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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雪夜蝶

作者:漠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风吹动床幔,无形异香萦绕漂浮,南宫政仁忽觉什么东西扫过眼睫,迷蒙睁眼,视线中一只亮闪闪的蝴蝶停在眼角,扇动条纹弯绕的翅膀,轻轻扫过他皮肤。


    突然眼前一花,他一下发现自己竟躺在高空中,雪风呼啸,漫天的红粉色流火不断掠过身边。这番情景像极了前世与姐姐决战那天。


    高高在上的人影朝他斩落一剑。


    南宫政仁只觉灵魂被这一剑斩出身体,朝下方疾速坠去。


    他笔直地落入一潭平静的水面,如同砸穿了一面镜子,碎片炸开,化作千万只晶莹的蝴蝶四散而去。


    绵长的水波裹挟着他不断下坠,落入深海的窒息和越来越黑的水底让他开始呼吸困难。


    突然后背终于触及一个坚实表面,胸腔中的压迫感也瞬间释放,他睁开眼,仰起头,后脑勺感受到地面冰凉的温度,大口大口呼吸着地牢里潮湿血腥的空气。


    视线重新聚焦。


    一双手撑在他肋骨上,垂落下来的发丝在眼前晃动,南宫政仁抬眼往上看去。


    “姐姐?”


    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重生了吗,怎么又回到那天了。


    灼热的感官刺激着他,包裹着、吞没着,缱绻到窒息。


    他抬起手,想要帮她撩开散乱的头发,指间碰到发丝时,一条婴儿小臂那么的粗的滑腻触手从身后的黑暗中冒出,缠住手腕。


    又一条触手从另一边冒出,沾着涎水的触尖轻轻勾了一下祝寒的侧脸,然后亲昵地缠上她腰部,就像一个粘人的小孩子扑进了母亲怀里。


    “别闹了,去一边玩。”她停下来,怜惜地抚摸着触手,任由触尖绕上她手指,“别打扰妈妈。”


    那双眼角染着绯色的眼睛里,靡丽的瞳孔像是血色的万花筒,时而收缩成针,时而如同盛放的花蕊,映照出他身影。


    突然她捂住头,眼睛闭上又睁开,呼吸粗重,双肩上下起伏,熟透的脸上多了几分清明的神色。前一刻还温柔注视着触手的眼神变得抵触、厌恶,她拽着那只触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滚出去……”


    就像有不同的声音在她耳边争吵,侵占她的脑海,她无可忍受,俯下身抱紧了南宫政仁,滚烫灼热的呼吸喷吐在耳畔。


    “阿政、阿政……我好饿,要饿疯了,为什么吃了这么多,一点也没用……”


    在南宫政仁眼里,她整个头部如同投射在分崩离析的镜子里,光怪陆离地拉扯出不成形状的虚影,偶尔恢复原状。


    他用没被触手缠住的另一只手沿着她小腹上一道弹孔大小的疤痕狰狞的边缘滑过,手指按压上那片与正常皮肤触感不同的地方,将一点从里面凸起的弧度压下去。


    身上之人发出一声喟叹低吟。


    明明没有任何人,包括系统,跟他说过这道疤痕是从何而来。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这是她百年前和凶神一战时留下的伤疤。


    她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这道伤。


    “很疼吧……”他五指拂过那个地方。


    想让她更疼吗?


    南宫政仁猛地打了个寒战,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就像有人凑到他耳边对着耳膜说话一样。


    黑暗中冒出更多长长的触手,很快就像蛇一样缠满他全身,一条触手飞快地沿着脖子裹上他的头,就像织着茧一样将他吞没,最后一圈将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彻底遮住,世界陷入黑暗。


    再一睁眼,眼前是一片黑红的炼狱,尸体堆积成山,岩浆沸腾翻滚。南宫政仁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个陌生而庞大的身体之内,不受自己控制地在四下乱飞。


    这具身体传来的感受过分真实,就好像真的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他感受着这具身体,描摹不出一个成形的轮廓,就仿佛是混沌本身。


    定睛一看,不远处追击着祂不放的那人不正是祝寒,或者说,是一百年前,状态最鼎盛的祝寒。


    气色比现在好不少,锁定着祂的那双眼清冷肃杀,高马尾在身后飞舞,整个人的气质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人剑合一。


    南宫政仁此刻突然能明白,曾在南疆说书台听过的三百年前炎国一道明剑划破修真界长夜,剑势如火,剑心如莲,让三洲五国都为之震动的剑修到底是什么样的。


    南宫政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而记忆里的她总是温温柔柔游刃有余,极少露出攻击性。就像是一把淬血的剑插进雪地里,终年被雪掩盖。


    只有那双眼神,一些时候即使是在笑着,也让人心生畏惧。


    从四周环境的破坏程度来看,他们已经进行过很久的战斗了。


    她嘴角挂着血,身上也有几处血迹斑斑的伤,但相比之下,南宫政仁这具身体的状态更差。


    到处都是天罗地网般绽放的红莲业火,祂根本无处可逃。


    祂操纵着数十只扭曲的触肢抵御着业火,祝寒追击的速度很快,前后夹击,胜负似乎已成定局。


    祝寒将要挥剑的前一刻,祂呕出一堆混着许多人体的黑泥,朝下方的岩浆落下,那些人虽然残缺不全,但有的还是活着的。


    “仙师,救命啊啊啊啊,救我!”


    南宫政仁知道她肯定会选择去救他们。


    她分出内力去护住那些人,将他们转移向地面,一瞬的分心,祂抓准这个机会反击。浑浊的身体中,一根纤细的血色管状物口器从血肉中绽出,在祂庞大身躯的衬托下就像是蚊子吸血的口器,顶着祝寒全力斩出的一剑弹射出去。


    山峦倾塌,大地崩裂。


    南宫政仁感觉身躯四分五裂地迸开,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那根口器穿过剑光,穿过业火,扎入祝寒小腹,口器尖端瞬间充血一样变成深红,有什么东西在皮层下“咕咚咕咚”地涌进她身体。


    祂不再有动静,祝寒拔出那根东西,突然眉头一皱,身形晃了晃,随即捂住嘴跪倒在地,用剑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先前还正常的脸色转眼变得惨白,漆黑的血从口鼻中涌出,顺着指间流下。


    周身环绕的红莲业火明明灭灭,不稳定地颤动着。


    握剑的手也无法再坚持,终于,她手一松开,身体穿过南宫政仁的魂体冲上去想扶住她肩膀的手,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想起来了吗……”还是先前那道声音,只是这一次更加清晰,他仿佛能感受到有呼吸喷吐在脸上,皮肤像是在被蚊虫啮食。


    不、不要。


    南宫政仁双目失神,伸手颤巍巍探向呼吸微弱的祝寒。


    手指只能虚抓到空气。


    他发疯一样抓着空气,直到猛地睁开眼,两行眼泪挂在脸上,一只手还维持在一个冲着天花板想要抓住什么的动作。


    他翻身下床,外衣也来不及穿,推开门跑入雪地里,朝着拂雪阁跑去。


    脚下凭风,雪风灌得嗓子生疼,风雪将浑身沾湿。


    他猛地推开祝寒书房的门,一片漆黑,不在这里。又上上下下四处找她,每一间屋子都是黑的。


    不知是不是刚醒来的原因,他眼前有些模糊,一晃神看到两只蝴蝶在前方飞舞,鬼使神差地,他跟了上去。


    一路循着来到离火宫后山下,后山无路,他凭风只能到达半山,后半程便徒手攀爬上去。


    登上山顶,跟着眼前的蝴蝶一路往南走,直到远处可以看见后山临海的悬崖。


    这是离火宫最高的一座山崖,陡峭嶙峋,下方就是汹涌的南冥海,深蓝色的海面趋于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见潮汐在引力下涨涨落落的声音。


    南宫政仁看到祝寒的背影,她站在悬崖前,穿了一件纯白的吊带裙,在黑夜中像是一抹月光一样显眼,裙摆开叉到大腿,冷风将裙摆和发丝往后吹。


    南宫政仁刚想要上前,就看见祝寒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他脑袋里差点有根弦要断了。


    好久没游泳了,祝寒心想。


    果然游泳还是得选南冥海,够冰够沉,特殊的海水零下几十度也不会结冰,密度也比普通水高,游起来才有劲。


    她心神放松,放任自己在空中下坠,呼啸的风声刮过耳畔,突然感觉好像还听到了一点南宫政仁的声音?


    她身体已经到出现幻听的地步了吗?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祝寒这下确定了,不是幻听,她落入海中的前一秒,睁眼往上看去,只见悬崖上几颗碎石落下,南宫政仁大声喊着她名字就从山崖上跳下来。


    祝寒:?


    什么情况?


    他也想游泳?


    浪花溅起,她刚沉下去,就在水里调转头身方向,想冒出头去看看南宫政仁到底想干嘛。


    还没来得及浮上去,眼前突然炸开汽水爆炸般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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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之立刻感觉到南宫政仁直接撞上了她。


    一股陨石般的冲击力撞得她眼冒金星,直接将还没冒头的她砸下去,在水底划出一道流星一样的路径。


    祝寒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没憋住气,海水呛入鼻腔,一串水泡从口鼻中冒出。


    他要谋杀她吗?!


    她想捂住鼻子,浑身却都被南宫政仁紧紧圈着,力道还不是一般的大,她是分毫都动不了。南宫政仁头贴在她腹部,嘴巴张张合合地叫着“姐姐姐姐要死一起死”,口鼻中咕噜咕噜冒着白花花的泡泡,两人一直在水中下沉。


    祝寒:什么东西,我不想跟你一起死啊。


    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南宫政仁在水中胡乱抓着,还想来抱住她,祝寒如临大敌,一把抓起他手腕带着他往上游去。


    后山山崖。


    “咳咳咳咳!”南宫政仁跪趴在地上,疯狂咳水。


    祝寒在一旁扶着额头,南冥海比冰雪还冷他也是敢说跳就跳。


    天寒地冻的,他趴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大晚上也不穿多点,就穿了一件里衣,跟没睡醒就跑出来似的。当然现在也全身湿透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滴水。


    祝寒弹了簇火团去他面前,照亮他的脸。


    “我回去给你拿衣服。”祝寒说着转身回走。


    身后传来他慌忙起身的声音,踉跄的脚步逼近,一下双膝着地跪在她身后。


    他紧紧抱住她的腿,脸贴在她大腿上,就像一块冰贴了上来:“姐姐,对不起。”


    祝寒头疼:“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跳下来,不怪你。你快松手,我很快就回来。”


    南宫政仁还是抱着她不放。


    祝寒深吸一口气:“松手。”


    语气低了几度。


    南宫政仁这才乖乖把手放开。


    祝寒:……


    原来吃这一套啊。


    她折返回拂雪阁,很快就回来了。


    将干净的贴身衣物、棉衣、棉被扔到南宫政仁身上:“快把衣服换下来。”


    她转过头去,南宫政仁在后面窸窸窣窣换衣服。


    “姐姐,我好了。”


    祝寒转过身去,南宫政仁裹在被子里像只粽子,只露出一张脸,没什么精神,在火光的映照下两只眼睛里还有些许水光。


    祝寒挨着他坐下,余光斜斜地看着他侧脸:“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南宫政仁愣了片刻,似乎有些迷惘:“跟着蝴蝶找来的。”


    心跳平稳,不似作伪。


    祝寒心说幽潭龙蛇那一巴掌真是把这孩子扇傻了,零下几十度哪来的蝴蝶?


    也罢,可能是才给他下了毒,一点小小的愧疚作祟,她允许他保留一点秘密。


    随着她抬眼望向夜空,一道绚丽弧光映在眼底。


    运气不错,今晚有极光。


    这里是极光最佳的观赏点,可以完整地看到幽绿色混杂着一些紫色的极光缓慢涌动翻滚,夜空就像在燃烧一样。


    “姐姐,你冷吗?”南宫政仁突然问。


    虽然只穿了一件吊带,但以祝寒的境界,那当然是不觉得冷的,甚至可以说她正好喜欢这样的温度,临海的后山冷风呼啸,是她平常最爱来的地方。


    只是南宫政仁这么一问,她也就顺势说道:“有点冷呢。”


    于是被子的一角掀开,两个肩膀靠到一起,祝寒直接将头也靠了上去。


    这样他的气息就离她很近了。


    肩膀很宽,有肌肉,头靠在上面也不硌。她闭上眼,将鼻子凑近他侧颈,发丝间有一股清冽的淡香。


    突然很想就这么睡一会儿。


    感觉到南宫政仁手臂绕过她后腰,掌心贴在腰线上,过了一会儿,腰间的力道缓缓收紧,身侧的发丝也簌簌地垂落,他的鼻息不知何时近在咫尺,祝寒感觉现在抬头就能直接对上他嘴唇。


    他似乎在犹豫什么,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脸上,痒痒的,让祝寒想起以前养狗时晚上睡觉被狗对着鼻子闻来闻去,虽然是依赖亲近的表现,不能说不可爱,但她其实更想安静睡个好觉。


    她睁开眼,抬头吻过他近在咫尺的唇角,舌尖将一点细雪吻开。


    “乖啊,别哼哧哼哧的了,让我睡会儿。”


    嗯,果然一下就不乱动了。


    祝寒心满意足继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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