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想不到,郡主府的书房竟然这样快就派上了用场。
裴约已达成了回郡主府住的目的,决定暂且将对住书房的反对向后放一放,又拉起了她白皙的手。
这么柔软细长,能使出的力气却不小。
她指甲上用凤仙花染出的大红尚未褪去,右手食指的甲缝里残留着半干的血痕。裴约又忍不住扣住了她的手腕,拇指压在她跳动的脉搏上:“依照裴氏家规,妻伤夫者,禁足三日,抄《女诫》五遍。”
提起家规,他便想起大婚后的第一日她为了不学家规对自己撒娇的模样,垂眸轻声道:“是我没好好督促你学家规,教妻之过,在我。”
明珂原本想顺着他的话说一句“没错,所以你打算怎么罚自己”,又顷刻反应过来这会让自己重新落入学裴家家规的境地,抽回手道:“什么家规不家规,在这边府里,我就是最大的,惹我生气就该打。”
真是娇蛮。裴约有些头痛了:“日后有了孩子,你也要这么以身作则?”
见明珂噎住了,裴约继续道:“再者,伤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明日上职时被人瞧见,不知又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随他们说去。”明珂冷哼一声,“韦相公还有被夫人抓花了脸上朝的时候呢,夫妻之间哪有一直和和睦睦的。”
可原本和睦的夫妻偶有争执,人们只当是情趣;他们这种本就又不被看好的新婚夫妻吵了嘴,大多数人只会说风凉话。裴约心想,明日上职前得拿她的胡粉遮一遮。
——他一丁点也不想让别人臆测他与明珂婚后不和。
可怎料次日清晨他在妆奁里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胡粉。明珂昨夜累极了还在睡,裴约便找到伺候她梳妆的小满问:“你家娘子的胡粉放在哪里?”
小满老实回答:“娘子生得白,平日里不用胡粉傅面,顶多用些胭脂。”
裴约:“……”
再耽搁下去上职都要晚了,他只好顶着脖颈上的伤出了院子,在侯府大门前迎面撞上了同样要进宫上职的明彰。
明彰一眼便瞧见了他颈间的伤痕,嘴唇动了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对他微微颔了颔首便策马离开了。
阔别十日再回詹事府,上官们有着不少事要交代裴约,无缘去裴家参加婚宴的小官小吏也纷纷来向他贺喜。
不过半晌的功夫,大半个詹事府的人便都见过了裴约。纵然他们之中没有人蠢钝到直接问裴约颈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打量与猜测的目光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等到裴约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心无波澜地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时,听闻此事的太子又悠哉悠哉地踱步过来,张口便问:“你们两个谁打赢了?”
裴约深深呼出一口气,克制着回答:“臣与内子并未起争执。”
太子将信将疑地离开了,裴约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麻木地想,还好今日没有朝会,无需在更多人面前丢脸。
怕什么便来什么,用过午膳后,宫中突然来了人宣太子进宫,连带着裴约一起。
而宣他们进宫的原因,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打到公孙策答应了娶郑九娘后,镇北侯生怕儿子又要反悔,立刻火急火燎地同郑氏开始商议婚事。知晓世家规矩重,他很直白地表示一应事宜均由郑氏做主操持,侯府只管配合。
没过几日,郑氏便给镇北侯府送来了拟好的聘礼单子,让侯府按着单子准备聘礼。
镇北侯看清聘礼单子后有些呆——这些东西,估计要搬空整个侯府才能凑齐。
公孙策当即见缝插针道:“我就说这些阴货憋着坏水儿呢,他们算什么东西,尚公主都用不着这么重的礼!爹,我不娶了!娶一个郑九要把家底都掏空,那大娘二娘的嫁妆怎么办?!”
可已经商议到下聘的地步,再作罢实在显得太奇怪了。镇北侯只觉得骑虎难下,恰好今日进宫时皇帝问了一嘴婚事进展,他便忍不住向皇帝诉起了苦。
“都是和五姓结亲,臣原本是按阿鲤的嫁妆数准备的聘礼。”镇北侯愁眉苦脸道,“明彰将半个宁远侯府都给了阿鲤做嫁妆,宫中又添了一份当初皇后娘娘给她攒的陪嫁。臣寻思这个数还不够么?没想到……唉。”
皇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当初迎娶皇后的聘礼,连郑家这张单子上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下意识想找裴术问一句世家嫡系子女嫁娶的聘礼嫁妆通常有多少,忽又想起裴术已然致仕,便吩咐道:“让裴约进宫一趟,顺便把太子也叫来。”
裴约到底是詹事府的人,又非谈论私事,只叫他来太奇怪了。
从詹事府到勤政殿,一路上遇到的人不知凡几,丢脸终于是丢到了整个朝廷。裴约已经不敢想明日京中会传出什么闲话,只心道,今夜回到郡主府后绝不能睡书房。
他今日丢掉的面子已经足以弥补对阿鲤耍小手段这种微不足道的错误了!若是再睡书房,那亏得也太多了些!
皇帝看到裴约的伤后有些坐不住了:“你和阿鲤起争执了?是日子过不一块儿去还是怎么……”
他眼睛不瞎,辨认得出这伤是小夫妻间的情趣还是真的动了手。这才成亲几日,怎么闹成这样?若真撮合出一对怨偶出来,他百年之后如何面对皇后和玉娘啊……
裴约徒劳地辩解:“并未起争执,只是一时不慎。”
皇帝脸上流露出了和太子如出一辙的怀疑神色,见他似乎有问个彻底的意思,裴约忙道:“若我真让阿鲤受了委屈,她早就将我赶出郡主府了。”
似乎是这么个理,阿鲤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皇帝稍微放下了些心,把那张聘礼单子推到了他和裴约面前,幽幽道:“你说没让她受委屈,朕却觉得不尽然。否则你们裴家当初给阿鲤的聘礼怎么会比郑家要求的少这么多啊?”
这是在指桑骂槐呢。太子低头仔细看了看聘礼单子,忍不住“啧”了一声:“真是豪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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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约上也看清了礼单上的数目,却未做出什么评判,只答复皇帝方才的话:“臣诚心求取阿鲤,家中备下的聘礼比以往祖父、父亲娶妻时都要隆重几分。”
镇北侯是个不太会拐弯的人,径直问道:“约摸有多少?”
裴约报了个只比明珂的嫁妆多一成的数,一旁的太子又“啧”了一声:“这意思是郑家向镇北侯府索要的聘礼,远远超过五姓之间正常联姻的数额了?”
即便他不解释,镇北侯也听得明白。他微黑的脸此时已经气得铁青,强行克制着拍桌子的欲望,一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腿上:“欺人太甚!”
皇帝脸上是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守之啊,你将近十年来五姓子女嫁娶所用的聘礼嫁妆数额列张单子出来,最晚三日后朕要看到。”
他猜到五姓子女向外联姻时,索要的聘礼嫁妆估计都会稍高些以彰显自家尊贵,可实在没想到竟能高出这么多——此举与卖婚何异?!
裴约躬身应是,回到詹事府后便派人往裴府传了个信。
他总觉得祖父那里应当有相应的记录,毕竟他记得数年前家中一堂叔娶亲时,祖父还特意提点过新妇家境不算上佳,不要学崔卢等家要这么多嫁妆。
果不其然,没过半个时辰,裴术便差人将用得着的东西给裴约送了过来。裴约已做完了手头攒下的事,便着手开始将府上送来的几张纸上的东西誊抄在了折子上,又额外将五姓之间嫁娶与向外嫁娶的聘礼嫁妆数额做了个对比。
郑氏此番着实太过分了。裴约边抄边想,这十年间世家偶尔向外嫁女所要的聘礼,都没有高成他们这样。想来郑家人是格外瞧不上公孙家的胡人血统,才会有如此做派。
——可分明是他们先向镇北侯府提的亲,又不是镇北侯府先行求娶,这种做派真不知该让人说什么为好。
临下职前,裴约终于写完了折子,一抬头又瞧见了负手走过来的东宫詹事。他脸上含着一抹打趣的笑,将手中翻过的折子放在了裴约书案上:“守之啊,你被参了。”
手下人被弹劾了他还这么放松,想来一不是魏王那边刻意找茬,二弹劾的不是什么要紧事。裴约翻开折子一看——不修仪容,有辱斯文。
实在想不到有一天这八个字会落到他头上,他还无从辩驳。裴约忍不住低声问道:“我听内子说韦相公也有被夫人抓花脸上朝的时候,那时他可被参了?”
“这倒没有。”东宫詹事捋着胡子道,“我打探过了,参你的是这两年御史台刚出头的余是,这小子脾气硬得和石头一样,眼里一点沙子都容不得!没送到陛下面前的弹劾折子都不是大事,你明日写封辩折送到御史台应付过去就行啦。”
这倒是,和几年前在宁海县时上官弹劾他的“骄狂傲慢,不察世事,恐惹民乱”相比,不修仪容实在算不得大事。
裴约把弹劾的折子收了起来,心道,得拿回家给阿鲤看看,说来说去这还是她惹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