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女的接引,二人踏过青砖,走过暖玉,来到了公主的寝殿。
高耸的云顶檀木大梁纹理细腻如丝,水晶玉璧镶嵌而成的明灯,错落有致地悬挂在天花板上,绽放出柔和而璀璨的光芒,比外面的白昼都明亮几分。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绒毛柔软而细密,脚踩上去仿佛踏入云端。寝殿中央,矗着一座两米高的玉雕人像,玉从下至上由墨绿变为纯白,那点墨绿让白色素裙有了点缀,人像手持净瓶,微垂着头,翦水秋瞳睥睨众生,琼鼻微翘,唇瓣不点而朱,如慈悲菩萨降临人间。
在人像的脚下,堆着各种稀奇古怪又极其昂贵的小玩意儿,不过在这座雕塑的对比之下,完全失了光芒。
棠寄情着实惊叹,这般豪奢,怕是天下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倾尽于这位公主。
帐幔里传来一阵少女的轻咳,由于帐幔的遮盖使得来人看不清面容,只见公主盈盈的腰肢,纤长的颈脖微微往前伸喝水,喝过水后又是一阵咳嗽。
坐凤辇过来的太后将将抵达,她掠过棠寄情二人进去,说道:“公主今日如何了?”
递水的宫女躬身行礼,“回太后娘娘的话,公主今日依旧,从梦中惊醒一会儿又睡过去,刚刚才醒过一次,眼下怕是又要睡着了。”
太后伸出纤长白嫩的手抬开帐幔,心疼的地抱住女儿的头,轻柔地拍拍她的脸:“心儿,心儿。”
公主合上的眼睁开一丝,但沉重的疲惫感让她抬不起眼,她的眼下青黑一片,在素净的小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唇瓣失去血色惨白一片,挣扎地抬起手,扯住太后衣角,小声泣道“母后,孩儿不想睡,孩儿不想做梦了。”
她刚说完一句,手上的力道松开,又睡了过去。
太后眼眶微红,她像是想起什么,连忙对着外面道:“二位仙者,你们莫要在外站着了,快进来看看公主她是怎么了。”
棠寄情跟在柳疏心背后,往帐幔里瞥一眼,微微瞪大了眼。
躺在床上紧锁着眉的公主小脸素净,头上没有一个发簪作点缀,却还是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慈悲?
外面的雕塑人像和这位公主长得一模一样!
应当是太后找人专门为公主做的雕像,以彰显其宠爱。不过棠寄情却微微有些奇怪,为人塑像乃是等人死后才会做的,本身就有点不太吉利,更何况外面的人像还有些往菩萨像靠,是何等强大的命格,才担得起这一雕像?
柳疏心只礼貌性地见了一眼公主,他退至床边两寸左右距离,偏头问道:“公主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已有一月。”太后整理好情绪,她掖了掖公主的被角,摸了摸她逐渐瘦削的脸,随后放下幔帐:“自上次从普渡寺祈福回来后就是这般。哀家开始以为是心儿贪睡,可后来心儿从一日睡六个时辰演变到一直睡不醒,哀家每每唤醒心儿,不多久她就又会睡去。”
太后说着,语气染上哽咽:“心儿告诉哀家,她在梦里被人困住了,梦中那人迟迟不放她离开,她便清醒不过来。”
“二位仙者,你们可否为心儿解除梦境,事成之后,哀家必有重谢。”
棠寄情思索一会儿,道:“太后娘娘,我可否冒昧问一句,这外面的人像是何人所送,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是心儿及笄时哀家派能工巧匠所做,送给心儿的及笄之礼。”太后道:“仙者为何问到它?”
棠寄情摇摇头,“只是觉得好看,有些好奇罢了。”
太后的神情肃了几分,本以为是找到心儿嗜睡的原因了,却没想只是她的好奇。
“太后娘娘,可否拉开幔帐,让我仔细看看公主?”棠寄情道:“我师兄是男子不方便,他在外等候,我来看就好。”
太后瞧了眼柳疏心,他微微低头行礼,往外走去等候。
宫女们拉开幔帐,露出里面沉睡的少女的完整面容,她体态瘦弱,神色憔悴,锁着眉仿佛在挣扎,任谁见了都心生怜悯之心。
棠寄情坐在床边凑近去瞧,她闭上眼,释放丹田之气,在公主身上检测一番。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缓缓睁开眼,眼里的困惑难掩。
她服食了魇妖的内丹,对于梦魇变得十分敏感,如果有魇妖在此作乱设立梦境,她能立马觉察。
可是这位公主周身并无妖气,梦境也未曾受到魇妖的干扰,是在正常的做梦,她进不去正常的梦境。
一切的结果显示正常,没有妖邪在作祟。
“仙者,情况如何?哀家的心儿是不是被妖魔鬼怪入侵盯上了?”
棠寄情摇了摇头,道:“太后娘娘,公主醒来时有没有为你讲解过她的梦境?”
太后的眼神一闪,她摇头道:“不曾。心儿一天清醒的时长不超过半个时辰,几乎是刚醒就睡过去了,哀家叫不醒她。”
那棠寄情就没办法了。这不是妖怪在作祟,就只是普通的做梦而已,至于为什么醒不过来,她也不知道。
太后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既然仙者也无法解决,那就不麻烦仙者了,只是如今知晓公主状况的仅有几人,仙者能否保密?”
棠寄情:“!”这种机密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如果被人传出去了她岂不是要受牵连?
她只是个来看热闹的,可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是以她郑重承诺道:“请太后娘娘放心,我们修仙最忌讳的就是大肆宣扬,守口如瓶对我而言乃是家常便饭,这个秘密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去。”哈喽哈喽,有听懂她的意思吗?就算以后这个秘密被人传播出去了也跟她无关,千万不要连累她啊啊啊啊啊。
太后挥了挥手,棠寄情乖顺退下。
临走时她偏头瞧了眼寝殿中央的雕塑人像,人像的朱唇微抿,眼含秋水,似察觉了她的目光,报之一笑。
人走以后,太后遣散了宫女,空旷的寝殿只留母女二人,太后听着公主微弱的呼吸声,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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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她的一只手,痛苦地闭眼挣扎。
良久,她睁开眼,眼里的神情坚定几许,带上些狠厉:“心儿,你是母后的心头肉,只要你能平安,母后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要她为此付出惨重代价,被后人所指,她也无悔。
。
“师兄,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棠寄情跟柳疏心小声分析:“明明没有妖邪在作祟,可是公主醒不过来,真真是奇怪。”
柳疏心道:“你可确定?”
棠寄情一听,以为是他不相信她的能力,“当然确定了,我虽修为一般,可也不至于连妖气都探测不出来,这可是在练气之时就要学的术法。”
柳疏心沉默一会儿,道:“我们前来只是为了保障祭祀礼的开展,其余事务皆与我们无关,安心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棠寄情想想也是,索性放下此事不再纠结,她无意侧目一眼,瞧见了在后花园赏花的令婷婷,心神一动,“师兄,不然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有些肚子疼想去洗手。”
“可能找到位置?”
“找得到找得到,我随后就来。”
“我在午门等你。”
借口打发走了柳疏心,棠寄情没了阻碍,她躲在假山后面摩拳擦掌。
令婷婷摘下一朵大红牡丹,放在自己耳侧,对着面前的男子娇羞道:“玄武公子,你看我美吗?”
玄武公子见她羞涩的笑意,耳尖随之变红,结巴道:“好、好看,但不及婷婷姑娘的万分之一美。”
棠寄情内心暗暗啧声,这才过了多久就找到了个目标,她看了看那位玄武公子腰间的玉牌,见是浑元宗的弟子,了悟几分。
听说浑元宗弟子久居深山,一味全是男子,见到雌性动物都觉得稀奇。遇见像令婷婷这样长相还可以的女孩,一点把持力都无,陷入爱河也是难免。
令婷婷手举着花,往旁边的池水走去,想借池水当镜子看看。
棠寄情心生一计,看她走到池水边,微微往下探头俯身之时,捏了个兰花指,往她耳边的花打去。
“哎呀——”令婷婷背后突然打中一道力,一下“扑通”掉入水中。
池水不深,令婷婷扑腾着手想游上来,头顶却像是被人按住一般无法动弹,她咕噜咕噜喝了不少水,挣扎的幅度逐渐变小。
整个过程太快,玄武愣在原地来不及反应,余光见一抹倩影跑来,走到池水旁飞快扎下去,一把将人托上来。
棠寄情吐出口水,对着玄武大喊道:“还愣着干嘛,过来拉人啊!”
玄武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过去把人抱出水面,令婷婷昏迷过去,棠寄情跳出水面给人按压胸腔,持续几分钟后,令婷婷呛出几口水,缓缓睁开眼。
棠寄情浑身湿透,她头发贴在身上格外重,见她醒来之后问道:“感觉怎么样?你还好吗?”
令婷婷神色虚弱,抖着手指指向她,颤音道:“是你。”说罢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