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夜深露重……怎么睡在这儿了?”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穆辞令的脸颊。
是谁?
穆辞令睡得正香,突然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叫上两声以表自己被搅了清梦的不满。
“跟小狗一样……祖宗,醒醒。”
“你若还是不肯起,一会儿大师兄跟师父寻来可别又往我身后躲!”
身着烟红衣的少年见穆辞令死活不搭理他,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双手握住穆辞令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呃……”
穆辞令腕上的金镯在少年的坚持不懈下晃得叮铃咣当,撞得穆辞令的手腕红得跟那猴屁股似的。
毫不客气地说,穆辞令不是被少年晃醒的,而是被镯子碰醒的。
“——给我滚!”
穆辞令倏地睁开血红双眸,下意识使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力狠狠推开少年,叫人家直直向后跌去,吃了个屁股墩。
可那少年非但没有因为穆辞令突如其来的大动干戈生气,反倒是咧开嘴,露出两颗若白瓷般尖锐的虎牙,笑骂道:“让你露宿在这树下,着凉魇住做噩梦了吧?”
穆辞令一时没能听懂面前这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说些什么,索性使劲摇了摇头,将脑中盛满的糊涂汤全然倒出后,眼前人的样貌终于开始渐渐明了。
少年满头的如瀑墨发被泛着灼灼光华的金环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脉脉含情,眼尾的水红色更是衬得此人妖媚无双。
肤若凝脂,唇若丹砂,三庭精致地好似捏面人儿的老师傅巧手下活灵活现的作品那般,少了六分人气儿,多添了四分妖气,更像说书人口中与凡间女子爱得死去活来的狐狸书生。
“师兄……?”
穆辞令怔怔地看着面前鲜活的余琰珺,满腔怒火当即被人自头顶浇了一瓢透心凉的冰水,熄得干干净净,还在呼呼喘着气的动作也随之一顿,生怕惊扰到还在口若悬河说的滔滔不绝的余琰珺,让人化作蝴蝶轻快飞走。
“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起来。”
余琰珺见穆辞令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双眉轻蹙,将穆辞令好似小白菜般轻轻松松从地上拔起来。
“你,你,我,我——”
穆辞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余琰珺那异于常人高的体温,一下变得结结巴巴,瞪大眼睛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余琰珺哪里见过穆辞令结巴的这么厉害的模样,还以为自家小师妹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夜之间口吃神功大成,额头上急得不停冒汗:“小师妹!你怎么了!怎么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带你去找小师弟!他治不了就去惊云峰找高湛老头儿!高老头那里杂七杂八的丹药草药最多,肯定有一两样用得上!”
“明日就是拜师大典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余琰珺心急火燎,话还未说完便执起穆辞令孩童大小的手,朝孟听风所住的那一方小院奔去。
“不用!师兄!我好得很!好得很……”
穆辞令反手拽住余琰珺的手腕,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为十二三岁,一下没能拦住,头猛地撞向余琰珺的后背,把人撞得倒抽好几口凉气。
“琰珺哥,琰珺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
穆辞令再也噙不住早就充满眼眶的泪水,双手死死抓住余琰珺的衣襟,一头扎进他温暖的怀抱中,开始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
余琰珺方被穆辞令一声“琰珺哥”喊的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欲起之际,又被穆辞令滚烫的泪水打得束手无措,只能双臂紧紧环住这个小小的人儿,左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右手一下一下抚着她带着浓郁皂角香的发丝,柔声哄道:“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我们家辞令了?琰珺哥帮你把他揍成你最喜欢的糖葫芦吃!”
余琰珺一边说着,右手轻抚发丝的动作还不忘变为握拳在空中狠狠挥舞,张牙舞爪好像要把本就没有的“罪魁祸首”胖揍一顿。
“没人惹我,我只是,只是想你们了。”
穆辞令埋在余琰珺怀中,抽了抽鼻子闷声说道。
余琰珺闻言愣住,又马上朗声大笑道:“就这?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能把我们混世魔王给惹急了呢!”
“好了好了,你还有拜师大典,今晚上哭成这个样子,明日难道要顶着两只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去吗?”
余琰珺将穆辞令从自己怀中轻轻拽出,刚想拿衣袖替她擦擦眼泪,却没想到穆辞令却摸着下巴,一个人自言自语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跑开了。
“等等,祖宗!你又要跑去哪儿啊!”
穆辞令置若未闻,朝姜怀卿所居木屋跑去,两只脚蹬得比风火轮还要快,好像有狗在屁股后面撵她似的。
就算是幻境,那也不能白来一趟!
穆辞令一颗心又酸又胀,委屈想到:幼时几乎都是聂寒清带着她玩闹修炼,能够见上姜怀卿一面的日子少之又少,直到她长大才好不容易多了些许机会,再也不用上天下地去找自家不靠谱的阿爹时……偏偏,偏偏……
她现在,都快记不清姜怀卿的相貌了。
如果只躲在木屋后悄悄看上姜怀卿两眼,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想是这么想的,穆辞令也确实这么做了,待她确实下了狠心要这么干时,双腿已然合她心意,将穆辞令整个人带到木屋前。
不过出乎穆辞令意料的是,平日姜怀卿这个时辰理应歇下,可木屋内却灯火通明,格外反常。
穆辞令下意识掐了个隐匿术,蹑手蹑脚站在屋内灯光映出的阴影下,双手扒住窗边,踮起脚尖,抻直脖颈,透过窗棂向屋内瞅去。
“小舅……这灵根,当真不能换回去么?”
屋内一位穿着月牙白锦缎长袍的修士兀地开口道。
这声音……莫不是堂姐?
穆辞令呼吸一滞,想要凑近再将屋内情形看地真切些,可又担心被姜怀卿和姜意二人发现,只能在外模模糊糊地偷窥,干着急上火。
“火毒一日不除,辞令便危在旦夕,这雷灵根纯度太过精纯,以她现在的体质,根本无法承受得住火毒与雷灵气的强烈冲击——小意,这些你理应知道才对。”
姜怀卿不解地看向面前脸色铁青的姜意,拿起桌案上的热茶,抿了一小口。
姜意默不作声,垂在腰间的手紧了又松,自进屋以来便一直咬着的下唇此刻也渗出一两颗殷红的血珠。
“想说什么就说,小舅这里没有外人,不要折磨自己。”
姜怀卿眼尖,瞧见姜意唇角处挂着的血珠,连忙为她倒了杯热茶,又略施小术,将茶降至温热才递到姜意手中。
姜意恭恭敬敬地接过,却也不喝,只是盯着那碧绿的茶汤,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说道:“您知不知道……”
“辞令她……其实十分要强,我怕拜师大典测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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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的……木灵根时,会接受不了。”
姜怀卿轻哼:“她若是连这点小事都接受不了,那也没有必要——”
“不是的!”
姜意猛然抬头,杯中茶水随之飞溅,彻底将她的袖口打湿。
“您知道吗,您因为舅母去世而消沉的那几年,辞令一直是由聂寒清照顾。她经常跟在聂寒清和我的身后,嚷嚷着您为什么不肯见她。”
“我与聂寒清有时接了宗门任务,顾不上她,她便自己一个人去藏经阁待着,翻看里面的书籍。”
“有一天,她忽然捧着一本古籍来问我:‘阿姐阿姐,是不是我得道成仙,变成修仙界中最厉害的人,帮爹爹把烦人的坏家伙全赶跑,爹爹才会见我啊?’”
姜怀卿捧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我说,是的,等辞令变成最厉害的大英雄的时候,您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的。”
“所以她才会,才会为了得到您的一句认可,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呆在藏经阁翻阅功法,一个人拼了命地接取任务磨砺自己,别人会的她要学会,别人不会的她更要会……”
姜意一顿,连连喘了几次粗气,眼泪似断了线的鲛珠啪嗒啪嗒向下掉,不管不顾地接着说道:“有些话……在我心里憋的太久了,我正是明白这是幻境,所以才肯肆无忌惮地在这儿发泄。”
“我一直觉得我对不起辞令,我抢了她的灵根,夺了她的天赋,让她平白无故替我受了数年其他宗门修士的讥笑讽刺!”
“而我!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天赋,属于她的赞扬,还要装作好人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鼓励她!安慰她!”
“此后她再来找我时,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面对她,是以一个疼她爱她宠她的堂姐,还是以一个鸠占鹊巢,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窃贼对她!”
“我不敢再见她了……我开始故意疏远她,可我每每看到她因我狠心绝情的态度而泛着泪光的眼睛,自己心脏也好像被人攫住,用钝刀一片一片地割——那还不解气,还要把刀再捅进这个支离破碎的心脏,不停翻搅。”
“小舅,我问心有愧啊!”
姜意再也承受不住,嘶声力竭地抱头痛哭,周遭一切人和物也开始碎裂成一块块,好似屋檐上的石瓦,慢慢剥落,砸碎,被风那么轻轻一吹就化为了齑粉。
“堂姐。”
穆辞令将姜意一席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脑袋遽然间凭空发出嗡的一声,只觉有道道天雷炸响,思绪也在这一刻完全静止如铅块,坠得她昏昏沉沉,头昏脑胀。
所以,自己其实不是废物……自己,真的不是废物啊。
穆辞令想着,眉心的心魔源煞体烙印开始发烫,发红。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姜意,两人的距离看上去有若咫尺,实际却相隔万里,邈若山河。
魆黑如渊的无限空间中,只留下了周身散发着淡淡白色荧光的穆辞令与姜意,仿佛天地间仅剩两人,一个心乱如麻,一个涕泗横流。
“阿姐。”
穆辞令轻唤这个埋头啜泣,平时高大伟岸,此刻却显得脆弱无比的小人儿。
姜意一言不发,呜咽声也逐渐减弱,可她周身却开始凝聚起无数粘稠的黑色水滴。
这群水滴有意识地慢慢地附着在她身上,从脚开始,试图像温水煮青蛙般一点点将姜意包裹,吞噬。
姜意的心魔关,竟同时与穆辞令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