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归低头看去,少女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碎光点点,睫羽浓密,乖巧得几乎要让人溺进去,他几乎就要说“好”,关键时刻脑子里闪过些许画面,顿时让他清醒过来,转而温声道:“驿馆简陋,不合适久住,而且段伏义才伏诛,他的党羽还有没落网的,要是趁机对你下手,到时出了意外可就来不及了。”
纪吟眸里的光暗了两分,没想到男人行事看似粗犷,实则精明谨慎极了。
说什么段伏义的党羽来袭击她,是想着她一个闺阁女子不懂政治说来唬她的吧,她一个女人,对段伏归来说可有可无,袭击她有什么好处,就算要报仇也该直接刺杀他才是。
只是这话她不能说,于是低下头,眼神落在自己脚尖上,抿了抿唇,带着几分委屈说:“我不想住在这里。”
段伏归想起下面人汇报的话,说除了入宫那夜她从不来正殿,又想起那夜发生的事,死了那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
“也是,你被吓着了,不想住这里也正常,我重新给你安排个地方,玉樨宫吧,比清心殿宽敞。”
“玉樨宫?那是何处?”纪吟疑惑。
“玉樨宫就在含章殿后面,原本是我父皇宠妃文易夫人住的地方,她去世后就闲置下来了。”段伏归给她解释。
纪吟一听,离前朝近,又是宠妃住过的地方,觉得还不如自己现在待的清心殿呢,面上却不得不应承下来。
第二天,纪吟正式搬迁去玉樨宫,来负责此事的竟然是元都。
他是段伏归的亲信,现在正是诸事繁杂的时候,他不去给段伏归处理杂务,反来照料纪吟的小事,可见段伏归对她的看重,一时间,纪吟发现禁军对她的态度也恭敬了几分,待她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甚至主动行了礼,这么看来搬迁对她也不完全是件坏事了。
纪吟的嫁妆在那夜一起被送进了宫,东西不算多,几箱四季衣裳,几箱丝绸,几匣首饰,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手帕香囊胭脂水粉之类的日用品,装好后元都派上几个禁军就搬好了。
等纪吟跨进玉樨宫,院里竟还跪着几个宫女。
元都在一旁解释:“夫人从南国来,恐怕不会说我们这儿的鲜卑话,这几个宫女是主上特意命我挑出来服侍夫人的,既会说汉话,又会说鲜卑话,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们。”
他跟着主上一起南下,见过主上对这位齐国公主的态度,虽然算不上多宠爱,但主上对女人向来不假辞色,却格外关心这个齐国公主,屡次跟她说话,现在又公然宣布要纳她为夫人,元都便知她在主上心里有些不同,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多卖点好。
纪吟并不知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皱起了眉,温声道:“我现在还不是夫人,请不必这样唤我。”
元都嘿嘿一笑,却没答话。
待她安顿好,元都又对玉樨宫的禁军和宫女吩咐了通好好伺候,这才离开了。
纪吟来到主殿,让六个宫女都进来,见她们又要下跪,连忙阻止,“我这儿不兴让人下跪,你们站着回话就行。”又看向其中为首的那个,大约十八九岁,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奴婢叫尤丽。”尤丽道。
“你以前在哪个宫里做事?”
尤丽回道:“奴婢在嘉福宫伺候主子。”
“嘉福宫是哪里?”
“以前是皇后娘娘的居所。”
纪吟叹了声气,“原来是皇后的宫女,来我这里倒是委屈你了。”
尤丽连忙下跪叩头:“不委屈,奴婢不敢。”
纪吟也吓了一跳,赶紧扶她,“快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
尤丽小心观察了眼,见她满脸和气,确实不见半点怒意,放下心来,才继续道:“奴婢是真心愿意服侍夫人,如今先皇陛下去了,大家都知道三皇子殿下将是宫里的主人,而夫人您又得殿下宠爱,多少人想来服侍您还找不到机会呢。”
纪吟听到这儿,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还不是……”
尤丽只看着她笑,心想这个齐国公主的性子真好,以后得了三皇子的宠爱,自己也能跟着沾光。
接下来纪吟又跟其余几个宫女说了会儿话,不过问问她们叫什么,之前在哪儿当差,都是些琐碎的家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待聊得差不多了,便将人打发出去,说自己累了要休息,起身入了里间。
陶儿跟进来,看到摆放整齐的箱笼,床上悬挂的金销帐、床里铺着牡丹云锦被,门口立着十二幅孔雀嵌珍珠玛瑙折屏,一应家具都是顶好的,旁边的花几上还置一美人瓶,里面插着新鲜的栀子,一室芳香,显然是用心了。
陶儿十分开心,蹦跳到纪吟面前,小声道:“女郎,我觉得燕国三皇子对您是上心了,您看这屋子布置得真好,而且……而且他比原本的燕皇年轻,女郎也不用委身给一个老头子了。”
纪吟听了这话,定定地看了陶儿两秒,最终没说什么。
从陶儿的视角来看,和亲对象从一个比她父亲还老的老头子换成年轻英俊的段伏归,已然算得上十分幸运了,且段伏归对她很不错,又承诺给她名分,确实算得上良配,可纪吟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不愿让别人主宰自己,她想要的是自由、平等、尊重。
陶儿见她垂着眼,恹恹的,一时忐忑起来,“公主怎么一点都不开心,是我说错话了吗?”
纪吟抬眼看她,陶儿年龄不大,心思单纯,满心里只有她这个公主,自己要是不见了,只怕不知伤心成什么样。
纪吟一直没告诉她自己逃跑的事,一是她胆子小,怕她露馅,二是她也不敢保证自己逃跑能成功,怕万一失败连累她,三是她不知道陶儿会不会支持自己逃跑。
“没有,你说得对。”纪吟朝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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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纪吟渐渐跟尤丽熟悉起来,这天用过饭洗漱完,尤丽正要带着其余人退下,纪吟叫住她,“尤丽,你留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尤丽便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下面的宫女。
纪吟坐在妆台前,招呼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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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丽,你帮我通发吧。”
贴身伺候意味着亲近,前两日纪吟只让她们做些端茶递水的差事,并不让近身伺候,今天还是头一回,尤丽心中一喜,忙拿起玉梳,轻柔地替她通着乌发。
“夫人的头发长得真好,浓密又柔顺。”
纪吟绕起胸前一缕发丝,在指尖打着旋儿,“尤丽,你在宫里待的时间久,你知道三皇子他……他……”说到这儿,纪吟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开口,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三皇子他娶妻了吗?府上有没有得宠的夫人?”
尤丽一下就明白她的担忧了,笑道,“夫人放心,殿下还没娶正妻呢,也没听说过有得宠的夫人。”
“啊?”纪吟十分震惊。
段伏归今年都二十二了吧,这个时代习惯早婚,他竟还没娶妻?
“为什么?”纪吟干巴巴地问。
她原想着段伏归要是娶了正妻或是有十分受宠的女人,自己说不定可以利用她们逃跑,结果就这么落空了。
尤丽道:“奴也不太清楚,只听说陛下之前也想让殿下娶妻,还选了人,只是殿下自己不肯。”
纪吟恶毒地想,段伏归看起来高大威猛,该不会是个银样镴枪头,根本就不行吧?或者说他是个同性恋?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段伏归强吻她那次。
这条路走不通了,纪吟赶紧换了策略,努力抿着唇,眼睛却弯下一片笑意,仿佛因为这个消息十分开心却又努力克制着。
“尤丽,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尤丽看她嫣然一笑,莹白的脸颊在昏黄的灯火下似笼了层朦胧的雾纱,影影绰绰,身姿优美,宛如画儿里的人,美得连她一个女子都心动,难怪三皇子给了夫人的名分。
“好了,尤丽,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是。”
……
夜色西沉,含章殿内,段伏归还在案前看着奏疏,这时元都悄悄来到殿内。
见他批完一份竹简,元都趁着这个空隙递了杯茶过去,段伏归顺手接过,看了他一眼。
元都便道:“主上,尤丽告诉属下,夫人今天特意叫她单独说话,问起了您。”
“问我什么?”段伏归一口喝完杯里的茶。
“问您有没有娶妃,有没有宠爱的夫人,听说没有,十分开心。”说这话时元都是笑着的,显然知道主子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果然,段伏归勾了下唇角,眼里露出几分愉悦。
“难得她上心了。”
元都道:“主上救过夫人,又对夫人这么好,夫人心里岂能不感动?”
他想,自家主上位高权重,年轻英俊,哪个女人能不喜欢。
段伏归没再说话,昏黄的烛光中,凌厉的五官线条却在柔和下来,脑中渐渐浮现出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玉樨宫,纪吟躲在墙边的阴影里,看尤丽趁夜出了宫门,两刻钟后才折返回来,心中冷笑,果然跟她想的一样,这些宫女也不过是监视自己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