没有？”


    黛玉正想说没有，就感觉旁边的迎春姐姐拉了拉她的袖子，她用余光一看，口型好似是说有的意思，她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思量着刚刚这位姐姐帮了她，又想了想，道：


    “不知道哥哥说的是什么玉？原我也有几块儿，搁在家里没带过来，只是大概都不如哥哥这一块儿是灵玉。”


    宝玉一听林妹妹也有玉，顿时兴奋了起来：“妹妹的玉，是什么样的？怎么不贴身带着？”


    贾母不知道黛玉是没懂宝玉问的什么，还是故意这样说，但她知道这话题不好，连忙描补道：“你妹妹自然也有，只是你姑妈去世的时候带了下去，这才没有贴身带着，也是全了你妹妹作为女儿的孝心。”


    宝玉没有摔玉，场面也没有难看起来，宝玉还想拿出来玉给林黛玉看，但被贾母叫停，让他好生戴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随后，贾母又安排黛玉到自己的碧纱橱里安置，她本想将宝玉挪到自己旁边，中间隔着几间屋子，但宝玉愣是不愿意，说是害怕打扰老太太睡觉，应是要在碧纱橱外的屋子里再搁上一张床才算完。


    最后，贾母看着黛玉身边孤零零的两个人，只觉得不妥：“就这么两个人怎么能行呢？老的老，小的小的。”


    宋鹤晴在旁边看着，却觉得这话大概是故意说的，黛玉才几岁，她的奶妈，年纪最大也不会超过三十五，雪雁十岁，在丫头里，也不能算是小的了。


    大概是为了送黛玉丫鬟，找个理由罢了，没一会儿，贾母就自己身边的鹦哥给了黛玉，黛玉将其改名紫鹃后留在身边。


    不仅如此，贾母还按照贾家姑娘的例子，给黛玉配齐了四个教引嬷嬷，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真的当亲孙女养着黛玉。


    天色已黑，宋鹤晴回房的时候，听到系统传来一声：“黛玉进府打卡成功，获得镶宝石凤蝶玉簪，戴上可增加幸运。”

 13. 奖励

    系统给的东西大概率都是好东西，上次给的年年有余玉佩，她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提升体质而已。


    相比于她当年看的小说里古早女主拥有的能够洗精伐髓的灵泉，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


    但好歹是系统奖励，没有谁不希望自己健康，于是宋鹤晴一直戴着，也是因此，她这几年都没生过病，甚至连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没有。


    甚至于她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变的健康了许多，不是那种只靠道具加成带来的健康，而是那种因为年纪还小，身长期不生病的情况下，身体发育的健康。


    尽管探春比迎春小，但原本的探春其实应该是要比迎春长的高的，是那种高高瘦瘦的身材，而迎春，是肌肤微丰，合中身材，也就是说，她是中等个子。


    大概是因为她发育的好，如今她倒是按着年龄，比探春高一些。


    除此之外，更健康代表的是浓密乌黑的头发、明亮有神的眼睛、细腻柔嫩的皮肤、强壮有力的肌肉、耳聪目明的大脑。


    这些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能够用一句提升体质概括的，怪不得她的第一个奖励是这个玉佩，她当初还觉得是因为她刚病了一场，所以系统选的这个。


    现在宋鹤晴倒是觉得，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当时的她还很小，这个玉佩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甚至于宋鹤晴都在想，改善体质，如果说是重病的人呢？是不是也能够靠佩戴这个玉佩拉回来呢？


    要知道人的恢复能力其实是很强的，很多病，熬过去了，还能再活几十年，但如果是没熬过去，就那么一下子，人就没了。


    如果说这个玉佩就相当于游戏里的加血，那持续不断的改善体质就相当于是持续不断的加血，那病人是不是也能够有缓过来的机会呢？是不是就能够活下来呢？


    宋鹤晴决定找个机会验证一下这个玉佩是不是真的能够救人，如果是的话，或许以后还能够派上用场。


    等宋鹤晴回了屋子，坐在镜子前，看见自己头上多了小巧精致的玉簪，通体白玉，尾部的蓝凤蝶飘飘欲飞，像真的一样，也不知道用什么技法连接在一起，这万一要是掉了怎么办？


    系统像是看出了宋鹤晴的担忧：“这是修仙世界炼器师做的，你放心，不会掉的。”


    听见系统的回答，宋鹤晴有点好奇系统的来源，有修仙世界的话，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世界呢？那如今她所在的世界算什么？红楼衍生出来的世界？


    多想无益，宋鹤晴将这玉簪戴在头上，既然能增加幸运，那就希望她接下来的运气好些吧。


    第二天一早，给贾母问完安之后，三春并黛玉一起去向王夫人问安。


    路上宋鹤晴和黛玉并排站着，黛玉低声问：“昨儿姐姐怎么不让我说没有玉？”


    “这原是有缘故的，你不知道，宝玉的那块儿玉，是胎里带来的，旁人都没有，可可他自打懂了事儿，就一直觉得女孩儿比男孩儿强，他都有的东西，聪明灵秀的女孩儿怎么能没有呢？


    原先在家里，他将几个姊妹都问了个遍，最后却发现大家都没有，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又摔了玉，闹的大家都不安生。


    如今他见你过来，如此的品貌性格，笃定你也有玉，所以才问的，若是你答没有，岂不是不如他的意？到时候他又要生气了。”


    黛玉听了宋鹤晴的话，有些庆幸，若她答没有，到时候宝玉摔了玉，闹的大家不好看，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她又想起幼时父亲母亲在家时说这位表哥的话，说他顽劣异常，极恶读书，祖母又极溺爱，没人敢管，若是刚来就引得他摔了玉，外祖母是护着宝玉，还是护着她呢？


    怪不得昨日刚来，二舅妈就说不要理睬他，不要惹他，敢情真是个混世魔王，大家惹不起都得躲着。


    “多谢姐姐提醒，我知道了。”林黛玉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还是少惹宝玉为好。


    随后，四个人一起进了王夫人屋子，坐在炕下那一排椅子处，黛玉见此，庆幸自己昨日没有听二舅妈的话炕上坐，那果然是舅舅的地方，这排椅子，才是小辈们的地方。


    王夫人正在和王熙凤拆金陵来的书信，黛玉不清楚缘由，还是等出了门，才知道缘故。


    探春与大家解释道：“薛家姨妈家的儿子，叫薛蟠的，当街打死了人，如今正想着进京呢。”


    宋鹤晴听着这话，想起书中那个命苦的姑娘香菱，叹了口气。


    随后，几个人又去了李纨屋子里，李纨正看着贾兰读书，她看见四个姊妹过来了，起来拿了东西，打算叫姊妹们看书，绣花。


    宋鹤晴也看出来了，李纨其实不太想花心思给几个姊妹，每次过来，主要还是盯着贾兰读书，只是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没出什么事儿就好了。


    毕竟小姑子们的好坏和她无关，只有贾兰，才是她的宝贝疙瘩，是她下半辈子的盼头。


    宋鹤晴好歹也是上过大师课的人，随便绣了两笔，一朵桃花跃然于上，一个帕子就绣好了。


    林黛玉拿来一瞧，夸到：“姐姐这籽打的极好，我家里原有个绣娘，家里是吴县的，她绣的，还不如姐姐绣的呢。”


    吴县是苏绣的起源地，来自吴县的绣娘就算是在外头随便卖点绣品，都能养活一大家子。


    “不过是随便绣个帕子，才一朵花能看出来什么？妹妹的荷包虽然还没完成，但看起来也不错呢。”


    黛玉不长于刺绣，但她从小在江南一代长大，女红也是不错的，只是相比于诗书，显不出来而已。


    “对了，听说妹妹读过四书，我那儿也有一套，正愁不知道怎么读呢，妹妹就来了。”宋鹤晴道。


    原本黛玉听说贾家姊妹们只认得几个字，还觉得有些失望，如今听见宋鹤晴说这话，有些高兴，骄傲的说：


    “那有什么难的，每日读上二三百字，不过一年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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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看完了，姐姐有不会的，尽管来问我。”


    听到黛玉这话，宋鹤晴也很高兴，黛玉可是正经进士的学生，贾雨村虽然做人有问题，但学识是真的，作为黛玉老师的时候也尽心竭力，所以才糊弄过了林如海，觉得他的确是怀才不遇，给了他一个机会。


    而黛玉又是极聪明灵秀的学生，不仅学的快，还学的好，要是她去科举，肯定榜上有名，有这样一个老师，四书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这日之后，宋鹤晴有空了就去黛玉屋子里找她问问不会的东西，倒是宝玉对此大失所望。


    他看着黛玉每天满口的之乎者也大失所望，大声道：“完了完了，妹妹竟然沾染上这些浊物，岂不是毁了妹妹的灵性？”


    宋鹤晴笑眯眯的问他：“四书五经怎么是浊物？林妹妹的父亲可是两榜进士，当朝探花，岂不是满身浊气？”


    宝玉听了这话，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说姑父，但又想不出什么话反驳，急道：“这怎么能一样？总之，二姐姐带着林妹妹读这个，就是不对。”


    宋鹤晴笑意更大：“怎么是我带着妹妹读？妹妹可比我强许多，是她带着我读才对。”


    宝玉见着一旁不说话的黛玉，十分惊讶：“这可是真的？”


    “自然真的，二姐姐有不会的过来问问我。”黛玉答道。


    黛玉本来就不觉得读这些有什么不好，这世上的书，本就是人读的，诗词歌赋也好，四书五经也好，她看这些都是一样的，没个好坏。


    宝玉失了魂一样的喃喃道：“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见宝玉失魂落魄的出去，宋鹤晴满意的笑了，她就知道，只要在宝玉跟前提四书，他必定不想听。


    原本的黛玉因为贾母的自谦，也只说自己只是认得几个字，和贾家三春一样，都只读了些《词章》《选学》，宝玉回来的晚，并不知道他的林妹妹还会这些，自然觉得妹妹千好万好。


    黛玉在贾家住着，自然也不会刻意引的宝玉不痛快，毕竟，她来的第一天就已经领教过了如果让宝玉不痛快的后果。


    而且，对于黛玉来说，她也没必要去劝宝玉，于她而言，宝玉是学还是不学，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在意的只是这个人本身，不是求学带来的功名利禄。


    如今迎春姐姐乐意学，她就乐意教，她又没有逼着宝玉也跟着一起学，他奇怪什么？什么不一样？黛玉想不明白。


    宋鹤晴却是明白的，宝玉已经提前预设了一个林妹妹的形象，他希望林妹妹是符合自己期望的，如今发现有不同，自然失望。


    经此一事，宝玉虽然还是想要黏着黛玉，却绝对不会在她和宋鹤晴说四书的时候进来，倒是省事。


    不知从某一日起，外头的知了开始没完没了的叫，快入夏了，三春并黛玉也得一齐去东府里参加婚宴。


    贾蓉定了营缮郎秦业的女儿秦氏为妻，如今也到了日子迎她进府呢。

 14. 香谱

    三春并黛玉过去参加婚宴，不过是过去热闹一番，吃顿饭就完了，毕竟都还小，也不指望她们做什么。


    虽然没看见秦可卿的脸，但光看这位小蓉大奶奶通身的气度就知道一定是位美人，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高堂上坐着的贾珍和尤氏看起来对这门亲事都挺满意的。


    只是惜春过来了之后不大自在，东府虽然是她家，她却从小在西府生活，回来的时候少。


    宋鹤晴出去更衣，回来的路上听见有女客议论：


    “怎么今儿说半天也没说这位奶奶是哪家的啊？好歹也是国公府，不至于娶个没出身的姑娘吧？”一个年轻媳妇儿问。


    她旁边的人看样子是她婆婆，与她解释道：“工部营缮郎秦家的，不过是个小官，也没多大的出身，自然不值一提了。”


    “啊？怎么说这贾家从前也是一门双国公的威风，如今竟然沦落至此？这可是长房长孙媳，是当家的媳妇儿，就这么随便？”年轻媳妇儿明显是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吧，这秦氏，不仅出身不高，还是继女呢，听说是从养生堂抱养回来的。


    你别看外头牌子上写的光鲜，什么敕造宁国府，如今这贾家东府，现存的只有敬老爷，珍大爷，蓉小爷，人丁稀薄，说是三代单传也不为过。


    敬老爷撇下红尘清修，不管红尘中事，轮到珍大爷，不过是个三品将军，再过一代，轮到他儿子，能是个什么爵位，说不定也是个五品，和这位秦氏正配呢。”


    “眼瞧着这国公府也是江河日下了，实在是可叹。”这年轻媳妇环顾一周，看着偌大的国公府，实在是想不到内里居然这么个样子。


    宋鹤晴从旁边过去，心里想着这事儿，也觉得这对婆媳说的居然没什么错。


    荣国府好歹还有老太太撑着，她是国公夫人，大家都看她的脸面，但宁国府有什么？不理世事的贾敬？还是只是个三品将军的贾珍？


    京城中的人家成婚，哪个不看家世？


    哪个不把背后的姻亲关系都打听清楚了，才决定要不要联姻？


    宁国府给长房长孙他贾蓉挑媳妇儿，同等级的人家里，已经没人要了，只能往下去找，找半天，发现个只有秦可卿，样貌、品行、处世都好，只有家世拖累，所以选她。


    现在一想，宋鹤晴忽然发现贾家联姻的人家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从贾代善那一辈算起，还能联姻侯爵府的史家，到了贾赦贾政贾琏，却只有王家还算看得过去，祖上却也只是伯爵府，又差了一截儿。


    史湘云难道没有姑姑？史家的女儿为什么不继续嫁给贾家？


    当然是因为配不上了，史家的女儿得嫁去更好的人家。


    京城可有八家国公府，适龄的姑娘就那么难找？


    不过是他们瞧不上贾家罢了。


    回到席上，王熙凤得了空过来瞅瞅妹妹们，见迎春不在，问了缘由才坐下，如今看见她回来，道：“这么久不回来我还寻思着让人找你去呢，可巧就回来了。”


    “不过是今儿吃的油腻，走路慢了一些，有劳嫂子担心了。”宋鹤晴应付道。


    从东府里回去之后，宋鹤晴刚在塌上歪了一会儿，就看见云簪拎了一包书回来。


    “姑娘前儿不是说让我哥哥去趟书肆，去买几本书吗？姑娘给的钱多，我哥哥就多买了几本。


    您看，这本《四书章句集注》是释经注文的书，那老板说是如今科考的举子手里若没有这样一本书，指定是考不上的，还有这本《五经大全》，也差不多。


    另外这些呢，是些杂书，这本是《地图志》，姑娘爱看这些杂文，我哥哥就挑了几本卖的最好的。”


    宋鹤晴大概翻了翻，印刷清晰，油墨干净，的确都是官印版，这阵子她跟着黛玉读四书五经也算是初步入了门。


    只是她总觉得自己不能问些太过浅显明白的问题，有些能自己解决的，大家都知道的，没必要打扰黛玉，所以买了这些带有注释的书。


    别的杂书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包书里头，有一本看起来虽然被精心保存，却依旧很旧的古书，封面只有两个字《天香》。


    说起这本书，云簪还有些尴尬：


    “不敢欺瞒姑娘，这书不是书肆里买的，这是我哥哥在书肆外头的街上买的，他看那人明明是个书生，穿的倒还不如他一个马夫，胳膊肘甚至有布贴，便多问了几句。


    那人说，家中老母亲病了，妻子也刚刚生产，家里实在是等着钱用，可惜他是个书生，功名不成，光靠卖字撰文也挣不了多少钱。


    若不如此，是不会将家里的珍藏的古书拿出来卖掉的。他还说，以后他若是有钱了，一定要再将这书再买回来。


    我哥哥见那人实在可怜，便将这书买回来了，姑娘给的那些钱原本是要用好久的，结果叫他一次性花了个精光，实在是不该，我父母已经打过他了，还请姑娘，以后别不用他。”


    宋鹤晴先是叫云簪起来，随后轻轻翻动这本书，天香，大概是香谱？


    翻到书里头，果然是香谱，甚至不止一种香，坐忘香、墨竹韵、辟寒香、宣和香、太乙流金香、密修香，光看这些名字，从禅寺到书斋、从宫廷御制到医家专用，这竟然是一本相当齐全的香谱。


    等等，泰和三十六年？这是前朝的香谱？


    宋鹤晴读书，自然也读史，读这个世界的历史，这个泰和，就是前朝的年号之一，还是前朝没有灭亡前最鼎盛的时光，如果要宋鹤晴拿自己熟悉的朝代相比，大概是盛唐。


    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书，在那个书生家里指不定都传了几代人了，怪不得他又穷又困还舍不得卖出去。


    书大概是好书，就是里头的方子不知道真假，宋鹤晴打算尝试一下。


    只是这一尝试，她就搭进去了不少钱，香料这东西，的确是昂贵，原料稀少，卖的就贵，如果是调制好的好香，更贵，一点点就能卖几十两银子。


    她做的宣和香，大概是宫廷秘制香的一种，按着谱子买回来东西，一个一个的配好，光是做这一味香，就已经一个多月了。


    等宣和香终于做好了之后，宋鹤晴第一个邀请了黛玉过来闻。


    她期待的问：“怎么样？”


    黛玉也没问过这种香，道：“初闻有种悠悠的琥珀甜香，而后又是沉重的木制香，最后，香意夹杂着些许清凉，是加了薄荷吗？”


    宋鹤晴点点头：“没错。”


    “好闻，在我见过的香里头都属上品，这香叫什么名字？”黛玉问道。


    “叫宣和香。”


    “是个好名字，姐姐在何处买的？”


    “我自己按着方子做的，妹妹想要这里还有一些，我叫人包好了给妹妹送去。”宋鹤晴道。


    得到黛玉的好评，宋鹤晴有信心多了，她决定将这香卖出去。


    这样的好香，不应该只留在书本中，不知哪一日就被虫蛀了，消失在时光中，更应该流传在人们的嗅觉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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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想到这里，宋鹤晴又叫云簪过来道：“去叫你哥哥找一找当初那个卖香谱的书生，看看那十两银子够不够用，再给他添上一百两吧。”


    既然知道这书的确是前朝的好书，那十两银子，有些太少了，算是贱卖，她不能占人家便宜。


    说做就做，宋鹤晴将这香谱誊抄了一份，请云簪的哥哥交给鼓楼南街的八宝斋，按上次书信所说，乔清扬应该是半个月就到京城了。


    她打算将这事儿交给乔清扬来做，一是因为云簪家里是奴籍，不能经商，她能用的就只有乔清扬这一个人，二是因为舅舅乔清扬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对她也好。


    她联系到乔家之后，虽然说自己什么都不缺，但乔清扬刚刚过来，还是给她带了五百两银子，没有给她说，直接交给了云簪的哥哥麦盛，随后，每年都送一百两进来。


    乔家是做生意，但五百两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贾母作为贾家地位最高的人，明面上一年的工资收入，就是每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以及一年得一回的国公夫人恩赏--二十枚的“笔锭如意”金锞子，这些加起来，也就五百两银子。


    当然，贾母作为国公夫人，收入肯定不止这一项，但五百两，对于宋鹤晴而言，其实是一笔巨款。


    她的首饰虽然多，但并不能都拿出去变卖，贾家家里头给三春每人都有的不行，父母长辈赐下来的不行，剩下的就没多少了。


    她作为一个尚未长成，没有嫁人的千金小姐，其实是帮不了乔清扬什么的，但他还是愿意在年节的时候送过来银子，美名其曰——压岁钱，叫她必须收下。


    这实在是帮了宋鹤晴很多，至少，她从没缺过钱花。


    甚至于他还会时不时的送来一些新鲜玩意儿，大多是他每到一地，在当地搜罗的独有的特产。


    她甚至在里头看到了不同花样的泥娃娃，竹编的蜻蜓，西域的蜜香。


    这可不是光靠钱能做到的，得花时间，花心思。


    若只是想着要搭一条人脉，给钱就行了，实在是不必要买这些。


    如今有了这生意，她也乐于和乔清扬一起做，之后二八分成，她躺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二分利，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意了。


    乔清扬闻了这宣和香就知道这生意可以做，心中大喜。


    以一个生意人的角度，乔清扬认为这香铺生意分两种，第一种就是在各地收购香料，靠差价赚钱。


    二是有自己的秘制香方，靠卖成品香赚钱，这第二个自然是比第一个要强许多的。


    原材料能值几个钱？大家都能做的生意，不过赚个辛苦钱，但成品香不一样，仅此一家，想卖多少钱就能卖多少钱。


    他如今靠倒卖玉器摆件挣钱，是因家乡就在玉矿旁边，又有不少签了契的匠人，所以才能将生意做到京城。


    但说实在的，这其实还是第一种，矿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匠人也不是就他家里有，利润其实不高。


    但香料就不一样了，实在是大有可为。


    乔清扬本来和外甥女保持关系，一是的确心疼妹妹留下来的遗孤。


    二是因为他还是想在京城做生意，京城人有钱，赚的也多，那长久来看，在京城有个人脉总好过没有。


    国公府的小姐，就算是庶出也不能嫁的差了，十几年后，万一有个事情，也能帮衬一些，不像是从前他妹妹那样，一遇到事儿，就被人赶出京城的好。


    乔清扬决定立刻就去做，赶着今年年底，就把第一个铺子开了。

 15. 银子

    这日，眼见王熙凤处事越发得当，王夫人独独唤了她过去，想和她说些事儿。


    王熙凤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寻常的家事，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往王夫人的院子去。


    王夫人正在念佛，金钏看见二奶奶过来，连忙轻手将帘子掀起，自己出去了。


    正巧外头宝玉经过，金钏笑他：“急匆匆的做什么去？后头也没个人追你啊？”


    宝玉看见她，凑近笑道：


    “才刚到了一批胭脂，可质量一般，我正取了些玫瑰花瓣，想着怎么做胭脂呢，姐姐嘴上的胭脂用的是什么做的？鲜红水润，闻着还香香甜甜的。”


    金钏看着近在咫尺的宝玉，调戏他：“不若你来试试？尝尝看是什么做的？”


    宝玉也没有丝毫犹豫，凑近了尝尝，轻声道：“原来是石榴花。”


    屋内。


    王熙凤轻声问：“太太找我有事儿？”


    王夫人问她：“这个月的月钱放过了没有？”


    王熙凤熟练的回她：“前儿就放过了，太太可要看看账？”


    王夫人手里转着佛珠，嘴里说着：“不用了，你办事，我是信得过的，只是多说一句，咱们这样的人家，每月银钱周转都是一大笔银子，你可要仔细着点。”


    王熙凤连忙道：“这是自然，不用太太说，我都知道的。”


    随后，王夫人看着王熙凤还站着，道：“你坐着吧，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王熙凤坐下来之后，王夫人就开始问：“我听说最近庄子上的收成不大好？”


    王熙凤回道：“是不大好，先是开了春之后干的不行，好几个庄子几个月都没下雨，后又是雨季一场又一场的大雨，这也是老天爷发威，没办法的事情。”


    王夫人叹息道：“我看就离京城最近的柳堤庄光今年就得短上一千五百两，这几个庄子加起来，亏的实在是不少。


    如今家里人多，上上下下加起来不少人，老太太年事已高，小的又未长成，元春还在宫里，家里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可进项就那么几个，这庄子的收成一减，我这个当家太太心里也愁啊，若你有什么生钱的办法，尽管拿出来，咱们是亲姑侄，不要外道才是。”


    说完这番话，王夫人就叫王熙凤回去了。


    路上，王熙凤还没仔细去想这生钱的法子，就见周瑞家的过来：“给二奶奶请安。”


    王熙凤笑着问：“你怎么过来了？”


    “回二奶娘的话，我男人在庄子上得了好东西，想着二奶奶或许爱吃，这不赶紧拿过来让二奶奶尝尝？”


    周瑞家的说着就让人端来一碗木瓜炖雪蛤。


    “你今儿怎么这么殷勤？可是有事儿求我？”王熙凤拿着勺子，笑着看向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连连摆手：“怎么会呢，只是正巧得了二两上好的雪蛤油，想着这油做这道甜品最好，润肤养颜，最适合二奶奶所以才拿了过来。”


    “你倒是有心了。”王熙凤没再继续问，尝了一口，果然十分清甜可口。


    “这雪蛤是四大山珍之一，一百五十只林蛙方得一钱雪蛤油，十分珍贵，可以补肾益精，养阴润肺，如今还是贡品呢，二奶奶操劳着这一大家子，身子时常疲乏无力，最需要这样的补品补一补了。”


    周瑞家的一顿夸赞，令王熙凤十分受用，又吃着甜品，十分舒坦。


    周瑞家的看王熙凤表情，笑着继续说：


    “这原是北边庄子里有人老母亲病了，急等着医药，借了我男人十两银子，我男人心善，见他可怜，所以借了。


    可等一个月后，日子到了，这人又没钱还，所以才拿这个抵该还的十一两银，我男人见着东西品质上佳，又少有，想着给二奶奶用正好，所以同意了。”


    王熙凤听见周瑞家的话，有所计算，这一个月的工夫，一进一出就是一两的纯利，若是将府内的月钱迟些发，一年所得，便有上千两银子，实在是个好法子。


    但她随后又一想，这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利息足有一两，这不是利子钱吗？


    她看着周瑞家的，问：“你这么大胆，太太知道吗？这个可是利子钱？”


    王熙凤对这个东西熟悉，是因为她当作男孩子教养，又在管家记账这些事情上十分精通，所以知道一些门道，也知道，不管是对于王家还是贾家，都不算是什么太过的事情，周瑞家的放贷，也正常。


    只是她既然听见了，肯定得给她提个醒才是。


    周瑞家的连忙道：“奶奶说的什么，奴才实在是不清楚啊，这我男人心善可怜他才借的，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跟利子钱扯上关系？


    这人家里艰难，求着我家借他钱，我男人愿意借钱给他，是他运气好，这银子放出去，也是助人渡劫的功德，怎么被二奶奶一说，好像是我们错了似的。


    再者，我们也没多要，因他急用，大家都是这个价格，我们也没有骗他，他是知道到了日子要还多少钱的，还不起我们也没逼他不是？这雪蛤油是他自己拿出来抵账的。


    何况，这人不过是庄子内的佃户，二奶奶放心，他绝对闹不出什么事情的。”


    王熙凤听周瑞家的话，倒真是起了念头，恍惚间觉得这实际上你情我愿的好事。


    但随后，她又一想，周瑞家的这么大胆，纯粹就是因为那里是贾家的庄子，那人也只是庄子里的佃户，若是贾家不让他赁田，他连饭也没得吃。


    可她要是这样做，将来面对的可是京城的百姓，虽然也算不得什么吧，但谁知道这些人背后有没有人呢？


    二妹妹当初说了那许多，她就记住了一句，这儿不是金陵老家，这是京城。


    不说府里如今只剩下旧日的空架子，就算是荣宁二公在世的时候，和他们一齐的，也有八位国公，四位王爷，一位皇上呢。


    这还只是论了勋爵，若是算是内阁里的，又或者是几位尚书，更是一只手都算不过来。


    王熙凤心下想了许多，面上却不显，这周瑞家的终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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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自己人，管她做什么？


    最后只是提醒道：“庄子里若有这样的事儿，你做就做了，别闹出来叫太太心烦，我也不管你。


    但在京城里，别见着人就说，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贾家没钱了呢，这样的钱都赚。”


    又等了不少时日，王夫人叫王熙凤过来问话：


    “我之前说的，有没有个生钱的法子，你可有眉目了？”


    王熙凤也不是傻的，她自然知道为什么王夫人一问她，周瑞家的就过来了，但她觉得这事儿不行，所以只是装傻。


    “我比不得太太，想了这些时日，也只是想到些俭省的法子，生钱的法子还并未有。”


    王熙凤说了些俭省的法子，都被王夫人否了，说这失了体面。


    王夫人实在诧异，她本以为自己这个侄女儿在听到周瑞家的说话之后，就会立刻过来，却没想到等了这么多天，所以只能亲自叫她过来。


    谁知道叫她过来，她还是这么不机灵，倒是不像从前的王熙凤了。


    “你回去吧。”王夫人说。


    出了门，王熙凤松了一口气，她能猜出来这事儿是姑妈在做，但她不太愿意掺和，所以只能装听不懂了。


    几日后，王夫人和王熙凤说了说薛蟠的案子，又留下她说了一会儿话，回来自己的院子之后，王熙凤想，还好，姑妈待她一如往昔。


    又过一段时间，宋鹤晴拿到了乔清扬给她送来的一大包香料。


    这是他请人根据方子做出来的成香，足有十几二十种，他做好了之后也请人细细品味过，按乔清扬的说法，这每种香，都能撑得起一间铺子。


    看着香炉里悠悠升起的紫色烟气，宋鹤晴不禁感叹，果然是系统的奖励，说是奖励幸运，她就真的非常幸运。


    拿到这香谱，就跟中了彩票一样，甚至于彩票还是只给一次钱，这香谱，可是每年每月都有钱。


    她捡了一些之前她闻过觉得好闻的香，分好之后给黛玉、探春、惜春那里都送了一包。


    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提到这事儿，探春先开口：“我最喜欢宣和香，虽然香甜，但是却不腻人呢。”


    “我倒是罢了，这些香中，惟有墨竹韵最得我心，闻着感觉自己身处竹林深处，也不知道怎么调的，居然这么真实。”黛玉道。


    最小的惜春浅浅笑了一下：“我觉得那坐忘香不错，像是佛寺里用的。”


    看着惜春，宋鹤晴实在是没想到她这么小，居然会喜欢这个香，她说的没错，这香在香谱里，就是专供道观、寺庙的，甚至就连名字，意思也是让心灵超脱于尘世纷扰之外。


    该怎么说呢？


    惜春不愧是贾敬的女儿？


    一代接着一代都喜欢避世？逃避可耻却有用？


    几个人正在这里说话，忽然前头有丫鬟急匆匆过来通传：


    “太太叫人来传话，说是姨太太带着哥儿、姐儿来了，说是叫几位姑娘并琏二奶奶、珠大奶奶前去迎客呢。”

 16. 是非

    宋鹤晴放下手里头的东西，有些惊讶，这也没提前通知，怎么忽然就来了？


    甚至好像就连旁边的探春都是一脸懵的状态，像是完全不知道薛家会来贾家做客一样。


    这大户人家请人做客，虽说不必回回都像黛玉这样，千里迢迢派人派船去外地去接，但提前通知一声，预备好房舍，让家里人知道也是必做的。


    薛家进京这事儿宋鹤晴虽然知道，但她却没想到是这种不打招呼就忽然过来。


    王夫人叫过去，三春赶紧过去，只留下黛玉一个人，她是亲戚，本身又是客人，自然没必要出去迎客。


    等到了地方，王夫人明显很高兴，眼睛里都带着笑。


    探春前日说过，舅舅王子腾升了官，要外出做九省统制，去外头巡边，王夫人觉得少了娘家人陪她说话，有些寂寞。


    如今见薛姨妈过来，王夫人自然没有更欢迎的了。


    只是这样的突然来访，贾母知道吗？宋鹤晴有所疑问。


    她猜，贾母不知道。


    这边，王夫人刚到大厅就听说薛家姨太太进来了，连忙带着王熙凤、李纨、三春出去迎接。


    两姊妹许久不见，自然是百感交集，互相说了好些话，互相介绍一番之后，才进了大厅。


    王夫人拉着薛姨妈的手，道：“如今老太太还睡着，等会儿，就带你去见老太太。”


    薛姨妈笑道：“早听闻老太君福泽深厚，如今能见一面，是我的福气呢。”


    等老太太午睡醒了，王夫人就引薛姨妈拜见了老太太，又给各处都送了些人情土物。


    这时，王夫人才忙着给薛家办接风宴，好一阵忙活之后，等到天黑才彻底安顿在梨香院。


    从前听见这个住处还不觉得什么，但如今在荣国府里住着，宋鹤晴却对梨香院的地理位置有了些了解。


    那梨香院就在后门边上，荣国府最东北角的位置，不管是往西，还是往南，都是一排一排的下人房。就比如周瑞家的，就只和梨香院隔了一个院子一个门。


    云簪一家也都在那附近住着，剩下的丫鬟们，等到晚上，如果不用值夜，大概也是歇在那一带的。


    如果薛姨妈想要和姐姐王夫人说会儿话，就得穿过长长的一个夹道，从后头进门，穿过三间小抱厦旁的夹道，经过李纨的屋子，然后再从东角门到王夫人院子里。


    如果想去拜见贾母，就得从刚刚李纨房子往西拐，经过凤姐院，南北宽夹道，东西穿堂，再往南走才能到。


    这是基本上相当于走了大半个内宅，实在是路途遥远，如果荣国府有步数排行榜，薛姨妈这样走下来，一定是荣国府榜一。


    又过了几日，宋鹤晴和黛玉、探春、惜春一起玩儿投壶，宝玉见了，硬要一起玩儿。


    没一会儿，宋鹤晴见莲花儿和绣橘拿着点心进来吃，笑着问她们：“又跑厨房去了？”


    绣橘和莲花儿都小，去厨房时常能有额外的零嘴吃，尤其是云簪的嫂子项红，知道她们俩是她院子里的人，每回去就没叫她们空过手。


    谁知绣橘摇摇头：“不是，是梨香院的宝姑娘给我们的，说是左右多，叫我们拿去吃。”


    莲花儿道：“最近几日，大家都喜欢去梨香院的差事呢，有额外的赏钱，我娘过去一趟，只是抬了个东西，就给了几十钱呢。”


    荣国府是什么地方，底下仆人就没有一个是不爱钱的，薛家住的近，又投其所好，大把撒钱，仆人们怎么能不喜欢呢？


    只是黛玉见这些小丫头都喜欢和宝钗玩儿，竟和她当初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心里有些不太舒坦。


    先前宋鹤晴倒是没看出来，毕竟黛玉的脾气只留给最亲近的人。


    但等薛家在贾府住了一个月后，就连莲花儿也学了几句，在和白鹭说话的时候道：


    “先前咱们府来了个林姑娘，大家都说她好，如今又来了个宝姑娘，大家都说，宝姑娘比林姑娘更好呢。”


    白鹭也有所耳闻，不过是一听也就过去了，但莲花儿小，听风就是雨，从别人那里学舌的话，也讲给人听。


    宋鹤晴正打算坐在外头晒晒太阳，补补阳气，就听莲花儿说话，走过去问她：


    “那你说说，薛姑娘哪里比林姑娘好？”


    莲花儿信誓旦旦的说：“林姑娘总是自己呆在一处，不爱和咱们这些小丫头玩儿，就好像看不见我们这些小丫头似的。


    宝姑娘就不同了，不仅长的好看，还喜欢和我们这些小丫头一起，时不时的还给我们东西吃。”


    宋鹤晴无意去评判薛宝钗收买人心的行为，毕竟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本来入京就是为了避祸，母亲、兄长皆不得力，害的她一个姑娘家得亲自去做这些事情。


    宋鹤晴想起宝钗扑蝶遇上小红那一回，她光是凭声音就认出了小红是谁，还知道她是宝玉房里人。


    这事儿，宝玉自己都不知道呢，凤姐虽然认了林之孝家的做女儿，也不知道小红是谁。


    一个是自己的丫鬟，一个是家里的管家，都不认识小红，偏薛宝钗光靠声音就听出来了，可见她到底下了多大的工夫在这些事情上，实在是不容易。


    但这种捧一踩一的行为她是坚决抵制的，而且莲花儿作为贾府的丫鬟，根本就不应该说客人的是非，于是宋鹤晴厉声道：


    “林姑娘、薛姑娘都是客人，你怎么能张口就说她们的是非呢？都是姑娘家，万一传了出去怎么办？”


    莲花儿一听，连忙讨饶：“我以后一定不跟着说了，姑娘就饶我一回吧。”


    随后，她叫了云簪进来：“你去叫咱们的丫头都警醒一点，别乱了规矩，跟着说些不该说的话。”


    云簪会意，立刻去办。


    只是贾府太大了，就算是遏制住了这一处，这话还是被黛玉听着了，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随后又和宝玉起了龃龉。


    宝玉因为言语冒犯，连忙道歉，黛玉听了才好了。


    宋鹤晴过去的时候，她虽然消气了，但眼睛还是红的。


    “姐姐怎么来了？”


    宋鹤晴命司棋将汤端过来放着：


    “厨房炖了茶树菇排骨汤，加了党参、枸杞、老姜片，我想着滋味不错，又滋补又暖胃，叫人端过来你尝尝。


    放心，肉都是炖透了的，肥肉也精心挑过，汤上的肥油也都撇过了，不会油腻的。”


    黛玉身体弱，又常常吃药，饮食需要忌口，还要保持清淡，贾家是钟鸣鼎食之家，原又是武将，难免大鱼大肉，厨房里的很多菜，她其实都是不能吃的。


    虽然有贾母时时关照，但饮食这种小事，黛玉是不想麻烦老太太的，贾府桌子上菜多，她也不是全然不能吃，只是没那么合适而已。


    所以有时候黛玉看着满桌子的菜，只捡些油少的素菜，随便吃两口对付过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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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鹤晴在一旁看着，只心疼黛玉吃的少，又吃的素，本来就弱，再不吃的好点，哪有力气呢？


    人的身体需要多种多样的食物，只吃一种，难免营养不足。


    如今黛玉还在长身体，这阶段要是吃的不好，以后身体的底子就薄，更容易病了。


    所以有时候她遇见了适合黛玉吃的东西，都会给她带一份过来。


    黛玉看着那汤，知道肯定是二姐姐吩咐厨房精心做的，一时未免有些感动：


    “姐姐真心待我，我知道的。”


    “看你情绪不高，可是刚和宝玉吵完架？”宋鹤晴刚过来第一眼就猜到发生什么了，只是不好提。


    现在黛玉愿意和她交心，有些话，她也想说一说。


    “是，不过后来他又认错了，我就原谅他了。”黛玉道。


    宋鹤晴看她的样子，明显是情绪还没缓过来，叹道：


    “是，你们俩又好了，但是你不好啊，你身子单弱，又时常病着，一直都吃着药，原本就不该为这些事情操心，很多病都是因这些东西而起。”


    有时候宋鹤晴真觉得那一僧一道说的没错，黛玉就该一辈子不见外人，这样她心里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情绪，情绪少了，自然病也就少了。


    来了贾府，她的所有情绪都被别人牵动，大部分时候是宝玉，最近还有宝钗，等将来，还有周瑞家的，各种下人们。


    她不该有这么多的情绪的。


    可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敏感多思，将她放在贾家，她不自觉的就会去想。


    “姐姐怎么说这话？”黛玉有些不太明白。


    宋鹤晴真心道：“医书古籍上有言，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五志过极，扰乱气机，消耗气血，伤及脏腑，原本就对身子不好。


    你又病弱，寻常人能受得住的情绪，于你不行，对你而言，刚刚和宝玉闹这一场，被消耗的掉的气血要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这……”黛玉有些迟疑。


    “要是我说，你就该向老太太单要一间院子，平时都别开门，自己过自己的，还能好些。”叫黛玉回家是不大可能了，单住一个院子，总能和外人见的少些。


    “老太太是疼我才叫我住碧纱橱的。”黛玉道。


    “那就叫宝玉搬出去，他都多大了，还住祖母跟前，外人听着难道不笑话？”


    宋鹤晴也不想让她多想，她是为她身体好才说的这话，要是这话反而引得她更加多思，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于是宋鹤晴不提其他，只是说：“更别提你还挑食，今儿这汤，你可得吃完，别浪费了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茶树菇。”


    这东西在产地不值什么钱，只算是寻常山货，就算是晒成干，每斤也就不到一两银子。


    但是新鲜的容易腐，送过来难，晒成干也卖不上价格，所以在京城少见，她喜欢这菇与众不同的口感，才特地叫人去找。


    黛玉喝完了汤，宋鹤晴才离开。


    回去之后，听见云簪过来说：“刚刚琏二奶奶打发人过来说东府的花园里梅花盛开，珍大爷并珍大奶奶想请咱们西府过去赏花，叫姑娘去呢。”


    宋鹤晴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她就说嘛，就算是宁国府请荣国府，也得提前知会一声，而不是直接过来。


    随后，宋鹤晴又想到这时候的赏花宴，不会是宝玉做梦，随后和袭人初试云雨情那回吧？

 17. 丰收

    早上贾蓉、秦可卿亲自又过来请了一遍贾母，顺道接贾母过来，贾母用完早膳后，就打算带着媳妇儿儿、孙女儿们过东府游玩。


    这是宋鹤晴第一次见秦可卿。


    她抬头看着这个被贾母中称为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觉得的确是配的上的。


    秦可卿生的袅娜纤巧，溜肩细腰，是个扎扎实实的美人儿，要不然也不会在一种京城千金中被宁国府看中。


    既然没了家世，那其他都要上好才行。


    只是不知为何，宋鹤晴看秦可卿，总感觉她有点累，不是那种种田插秧，身体上的疲累，是她的心，累了。


    如今正处于碧玉年华的秦可卿，换成宋鹤晴，大概是每天早六晚十，精神高度集中也不觉得累的时候。


    可能这宁国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她要赢得其他人的认同，的确是件辛苦事。


    宁国府的花园名叫会芳园，许许多多的花草树木种植其中，倒是已经有了大观园的雏形了。


    如今梅花傲立北风，是满园洁白中唯一的猩红。


    配着茶酒，在园子里赏花倒也是件乐事，只是到了中午，宝玉就要去午睡，秦可卿作为主人，自然要好生招待，说是已经准备了屋子，打算领宝玉过去。


    宋鹤晴确定了，这就是宝玉初试云雨情那段，可惜她不可能钻到宝玉的梦里去，要不然怎么也能多参加一个打卡了。


    如今宝玉刚去，系统在她耳边说打卡失败，没有奖励。


    想想宝玉的年纪，左不过十岁上下，如今这年纪都已经能偷试云雨情了，贾母和王夫人却依旧还拿他当小孩子看待，实在是溺爱过头了。


    等下午大家都逛累了，要休息的时候，宋鹤晴忽然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是宣和香的味道。


    看着香炉里悠悠升起的紫烟，宋鹤晴没想到乔清扬生意做的这么大，这么快连宁国府都用上这香了。


    等她回去了托麦盛问乔清扬，他回说：


    “这宣和香实在好闻，甜香扑鼻又不腻人，如今京城之中算是小有名气，我已经见好些大家奴仆过来采买，连带着其他香料也卖的不错。”


    也是因此，今年过年，宋鹤晴真真切切的过了个肥年。


    甚至因为今年钱多，乔清扬直接放弃给她抬一箱子银子过来，那样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将大多数银子换成了银票，五十两一张的那种，这已经是如今官票的最大面额了。


    实际上，如果是商户的话，也不经常用这个，更多的是用盐引、茶引、飞钱这种东西交易。


    但如今国泰民安，朝廷还算安稳，官票的自然是最稳当的。


    除开二十张五十两的银票以外，宋鹤晴还收获了一小箱子金子。


    这其实是很难得的，因为在现存所有的货币中，按珍稀程度排，黄金大于银子，银子大于铜钱。


    就算是荣国府这样的人家，发月钱的时候也倾向于发铜钱，而不是直接发银子。


    比如说荣国府的丫鬟每月工资。


    三等丫鬟，每月五百文，二等丫鬟，每月一吊钱，一等丫鬟，每月一两银子。


    如果纯看明面上的账目的话，按朝廷的规定，很可能认为一两银子等同于一吊钱。


    但实际上，在真正的日常生活中，百姓们更认银子，一两银子就是比一吊钱要多二三百文的购买力，也能因此多换到二三百文的铜钱。


    一两黄金也是如此，因为珍贵，稀少，不容易得到，所以能换来更多的钱。


    乔清扬特地送金子，应该还是有各方面的考量的。


    一是第一年做生意，日进斗金的寓意好，二是她毕竟在内宅里，不方便收铜钱，甚至于银子都太多了，没办法藏，还是金子体积小。


    这一箱里，大多数都是一两的金锭，被人用模具压成圆圆的金饼，上头刻着福禄寿喜这样的吉祥字样。


    一千两黄金，加起来总共也就是不到四公斤，让云簪分批次带进来的话，不起眼，不容易被人发现，更安全一些。


    看来乔清扬靠着香料生意，的确是赚的不少。


    将金子和银票都收好，宋鹤晴十分的心满意足，这可都是将来贾家倒了之后，她的立身之本啊。


    两千两银子，足够在京城买一处不错的宅院，安安稳稳的生活着了，只要她不嫁给孙绍祖，后半辈子应该不至于过的太差。


    就算是到时候贾赦执意要将她嫁给孙绍祖，她说不定也能用钱劝服贾赦回心转意。


    孙绍祖能给，她为什么不行？


    只是想到这里，宋鹤晴又有点疑惑，贾赦将迎春五千两银子卖给孙绍祖，这话是出自迎春之口，而她是听谁说的呢？


    孙绍祖，这话是孙绍祖打骂迎春的时候，骂她的话，为的就是贬低她。


    但宋鹤晴很难相信一个吃好嫖赌样样俱全，将家里头的丫鬟媳妇儿都淫遍了的人能说什么好话。


    万一这话也是骗迎春的呢？


    现在想来，这事儿本来就有很多的蹊跷在里头。


    孙绍祖说什么贾家贪图孙家的富贵，上赶着和孙家相处，还强压着孙家往下矮了一辈，还说自己不该作这门亲事，好像是他们孙家势利似的。


    迎春的爷爷是谁？


    是最后一任荣国公贾代善，是贾母的丈夫。


    当年的荣国府是何等盛况？在京城八家国公府里头也是头一等的，家里资产不知有多少，何必贪图孙家？有的是人家想要攀上贾家。


    当年的荣国府根本就不愁金钱，想要钱，有的是人上赶着送。


    他们需要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譬如爵位、官职、人脉这种拿钱也换不来的东西。


    且孙绍祖的话，和贾政的话也冲突了。


    贾政这个人，特别讨厌孙家，觉得不过就是当年孙家的祖宗贪图贾家的权势，碰上了不能了的事情，为了了这件事，上赶着和贾家交往。


    那谁的话才是对的呢？


    宋鹤晴觉得贾政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理由就在于，孙家是自降一辈和贾府进行交往的。


    就连贾雨村这样的人物，在上赶着想请贾家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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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个官做的时候，给贾政的拜帖上写的也是宗侄，什么意思呢？


    贾雨村把自己和宝玉看做是同一辈的人。


    这样一看，究竟是谁上赶着谁就很明白了。


    再说那最后一句话，孙绍祖说自己不是势利的人，可这门婚事，明明就是孙家亲自登门求娶的贾家千金。


    孙绍祖只有一个人在京城，派媒婆来京城求娶迎春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原本就是他心甘情愿的婚事，等到了婚后，又说不该成婚，出尔反尔，的确不是个好人。


    就连迎春口中的五千两银子，宋鹤晴都觉得是假的。


    要么，就没有五千两银子这事儿，只是孙绍祖胡编出来的，要么，真有这事儿，但这五千两银子，但不是为了卖女儿。


    贾赦是什么人？


    荣国府的长房长子，朝廷的一等将军，他能随随便便花八百两买一个妾，就知道不是缺这些小钱的人。


    贾宝玉受尽祖母溺爱，从来没短缺过银钱，甚至连戥子都不认识。


    而贾赦在小时候，过的说不定比贾宝玉更好，原因无他，当年的荣国府不论是经济情况，还是地位，都比如今的荣国府强。


    而且贾宝玉只有一个祖母，贾赦小时候，不仅有身为荣国公夫人的祖母，祖母之上，还有太奶奶。


    就连王熙凤随便拿了贾琏一个帖子，就能赚三千两，对于贾赦来说，五千两银子，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他自己拿自己的名帖出去卖，说不定一个也能赚这么多钱。


    更别提贾赦根本不缺钱，打小太奶奶给的，祖母给的，祖父给的，父母给的肯定不少。


    将来这整个敕造荣国府都是他的，他用的着找钱花吗？


    他就算是想要卖女儿，也得卖个更大的，不说像元春这样送入宫，也得找个像样的人卖，怎么会卖给孙绍祖。


    所以这五千两银子，大概率是别的费用，有可能是孙家又惹事了，照样想求贾家平事，也有可能是孙绍祖给贾赦钱，为的是给他谋个官儿做，就像是贾雨村那样。


    这五千两银子，他是交给贾赦，叫他卖个人情，打点打点吏部，给他弄个官做的。


    联系到孙绍祖正候缺题升，这钱，大概是孙绍祖跑官用的。


    只可惜荣国府情况大不如前，没人给贾赦这个面子，孙绍祖出了银子，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就生气了。


    想到这里，宋鹤晴更觉得孙绍祖这个人胡搅蛮缠了。


    求人办事，给钱就能办成的事儿那就不用求人了，就是他自己去问，别说是五千两了，就算给五万两也没人理他，他才要找关系。


    贾赦为他跑官，耗费的人情，贴进去的面子，是比银子更值钱的东西。


    这种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远不是五千两银子可以补上的。


    这么一想，宋鹤晴真觉得孙绍祖就不是个人，迎春都那样了，他还颠倒黑白的骗她。


    只是最后，宋鹤晴又有了新的疑问，如果贾赦不是为了五千两银子卖女儿，为什么要将迎春嫁给孙绍祖？

 18. 丑事

    宋鹤晴想了一会儿，最终将视线聚焦在了绣春囊事件中。


    王夫人抄检大观园，切切实实抄出来私通外男的，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司棋，她和自己的表弟潘又安相爱，两个人互诉情肠，表明心意，切切实实是被人抓住了的。


    古代贵族女眷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毕竟女眷们出门的时间少，最多也就是和世交亲友之间见面，所以司棋和外男私相授受这件事其实是相当严重的。


    而且当时宝玉都多大年纪了，还住在大观园中，大观园中真真切切的查出了丑事，外人会怎么想？


    会不会想，宝玉和大观园中的女孩儿们有什么？


    司棋又是迎春的贴身丫鬟，司棋被赶出去了，还是以这种不堪的形式，迎春肯定是会受到连累的。


    外人会不会想，这东西原本就是贾家长房二小姐迎春的东西，只是害怕被人说，所以才假说是贴身丫鬟的东西。


    贵族女眷的名声不允许有一点污点，外人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司棋的事情，自然觉得迎春也不检点。


    所以当时，或许除了孙绍祖这个本身家底不够，家里人也不多的人不知道，其他人家早就放弃了迎春，造成只有孙绍祖前来求娶的结果。


    贾赦觉得迎春经过这件事，怎么也卖不上价格了，干脆早点将她打发出去，早不见面早好。


    孙绍祖原本以为自己娶的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做的东床快婿，将来贾赦一定能提携上他，就算是不能，贾家身为国公府，嫁女儿，嫁妆也是丰厚的，这生意怎么想都不会亏，所以才干脆利落的娶了。


    结果等真正人进了门，他却发现，国公府已经没了人脉，不是不想提携他，是真的是不能提携他，官场上已经没人给贾家面子了。


    而迎春所谓嫁妆，也是寥寥无几，甚至她作为大家千金，也不认识什么京城贵妇人，完全帮不上他的忙。


    孙绍祖自然不乐意，所以那样作践迎春。


    为迎春叹息一声之后，宋鹤晴突然有了紧迫感，离贾家抄家还有十年不到，她还是高兴的太早了些，这些钱，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多的钱，更多的人，更多的支持，才不至于到了后期和贾府一起沉沦。


    很快，她就等到了出门的机会。


    王家派人来说王子腾夫人生日，请王夫人过府热闹热闹。


    宋鹤晴特地对着宝玉道：“听说你舅舅家里也有一个女孩儿，和咱们一同年纪，我真想见一见啊。”


    王夫人甚少和宝玉提到这个妹妹，他一听就来劲了：“什么？”


    “就是你舅舅王子腾的女儿啊，他就这一个孩子，打小养在深闺，都没见过呢，我想，若是她也像林妹妹一样的品格，那到时候大家一起玩乐，岂不开心？”宋鹤晴道。


    宝玉原先是有些不耐烦去舅舅家里过生日的，从前舅舅在的时候，一年要过好几个生日，他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而且在外头也尽是些污浊的男人，他不喜欢，于是就有些不太想去。


    可如今是舅妈过生日，除开小辈，大多数应该都是女客，再加上有这么个妹妹吊着，宝玉就想去了。


    白日里王夫人和贾母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贾母没说什么，只对着王夫人道：


    “那你就去贺一贺吧，毕竟你嫂子，如今自己一个人在京城，孤零零的。”


    贾母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薛家，就连王夫人也没主动说起这件事，只是盘算着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带着宝玉过去。


    她和这个嫂子关系倒也一般，但如今哥哥升官，嫂子又虚长她几岁，她是得去的。


    宋鹤晴心里有些疑惑，王夫人是王子腾的妹妹，薛姨妈就不是了吗？


    她们两个人都不提薛姨妈，为什么？


    谁知这个时候宝玉哭闹了起来：“太太怎么不把咱们家的姐妹都带上，那样才热闹不是？”


    王夫人不是很想带着这些姑娘们，家里女孩儿多，算上宝玉，她要带就得都带着，岂不心烦？


    还是只带着宝玉一个人，她也看的过来，这么想着，王夫人就想拒绝：“别闹，去你舅舅家正事，不好玩闹的，只怕她们去了拘束。”


    但宝玉是个什么性子？


    他最喜欢和女孩儿一起玩儿，如今王夫人不叫他和女孩儿呆在一起，他就不乐意，于是他发动偷学来的女孩子技能，撒娇道：


    “不嘛，太太，好太太，您就带着姊妹们吧，呆在这府里多闷啊。”


    贾母见宝玉这样说，也乐见其成，叫家里的女孩儿们都出门见见世面对贾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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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借着贾家的势，王子腾如今官位颇高，于他家来往的人家都是豪门贵族，若是家里的女孩儿能结交一番，也是好事。


    于是贾母发话道：“宝玉都这么说了，你就带着姑娘们去看看吧，左右只是过个生日而已，不是什么大场面。”


    对于贾母而言，她都不用去的场合，自然只是小场面。


    能出门对于宋鹤晴而言十分高兴，呆在贾府，虽然养尊处优，但却是真的没什么意思，还是出门有趣儿，能见更多的人。


    等到了屋子，宋鹤晴还专门叫了云簪来，道：“你去打听打听，看王家有没有邀请薛家赴宴，打听到了就来回我。”


    云簪一家都在国公府，又呆了这么多年，这点消息还是很快的，没两天，她就过来回道：


    “没听说王家给薛家送了帖子，往常要是这种事情，薛家那几个人肯定忍不住往外说的，如今一点风声没有，可见是真的没有。”云簪道。


    得到这个消息，宋鹤晴也没有那么意外，果然，王家不想沾薛家的事儿，所以叫贾家出面，如今明明人就在贾家家里住着，还要装不知道，也不送帖子。


    看来是当初薛蟠这件事还是惹的太不凑巧了。


    打死人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说的大一些，这王子腾管教不严，亲侄子打死人命，说不定皇上看他一个不顺眼，就给他按下了。


    说的小一些，毕竟这薛蟠姓薛，不姓王，也不是那么近的亲戚关系。


    时间往回倒的话，薛蟠犯事儿打人的时候正好应该就是王子腾运作给自己升官的时候，这王子腾升职的考察期内出了侄子打人这件事，自然是不爽的。


    更让王家不爽的可能还是，薛家打死人就打死人了，事儿也由贾家出面让贾雨村给了了，这就已经结束了，就让这件事停留在金陵就够了。


    可薛蟠大大咧咧的进京了，好像在对京城里的人说：


    看，我死而复生了，都是我的好舅舅帮我的。


    王子腾怎么能不生气呢？


    所以这次王子腾夫人生日，贾家有份，薛家没份。


    不提这个，宋鹤晴鲜少出府，她好一番准备之后，终于跟着王夫人，和黛玉一起坐着轿子，前往王子腾家，看看这王家，究竟和贾家有什么不一样的。

 19. 老乡？

    到了王家，从外头看，明显的区别就是规制。


    贾家原先是国公府，如今虽然没了国公，但贾母还在，国公夫人还在，府邸也还让住着，王家原来是都统制县伯，也就是说，是伯爵府。


    按朝廷的规定，这门头的规制是不太一样的，王家比贾家小了一圈，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的大气。


    和她同乘一轿的黛玉也道：“和舅舅家比，还是差了一些的。”


    宋鹤晴笑着说：“再怎么样，都是从前了，如今可不能只看这大门。”


    敕造国公府有什么用，还不是贾母一倒，最后那点子香火情没有了，皇帝说不让住就不让住了。


    “说的也是。”这世上，有的是虚有其表、华而不实的东西，就比如宝玉，看着是个贵公子，实际是内里也就那样，想到这里，黛玉又有点发愁。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见了宝玉之后对他有莫名其妙的好感，也不明白真正认识他之后，明知他看上去的确不如外边看上去那么好，心底还觉得他很好是为了什么。


    进了府，王家的情况就要比贾家看起来好多了，这种好不是说屋子新不新，园子里的花开的好不好这种情况好。


    而是宋鹤晴注意到，王家的下人们，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精神饱满的样子。


    不像是贾家的下人，成天只想着怎才能从贾府再捞一笔，就连贾芸这样的亲戚，已经足够忠义，平时想的也还是怎么从王熙凤手里榨出点油水。


    王家的当家人如今不在家都有这种状态，如果王子腾在呢？


    王家的下人是会更加骄傲吗？


    今日虽然只是王子腾夫人生日，邀请亲友故交小聚片刻，但来的人也不少，贾家在这一群人里头都有些排不上号。


    又或者说，是王夫人出了国公府，就只是工部员外郎贾政之妻，不过是个中等官员的妻子。


    她们今天是跟着王夫人来的，看的自然不是贾家的面子，而是王夫人的面子。


    当然，因为是近亲，王夫人才刚到，就有王子腾夫人身边亲近之人过来引王夫人去内宅了。


    宋鹤晴跟着一起进去，走进屋子就看见王子腾夫人身边的女孩儿，像是比她大上一两岁的样子。


    只是王子腾夫人见了宝玉居然也跟了进来，而不是去外头的男宾席上坐着，明显有些膈应。


    她迅速低下头，轻声对女儿说：“熙鸾，出去和你的朋友玩儿吧，别在这里呆着了。”


    宝玉刚见了个好看的姐姐，就看见她要走，有些急切，但这里毕竟不是贾家，他又有些不太熟悉，不敢说话，只能着急的看着王熙鸾假托有事儿，给王夫人行礼之后离开。


    黛玉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没意思，他对每一个长得好看的姐妹都是这样，于她，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等大家都互相见过礼之后，王子腾夫人道：“这是你家的几位姑娘？倒都是好个模样，尤其是这位，当真是神仙人物。”


    王夫人见嫂子一眼就挑中了黛玉，有些尴尬：“这是我家先姑太太留下的姑娘，今儿呆着孩子们过来，也便叫她一起来了。”


    王子腾夫人倒不在意王夫人的尴尬，笑着拉起了黛玉的手：“原来是林姑娘，我也出身江南姑苏一带，说起来和你父亲还算同乡呢。”


    随后，王子腾夫人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问了黛玉好些话，黛玉也一一作答，倒是把三春和宝玉晾在了一边。


    宋鹤晴看着面对黛玉就十分热络的王子腾夫人，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是见人下菜碟而已。


    等王夫人都有些忍不住的时候，王子腾夫人终于问到了宝玉：“说起来宝玉也十多岁了，怎么还不请个夫子仔细教教？男孩不比女孩儿，要科考的。”


    王夫人见嫂子问宝玉，笑道：“原先也有个夫子，告老回乡了，如今正在家学里念着，倒也没有耽误，只是究竟还是得找个有本事的。”


    “这是你们家几位姑娘吧，我瞧着都是好的呢。”王子腾夫人客气的夸了夸，倒像是完全的场面话，十分敷衍。


    “对了，那边漱玉楼摆了酒戏，不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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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去？”


    王夫人应了之后就带着几个孩子往漱玉楼去。


    宋鹤晴和黛玉、探春、惜春都坐在一起，旁边的四把椅子上也有人。


    坐在宋鹤晴旁边大概和她差不多的那个姑娘先开了口：“我是甜水巷新宁伯楚家的。”


    很好，宋鹤晴完全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这姑娘背后都有谁。


    她忽然有些不理解，那些穿越女主怎么在这么多宴会里认识对面究竟是哪家的人的，像她这种完全不出门的，就算是人家自报名号，好像也没什么用。


    但这不影响她回：“我是荣国公府贾家的，在家里行二，今年十一了。”


    楚家姑娘先是有些疑惑，荣国公府，贾家，她忽然明白了：


    “你是那个贾家的啊，我知道了，我十岁了，在家里行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十一岁，你还比我大一岁，我该叫你姐姐的。”


    宋鹤晴心下有些疑惑，什么叫做那个贾家的啊，她的自我介绍有问题？还是在外头贾家的名声有问题？


    “我不常出来，若有不合时宜的地方，还请妹妹见谅。”伸手不打笑脸人，宋鹤晴决定先道歉。


    楚三姑娘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没什么，只是之前听表哥说过你们家一两句，我才对上，不知你家老太君可好？”


    “老太君安好，只是年纪大了不爱动，所以今日没有来。”宋鹤晴道。


    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楚三姑娘开始点评桌子上的茶果：


    “这糖蒸酥酪还是配着茶好吃，不那么腻味，若是再加上一些甜点，像是红豆，芋泥、仙草冻之类的东西就更美味了。”楚三姑娘遗憾的说。


    宋鹤晴心里啪的亮起一盏灯，她盯着楚三姑娘，貌似不经意的问：“如今是几点了，这戏已经演到第几出了？”


    楚三姑娘直接忽略了前边那句，答道：“什么？哦，已经是第三出哪吒闹海了。”


    宋鹤晴按下心里的疑惑，难道这楚三姑娘和她不是老乡？那她刚刚为什么说的那么像奶茶？

 20. 烫伤

    难道是楚三姑娘不想暴露穿越者的身份？


    还是说她只是对吃的有研究，在这个朝代是开发出了新的吃法？


    红豆、芋泥、仙草冻这类小料虽然在奶茶里常见，但古代的确也有，糖蒸酥酪是甜点，往里头加一些小料好像也正常？


    这个时候是有饮子店的，和奶茶店很类似，只是里头的卖的东西不太一样，而且更多的是卖茶汤，羊乳，而不是牛乳。


    楼下的戏咿咿呀呀的开唱，楼上宋鹤晴喝着茶，已经大概知道了另外三位姑娘出自哪家。


    除开明眸皓齿、鲜妍明丽的楚三姑娘出自新宁伯府，坐在她隔壁那个笑意盈盈，天生笑眼的是江家大姑娘，其父是大理寺右卿，今年十二岁。


    再往过看，那个有些清冷，浑身带着些书生气的是翰林学士宁家的五姑娘，今年九岁。


    最后和惜春挨着的那个只顾着吃果子的姑娘和惜春年纪差不多，约莫六七岁，姓蒋，是京兆府知府的女儿，家里好像就她一个姑娘。


    惜春眼见她吃的香，原本都不想动筷子的手还是忍不住拿起了筷子，吃了几口桌子上的果子。


    探春正和江家大姑娘说衣裳料子的事情，黛玉也和宁五姑娘聊的正欢，好像是是在说诗文，和在家里的时候全然不一样。


    宋鹤晴觉得自己前几天还是想错了，黛玉是应该出来接触人的，她只是不应该接触贾家的人，尤其是宝玉，只要她和宝玉离的远一点，她就都好好的。


    和宝玉在一起，一会儿被弄的生气，一会儿又皱眉落泪，时不时还担忧着宝玉好不好，会不会被舅舅责罚，大部分都是坏情绪。


    但是和姐妹、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明明黛玉也是开心快乐的，她也能时常带着笑，而不是眼里含着泪。


    她应该拥有一个更庞大的世界，一个拥有亲人、姐妹、朋友的世界，而不是蜷缩在一个小院子里，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虽然隔断了她和宝玉，同时也隔断了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对她也是不好的。


    和楚三姑娘聊了一会儿之后，宋鹤晴也大概知道了楚家的情况，以及为什么伯府的女儿会坐在这个基本上都是四五品官员的位置上。


    新宁伯府不是功勋建府，现任新宁伯被皇上踌以爵位，更多的是因为新宁伯生了个好女儿。


    他原本只是上林苑监的一个监丞，不过正七品而已，位卑人轻，在京城中实在是说不上话，也算不得什么，家里人十几口人甚至都挤在一个四合院中，仅有几个老仆人服侍。


    但他运气好，生的女儿实在是漂亮，没多久就被选进了宫，做了美人，两年后生了皇子，又成了贵人。


    太上皇禅位给皇上之前，大封六宫，楚贵人就成了楚婕妤，太上皇禅位之后，又成了太上皇的昭仪。


    而楚昭仪所生下来的小皇子，作为皇上的弟弟，顺利成了王爷，封号为靖。


    既然都做到昭仪了，还有个做王爷的儿子，楚昭仪的娘家怎么也不能太差，太上皇就象征性的给楚家封了个伯爵。


    当然不是那种承袭几代，家里只要有孩子，就一直能够袭爵的爵位，新宁伯府这个爵位，只传一代，还是降等袭爵，等到楚三姑娘的哥哥承袭了爵位，再往后，她侄子就没爵位了。


    就算是楚三姑娘的哥哥，这个爵位也得看皇上的心意，毕竟这是他老爹的嫔妃，不是他的嫔妃。


    皇上如果看弟弟顺眼，那可能给个子爵或者男爵，如果不顺眼，那可能就是个将军。


    所以这就造成了新宁伯府虽然是伯府，但一向被众人认为是外戚，而外戚，在官场上，向来为人所瞧不起。


    靖王也还小，还不到十五，尚未参与朝政，皇上估计也不会让他干什么，最多给个闲职，远不如忠顺王爷那样，事事依靠于他。


    当然，和和新宁伯本身的确平庸也有关系，做了监丞二十来年，也不过是升了监副，依旧只是正六品，连个五品都没混上。


    “怎么说也是伯爵府，我家虽然说是公府，就剩老太太在这里撑着，外人怎么看还不知道呢。”宋鹤晴自嘲的说。


    楚三姑娘笑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家的，外人这么看，你自己可不能这么看。”


    其实宋鹤晴现下也明白过来了，刚刚楚三姑娘说的那个贾家啊，明摆着外头人也不拿贾家当国公府看了，所以她看不看的，有什么用吗？


    很快，就到了正席，吃饱喝足之后，楚三姑娘要去更衣。


    但不巧的是，她为了避让前头的人，重心有点不稳，差点就要摔倒。


    她身边的丫鬟见状连忙将她拉住，可这一下，就不小心碰到了正在送茶过来的丫鬟。


    茶汤一下子就泼在了楚三姑娘的手臂上，浸湿了衣服，暗了好一大块儿。


    那茶是新端上来的，虽然不是刚滚，但温度也不低，楚三姑娘疼的叫了一声，皱着眉看着手臂。


    宋鹤晴见情况不对，站了起来，直接端着桌子上的冷茶说：“见谅了。”然后就将茶浇在了楚三姑娘的手臂上。


    楚三姑娘原本还不知道宋鹤晴是什么意思，感受到胳膊上的温度降低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多谢。”


    “还不快端冷水过来？”宋鹤晴吩咐王家的丫鬟。


    随后，宋鹤晴对着楚三姑娘道：“你这衣服，能撩开吗？不能叫衣裳一直贴着，不利于散热。”


    楚三姑娘虽然不明白宋鹤晴说的散热是什么，但是她看着对方笃定的眼神，决定听她的话。


    她将湿掉的袖子撩上去，再用帕子整个遮住。


    大概是这边动静大，王子腾夫人很快派了人过来问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楚三姑娘已经在冷水盆里泡手臂了。


    楚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回道：“我家姑娘被烫着了，可否准备屋子，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王子腾夫人自然是答应，本来人在这里出了事儿就是她的责任，还好楚三姑娘大度不计较，她特地叫人按着要求准备了，还找下人送来许多药膏。


    从宴席离开前，宋鹤晴叮嘱道：“一定要一直泡着，起码两炷香的时辰，冷了就起来等一会儿，然后继续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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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胳膊不再感觉火辣辣的，或者你不放心的话，直接泡到大夫过来吧。”


    楚三姑娘笑了笑：“贾家也不是太医院出身啊，怎么你还懂得这些？”


    宋鹤晴随便找了个借口：“都是书上说的。”


    烫伤可不是小事儿，在古代就更是了，一不小心感染了，很难控制的，这时候又没有抗生素。


    她觉得楚三姑娘人还不错，不希望她受苦。


    宴席很快结束，结束之前宋鹤晴也没有再见到楚三姑娘的人，只能默默希望她一切都好。


    另一边，马车上新宁伯夫人看着女儿的手臂，一脸的心疼：


    “这王家怎么回事，办个宴会还能出事儿，你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啊？”


    楚三姑娘宽慰道：“娘，应该不会的，贾家二姑娘用水泼的及时，也就是烫了一下，我又用冷水泡了那么久，现在胳膊只是有点红而已，大夫都说没事儿，肯定不会留疤的。”


    两月后，靖王府。


    叶明潇看着表妹楚文珺，问：“听说你两个月前被烫伤了，怎么样了？我这里有上好的祛疤膏，肯定叫你一点疤都没有。”


    楚文珺摇头：“不用，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也是多亏当时听贾二姑娘的话了，她那个法子虽然奇怪，但真的有用呢。”


    叶明潇有些疑惑：“什么法子？”


    楚文珺回答道：“就是叫我一直在水里泡着啊，她还特地强调了，得一直泡。”


    叶明潇更疑惑了：“你说的是贾二姑娘？贾家？荣国公府贾家？”


    楚文珺点点头：“对，就是那家，他家的二小姐还不错，感觉和我蛮投契的。”


    随后，楚文珺又想起了什么，笑道：“就是有点奇怪，她说的话我有时候听不懂。”


    叶明潇立刻问她：“怎么奇怪了？”


    楚文珺：“听戏的时候她问我几点？几点是什么意思？”


    叶明潇心里有了猜测。


    随后，听表妹说：“之后让我泡水的时候又说什么散热，散热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好像也能明白是散去热气，但就是感觉这词没人用过，或者说，没人用在这里。”


    叶明潇确定了。


    这个时候没人问几点，只会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就算是问几点，也不会单独问，而是会问“如今几更几点？”


    这来源于夜里鼓楼每更敲一次钟，每更又分五点，所以大概率是问夜间的时间。


    处理表妹烫伤的手段也和他知道的冲、脱、泡、盖、送一模一样，甚至还冒出了散热这样的专业名词。


    这词这个时候虽然也有，但放在这里，明显她不是原来的意思，就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再加上他的表妹文珺是个外向的性子，能让她说投契，这位贾二姑娘肯定不是内向的性子，至少不能是懦弱。


    但他记得，红楼书里的迎春，可是相当懦弱的，乃至于作者都在标题上写，懦小姐不问累金凤了。


    所以这个与众不同的迎春会是和他一样的人吗？

 21. 香菱

    一晃薛家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贾家的下人对薛家的印象都很不错，毕竟谁会讨厌钱呢？


    而上头的老太太在薛姨妈日日都过来陪着她聊天说话的情况下，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都已经住进来了，她总不能将人赶出去，贾家院子大，也不缺这一房一舍。


    这日，宋鹤晴去凤姐院子里找她说话，却见一个十分漂亮的丫头过来送东西，仔细一问，才知道是香菱。


    她怎么记得香菱是薛蟠的妾呢？


    难道如今还不是？


    平儿见她问这个，仔细解释：“这丫头自买了来，就跟着薛姨太太，毕竟年纪太小，薛姨太太暂且不肯呢。”


    这倒确实，香菱如今也就十二三岁，又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初潮都不一定来呢，更何况是做妾。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薛姨妈不想给，这事儿毕竟是因香菱而起，薛姨妈舍不得打儿子，骂儿子，只能暂且押下香菱，算是小作惩罚。


    王熙凤见她在屋子外头不进来，张口问到：“说什么呢？”


    宋鹤晴进了屋子，解释道：“说刚刚那个漂亮丫头呢，当真是极好的相貌，做个丫头，实在是可惜了。”


    王熙凤：“哪就可惜了，姑妈正想着翻了年，就正大光明的摆酒请客，将人给了薛大爷呢。”


    的确，在薛家看来，香菱作为一个野丫头，还是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奴婢，做个妾，已经是抬举她了。


    就如袭人，半辈子努力，也没达到这个标准呢，王夫人可不会为了一个妾摆酒。


    但香菱原本不至于此的。


    宋鹤晴想起从前乔清扬提起的妹妹，她的姨妈乔清芷，如今正在江南一带，若是能找到香菱的父母，找到甄士隐，说不定，香菱还有救。


    她原本就不是奴婢，甄家是乡绅，甄士隐曾经也是做官的，按说，香菱，或者说英莲，是正经的百姓，不是贱籍，是不能买卖的。


    既然不能买卖，这买和卖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香菱自然不会属于买家薛家。


    只是这事儿难办，光是找到甄士隐，还不行，他就算是知道了女儿在什么地方，本身也没有权势。


    就算是报到京兆尹去，薛家只要一求贾家，又或者是王家不想看着这事儿闹出来，甄士隐还是个死。


    唯有一条，让薛家害怕薛蟠没死这事儿闹出来，主动将香菱交出来。


    毕竟当初贾雨村胡乱了结葫芦案的时候，说的是薛蟠死了，所以这事儿完了，若是薛蟠没死，那案子还不一定会了结。


    薛蟠没死，那他打死人这件事就要重审，就算贾王两家能压下这事儿，愿意压下这事儿，于薛家，肯定也是麻烦的事。


    这不一定要真的将事情闹出去，只是威胁。


    只是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周全，不会出意外，宋鹤晴暂时没个想法，她打算先给乔清扬写信，找到甄士隐再说。


    她记得甄士隐在女儿没了之后，大火烧了家，半条街都没了，先是去了田庄，他又不会农事，最后只能投靠岳家，结果岳家吃绝户，甄士隐没几年就成了乞丐。


    她不仅得赶在薛姨妈让薛蟠纳了香菱之前过去，还得在甄士隐成乞丐之前过去，这天地宽旷，若是成了乞丐，可就不好找了。


    若没了甄士隐，只剩下他的妻子封氏，终究形单影只，容易出事儿。而且封氏的父母也不一定愿意她出发找女儿。


    这边宋鹤晴的书信交出去，乔清扬就传书给妹妹，叫她一定要将此事办好，并嘱咐道，外甥女头一次叫他帮忙办什么事儿，一定得用心去做。


    乔清扬本质上还是个商人，在他心里，他靠着宋鹤晴挣了钱，那就该回报，这好不容易等到一件事，自然要尽心。


    随着书信南下，京中宋鹤晴新得了另一个消息。


    云簪过来传的，说是麦盛又见了一面那个书生，说是他母亲病已然养的差不多了，妻儿也安安稳稳的，家中一切再没有更好的了。


    并道：“我虽是情急之下卖书，但卖就是卖，这香谱已经是你家大人的了。


    当时双方交易，十两银子换书，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家大人随后又送来一百两，已经是我不该得的了，若不是家里实在缺钱，我是不应该收下的。


    如今这香谱挣钱我知道，但我只是个书生，没本钱，也没本事，这香谱在家里放了许久，家中没有一个人能发挥其作用，终究是没有这个机遇。


    我不会再说什么赎回不赎回的话了，叫你家大人也别来找我了，你我之间，实在无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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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


    云簪细细的解释道：“我哥哥细细打听了一番，说是这书生家里姓文，叫文子墨，是安宁元年生人，安宁十八年中的秀才，之后又学了十年，考了三次，次次落榜。


    原本家里也是富户，后来父亲走了，家里为了供他考学，田地卖了不少，如今家里就剩一亩地，一个宅子了。”


    “他年少得志，如今却次次落榜，可有缘故？”宋鹤晴问。


    这个时候，能在年少的时候连过县试、府试、院试成为秀才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就是文家家里原来是富户，才供得起。


    贾珠十四岁进学，已然被称为天才，而这个文子墨，条件比贾珠差许多，既没有随叫随到的夫子，也没有浩如烟海的书籍，却依旧能在十八岁中秀才，的确是有些天赋异禀的。


    “这事儿他们那片的邻居都知道，说是这个文子墨性格莽直，得罪了山长，被人从书院赶了出来，不叫读了。”


    “不是，京城这么多家书院，就没有一家接收他的吗？”宋鹤晴十分不解。


    云簪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这书院收徒也是看人的，文子墨的事儿在他那一带都知道，其他书院自然也不想收这么个刺头，有些书院倒是愿意看天分收了他，但他又上不起。”


    “其实这事儿也好解决，给他银子就是了，可惜这人有些倔脾气，不想要咱们的钱。”云簪道。


    “不要紧，既然收了这一百两，他暂时应该是有钱念书的，等等吧，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不是就这一年的事情。”宋鹤晴暂且放下这件事。


    很快，四月底，贾母六十七岁寿宴到了。


    按说贾母应该是正月里的生日，但那时候大家都刚刚过完年，哪有空参加什么寿宴。


    贾家要尽可能的多请一些人来，自然就要选个大家都不忙的日子，这就跟想要多收份子钱的话，结婚办酒席最好在节假日是一个道理。


    又因为五月是毒月，所以就定在了四月底，连带着月底的休沐日，一连要办好几天日。


    宋鹤晴不仅看见了上次席面上的那几位姑娘，还瞧见了楚三姑娘，楚三姑娘一见了她，就走了过来。


    “你家老太君的寿诞，竟然找不到你人了，你跟我来，有个人要见你。”楚三姑娘笑着说。

 22. 靖王

    “嗯？谁要见我？”宋鹤晴十分不解。


    她来这么几年，也没接触到什么外人吧，就算是乔清扬，她也没见过，只是通过身边人去交流，和他之间，隔了两个人呢。


    她甚至连这个府门都只出去过一次，还是去王家，见的也都是女眷。


    难道说是楚三姑娘想要给她引荐个好姐妹？


    这倒也不是不行，实际是，宋鹤晴还挺欢迎的，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于是她笑了，问：“难道是有人听了我的事儿，觉得值得一交？哪家的姑娘啊？”


    谁知楚三姑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你，还是这种形式，但你还是见吧。”


    知道不是自己想的情况，宋鹤晴有些警惕，楚三姑娘这么说，难道这人不是姐妹？


    “不是，你好歹叫我知道你要带我去见谁吧。”宋鹤晴有点不想去了，毕竟她和楚三姑娘也就见过一面而已，尚且不知道她的底细，一次见面，也完全不足以了解对方的人品。


    楚文珺也很无奈，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表哥会想要见贾家这个二小姐，也不明白他居然愿意为了见她，换个身份过来。


    “总之，我不会对你不好，这见面也没什么坑，你要见的人是我的表哥，他从我这里听到你的事情之后就一直想见你一面，正巧你家老太君寿诞，新宁伯府收到了邀请，他就跟过来了。”


    随后，楚三姑娘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的说：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见你，他就是要过来我也没办法。我也觉得他是脑子进水了才出的这主意，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不是坏人，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这人，忒懒，没好处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宋鹤晴仔细的听着楚三姑娘的话，她想，她大概知道这个表哥是谁了。


    新宁伯府如今就一个新宁伯，一个伯夫人，一儿一女，分别是楚三姑娘的父亲和宫里头的楚昭仪。


    虽然古代都是一表三千里，姑表、舅表、姨表，大多数不同姓的亲戚都能称作是表亲，但能让楚三姑娘无法拒绝的，大概率只有一个。


    新宁伯府是作为外戚突然发迹的，楚三姑娘的母亲家里也就是小官，她母亲那边的亲戚，是他们看楚三姑娘的脸色，而不是楚三姑娘看他们的脸色。


    那就只剩姑表了，而和楚三姑娘论姑表的，也就是如今在宫里的楚昭仪以及她的儿子，如今的靖王殿下。


    这人听了她的消息就要见她，大概率是猜出点什么，很有可能，他也和自己一样，不是红楼中人。


    只是这个貌似是自己老乡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她得亲自去见一面才能知道。


    片刻后，宋鹤晴特地问系统：“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死亡，会怎么样？”


    系统的答复是这样的：“系统锁血，走完主要剧情之前你不会死。”


    既然不会死，宋鹤晴开始乱猜：“那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能重来吗？”


    没想到她还真的就猜中了：“作为任务者，你有且仅有一次回档机会。”


    宋鹤晴彻底放心了下来，其实这么久下来，她感觉这个系统还是挺偏向她的，也没有说故意难为她，不完成任务就拿一道雷劈她什么的，给的奖励也都不错，所以才会特地问。


    “当然，如果宿主现在用回档的机会，将永远留在本世界，不得返回原世界。”系统又补充了一些解释。


    这样啊，宋鹤晴当然想要返回原世界，但这个能回档说明能够逆转时间，可比锁血珍贵许多，几乎是说，她想做什么都能做，反正能重来，虽然机会只有一次。


    既然如此，那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那就见一面吧，跟我来，就在你家的花园假山处。”楚三姑娘见贾家二小姐同意，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松了一口气，她这个表哥，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


    很快，宋鹤晴就跟着楚三姑娘到了假山处。


    东府有花园，西府自然也有，甚至和西府格局差不多，弄些假山，也是为了增加山石嶙峋、浑然天成的感觉。


    但假山的确是个好地方，进去了之后，除非是趴在石头上看，是看不见里头的人在做什么的，十分隐蔽。


    到了地方，宋鹤晴将云簪留在外头很近的地方，转身进了假山。


    没走两步，她就看见一个清正俊逸、蜂腰猿背的男子，他穿着宝蓝色暗银纹云纹花团箭袖，披着石青色团褂，倒是长身玉立，玉质金相，也不知内里如何。


    宋鹤晴刚一进来叶明潇就看见了，他的眼中满是惊喜。


    “你来了。”


    “不知靖王殿下为何想见我？”宋鹤晴问。


    叶明潇笑了：“你听懂了，真是老乡啊。”


    不是，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听懂了？她应该听不懂吗？他说的也还是中文啊。


    宋鹤晴心里的疑问一条一条，然后，她就听到了系统解释：


    “本土世界的人的发音和你的，大概是普通话和土话的差别，为了你更好的融入这个世界，系统自带翻译器。”


    靠，宋鹤晴忍不住爆了粗口，她怎么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刚刚靖王说的话发音是按以前的世界来的，她如果是纯正的古人的话，是不应该非常自然的听懂的。


    她看着叶明潇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明潇倒像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里，絮絮叨叨的说：“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本来还以为是普通的穿越，重新学习说话，重新认字，重新了解这个世界。


    后来好不容易长大了，才知道原来这是红楼的世界，可悄悄找了一两年，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好了，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宋鹤晴罕见的沉默了，她没有经历漫长的幼崽期，也没有语言不通的难题，认字倒是需要重新认，但红楼本就是明清小说，实际上她只需要认繁体而已，简单了许多。


    而且因为系统的存在，她是有目标的，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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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亡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有事儿干，还能见主角，能见证剧情发生，也不无聊，不像他，好像很孤独？


    “我不一定是听懂了你的意思啊。你怎么能确定呢？”宋鹤晴认真的问他。


    谁知叶明潇笑了下，好像她问的问题很天真：


    “你不会是刚过来吧？正常的古代闺秀谁会主动去见一个外人？不都是在父母亲朋的见证下认识的吗？就像是宝黛初见，也是在贾母的眼皮子底下见的。


    你主动过来，说明你没有对男性这个身份天然的敬畏，古代的千金小姐，从小生活的圈子人少，不会见除了亲友故交以外的其他男性的。”


    宋鹤晴懂了，合着只要她愿意过来，就说明她一定不是原装的迎春。


    “你想做什么？”


    叶明潇看出了宋鹤晴的抗拒，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做什么，只是想确定，我究竟是不是一个人，现在得到答案了。”


    “如果你愿意和我保持联络的话，那当然更好，毕竟我这个身份，还是挺有用的，你拿出去狐假虎威也可以。


    如果不愿意，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这个答案，就已经够了，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就安安静静的自己一个人在贾家生活就可以，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宋鹤晴眯着眼，目前来看，这个靖王没有恶意，甚至有点想要和她交好？


    按道理他是王爷，想要见一个官员的女儿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虽然主动问，说出来不太好，但这个不太好影响的是女方，不是他这个王爷，封建社会，就是如此双标。


    而且如果是开宴会的话，他是能很轻易将帖子送到贾家的，没见贾政对于一个王府的长史官都那么坐卧不安吗？他只要递帖子，她就必须得去。


    但他都没有，反而是麻烦了自己，用新宁伯府的亲友的身份过来，在贾府和她见面，不是在王府，而是在贾府，在她的家里，在她相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虽然见面地点奇怪点吧，但的确也就只有这里能让他们这队‘孤男寡女’见面了。


    她又在心底问：“他没有系统吧？”


    “经检测，没有。”系统应道。


    宋鹤晴放心了，没系统，那就说明只是普通人，普通人，那就有限制，好办多了。


    “你叫什么？”


    “这辈子和上辈子都叫叶明潇，上辈子就是普通人，毕业之后工作了两年，熬夜加班，过马路的时候迷糊了一下，被闯红灯的车撞了，然后就过来了。


    这辈子你应该也知道了一点，皇子开局，本来都快熬到父皇去世，能做个闲散王爷了，结果父皇成了太上皇，哥哥成了皇上，更难处了。


    这封号还是当今皇上选的呢，靖，平定、安定，就差直接明着告诉我安分一点了。”


    叶明潇似乎很喜欢和人说这些，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这下宋鹤晴相信他是真的有几分真心了。


    谁会脱口而出说什么熬到父皇去世啊，这话要是让人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23. 无奈

    “宋鹤晴，和你差不多，就是普通人，大学毕业之前出去旅游，在海里不小心遇上离岸流，体力不支，溺了水。


    不过我比你晚来一些，三四年前才过来的，不是一开始就过来，身份你也知道，贾赦的女儿，贾家二小姐，贾迎春。”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你的名字很好听。”叶明潇夸道。①


    “月明潇水流，你的名字也不差。”②


    叶明潇无奈的笑了下：“景倒是挺美，但我这名字，不是出自这个，我妈觉得明字好，我爸觉得潇字好，就加在一起，取了个明潇，至于到了这里为什么还叫明潇，这一代宗室子弟的排行是明字，潇取自潇水。”


    “就说你父母为什么从这么消愁的诗里给你取名。”宋鹤晴说。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些话之后，宋鹤晴居然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这是她没想到的，大概人总是需要一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吧。


    黛玉、探春、惜春虽然住在一起，算是朋友，但她们和自己的境遇全然不同。


    她是真的长在红旗下，生活在现代社会，接受过完整教育的人，这里不是她的家。


    而就算是仅仅只论现在发生了什么，论这个时代，她们的认知也不同，黛玉、探春、惜春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她知道，只有她知道红楼是如何一个悲伤的故事；只有她知道贾家的将来是如何的大厦将倾；只有她知道宝玉和黛玉之间不管纠缠多久，最终还是不能圆满；只有她知道，这红楼众人就没一个结局好的。


    她知道，但她无能为力。


    贾家的衰败是必然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就像探春说的那句，但凡我是个男人，我早走了，自有我的一番道理，迎春偏偏是个女儿，她就只能呆在内宅里，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她想帮香菱，却依旧还不知道到时候甄士隐进京了之后如何安排才能够不被贾王两家逼退。


    她难道能直接开口劝贾政不要帮薛家吗？


    那王夫人能吃了她，就连老太太或许都会怀疑，她是不是鬼上身了，她能私下里劝元春，但明面上，一句话没她多说的。


    家长们讨论正事的时候，是没有小孩儿开口的余地的。


    她倒是能见到薛姨妈，但薛姨妈是个什么人，溺爱孩子到骨子里的人，薛蟠犯了那么大的事儿，打死了人，她都不舍得打骂他两句。


    放香菱走，薛蟠指定不乐意，到时候他在薛姨妈面前求，就是要香菱与他做妾，要留下香菱，薛姨妈真的肯委屈儿子吗？


    不提这个，就算是她想帮一帮那个机缘巧合之下给她赚了许多钱的方秀才，她都做不到。


    她一不能为他找个名师，二不能找门路送他去书院，唯一能给他的，是文人最不屑的铜臭。


    如果换做是贾琏，只要他肯，舍些脸面人情，请客吃饭，再陪些银子，说不定都能将方秀才塞到国子监里。


    这些，都是她做不了的，她出不去。


    想到这里，宋鹤晴看着眼前的人，或许，他能做。


    “能帮我个忙吗？”


    叶明潇期待着看着对面的宋鹤晴：“只要我能做到。”


    宋鹤晴笑了一下：“不用这么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你应该很简单，一共两件事。”


    “第一件事，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救出香菱，已经在姑苏那边寻找甄士隐和他的夫人，如果可以，我想接他们来京城，威胁薛家交出香菱，但这京城之中，有权有势者甚多，尤其是像贾王两家这种功勋之后，更是不觉得以权势压人有什么错。


    我不想这件事真的闹到衙门里去，但若是仅凭甄士隐一家之力，很难要出香菱，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假装甄士隐和你有什么关系，让贾王两家不敢轻举妄动，乖乖交出香菱？”


    叶明潇认真听着面前的人讲话，简单思量，便道：“这当然没问题，我在京中有不少宅子，让他住进去，都不用说什么，贾家只要能查到这个，自然会往后退。”


    见他答应，宋鹤晴如释重负，以权压人虽然不太好，但她想达到目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只能这样做。


    这里不是现代，没有法律，没有媒体，当家做主的不是人民，而是皇上，本身就没有很多道理可以讲。


    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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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头的人想踩死下头的人，本身就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王熙凤能轻而易举的杀了皇粮庄头张华，贾王两家就能轻而易举的杀了姑苏乡绅甄士隐一家。


    “第二件事，帮我个忙，送一个叫文子墨的秀才进国子监，他是京城人士，安宁元年生人，安宁十八年中的秀才。他帮了我一个忙，我想回馈他，但他不想要钱，所以我想给他个机会。”宋鹤晴道。


    说是钱货两讫，十两银子换一本旧书，看似公平，可无论是对那个秀才，还是对宋鹤晴，账都不是这么算的。


    她靠着这本书，每年能稳定的进账几千两，说不定将来还会更多，而且这只是她的份，还没算乔清扬的份儿。


    对于秀才，这毕竟是他家的传家宝，价值远不止十两银子，若不是家里实在缺钱，不会拿出来卖。


    她算是趁人之危才拿下了这本香谱，原本就不是多么公平的交易。


    “文子墨是吧，我记住了，送个人去国子监而已，也不难，本身国子监就接受举子和拔尖的秀才做为贡生，这人只要是靠自己考上的秀才，肯定没问题。”叶明潇道。


    答应完了之后，叶明潇问：“那我到时候怎么联系你呢？你身边有没有人能出来？如果麻烦，我可以帮你买几个人，就放在外头，你想用随时能用。”


    听着叶明潇的话，宋鹤晴忽然意识到，紧紧呆在内宅里，是真的会局限一个人的思维，为什么她从来没想到这种办法呢？


    是因为她心里就觉得人是不能买卖的，还是她因为她从前钱不够？


    “不用，我有人，你留个地址和人，我叫他们过去找你。”别人买的人怎么能放心呢？就算卖身契在她手里，她也不放心，还是她自己办吧。


    叶明潇听见宋鹤晴的话，也没说什么：“黑石街醉月楼是我的，过去找一个叫甘德运的人，那是我的人，见着自然就能联系上了。”


    这边刚说完，外头云簪就已经在催了：“姑娘，二奶奶见你许久没见人，在找你了。”


    “那我走了，拜拜。”宋鹤晴扭头离开。


    叶明潇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宋鹤晴离开。

 24. 甄父

    贾母的生日宴过去之后，很快的，宋鹤晴就托乔清扬找人牙子买了几个人，相对于只见过一面的叶明潇，她还是更信任和她绑在一起的乔清扬一些。


    乔清扬听说她要人手，也没说什么，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乔家的人任凭驱使这样的话，因为就算是他自己，也是不放心手下的人身契捏在另一个人手里的。


    做生意久了，什么事情都见的不少，他自然知道，什么，都没有身契拿在手里来的踏实放心。


    二姑娘愿意让他挑这个人，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信任了。


    乔清扬直接去找了官牙，自己亲自挑了一遍之后，又叫人仔仔细细的写了一本册子，打算拿去给外甥女，最后还是让她自己挑选。


    宋鹤晴看着册子，只觉得乔清扬的确是用心，她从前在购物软件上挑东西，商家都没有他写的这么细的。


    这册子上不仅有这人的籍贯、性别、年龄、来历、技能、甚至还请画师画了像，连这人脸上有多少颗痣都有。


    最后，宋鹤晴挑了十二个人，也是巧合，里头正好有一家姓文的，一家姓武的。


    姓文的这一家，父亲文天华竟然还小有成就，他原是做师爷的，上头的知州犯了事儿拿他顶替，他一家就下了狱，上下五口人，连带着文天华的老母亲，妻子，他自己和一双儿女都被卖了出去。


    姓武的这家人，就叫武长德，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庄稼人，因为村子就在大山旁边，也经常上山打猎，尤其是他儿子武青，是打猎的一把好手。


    一家人也是倒霉，山上发了山洪，庄稼都没了，家里没米也没钱，就进山去了，好歹还有吃的，有个活路，结果官府来征讨强盗，拿他们充数，就被一起发卖了。


    剩下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十来岁的人，不是家里遭了灾，就是实在是没钱没活路了，所以卖了。


    这里头只有一个姓鱼的小丫头学过一点点刺绣，算是有点手艺，其他三个基本上可以说什么也不会。


    人不多，总共二百来两银子，之后每月还要有月钱，衣裳、伙食什么的，也都得宋鹤晴负责，她杂七杂八的算了下，一年怎么也得花掉一百五十两银子。


    买了人，自然要有地方放，虽然乔清扬说他那里地方多的很，但宋鹤晴还是决定在京城买个小院子。


    这时候，普通人庄户人家花几十两就能建起一正两厢的青砖大瓦房，但京城里的宅子，却是建造费用的好几倍。


    宋鹤晴只是随便选了个普普通通甚至地理位置有些偏僻的一进四合院，就要了她快三百两银子，连带着中人的费用和修缮屋子，补充家具、灶具之类的费用，共计三百五十两。


    这就是七八百两银子了，再加上她之前给文子墨的一百两，宋鹤晴忽然发现自己刚得的两千两随随便便就花出去了一半。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置办这么多的人，但她总不能天天叫麦家给贾府告假替她出去办事，终究不方便，还是有人在外头合适一点。


    最后她劝自己，银子没了还能再挣，人才是最重要的。


    等这十二口人都安置好在青石巷宋鹤晴买下来的宅院里之后，她派人去给叶明潇传了个信儿，得知了他在京城的宅院地址。


    果然是王爷，随便买的宅院都比她挑的那个好，位置更靠近内城不说，还是个三进院，价格就不会低于一千两。


    宋鹤晴只能安慰自己，他是有身份，但他没金手指，他见不到林妹妹。


    然后，就是等了，等着甄士隐过来，然后再和叶明潇联系。


    终于，寒冬腊月里，宋鹤晴刚喝完腊八粥，甄士隐到京城了。


    云簪过来传话：“乔姨太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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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乡下找到的甄老爷，那时他身上的钱已经差不多快用光了，本想就此离去，哪怕是做个乞丐也好。但一听到孩子有消息，还是想着上京，听说我们愿意资助他上京，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同意了。


    他说，他和妻子一把年纪，惟有这一女，从前也找了许久，还是没有消息，如今有消息了，却不想女儿已经被卖做奴婢了，实在是可叹。


    他这一把老骨头要是能将女儿要回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宋鹤晴听着甄士隐的话，忽然好像明白甄士隐为什么同意的这么快，甚至都不问一句，为什么她要帮他们，是不是和薛家有矛盾，或者和贾王两家有矛盾，想要拿他们夫妻俩当枪使。


    甄士隐这辈子尝过的酸甜苦辣不少，接触到的忘恩负义之人更是不少，像贾雨村这样的人，这年头有的是。


    他自从女儿离开之后，遇到的大多都是坏人，自然也明白，女儿英莲会是个什么境遇。


    或许他本身就已经没什么想要活着的意思了，若不是想着找回女儿，他也不想活了。


    所以他不在乎这背后究竟有什么事情，究竟牵扯到什么人，他只是想最后做一件事罢了。


    究竟是为女儿，为妻子，还是为他自己，都是一样的。


    “如今他们可安置好了？”宋鹤晴问。


    “那地方原本就是那位爷的地方，里头本身就有人看着，后来乔姨太太来了信之后文天华就又带着人去收拾了一遍，如今肯定已经住下了，估摸着，明后天就来咱们府里要人呢。”


    “叫文天华跟着。”


    他毕竟原来做过师爷，也见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员，他跟着，宋鹤晴更放心一些。


    “是，他也是这么说呢。”云簪回道。


    两天后，踏着风雪，甄士隐带着妻子封氏，扣响了贾府后门。

 25. 不能

    贾家的门童在门口看着，和身边的人侃道：“你瞧着人忒有意思，来找人，不上正门去问，反倒来后头扣门。”


    他旁边的人也有疑惑，道：“这边住的都是咱们这样的人，难道是找老爷太太身边的人想着给他蹭进去？”


    “谁知道呢，我反正是不认识。”他不在意的说。


    “还是去问问吧，这人穿的不错，身边也带着人，不像是来打秋风的。”说罢，那人就上前一步，问甄士隐一行人：


    “你来做什么？找谁啊？”


    甄士隐看着贾家的门童，没有说话，文天华开口问道：“金陵薛家是否在此借住？就是那个皇商薛家？”


    门童听他这么问，忽然明白了他这是知道，所以一来就敲门。


    “是在这儿，你有什么事儿？”


    文天华看这人问着问那的，开口：“你只管去叫人就是了。”


    这门童想着薛家大方，他跑一趟腿，说不定又有几十上百钱可以拿，这后门离薛家也就两步，也不费什么工夫，于是道：“你等着吧。”


    薛姨妈正在屋子里喝茶，听见有人找她们家，还觉得奇怪，问：“难不成是你舅舅家来人了？”


    薛宝钗坐着却不觉如此，舅舅家若是想来，早就来了，也就母亲还念着当初舅舅在信里说的那几句话，如今她算看明白了，那不过就是客套几句罢了。


    从前或许还有几分真情在，但如今哥哥打死了人，连舅妈的寿诞都没请她家，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你仔细说说？”


    门童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那人直奔后门而来，瞧着打扮，像是位老爷，身边也跟着几个人，好似还有他的太太，但并没有坐轿而来，我问他，他只说叫我叫人。”


    薛姨妈原还想着是好事儿，如今一听这人不像是来寻亲，倒像是来寻仇的，一时有些慌了：


    “莫不是你哥哥在外头又犯了什么事儿叫人抓住了，人家找到家里来了？”


    薛宝钗倒是比薛姨妈要镇定许多：“哥哥虽然说脾气大些，可最近过年，他不是喝酒就是赌钱，每日喝的烂醉，哪有工夫出去找事儿？”


    “说的是，才犯了事儿，你哥哥肯定是有分寸的。”


    “只是如今家里就咱们娘俩，怎么见人啊？你哥哥又不知道醉哪里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着家呢，难道咱们就这么晾着那人？”薛姨妈愁道。


    “这人也不一定就得妈亲自出去见，叫个下人出去就是了。”薛宝钗道。


    “那就叫张浦出去看看吧，他年纪大，应该稳重些。”薛姨妈随便捡了个老仆说。


    没一会儿，贾家后门，张浦看着甄士隐，问：“我家太太问你来是什么事儿？”


    文天华抬眼说：“我们老爷是上京寻女的，我们有消息，我家老爷的千金如今就在薛家。”


    张浦正疑惑他是哪里来的消息，说话的口气如此确定，又听他是来京城寻女，莫不是那个丫头？可那些丫头都是家生子，就算偶有不是，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会这么大费周章的过来呢？


    “你家老爷的千金是谁？”


    文天华笑了笑：“在这门口我不好说，毕竟姑娘家的名声金贵，不若我们进去说话？”


    张浦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同意了：“不过别走这边，你去那边，有个角门，可以进来。”这毕竟是贾家的大门，他不能随便放人进来。


    文天华也不意外，跟着张浦从角门进去，只觉得这院子小巧，和他如今住的四合院大小差不多。


    张浦亲自泡了茶给甄士隐，道：“不是我们太太不见你，只是哥儿不在家，如今家里只有女眷，实在是不好见你，你有什么事儿，我给你传话就是了。”


    文天华这才低声在张浦耳边说了他们要找的人就是香菱。


    张浦莫名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香菱那么好一个丫头，不是穷苦人家能养的出来的。


    他作为随着薛姨妈进京的老仆，叹了口气，道：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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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儿我知道，我家哥儿和外人争买丫头，我家哥儿先交了钱，那拐子就先卖给了我家，如今正在我家太太身边做丫头，只是你来要，我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丫头已经卖给我家，卖身契都有的，怎么能叫你带回去呢？”


    甄士隐开口：“可我女儿不是那拐子从各地收来的，那是他从大街上拐去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只是片刻的工夫，让下人抱着女儿去玩儿，没一会儿回来，女儿就没了，他派人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文天华补充道：“我对这事儿倒也有一些认识，那拐子拐了我家小姐，原本就不在理，按说应该下狱的，他没有我家小姐的处置权，这事儿从一开始就不对，你们和拐子签的卖身契，就算是拿到官府去，也应该是不作数的。”


    张浦倒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一层缘由，毕竟就算是他，也只听过卖儿鬻女，卖妻典妻，卖家下人的，这若都不是，他倒是不怎么清楚。


    “这，我去问问太太。”


    薛姨妈听了张浦的回话，并不觉得自家有什么事儿：“就算这事儿是真又如何，这香菱已经是我家的人了，光凭他一张嘴，难道就要让他带走？”


    最近蟠儿可没少在她跟前问她要香菱，都说了七八回了，可见是真心想要，她还想着一过年就把这事儿办了呢，突然出现这么个人算怎么回事儿？


    想着张浦描述的那人穿着打扮，薛姨妈不觉得是什么惹不起的人，如今她又住在姐姐家，更是不惧。


    “不管他如何去说，你只管回他，人是不可能叫他们带走的，我家只有添人的，没有减人的。”


    甄士隐听着张浦的回话，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并没说什么，只等着文天华开口。


    “如果薛太太是这个态度，那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在下虽然不才，也做过几年师爷，知道些讼狱之事，当初那场官司，明摆着说，是你家哥儿去了，这才了结，如今听你口气，你家哥儿还光明正大的呆在京城，就不怕出事儿吗？”

 26. 拐子

    张浦看着甄士隐一行人，心下觉得这事儿不是他能做主的，连忙过去找薛姨妈。


    薛姨妈一听来人提起了金陵那场官司，就慌了，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薛宝钗思索一会儿，答道：“不若妈差人问问他提起这件事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香菱吗？若真的只是为了香菱，给他们就是了，怕的是当初的事情做的不干净，叫人拿住了把柄，为的是搞垮咱家。”


    薛姨妈却不同意：“这香菱，早说好要给你哥哥做妾的，如今若是没了，他哪里肯啊？不若我还是找你姨妈说说，将这人打发了去的好。”


    薛宝钗实在是不明白，只是个丫头而已，有什么不能舍的，就算是给他们十个，总好过人家拿这事儿威胁家里。


    姨夫姨妈能帮家里平一次，未必就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家里平事，如今他们客居在贾家，本就艰难，若是再拿这些事情去犯姨夫姨妈，岂不是更加不好？


    但薛宝钗拦不住母亲，只能跟着她去王夫人的院子里。


    王夫人见妹妹过来，本想好好说说话，但没想到妹妹居然是一脸慌了神的样子，她连忙问：


    “怎么了？”


    薛姨妈将甄士隐的事情一说，王夫人道：“难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想是知道你家有钱，来讹钱的，不要紧，我派人打发了就是。”


    说着，王夫人就派周瑞家的出去，去见见这个甄士隐。


    周瑞家的被叫过来，知道是这种事儿，立马打包票说：“这谁人都能进咱家的大门了，太太莫急，我这就打发了去，不叫太太操心。”


    等周瑞家的到了地方，见到甄士隐，仰着下巴道：


    “咱们这里是荣国公府，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来胡说的地方，我是这府里管家太太身边的人，如今得了令，叫你们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不然我家太太生气了，可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文天华见她就知道是谁，之前姑娘来信说过，如今也不怵：


    “我们所说的句句属实，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查，如今我家老爷亲自登门，为了就是要回女儿，如果你们不同意，那就京兆尹见，我就不信了，天子脚下，还没有王法了不成？到时候我家老爷怎么样不好说，但你家太太的外甥薛蟠，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周瑞家的见着几个人完全不怕，还说要闹到京兆尹，更是生气：“有胆子你就去，不过是乡野土夫，做了几年官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京城里，多的是你惹不起的人。”


    文天华笑道：“惹不惹得起，试一试就知道了，我家今天话就放在这里，若是十天之后见不到我家小姐，那就京兆尹见。”


    说罢，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


    周瑞家的回去复命，见了王夫人便控诉道：


    “不知哪里来的乡野村夫，不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敢来咱家撒野，甚至威胁说是交出去他家女儿，就要告到京兆尹，实在是胆大妄为，我还没说完话呢，人家就自己走了，简直是不把咱们荣国公府放在眼里！”


    王夫人听见京兆尹，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正想着，旁边的宝钗便道：


    “姨妈，这人既然敢这么说，难道是有什么依靠？他还特地提到了金陵之事，难道是想将此事翻出来，威胁咱们两家？”


    “是这个理，那我派人去查查吧，看看这人背后是谁，也好做打算。”王夫人觉得宝钗的话很对，当即就叫周瑞家的出去探探消息。


    周瑞家的也跟着说：“这家人还说是让我们尽管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说要是不放出他家小姐，十日后就去京兆尹，语气很坚定，的确是有些可疑的。”


    这边甄士隐一行人离开，宋鹤晴就接到了消息，她点点头之后问：


    “拐子和门子安顿在哪里来着？”


    “都在一起，姑娘放心，好几个人看着，错不了的。”云簪应到。


    当初她想着拿甄士隐一家威胁薛家，但终归是口说无凭，还得有人证才行，所以她在派人去寻找甄士隐一家的同时，也派文家和武家带着人去江南一带寻找拐子和门子。


    拐子倒是很好找，他是原本就干拐卖的事儿，就算是香菱被卖，他在牢里关了一年，也还是不打算换行业，依旧是从四处搜寻长得好看的女孩儿，放在院子里养着，打算日后高价卖出去。


    毕竟这行，实在是挣钱。


    他能在牢里被关一年都获得好好地，也算是有些人脉，上上下下都打点过，葫芦案过去之后，更是需要钱去酬谢，顺带将自己弄出来，于是他卖了院子里正养着的女孩儿之后，又四处寻摸着继续干。


    所以找到拐子不是什么难事儿，甚至这样一个人就算是消失个几月，一年的，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很可能出去找漂亮姑娘了。


    文天华不过花了两月工夫，就将拐子找到了，然后送上了京城。


    但这个门子，实在是难找，当初贾雨村乱判葫芦案，就是他在其中出的主意，还给新任的贾老爷介绍金陵的四大家族。


    叫宋鹤晴来看，门子属实是被贾雨村骗了。


    贾雨村是什么人？


    他原本就在姑苏住了许久，盘桓在江南一带，凭借着人脉教的了甄宝玉，又被林如海看中，做了黛玉的启蒙老师。


    就连门子和贾雨村说话的时候，都有一位姓王的老爷前来拜访。


    他本就在江南一带的贵族圈子里混饭吃，怎么可能不知道金陵城中哪几个家族最厉害呢？


    甚至宋鹤晴觉得，那位王老爷，就是王家的人，就是王子腾派过去叫贾雨村一定要解决这件事的。


    甚至在仔细想想，贾雨村去金陵，或许本来就是注定的，拐子在牢里羁押了整整一年，难道从前的应天知府真的就不会判案？


    他只是不敢，又或者说不想判这个案。


    从前的应天知府也知道，这事儿虽然小，但牵扯到的人麻烦，索性他再熬一年，或许就能升职，那还管这桩烂事儿做什么？


    等着就行了，王子腾自然会派他自己的人来了结此事，他清清白白的，仍旧做他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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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王子腾恰逢升官的档口，知道这事儿必须得了结，又听贾家说有这样一个人，履历也符合，还因为生情狡猾，擅纂礼仪被弄下去的，正好可以为他所用，就把贾雨村弄过去了。


    果然，贾雨村很快给他写了一封信，说令甥之事已经了结。


    贾雨村都能给王子腾写信，他难道不知道王家？他就是凭借着贾政一番运作才成功复职的，他能不知道贾家？


    既然都知道了贾王两家，岂会不知道薛家和史家？


    贾雨村可认识冷子兴这个大嘴巴，对于贾家的人，那可是清楚的不得了，自然不会不知道贾家老太君姓史了。


    贾雨村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可怜门子还真以为这位新任知府老爷什么都不知道，巴巴的拿出了护官符，说了半天。以为贾雨村会念着自己既给他护官符，又给他出主意的情分，好歹念他个好。


    不想贾雨村完全不认，反而寻了个错处，将门子远远打发了。


    这一打发，就难找了，毕竟已经不在江南活动了，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


    贾雨村又将这事儿抹的干净，竟然连当初和门子在一起的同僚都不知道门子被调去1了哪里。


    最后这事儿还是叶明潇解决的，他直接找人去查了档案，门子虽然不是官，好歹也是吏，被调在哪里，还是有文件记录的。


    叶明潇直接将人送了过来，也不知道是给门子说了什么，门子简直是问什么说什么，如今就在她那处小院子里关着。


    拐子和门子这两大人证都在，就算是真的告上官府，宋鹤晴也是不怕的，论钱她也不是没有，乔清扬已经将今年的分红给她送到小院子里了，足足四五千两呢。


    王熙凤处理张华的事情才花了几百两，就算是那桩婚事，也就收了三千两，四五千两应该是足够用了。


    再不济，还有叶明潇这张虎皮呢。


    她就不信了，准备的这么充分，香菱还救不出来了？


    又过了几日，王夫人和薛姨妈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宋鹤晴都觉得奇怪，她足足给了她们俩十天的工夫，她们两个竟然什么都查不出来？


    难道要她把饭送到她们嘴里，才会吃吗？


    不过就这几日，宋鹤晴是真的体会府里八卦传的有多快。


    才几日的工夫，就连绣橘，都能事无巨细的给她讲甄士隐过来要人了，甚至许多人已经有了猜测，觉得这千金小姐，就是香菱。


    还有人对此十分不忿，原本见香菱长得好，是被拐了的，还有几分同情，如今，知道香菱的父母还念着她，这几分同情也没了，只剩下妒忌。


    就这个速度，当初贾家抄大观园的时候，探春能说出那句，甄家就是自己抄了自己家，才引来后头的抄家之祸，好像也蛮正常。


    她当年读红楼的时候可不明白这处了呢，总是疑问探春如何知道甄家的事情，她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如今清楚了，大概就是从这些下人口中知道的。


    最后，宋鹤晴忍不住了，悄悄的去问王熙凤，打算从她这里，探探口风。

 27. 回家

    王熙凤也正为这儿事儿发愁呢，她对着宋鹤晴大倒苦水：


    “因那周瑞家的无能，四五天了，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太太前儿就把这事儿交给你哥哥了，你说这事儿又不是咱家的，管了也没好处，一个不好，还惹的一身的骚。”


    王熙凤是真的不是很想管这事儿，自从上次王夫人想要让她放利子钱之后，王熙凤就知道她这个姑妈和她不是一条心。


    从此之后，只要是王夫人吩咐的事儿，她都留了个心眼，再不想从前那样尽心尽力了。


    这次王夫人直接吩咐贾琏，王熙凤也觉得不好，这薛家是二房的亲戚，又不是大房的，费劲儿跑一圈，要用掉多少人情，最后能得到什么？


    不是她看不起薛蟠，但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薛家如今的情况。


    说的是有百万之富，实际上呢？


    光是薛家在金陵就有八房，长房能分到大头是不错，可如今长房的男丁薛蟠不是死了吗？


    就因为薛蟠打死了人，为了避祸，薛家族内出了文书做保，说薛蟠死了，这长房的男丁死了，又没留个后。


    薛家在其他地方，尤其是金陵的产业，恐怕早就被其他七房吞噬殆尽了。


    想到这里，王熙凤是真觉得薛姨妈不够聪明，要是当时就说香菱是妾，让她怀孕，好歹有个孩子说是遗腹子，起码薛家不至于被逼到上京。


    如今薛家就剩京城里的生意可做，还是靠着贾王两家保住的。


    她知道的，也就只剩下三四行可以做，远不如当时的规模，就这三四行，依她来看，薛姨妈和薛蟠保不保得住还另说呢？


    没见宝钗身上都戴不起首饰了吗？


    谁家有钱不给女儿置办行头的？这可是在国公府。


    她说不要，她懂事，大人就能不给了吗？这不就是欺负她懂事吗？


    薛姨妈不至于想要欺负女儿，或许她就是真的没什么钱了，想要节省，仅有的那部分，自然得仅着儿子去花。


    这薛家都没钱了，再去管他们家的事儿有什么好处？王熙凤是真的想不明白。


    宋鹤晴得到消息放心了不少，王夫人手下的人是真不行，这四五天，竟然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当真都是草包。


    希望她的便宜哥哥能有点本事，别浪费了她的这一年的谋划。


    又过了几天，宋鹤晴看王熙凤更愁了，问：“嫂子怎么愁眉苦脸的？”


    “还不是薛家那事儿，你哥哥出去跑了几天，是听到一些风声，说那伙人从江南到京城竟然都是有人护送着的，家里像是也有几分底气。


    这倒都不算什么，最要紧的是，那伙人到了京城，居然有人去接他，也有处落脚，像是在京城认识人一样。


    你哥哥跑了半天，才打听到那户宅院的地契上的人可能是说，都说是位大人物，偏还姓叶，这可是国姓，靠着国公府的底蕴，好容易打听到就是某位王爷，就不敢再继续查下去了。


    薛家这事儿办的，竟然不小心得罪了某位王爷，太太如今还不知道怎么着呢，薛姨太太就哭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鹤晴看着王熙凤，不明白王夫人和薛姨妈这是怎么了，这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人家要什么给什么呗，她不是早说了，要了香菱就走吗？也没逼着想要薛蟠下狱啊。她们都脑补了什么啊？


    “那姓甄的人家，不是就要女儿回家吗？薛姨太太给了他不就行了？”


    王熙凤也是这么想：“我说也是呢，但太太和姨太太总是不安。”


    “这也没办法，把事儿做下了，就得承担后果，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要我说，我都没见过这么傻的人，打死了人，不往山沟沟里跑，偏要在京城晃荡。”宋鹤晴叹到。


    叫她说，杀人偿命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可惜在这里讲不通。


    又过了几天，听说梨香院那里薛蟠闹出了很大的动静，硬是不要让薛姨妈送走香菱，但薛姨妈实在是害怕，比起对儿子一时的心狠，她还是更怕失去儿子。


    甄士隐成功接到香菱之后，香菱还是懵的，她其实知道这些天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不是很懂现在这个情况。


    又或者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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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性的封闭了自己，只听，只看，但不去理解。


    宋鹤晴听到这里为香菱叹了口气，在拐子手里呆了几年的人，早就被打怕了，文天华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当初去找拐子的时候，看见那一院子的女孩子，还是觉得老天无眼。


    香菱不敢记得自己的年龄，不敢记得自己的父母，不敢记得自己的祖籍，不一定就是因为她当时太小，更多的，是因为这些话，拐子也会问。


    如果香菱答了，那就是一顿毒打，打的多了，她就不敢再说自己记得了。


    所以如今面对父母，她更多的可能是不敢相信，惶恐不安，而不是高兴。


    但宋鹤晴相信，只要过段时日，她感受到来自己父母的关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大概是甄士隐痛快的离开了京城，薛姨妈总算是没有那么惴惴不安了，但也是因此，没过三月，她就又放松了对薛蟠的管教。


    甚至自香菱之后，她耐不住儿子苦苦哀求，给他买了个看得上的舞姬做妾，花了足足五百两银子。


    听的宋鹤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也太溺爱了一点。


    今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后，秦可卿就病了，宋鹤晴算着时间，特地跟着王熙凤过去看了看秦可卿，打了一下卡，获得了一个书法加成，只要她练字，就一定会有成效。


    得了奖励的宋鹤晴天天在家练字，看的黛玉都在问：“什么时候你对是练字这么感兴趣了？”


    宋鹤晴回她：“你不懂。”


    黛玉从小练字，她的字本来就好，是不懂她这种写字像狗爬一样的人的痛的，她小学没少为了这个被老师罚抄写。


    后来终于为了考试写端正了，也是付出很大努力的，她每个暑假都有一门书法课的辅导班呢，字不还是写的就那样，纯粹是天赋不行。


    如今有了这个加成，她只要练，字就会越来越好，肯定让人欣喜啊。


    等宋鹤晴练了大约十来天，忽然听门下的小丫头莲花而说：“刚看周大姐带着个姥姥过去，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姥姥，不会是刘姥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