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可怜病弱魔君》
1. 梦魇重现
红绸裹挟恢宏魔宫,本应喜气祥和的日子,偏偏一片死寂。
喜烛灭得只剩几根,昏暗火红的光纠缠着地上的人,泛白墙面映出她匍匐的身影,时而摇曳。
棠寄情腹部空洞,黑漆漆的内府空无一物,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刀,拼命往前够,头上的凤冠叮当作响,奈何手筋被挑断,她使不上力,无论如何也拿不到。
摩擦过的地面淌出大片鲜血,滚烫的血珠滚向远处,如同泪痕,直至贴上一双喜鞋。
棠寄情的脚踝被一只大手握住,她被定住,随后不受控制地站起,那只手转而捏着她的后颈。
力道缓而重,激得她的脊椎翻起冰冷波浪。
“吉时已到。”男人温和开口:“拜堂吧。”
棠寄情唇角不住渗血,她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几分:“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一定杀了你。”
柳疏心敛了眼皮,苍白的脸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稍稍蹙了利眉,似不耐烦般说:“直接对拜吧。”
话音刚落,棠寄情背上受到一股强悍的力量,迫使她垂下腰,达到九十度的角度。
男人的手并未挪开,他加大力度,在指尖感受她颤抖的幅度。
“娘子。”他语气失了温度,“别怕。”
棠寄情咬紧牙关,她盯着面前的鞋,空荡的房间中传来一道禁术,术法传来声音,不冷不淡:“师妹。”
瞬间,空间出现裂痕,压制的力道松了,棠寄情立刻伸手,长刀握在手中,朝面前的人劈去:“有本事别躲!”
男人淡淡看着她的招式袭来,眼眸清浅,无波无澜,唇角轻轻朝上翘起,与空间一起撕裂,消散。
棠寄情睁眼,她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烦躁地抿唇。
“第三百七十二次失败。”男人用石头在地上刻下一横,他习以为常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红烧莴苣,还有小白菜汤。”棠寄情点菜。
还是那两道菜,从来秘境起就一直吃,好像吃不腻一样,柳疏心没说什么,起身去做。
“师兄,我又失败了。”棠寄情双手搁在桌上,撑住下巴:“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吧?”
“都怪师父,非要在我俩身上下生死契,任何一方受困,另一方都无法全身而退。幻境对师兄来说轻而易举就能破,但我才刚刚筑基,很容易被迷惑,不然我们早就出去了。”棠寄情向他解释,不过语气间半分愧疚感都没有,甚至还说:“师兄,你千万不要怪罪我,我还小,进步空间大。”
柳疏心半分眼色都没递给她。
菜很快烧好,端来棠寄情面前时冒着热腾腾的气,她接过碗筷,挑挑拣拣地吃起来。
“魇魔虽死,但瘴气仍在,我们在这里日日吸食,日日入魇,瘴气消散大半,昨日我见外面进入一只灵蝶,想来瘴气很快就完全散去,我们出去,指日可待。”柳疏心出声,像是安慰。
三百七十二次失败,意味着在这被困了三百七十二日。棠寄情嚼着菜,暗暗算账,是困在秘境的第二年,也是重生在千年前的第二年,更是在话本世界中的第一百零二年。
百年岁月,于凡人而言太过漫长,她被困在话本中,彻底出不去了。
“师兄,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是我的问题。”棠寄情道:“今日入魇,师兄让我带了画面镜,梦魇已经全部记录在镜中了。”
她手掌朝天,红光中显出画面镜,递过去:“师兄,你都不知道你在魇中有多可怕,挑了我的筋脉,还剖了我的内丹,逼着我与你成亲。我日日做这样的噩梦,破不了是很正常的,你要理解我。”
柳疏心收了镜子,没立马看,“再可怖,也只是梦魇,更何况你一直重复做这一个梦,一点免疫力都没有增长?”
“如果这不是梦呢?”
“什么?”
棠寄情笑道:“无事,我刚听见奇鸭兽在叫,想来是下蛋了,我去盯着,明日可以加餐呢!”她放下筷子跑去。
柳疏心很自然地将她的碗筷拿过来,将剩下的菜吃完,他自修炼起就已辟谷,不喜五谷,可秘境里食物可贵,都是他日夜栽种的,浪费可惜。
棠寄情躲在屋后,眼神冰冷,她翻起手掌,聚拢一簇红光,朝柳疏心打去。
刚到一半,红光自然散去,柳疏心一点没注意。
她咬住唇,心有不甘。
秘境中压制了法力,柳疏心金丹前期的境界被压到结丹,她只是刚刚筑基,压得都快没了。
如果是在外面,正常情况下硬碰硬她必死无疑,可这是在秘境中,她尝试无数次,虽皆以失败告终,但她仍有期待,万一可以呢,他如果真的能在秘境中被她杀死呢。
腹部在隐隐作痛,被剖丹的滋味太过难受,这段刻骨铭心的痛,棠寄情就算重来一千次也不会忘记。
奇鸭兽大叫一声没了声音,柳疏心也解决完毕,端起盘子去洗,完美的时机错过,棠寄情遗憾地放下手,去奇鸭兽那,抓住它的颈脖,将身下冒热气的蛋拿走,揣好。
奇鸭兽大怒,扑棱翅膀想来啄她,棠寄情随手一指,可怜的奇鸭兽被定在原地,怒视她翩然离去。
月亮斜倚云端,星河渐渐垂幕,偶有流云掠过月面,天幕便化作一幅朦胧的水墨,浓淡之间皆是静谧的诗意。
男人盘腿端坐于屋门前,浅白衣袍隐入云雾中,与远处青秀山峰辉映,似山水墨画,清雅脱俗。他掀开浅淡的眸,抬手出现一面镜子,镜中映出他冷峻的面皮,冷淡盯着它,半晌他划破指尖,一滴鲜血入镜,画面镜荡漾波浪,随后出现梦魇中的情景。
风轻柔拂去,怕惊扰了这幅惊艳的画,蝉渐渐睡去,空气没了鸣叫,一下静谧无比。
柳疏心静静看完,画面镜恢复正常,照出他毫无波动的眼,他与画面镜对视良久,用手擦干净镜子表面,“荒谬。”
无人回应他的话,也不知他是与谁在说。
。
浓雾散去,日光一片好,棠寄情揉揉眼睛,洗漱之后去到院子里,桌上是现擀现蒸的包子,一口咬下,晶莹的白菜油润光泽,不咸不淡,刚刚好。
棠寄情四周不见柳疏心,想来又是去消瘴气了,但瘴气只可通过梦魇来消,柳疏心为人端正,清心寡欲,自从破过之后就再无法进入,他日复一日地消瘴气,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她吃了两个就不想吃了,今日的包子菜多皮薄,她爱吃皮厚一点的,平日柳疏心都是知道的,也是这么做的,不知为何今日有所改变。
筷子在碗里戳戳点点,棠寄情发神,不管过了多久,她始终无法把眼前的柳疏心和千年后的魔君联系在一起。
柳疏心举止端庄,克己复礼,同住一个屋檐下一年多依旧有礼有节,与她来往不过分亲密;千年后的魔君残暴喜杀戮,挑筋剖丹毫不手软。
最关键的是,他是个老色魔!!!才见她一眼就把她掳去魔宫,强行与她拜堂成亲。
又是成亲又是杀她,棠寄情觉得自己命好苦,她记得她穿进话本中同名的只是个炮灰女配,跟魔君的戏份只有轻飘飘一句“增进魔君修为”一笔带过,怎么就扯到成亲去了。
如果不是二人长相名字一模一样,且柳疏心身上偶尔溢出的魔气,她是绝对不敢把二人联系在一起的。
真不敢相信,千年后凶残狠毒的魔君,千年前居然是个以刀修仙的宗门大师兄。
面前落下一道阴影,棠寄情回过神来,男人肩宽腰窄,像是一座靠山,天塌下也有他挡着,他看着没动几个的包子,问道:“怎么才吃这么点?”
棠寄情摇摇头,“吃不下了,师兄今日包的馅太多,我吃着和以往不大一样,就不爱吃了。”
柳疏心眼神一歇,他想到什么,歉意道:“下次不会了。”
他从衣袖里拿出梳子,站在她身后为她挽发:“今日想梳什么样的?”
棠寄情随口就来:“要奇鸭兽的造型。”
她这一说就是都可以的意思,柳疏心不再询问,他动作优美又不失速度,很快一个双丫髻就梳好了,把画面镜拿给她看:“你看如何?”
棠寄情接过镜子,左右照照,头顶的丫髻像竖起的兔耳朵,把她的小脸衬得更精致,一双圆眼透露着满意,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一般般,不是师兄梳得好,是师妹长得好。”
自恋。柳疏心收好东西,说:“我在瘴气处布好结界,你休息好后,就可以去了。”
棠寄情撇嘴:“早死晚死都要死,我现在就去吧。”
柳疏心冷声道:“不可胡言乱语。”
棠寄情假装没听见,转身走了。
瘴气将秘境笼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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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寄情走到瘴气边界,盘腿坐下,开始屏气凝神,等待进入梦魇。
身侧有小声的摩挲声,棠寄情睁一只眼看去,“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你长久无法破魇,我昨日见了画面镜的画面,今日一同进入你梦中,助你破魇。”
柳疏心轻飘飘一句,却让棠寄情愣神。
入同一梦境,且不说对闯入者的元神消耗有多大,稍不注意就容易迷失本性,被困在梦魇中永生无法醒来都是极有可能的。秘境对修为的压制太大,要积蓄起入梦的元神,柳疏心不知蓄了多久。
说不定是从进入秘境起,他就一直在暗中蓄养了。
棠寄情心下大惊,她庆幸自己还没狂妄到在他面前表露杀意,不然坟头草都怕两米高了吧。
“鼻吸口呼,气沉丹田;心无杂念,意守眉间。”沉稳的声线抚平棠寄情的心念,她按照口诀默念三遍,很快进入梦魇。
她再次睁眼,场景已然变成了魔宫。
不出所料还是这里。棠寄情看着身上的喜袍,心想到等下发生的事,不太高兴。
刚进入时能短暂地保留一会儿自身记忆,随后就会失忆沉浸在梦魇中。棠寄情趁现在还有记忆,忍不住想起身转转看柳疏心在哪里,她刚一起身就发觉异常,感觉有什么地方空荡荡的,什么地方又沉甸甸的。
她皱着眉毛,手在胸口摸了几下,眼睛随后瞪大。
她忙不迭来到铜镜前,眼前的状况让她脑袋一片空白,身后传来声音:“君上。”
棠寄情立刻转身,惊异道:“我不是……”瞳孔微微涣散,随后聚集,她沉声道:“何事?”
魔侍俯身道:“新娘子已在新房等候了。”
棠寄情理了理衣襟:“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
安静的魔宫一下死寂,只有她细微的脚步声,靴底与砖石相叩,回廊九曲,檐角雨滴静默落下,生怕引人注意。
门被推开。
屋内正中央设着朱红喜桌,桌围绣着百子千孙图,正中摆着合卺酒樽与龙凤喜饼,喜床上新娘端坐,盖头盖着,瞧不清面容,她双手合放小腹,平静、冷淡。
“娘子。”棠寄情端起两杯合卺酒,缓缓走到新娘面前,“该喝合卺酒了。”
新娘闻言不动,依旧端坐床上。
棠寄情脸色冷得可怕,她静静垂眼看他,半晌发出一声轻笑:“是我忘了,你的手筋被我挑断,内丹被我剖走,哪还有什么力气动。”
“为夫喂你喝。”她随手扯开盖头,里面的“女人”闭眼不闻,一张小脸苍白,嘴唇被咬得坑坑洼洼,血凝固在唇角。
棠寄情喝下自己那份,一手捏住他脸颊,一边把酒喂给他:“张嘴。”
“女人”被下了定咒,他被强制喝下,棠寄情解了咒,他立刻大口咳嗽,大口吐血。
棠寄情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只要你听话,为夫什么都给你,魔界给你,命也给你。”
“女人”顺过气,他抬起一双湿润的圆眼,声音虚弱:“我要我的刀。”
“小事。”他的手筋被挑断,棠寄并不担心他能伤到她,抬手变出,“你的刀可比你懂事多了,在我手里,听话得不得了了。”
“女人”手无力,他只能用手腕抬住,他气若游丝:“杀了我。”
“什么?”棠寄情没听清。
“女人”又咳嗽一声,“你、你过来些。”
棠寄情贴近一点。
“再近一点。”
棠寄情眼里溢出笑意:“青天白日,不宜宣淫。”但她还是贴得更近一些。
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在唇齿间交缠,棠寄情看着他的眼:“你的这双眼……”
“女人”眼神一变,棠寄情觉察不对,她刚想后退,下一秒眼花目眩,她从魔君的身体里脱离回到自己身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刀捅进男人的心口。
柳疏心一手捏住她的后颈不让她退,二人的距离仅一纸之隔,说话间唇瓣无法控制的有摩擦,棠寄情甚至来不及反应,只听他道:
“杀了我。”身后墙面在坍塌,石块大块往下坠,柳疏心紧紧抱住她,紧密贴合间,刀捅至最深。
“师妹。”他吐出一口温热的气:“别怕。”
“是师兄。”
2. 师兄还是魔君?
青棠山,沧澜宗。
连绵万里的山脉犹如大地的脊梁,横亘天际,气势磅礴。而在浩渺的山脉深处,一座宗门静静矗立其中,山间云雾缭绕,时而如烟般缥缈,衬得宗门神秘莫测。
棠寄情缓缓睁眼,见到久违的馨香温热的大床有些出神,楠木大床散发幽幽古韵,她慢慢坐起身,柔软的被子顺势下滑,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小睡的人,不确定道:“大师姐?”
轻轻一句将梦中的女子惊醒,她眼眸惺忪几秒,而后泛起光亮:“师妹,你醒了。”
波若雪走到她床边坐下,“感觉如何?你已经睡了三日了。”
棠寄情揉揉眼角,道:“师姐,我是怎么回来的?大师兄呢?”
她的记忆停留在换回身份,柳疏心握住她手捅向他那一刻,然后就是现在。
大师姐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师兄抱你回来的。你也真是的,沧源秘境是金丹期修士及以上才允许进入的,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浑水摸鱼进去了,好在人平安归来,我就不多说了。师父念你念得紧呢,你看等下要不要去看看师父?”
“大师兄呢?”棠寄情又重复一遍。
波若雪面色微微变了些许,她为难道:“师兄,他陨了。”
棠寄情大惊:“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抢先一步死了吗?!
“师兄将你抱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回了房间,不吃不喝,给他送餐食的弟子忍不住打开门想劝一劝,结果就发现……”她捂住脸,泣不成声:“师兄没了呼吸,坐化道陨了。”
坐化道陨。棠寄情脸色白如纸张,她紧紧抿住唇,此时此刻,她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恨,她的怨,该向何人发泄?
棠寄情垂眼,盯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轻轻问道:“那大师兄,有把他的本命刀留给我吗?”
“师兄说了,他如果发生意外,他的刀会在身边陪着我……”她不死心般:“师姐,大师兄的刀,在吗?”
波若雪怔愣片刻,点头道:“在,我去给你拿。”
棠寄情垂头,看不清神情,但悲伤的情绪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波若雪抱着刀过来,“师妹,刀在这。”
“谢谢师姐。”棠寄情抹了下眼尾,将刀拿到手中。
“师妹,你不要太难……”波若雪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捂住颈脖,鲜血从手里喷涌而出。
棠寄情恍然般,笑说:“抱歉,我记错了,早在我进入宗门后,师兄就将本命刀赠予我了,他性格古板,从没说过这般肉麻的话。”
“而且,我们身上绑定了生死契,师兄死了,我还能活到现在?”
“师姐,或者说。”棠寄情站起身,五指化爪向她小腹掏去,一枚五光十色的内丹被她握在手中:“躲藏一年多,真是叫我和师兄好找,魇妖。”
“波若雪”脸皮扭曲,随即脱落,露出一张没有表情五官的黑洞,它尖叫:“棠寄情,你不得好死!你会再一次死在他手上,你一定会再死在他手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怪家家的,少把死啊活的挂在嘴边,怪不好听的。”棠寄情嗔怪,幻境化作糜粉,最后一缕瘴气被消解,结界破开,她率先站起,把内丹摊在手心:“师兄,你昨日一句‘外界有灵蝶进入’可把它给吓坏了,生怕我们逃出去,仅剩的一片真身都跑出来入魇。你也不和我说,幸好我聪明,在你提出与我一道入魇的时候,我自己悟出来了。”
当年与魇妖争斗时它一抹元神逃跑,化为瘴气控制住他们,棠寄情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魇妖的监视下,平日不敢多说,昨日柳疏心蓦然提到离开这个话题她就存了疑惑,今日果然得到验证。
“诺,内丹给你,为了得到这家伙的内丹,可真是费了老命。”棠寄情很是艳羡:“这魇妖少说也活了一百年,它的内丹可是大补,一口下去,师兄你直接升到元婴期了吧,真是恭喜你了。”
说着恭喜的话,语气可不像是在恭喜。
柳疏心眼里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缓步上前,伸手就要拿。
“我看别的师兄一有好的东西都迫不及待地拿给小师妹,虽然我从来不说,可也很羡慕。”棠寄情道:“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一点也没有要师兄把内丹给我的意思,师兄不要误会。”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我懂的。”她看着柳疏心把内丹拿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怨。
内丹圆润光泽,不同角度旋转间流光溢彩,在阳光下散发五彩光辉。柳疏心看了一圈,把内丹塞进她口中。
“张嘴。”他命令道。
唇上抵住异物,那道力度施了几分力,她一个不小心,直接吞进喉咙里。
“什么感觉。”柳疏心淡笑着:“升修为了吗?”
棠寄情缓了下,她语调往上翘:“哪有这么快。”
喜悦满得要溢出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疏心把话盘了一遍:“师妹得了道,可别忘记师兄。”
棠寄情假装不在意:“好说好说。”
“我们快出去吧师兄,好久没见到师父和师姐他们了,想念得紧。”她蹦蹦跳跳跑走。
柳疏心走了几步,随后停步,他回头看了看,在草木间搭建的小屋,圈养起来的鸭兽,还有开垦来专种白菜的地,他淡了些神情,抬手一挥,多了一层术法保护。
。
越往外走,草木越繁茂,鸟叫声也多了起来,一路郁郁葱葱,棠寄情歇歇耍耍,摘了不少鲜艳靓丽的小花,她插在耳边询问:“好看吗?”
柳疏心不答,把她头顶的细屑拂去,“看路。”
“路哪有我好看。”棠寄情挡在他面前,“师兄看我就行了。”
柳疏心半敛眼皮,他的瞳孔像深潭里沉底的墨,纤长睫毛在眼睑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撞上她的眼,情绪不明。偏偏她不懂,还一个劲儿地在他面前晃悠。
“师兄,小师妹,是你们吗?”不远处传来一道呼唤声。
棠寄情循声望去,正对上女人的眼,黯淡下去的眼顿时亮了些许,波若雪喜出望外,“大家快过来,找到师兄和小师妹了!”
柳疏把手放下,他突然皱眉,手腕一疼,他翻过来看,黑线向上蔓延了一寸,隐有黑气渗出。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恢复往日清风朗月般做派。
波若雪小跑而来,棠寄情小声问:“师兄,我们不会还在梦魇里吧?”
“魇妖已死,内丹还在你肚子里,想来还未消化,你自己感受。”
那应该是真的师姐了。棠寄情心放下来,扬手高挥:“师姐,好久不见呀!”
波若雪小喘着气,将她左右转了一圈,见没有受伤,一把抱住她:“师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棠寄情说:“师姐这叫什么话,我肯定活得好好的,要活一千年呢!”
“千年王八万年龟,师妹是想活成小王八精?”常子明抱剑而至,取笑道。
波若雪抹了下脸:“师妹莫怪罪,我只是,太激动了。”
常子明对她后面的男人抱拳行礼:“见过大师兄。”
波若雪整理好情绪:“见过大师兄。”
其他弟子接连赶来,同样朝他作礼。
柳疏心点了点头,看向波若雪:“我们不在这些日子,师父和宗门可好?”、
波若雪:“一切照旧。不过师兄和小师妹困在秘境之后,师父每日都在询问状况,秘境设了结界,外人无法进入,只能靠你们自行出来。沧澜弟子日夜守在秘境外,一有情况,立刻回去上报,所以我们赶来得快。”
“师兄,师妹,此地非说话之地,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棠寄情挽住她胳膊,把剩下的花作捧花状塞给她:“走吧走吧,果然鲜花就该配美人,师姐拿着花,看上去年轻了十岁呢。”
“师妹少占我便宜。”
“哪有哪有,我分明是在夸师姐。”
“你呀……”
二人的声音逐渐到远,常子明摇头:“小师妹还是这样,一点没变,苦了师兄,在秘境受小师妹折磨了。”
柳疏心偏头睨他一眼,抬步跟上。
。
大殿里,众弟子分列站好,中央矗立一男一女,他们同时俯身行礼:“弟子见过师父。”
高座上,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男人留了长胡子,尽管如此,仍旧显年轻,他声线沉稳:“都免去虚礼,找位置坐下。”
“是。”
波若雪为棠寄情留了位置,柳疏心则是坐在最前面的弟子位,他腰杆笔直,眼皮垂下,静待师父发话。
“此次历练,都有什么收获?”波若空发问。
柳疏心静默几秒,道:“回禀师父,我与师妹在秘境共捉拿七十四只堕魔妖怪,魇妖已当场消灭,为四十八只小妖开灵智,捉拿的妖怪已经用定塔压制,待七七四十九日后即可炼化。”
波若空摸把胡子,“你呢?”他看向棠寄情。
棠寄情的腰一下挺直:“回禀师父,我和师兄一样,是我们一起完成的。”休想一个人独吞功劳!
“啪”一下,波若空在扶手上拍了一掌:“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偷跑进去的,如果没有你师兄,你怕早就成了妖怪的口腹了!”
棠寄情哆嗦一下,波若雪立刻替她说话:“师父,小师妹也是无心的,她平日在宗门刻苦修炼,对新鲜事物好奇是正常的,您不要怪罪她。”
常子明也给她开脱:“小师妹年纪轻,日后我和师姐会好好管教的,请师父放心。”
柳疏心扯了扯唇:“是我不曾注意师妹,未与她说清,请师父责罚。”
棠寄情眨眨眼,不敢吱声。
波若空又摸了把胡子,沉默不语。
波若雪急了:“爹,你要是非要怪罪师妹,那连我一起罚吧,我这个当师姐的,管教疏忽,我也脱不了责任。”
波若雪平日最怕被人说关系户,几乎不在弟子面前提及她与波若空的关系,这句爹说出来,想来也是舍下面子,不管不顾了。
“我才说了一句,你们就急匆匆地反驳,我是师父还是她棠寄情是师父了?”波若空竖眉。
“弟子不敢。”这句棠寄情倒是接得快,波若空瞪她一眼。
“擅自进入金丹期才可进入的秘境,她无知,你这个当大师兄的还不明白吗,此事你确实有极大责任,为师罚你在禁闭室反省一月,就算到了期限,没我的命令,也不许出来。”波若空淡淡施令。
柳疏心掀起衣袍跪下:“弟子领命。”
“至于你。”波若空看着棠寄情:“在你师姐的监督下,闭门思过三日。”
棠寄情等了半天没个下文,这就没了?她以为要把她逐出师门呢。波若雪拉扯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领命。
“弟子领命。”
“还有其他事没,没有就散了吧。”波若空对着柳疏心说:“你跟我来。”
柳疏心起身,面不改色跟上前去。
“师姐,大师兄会被打死吗?”千万不要呀,打他可以,麻烦留一口气给她解决好吗?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波若雪拉她离殿,穿过曲折走廊,推开一扇门,“师父说了,这三日要我严加看管,你的屋子自从走后我就一直在打理,没让它落灰,你看看跟原来是不是一样?”
棠寄情迈步进去,她环顾四周,屋内陈设半点没变,甚至连她临走前喝剩的半杯水都没变。
“水是干净的,我日日都添一遍,就怕你回来发现与以前有了变化。”
棠寄情倒了两杯水,坐在椅子上,她递过去一杯,自己喝一杯:“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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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是什么地方啊,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波若雪喝下一口:“是师父打造的一处极寒之地,用以清心养性,不过那里无法使用法术,进去后与寻常人无异,一般都是弟子犯下重罪才会去的,师父对师兄期望太高,自然也严厉些。”
棠寄情道:“死亡概率大吗?”她很关心柳疏心死不死这件事。
波若雪:“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里面天远地广,无一活物,进去之后又要面对极端环境,还要克服心理障碍,寻常弟子无法忍受,所以如果不是犯下大错,几乎是不让进的。师妹,师兄为了你,可是牺牲了太多。”
棠寄情小声嘟囔:“他挑我筋脉挖我内丹我都没说什么呢,受点皮肉之苦又怎么了。”
“嗯?”波若雪询问。
棠寄情笑道:“没事。对了师姐,那师兄关禁闭这段时间,我能去看看他吗?”看他死没死,如果还差一口气,她就为他补上。
“你还敢想这些,师父让你面壁思过三日,你不许有其他想法。”波若雪提醒:“这三日我一定会严加看管你,你哪里都不许去。”
“知道了知道了。”棠寄情打了个哈欠:“为了破除瘴气累了一天,我要休息一下,师姐晚上不用叫我吃饭了。”她利索脱掉鞋袜上床一滚,卷成一个蝉蛹。
波若雪偷笑,轻轻给她掖好被子,小声关门离去,在门口设下一道结界。
房间安静下来,棠寄情睁眼,眼眸中满是复杂。
她恨他杀她,以至于长久无法破魇,但又是他亲自带她杀他,助她走出梦魇。
棠寄情不知现在是该恨他还是原谅他,他现下虽是一身魔骨,却是正道弟子做派,与前世的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分相似。
要怎么办。
她紧闭上眼,思绪复杂。
许久之后,她再度睁眼,不过这次带上了坚决。
赌一次。
她当面杀他一次,看他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他法力高深,很容易被反杀,如果他动手了,那她可能又会重开一次,或者成功脱离话本,不在一个次元,再大的恩怨也没用发泄;如果他被她杀了……
棠寄情心一扯。
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
三日过去,棠寄情终于脱离苦海。
波若雪看着温柔,心居然这么狠,让她每日抄三遍《心经》,有错别字重抄,字丑了重抄,偷懒少抄一段就多加一遍,棠寄情被整得什么小心思都不敢使了。
棠寄情揉着发酸的手腕,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道别:“师姐再见,真是辛苦你了,我现下已经能将《心经》倒背如流,多亏了师姐的耐心教导。”
波若雪被她赶到门外,捏诀解了结界,“希望你真的可以做到《心经》中的‘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此后静心修炼,莫要贪玩了。”
“师妹受教。”
见人离去后,棠寄情长长舒出一口气,她回到房间,在一个大箱子里翻翻找找,凭空化出百宝袋,将它们装进去。
里面不能用术法,那她就用声音识别,她只要念暗语,东西就能自己从百宝袋中出来。
她一路问了好些弟子,走错好多路,终于在天黑时找到禁闭室入口。
她披了厚厚的狐裘,袖中藏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她想趁柳疏心在秘境中虚弱之时偷袭一下,虽说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可她又不是君子干嘛要在乎这么多,她只想确认柳疏心的态度,有人问起,就说小师妹关心大师兄,合情合理。
禁闭室的石门紧闭,一丝寒气都透不出来,棠寄情不知道怎么进,在原地干着急。
她有些恼了,踢了旁边矗立的大石头一脚,石头上厚厚的灰尘成块状掉落,被遮住的鲜红大字鲜明露出。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棠寄情照着小声念出来。
这不是《心经》里的话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师石门“轰隆隆”朝上移开,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霜雪朝她面中袭来,棠寄情裹紧狐裘,一手挡住风,她咬咬牙,一下钻进去。
百宝袋从腰间轻飘飘落下,飘到不远处,石门合上,将它杜绝在外。
风停雪静,空气肃清。
·
秘境银装素裹,一片绝域苍茫,除了白只有白,棠寄情紧紧抓住刀,大声道:“师兄,你在这里吗?”
无人回应。她秀气的眉头蹙着,往里走了大约一公里,发现一个木屋。
棠寄情小跑进去,木屋也无法抵御寒冷,她试着用了下法力,一点都没办法使出,真不敢想,她穿了这么多都觉得冷,柳疏心该怎么熬过霜雪。
该不会已经冻死了吧。这一想法刚冒出,就被她强行按下去。
不会的,他可是沧澜宗大师兄,千年后的魔君,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心宽了许多,棠寄情越往里走越黑,她摸向腰间取百宝袋,结果什么都没有,她一下慌乱,低头查找,发现真的没有。
完了。她不会还没找到柳疏心就死在这了吧。
“大师兄。”棠寄情不知所措:“柳疏心,你在吗?”
霜风替他作答,她给自己打气,她下线没这么早,她可是这本话本里的女配,戏份虽不多却能熬到柳疏心成为魔君,她不能妄自菲薄。
终于在她快绝望之时,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隐匿于黑暗之间。
“大师兄!”棠寄情大喜过望,像是看见失散多年的亲人,全然忘记自己来时的目的,“大师兄,你让我找得好苦……”
长刀吻上她的喉咙,将她接下来未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男人的刀闪过一道寒光,让棠寄情看清了他的眼神,一瞬间,那股熟悉的寒冷感从脊柱激起。
“别动。”
“再进一步,杀了你。
3. 会怕师兄吗?
寒风呼啸,打在木屋上,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狐裘下摆灌进冷冽的风夹雪,吹到心间。
“师兄。”棠寄情声线微颤,“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魔气?”
鼻腔不小心吸进,与体内的法力相碰撞,窜到头顶,她头皮一阵发麻。面前的男人面色苍白如纸,眼中魔气流转,听了她的话,突然闪过一抹异色。
是理智在和魔气争夺身体。
二人静默对视良久,棠寄情脖上力道一松,眼前的人退后一步,绕过她,在木屋门口停下。
“别跟过来。”他冷冷一眼,踉跄推门进去。
脖边狐毛有些湿润,棠寄情用摩挲一下,指尖沾染上鲜红血液,极端寒冷中,血珠还来不及淌落,就凝结成块。
她浑身冰冷,始料不及。
他居然,想杀她。
“噗通—”厚雪凹陷一处,单薄的白色衣袍与霜雪融为一体,冰晶落在脸上,不多时就会遮掩下去。
棠寄情缓缓走到他身边,大雪从面颊覆盖到眼睛,最后是鼻尖,柳疏心被风雪彻底覆盖,没有动静。
她蹲下身,将衣袖里的小刀拿出,根据轮廓找到他的颈部,轻轻抵住。
要杀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一刀下去,恩怨了断。
她的仇恨,随之烟消云散。
思索间,手不断加大力道。
雪里渗透出血迹。
她见出了血,沉默好一会儿才把刀扔掉,把人扒出来抱在怀里,用狐裘围住,男人安静无声,像是一座雕塑,任凭她握住手腕查看脉象,却见到他手臂有一条黑线,延伸到了整个小臂。
不行,他不能死这么轻松。
仇是报了,可她的怨,积累了这么久,该怎么消解?
他应该要生不如死,最后求着她杀他才可以。
棠寄情为他把脉,他脉象跳动弱到快没有,但好在没有消失。
人还活着。
棠寄情松口气,把他从雪坑里拔出,往木屋拖去,费劲进去后,她关紧门,抵在门后,“刚刚你把我弄伤,这是还你的。”
“柳疏心,你敢死得这么容易。你当初对我坏事做尽,我当时疼了整整三日才咽气,你就这么死了,我不允许。”
她双手握着他的手不停哈气,想要强行突破限制,释放法力给他,结果被反噬,她喉咙一阵腥甜,她忍住咽回去。
“你的这条命,只有我有资格决定,该死还是该活。”
她的手在抖,像是被他感染,她也觉得自己变冷了,哈气十分艰难,喉咙被寒气划破,每呼吸一口心都纠着疼。
渐渐地,她的双腿变得毫无知觉,从下肢延伸到腹部,怀里的人还是没有温度,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屋外是苍白雪域,屋内是漆黑压抑,棠寄情眼皮发沉,她好困,好想睡一会儿。
腹部冻到她觉得竟有些回暖,她把下巴搁在柳疏心头顶,有些荒谬:“师兄,我是不是要冻死了。”怎么开始回光返照了。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反应过来不对,下肢开始感受到被冻伤的灼热感,然后,她整个人开始发热冒汗。
腹部更是明显的烫,她伸手去摸,还吓一大跳,赶紧把柳疏心的手贴上去暖暖。
这个反应,不太对啊。
她的困倦一下消散,随即想起什么,不可思议喃喃道:“在这个时候吗?”
那日吞下的妖丹沉寂几日,居然在这个关键节点开始融合了!
她要升境界了!
百年修为彻底融入后,她筑基能直接到半金丹期,整个过程极快,修为暴涨的同时她的身体温度会高到一个惊人的程度。
真是撞了运,她在寒冷秘境升境界,恰好能抵消高温带来的后遗症,而且,她就是一个行走的火炉,柳疏心在她身上烤烤,肯定能让他身体回暖。
棠寄情赶紧摆正身子盘腿打坐,柳疏心在她腿上,她现在血液滚烫根本用不着狐裘,便脱下来全部裹在他身上,默念心法,加快妖丹融合。
风不知何时停了嘶吼,雪放轻了落下的脚步,万籁俱静。
安静的氛围被一声轻闷声打破,木屋中传出一道红波,来势汹汹,瞬间席卷整个秘境。
她突破了。
整个人像从水里打捞上来的,脸上布满细密汗珠。
随后再也控制不住,晕了过去。
。
好温暖。棠寄情感觉自己回到了母体,被羊水包围般,十分有安全感,她舒服得蜷缩了脑袋,一只微凉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一秒、两秒。
棠寄情皱眉睁眼。
男人蹲下身子,收敛周身寒气,近距离下鼻尖萦绕冷冽的松香,他下颚线落入阴影中,浓密卷曲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绒般的影,呼吸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冰川雪雾,唯有棱角分明的唇线与眉骨,透露出骨子里的温柔:“睡醒了?”
他用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你升境界来得猝不及防,引起高热,幸好此地极寒,能够缓解你的热。高热刚退去,你现在感觉如何?”
棠寄情被他扶着坐起来,狐裘被垫在地上,周围设有一圈淡淡的光晕,让这里的温度达到恒温。
她脑袋还有些昏沉:“我睡了多久?”
“这里没有昼夜,只能估算,你约莫睡了四个时辰。”
也算是睡了一夜了。
她嗓子干涩:“师兄,我渴。”
柳疏心二指一并,在她眉毛间按下。
身体一下凉爽,如久旱逢甘霖,她闭眼索取,片刻后睁眼,清醒不少。
“师兄,你怎么能用术法?”棠寄情不能理解:“师姐说,在这里法力会被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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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寻常人无异。”她就被压得死死的。
“嗯。”柳疏心解释:“只对金丹以下修士有压制,你现在试试,看还会有束缚吗?”
棠寄情半信半疑,捏了一个术法,指尖瞬间窜出火焰。
棠寄情:“……”
原来只对她这种菜鸡有用。
所以柳疏心完全可以施法御寒,那他干嘛任由自己冷晕过去啊!!她心情莫名不爽,回想起昨天的举动只觉得蠢极了。
“师兄,你昨日为何突然入了魔?”棠寄情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疏心垂眼,他突然问了个问题:“害怕吗?”
“会害怕师兄失去理智,对你做出不可控的举动吗?”他嗓音平淡,仿佛回到当初在幻境的时候,每次失败之后问她中午吃什么一样。
柳疏心掀起眼皮,眼眸浅淡,却投放出无形的线,扯住她的眼光不许躲,是深水山潭水般的静穆。棠寄情望着这汪浅淡的涟漪,忽然惊觉,底下或许藏着深不可测的暗涌。
几秒后,她轻轻笑道:“师兄,是你在害怕吧?”
柳疏心眼皮一颤。
“你怕我跟你关系疏远,跟其他弟子说你是天生魔骨,再怎么修道最后也大概率会成魔?”棠寄情支着下巴,琥珀色瞳孔盛着碎光,眼尾懒洋洋上挑,带着一丝狡黠:“师兄,如果我真这样做了,你会失去理智,对我做出不可控的事吗?”
她把他的问题一字不落地还了回去。
柳疏心抿唇,他突然道:“我送你回去。”
“你擅自进入,若被师父发现,又会让你闭门思过。”
棠寄情一愣,“你怎么岔开话题……”
话音未落,眼前金光一闪,二人来到石门前,柳疏心口念法诀,打开石门。
“出去吧。”柳疏心就要推她出去。
“等等!”棠寄情立马拉扯住他的衣袖,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将小刀塞入他手里,正色道:“大师兄,无论你是魔还是人,你都是我的师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你的这条命,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说了算,想死,也得先问我。”
她推开他,主动出去,石门接受感应,缓缓落下,那双灿若星辰的眼,深深刻进柳疏心的肺腑。
一门隔绝出两个世界,柳疏心驻足原地,半晌,他看看手里的刀,卷起衣袖,小臂的黑线,暗自往上走了一寸。
他慢慢转身,在一片风雪里,走向深处。
棠寄情警告完,满意地转身离开,看见地上的百宝袋,嘀嘀咕咕地捡起,在腰上系了死结。
她往前走几步,忽然顿住。
不对。
她不是来杀他,试探他对她的态度的吗?
怎么最后,人没杀成,反而还叮嘱他不能死?
棠寄情独自在风中凌乱。
4. 分道扬镳
正午阳光炽烈,在枝头洒下碎金般明亮。
棠寄情回到院子,正要推门,余光一瞥:“师姐?”
波若雪一袭月白衣袍,随着脚步,衣诀轻扬生花,她眼尾微弯,唇角浅浅漾起小梨涡:“刚解了禁制就忍不住乱跑了?”
棠寄情心虚道:“师姐莫多想,我是去后山汲取天地精华,帮助修为提升去了。”
波若雪闻言不语,和她一起进去将衣橱打开,“你看看你喜欢哪几件?”
棠寄情不明所以,随意指了几件,波若雪取出,一件件叠好,打结成一个包袱。
“师姐,这是做什么?师父终于想通,要将我逐出师门了吗?”她惶恐。这一天果然还是来了吗?
波若雪手上动作快,还装了些其他必需品,“一月后京都皇宫举办祭祀礼,召集了几门宗门去布置阵法,我们沧澜宗也在邀请之内,师父本来是打算让我和子明去的,但他明日就要闭关修炼,师兄又在关禁闭,没人管你,师父怕看不见你又出问题,索性把你也带上。”
“什么?”棠寄情蒙了,“可是我才回来,还没来得及熟悉宗门变化呢。况且我修为低下,跟在师姐后面只会拖后腿,师姐还是别带我了,我就待在宗门哪也不去,师姐如果不相信,可以给我设置结界,我保证听话!”
京都皇宫,离这里天高皇帝远,想来长途跋涉,肯定万分辛苦,师姐倒是吃苦耐劳,但她不是。
“你若晚几日从秘境回来就没你的事了,谁让你赶巧,师父的命令已下,此事没得商量。”波若雪轻点她额头,“正好趁这几日,师姐带你练功。你贯爱偷懒,在秘境一年又有师兄照顾,功力怕是快退到练气了吧,再不练习,小心被师父觉察你不进反退,把你也关禁闭室。”
棠寄情有口难言,她被推着出去,心里有苦说不出。这叫什么事,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而且她从未偷懒,只是怕自己武功太高抢了他们的风头,怎么就没人理解她的格局和苦心呢。
都走到宗门口,棠寄情仍不死心,挣扎道:“师姐,就不能再商量下吗?我觉得关禁闭也是可以接受的。”
常子明早已等待多时,闻言露齿一笑,牙白得反光:“师妹,就这么不想跟师兄师姐出去玩?看来在秘境一年,你与我们生疏不少,师姐可是会伤心的。”他眼神示意波若雪。
棠寄情偏头一看,就见大师姐抿住唇,清冷姝丽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棠寄情:“……”没看出来,师姐竟然是个隐藏的戏精。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伤感情了。临走之际,她回头望了一眼某个方向,叹出口气。
。
日头悬于中天,一股接一股的热浪席卷翻涌,道旁老槐叶蜷缩焦边,蝉鸣碎在烤得焦干的泥里,发出恍如火炭的迸裂声。
棠寄情撑着油纸伞,虚弱道:“还要多久啊师姐,我快被热成人干了。”
他们走的路多凡人来往,不能使用术法赶路,越往京都走,对车马的管控也越严,他们没有提早在官府登记报备,无法购买马匹,只能纯靠脚走。波若雪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还是安慰道:“快了,地图上显示,官家客栈离这还有一里路。”
“师姐,我的脚好痛。”棠寄情穿的是新鞋磨脚,后跟被刮下一层皮,她一开始还能忍受,但随着步数增多时间流逝,开始火/辣辣的疼。
常子明擦了一把汗,蹲下来:“师兄背你。”
“行李全在你身上,再背我一个,师兄就成骆驼了。”棠寄情摇头,“师姐,要不我们下官道吧,我看前面有炊烟,应当是有住户人家,我们去讨碗水喝,坐着歇一歇再走可以吗?”她期待道。
波若雪思索片刻,道:“也好,不过不能耽搁太久,我们离京都还有些距离,要加快走才行。”
棠寄情听见她答应,像是受封的妃子,高兴极了,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那咱们快走吧,我还能再坚持坚持。”她突然有了力气,走在前面打头阵,一瘸一拐过去。
三人下了官道,路变成泥路,坑坑洼洼,一踩一个脚印,棠寄情顺着炊烟笔直走,日光在地面反光,她走到尽头,发现路线改道,变成往右拐。
她心中疑惑,刚刚看都是直路,怎么一下往右了。不过她没犹豫过久,太阳毒辣,不小心看花眼也合理,她朝后面招手示意。
村口匾额有些年头,牌匾掉了一半,不知什么时候砸下来,鲜红大字挂了蜘蛛网,上面粘粘了不少幼虫尸体。
“桐岩村?”常子明提了下行李,“怎么没在地图上见过?”
波若雪走来解释道:“我们使用的是官府地图,这个村庄没有打通官道,没有标识也正常。”
“反正我们只是路过休整一会儿,很快就走,没什么问题。”
棠寄情喉咙干辣,她说:“我实在忍不住了,先进去讨口水喝,你们慢慢来。”她瘸腿进去,挨家挨户敲门。
接连敲了三家,无一人开门,棠寄情侧耳在门上听,并未发现声音,“师姐,好像都没人。”
波若雪安慰道:“总会有人的,这个村庄旧是旧了点,但也不像一个人都没有。”
村子不算大,棠寄情忍耐着全部敲门,还是无人开门。没办法,三人只好打道回府,重新折返。
“哗啦啦——”棠寄情晃神听见流水声。
“哗啦啦——”没有听错,真的是流水声!
“师姐师兄,你们听到了吗?有水声!”棠寄情激动,她磨掉皮的那只脚彻底走不了,只好单脚蹦蹦跳跳过去。
一道青灰色的藤蔓横在眼前,顶端的藤蔓缠上粗壮的枝头,向下垂落,拖曳到脚边,在风中晃出一片绿浪,成了一堵会呼吸的翡翠屏障,将路截断。
棠寄情刚要伸手。
“慢着。”波若雪走来,“进来之时我们都不曾见到它,就像是凭端冒出来的一般,着实诡异,你莫冲动进入。”
棠寄情听后回忆,好像确实没见过,她咽了口水,有点发毛,“好像真是这样,那我们还是快走吧,我可以忍的。”她出门在外一贯老实听话,知道自己实力不够,要是真遇见什么危险,第一个死的无疑是她,惜命得不行。
常子明召出本命刀横在胸前,三人排成一列,波若雪在前,常子明断后,棠寄情夹在中间小心谨慎,扯着师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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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闭着眼,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我们好像还在原地。”常子明背对二人,眼前的藤蔓半寸未离开过。
背后无声,常子明问道:“师姐师妹?”
他在说话间觉察不对,立刻转头去看。
背后空空荡荡,半点人影也无。
。
“哗——”一盆冷水浇在棠寄情脸上,她从睡梦中清醒,大口咳嗽。
“师姐!”她喘着气,发现双手被绑到身后,一点都动不了。
“我在你身后。”波若雪开口,她也是刚刚被泼醒的,尝试挣扎一番,发现捆住她们的绳上被施了术法,压制她们修为不让用法力挣脱。她一下就镇定下来,声音平缓,安抚她的焦躁。
院子围了一圈人在观望,刚刚泼水的那个男人见她们醒了反而被吓了一大跳,往后摔去,吓得嗷嗷叫。
围观人群也是同样反应,她们的包围圈疏散了些许,离得远了几步,不过都没舍得离开,睁大眼睛,小心观察她们的反应。
“居然还活着。”泼水的男人看上去很吃惊一般,道:“真的还活着!”
人群发出惊叹声,下一秒讨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什么?你确定吗?还有呼吸?”
“天呐,她们是怎么进来的?大人不是设置了东西不让外人发现吗?”
“好吓人啊,我都多久没见过活人了。”
波若雪听着不对,保持冷静询问:“请问诸位,你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是啊,我们不是活人,难道是鬼飘进来的吗?”棠寄情听着不舒服,他们不由分说地把她们绑来迷晕,醒来还要变相咒她们死,心肠怎么这么恶毒。
她和师姐正走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藤蔓一下把她们卷住缠过来,整个过程快到惊奇,压根来不及反应,背后出现一只手捂住她鼻息,瞬间失去意识。
“她们居然能听见我们说话!”妇人捂住嘴,眼里很害怕,仿佛棠寄情是什么牛鬼蛇神,出声惊吓到他们了。
棠寄情:“……”这个剧情不太对吧,她才是被绑架的那一个,她都没怕,她们在害怕什么。
“喂!”棠寄情不开心:“我们又没失聪,为什么会听不见你们说话?有句话说得好,来者是客。你们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就罢了,我们走就是,结果还躲起来偷袭,你们把我师兄整哪里去了?把我师兄还回来!”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人群安静了好久,终于有一人小声道:“村长,她们看上去不像来搞破坏的,要不我们还是把她们放了吧?”
棠寄情正要附和,波若雪突然给她传音:“别说话。”
“你看他们的衣摆下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棠寄情的视线缓缓往下,她只看了一眼,瞳孔瞬间放大。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阳光下,没有一个人有影子。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衣摆下,完全空荡。
没有脚。
棠寄情心跳声音大了几声,她努力平缓下来。
难怪会这样问。
原来都是鬼。
她们,误入鬼村了。
5. 你师弟被她看上了
“生魂不能在鬼域停留超过二十四时辰,二位姑娘,这是结魄灯,你们举着灯往前走,路上听见什么都莫回头,看到来时的村头匾额就能出去了。”
村长松绑后把人请到大堂坐下,其他人站在堂外看,他将灯递过去,道:“抱歉误会了二位,我们这里从未有过生人闯入,还以为是其他鬼知道了我们马上轮回的消息,故意来阻止我们的。”
棠寄情揉搓手腕,一阵涨酸,她看着他飘过来,还是有些发怵,没敢接灯。
波若雪接过道谢,柔声道:“多谢各位谅解,我们是在赶路途中口渴想来讨碗水喝,不知怎么就看见了这里,误入而来,并无恶意。冒昧问一句,不知各位在人界停留多久了?”
村长道:“算不清了,不过一百年肯定是有的。”
波若雪略微惊讶:“我曾有幸在图书阁翻阅过一本名叫《浮生录》的灵异神怪录,上面记载,除去煞鬼外,一般鬼魂在死后十五日内被黑白无常勾住魂,带往鬼界重生投道。诸位的魂体纯净,不像是恶鬼,怎会在人界停留如此之久?”
村长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大清楚,他不好意思道:“我也忘了,时间太久远,一点都记不清楚了。不过姑娘说的没错,我们确实生前都是好人,死后也是好鬼,所以白大人体恤我们,给了我们重生投道的机会,不过白大人说了名额是根据人头卡死了,期间如果有人擅自闯入,一定是想来夺去机会的。但你们二人都是生魂,不需要轮回,所以是我们太小心,搞错了。”
棠寄情听着奇怪:“你们说的白大人,可是黑白无常中的白无常?”
“正是这位白大人。”
“呵。”棠寄情嗤笑一声:“人间每日要死这么多人,勾魂都勾不完,黑白无常还有闲心来管你们这些流失鬼,给你们机会重新投胎?”
“师妹。”波若雪拉她一下,警告一声。波若雪其实听着也心中生疑,但目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先出去,在外商量比较好。
“我这师妹嘴笨,她并无恶意,”眼见村长脸色变黑,她不急不缓解释道:“她的意思是,各位苦尽甘来,得了白无常大人的眼,轮回后必定是人间大富大贵之命。”
村长闻言,爽朗一笑:“姑娘说话,可比你那师妹好听多了。那我就在此,替其他村民,谢过姑娘吉言了。”
紧张的气氛放松下来,波若雪在与村长聊天,她的每句话都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套话,棠寄情总结成三个字,温柔刀。
温柔刀,刀刀不疼,刀刀试探,刀刀致命。
棠寄情在旁边无聊发神,余光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她看过去,直直对上一个小姑娘的眼。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见她看过来,有点害怕地躲到大人身后,又想观察她反应,露出半个小脑袋看。
“你在那里躲什么呢?”棠寄情向她招手:“漂亮小鬼,过来姐姐身边。”
小姑娘听见“漂亮”二字,眼神亮了亮,不好意思地抿唇,小脚往前迈了一步,又仰头去看她大人的反应。
妇人面色萎黄,头发散乱,不过小姑娘却被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扎了两小辫,辫尾像蝎子尾巴一样往上翘,她点了点头,小姑娘才放心地小步过来。
棠寄情弹了弹她的小辫子,吓唬道:“小姑娘长得太好看,投胎会被人嫉妒,插/你队的。”
“唉,长得好看真是麻烦,姐姐如果修不成仙,日后轮回,也会面临这种苦恼的。”
小姑娘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被大人放心尖疼的,哪怕死了也是。她听得一愣一愣,过了一会儿,从小荷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发簪给她。
棠寄情挑眉:“送给我的?”她伸手去拿。
小姑娘点点头,看着她,耳朵红红的,嫩声道:“姐姐、好看,戴上它、更好看。”她很喜欢面前这个漂亮姐姐。
簪子由玉雕琢成,玉体细腻,里面隐有水流,饶是棠寄情不懂也看得出,这簪子的来历非凡,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看来这小姑娘,生前还是个富贵人家出身。
“姐姐不要,还给你。”棠寄情说着就要还给她。
旁边的波若雪与村长交谈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唤棠寄情,棠寄情偏头回应,回过头来人就不见了,不仅是小姑娘,连着她大人也消失不见。
鬼魂体走路真轻松,一眨眼就跑老远了,她如果也能拥有这般比猎豹还快的速度,遇到危险肯定能轻松逃生。
棠寄情只能暂时将东西收起来,等看见人后再还给她。
“多谢村长解惑,既然师弟在白大人那,那请村长告知一下白大人的位置,我和师妹去接师弟。”波若雪盈盈一拜,语气柔和。
“这……”村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棠寄情,纠结万分,透露道:“姑娘,你和你师妹赶紧出去吧,别打听你师弟了。”
“实不相瞒,白大人她……”村长难为情,干脆闭眼,不管不顾道:“她看上你的师弟了,要留他下来做夫妻。”
“什么?!”二人同时惊问,棠寄情反应更大:“你说什么,那个骗子要留我师兄做什么?!”
什么情况,一见钟情?可是她都未曾露面,躲在暗处,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就看上师兄了?!
“哎呀,二位姑娘,你们还是别问了赶紧走吧,还有半个时辰天就黑了,晚上村里有危险,你们趁未天黑,快快离去吧。”村长叹出一口气:“如果不是得了白大人的恩眷,我们光明磊落了一辈子,也不会随着她,把你师弟带走的。实在是……唉,对不住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波若雪脸色一白,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村长,麻烦你告诉我们,白大人在何处,我们自行去找,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这这这。”村长左右走动挠头,道德和良心在打架,他最终还是妥协:“在你们见到的藤蔓后面。不过姑娘,你们还是明天去找吧,马上天黑了村里不太平,反正只要在二十四个时辰内离开就没问题,今晚就在我家住一晚吧。”
波若雪从开始就在忍耐,保持镇定,但一想到师弟和那所谓的白大人在一起,不知现下如何,她心中焦急万分。
棠寄情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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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她抓着波若雪的手,传音道:“师姐,就听他的吧,那白大人为人处事是何我们尚不清楚,贸然前去只会给师兄带来麻烦,我们趁夜去摸索一番,明日一早把人抢回来。”
“那万一要是……”波若雪说不下去。
“生米煮成熟饭?”棠寄情替她补充道:“放心,师兄聪明绝顶,不会这么容易就丢了清白。”
棠寄情对村长一笑:“那就打扰村长了。”
村长见人答应,松了口气,道:“没有的事,你们在这坐一会儿,我回去让老婆子把房间打整出来,等下再来叫二位过去。”
围观群众被村长赶回去,大堂一下安静下来,波若雪秀眉轻蹙,“师妹,我还是放心不下,还是现在就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棠寄情拍拍她手背:“放松点,师姐。师兄没你想得那么笨,他肯定有办法拖住时间等我们去救的。”
“而且,村长一直说天黑后有危险,又不说明白是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
棠寄情也有些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极力想休息一下讨口水喝,他们也不会下官道,更不会误入鬼村,被困在这里。
不过现在说什么来不及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师兄给救回来。
棠寄情想起常子明黝黑的皮肤跟健硕的肱二头肌,以及笑起来反光的牙,她心里复杂,没想到会有人好这一口。
师兄啊师兄,如果实在不行,还真需要你出/卖下色/相了。
毕竟比起性命,肉/体/色/相,乃是身外之物。
她有些感慨,倒了杯水,眼神随意落在桌上的发财树上,风一吹过,叶片闪了下。
叶子细长稍宽,椭圆弧度,密密麻麻,深绿到发黑,安安静静栽种于桌上的盆栽里,存在感极地。
棠寄情盯着它,心里莫名沉闷,细风一吹,叶片再次闪了闪。
“师姐。”
“怎么了?”
她呼吸急促几分,“我怎么觉得,这棵发财树的叶子,长得好奇怪。”
就像是—
“人的眼睛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瞬间头皮发麻。
她们立马起身,分别召唤出本命刀,一左一右,对准发财树。
话音刚落,叶子在无风中簇簇抖动,几秒后,叶子同时变黑,又变回深绿。
如同人在眨眼。
二人立刻挥刀,同时砍向根部,两刀下去,发财树立马断掉,树的横截面是密密麻麻的洞,往外止不住渗血,又化作一缕烟,飞快往外跑。
坏了!
波若雪表情严肃:“应该是那位白大人的一抹元神化身。”
棠寄情也罕见认真起来:“不知道它在这听了好久,听了多少。”
“不管是怎么样的,我们都不能等了。”波若雪道:“师妹,你怕不怕?”
棠寄情抬了抬手里的刀,坚定道:“和师姐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
一左一右,两刀两人。
月色悄然降临,双刀迎着月光,同时闪过一抹寒光。
6. 她成了师兄的影子
“二位姑娘,你们将就住一晚,我和老婆子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们就行。”村长外面披了件衣服,“夜里露重阴气大,睡下后一定要把灯熄了,外头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等到天蒙蒙亮就好了。”
棠寄情环顾一圈,房间小小一个,将将摆下一张床跟桌子,她道:“多谢村长,不过不知道村长口中的动静到底是什么呀?”
“我不知道,是白大人告诉我们的,让我们到了天黑就千万别出屋子。不过大家的睡眠都很深,沾床就睡,所以也没人知道。”村长感慨:“白大人是个好鬼官呐,心心念念我们这个被遗漏的村,村里的人对她都感激不尽,等到了鬼界投胎后,我们一定要在阎王那好好夸奖夸奖。”
棠寄情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道:“村长劳累,快去休息吧,我和师姐谨遵村长的吩咐。”
村长关上房门,他掖了掖衣服,走在半道脚步一顿,随后恢复正常。
浓黑逐渐吞噬白光,村里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棠寄情二人吹灭蜡烛,坐在桌前等了半天,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
“师姐,他们应当都睡着了,我们走吧?”棠寄情轻轻抚着刀柄,询问道。
波若雪点头,二人起身,门口响起敲门声,村长又倒了回来:“二位姑娘,我给你们多拿了一床被子,你们一人盖一床,晚上不着凉。”
“好,多谢村长挂念,我马上来拿。”棠寄情没想到他居然还没睡,她赶紧过去想开门接过,把人打发走。
波若雪按住她搭在门上的手,棠寄情疑惑转头,波若雪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说话。
两秒后,村长又敲了敲门,语气染上几分尴尬:“那我给你们放门口,你们等下出来拿吧,我回去睡了,有什么事叫我。”
窗户前的人影缓缓消失,月光洒在窗上,透过窗户纸,打在二人的脸庞上。
“怎么了师姐?”
“村长一直叮嘱我们,入夜后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波若雪道:“他说大家夜晚都是沾床就睡,怎么到现在了,他还醒着,来敲我们的门?”
棠寄情脑子转了转,提出猜想:“该不会和下午一样,是那个白大人在搞鬼?”
“我戳个洞看看。”棠寄情食指轻轻一戳,窗户纸破了一个小洞,她探眼去看,外面一片漆黑。
“外面是黑的。”棠寄情:“师姐,这次该不会是我们多想了?”
波若雪沉默一会儿,道:“你看看外面,他把被子放在哪里的。”
棠寄情再探眼,她仔细去看,从洞中看出去,夜是黑沉的,现在外面是什么情景,一点都看不见,就当她要放弃的时候,夜色突然一白,随后又是深黑。
紧接着,她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
夜色上下左右各白了一圈,然后,她的眼睛贴到了什么东西。
她抓着波若雪,头皮一炸。
“师姐。”她默了一下,艰难开口:“外面有人。”
“叩叩叩—”剧烈的敲门声响起,村长的音量提高,情绪激动:“不是没睡吗,怎么不来开门,村长在外面等得好冷。”
“快点开门!”
门闩因为房门的剧烈摇晃而来回颤抖,门发出了撕裂声,村长的叫唤声仍在持续,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
二人转身拿刀,波若雪一掌运气掀翻半边屋顶,飞到房顶,棠寄情往下一看。
村长,不,应该说,是一个披着皮的怪物。他全身发泡浮肿,整个人膨胀三倍,脸皮被撑到最薄,血管走向明显,他凶狠地拍打门,僵硬地抬头,缓缓裂出微笑,声音缓而诡异:“原来,在上面啊。”
怪物吹了个口哨,几秒后,村子响起没有规律的震动声,此起彼伏,飞快往这里飘来。
棠寄情跟波若雪对视一眼,终于知道村长口中危险的事是什么了。
原来每到夜晚,村民们就会失去意志,沦丧成怪物。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个白大人搞的鬼。
“走。”二人掠过房顶,朝着藤蔓方向飞去。
身后的怪物们穷追不舍,本来就是鬼魂,速度比人快上许多,很快就只有几步之遥。棠寄情咬牙加快,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师兄师姐苦口婆心劝她好好修炼的意图,波若雪在前面毫不费力,看见她快被追上了,还稍稍落下一步,把怪物往她那处带了许多。
棠寄情余光瞥见地上层层叠叠的人影,她暗自纳闷,不是鬼魂吗,哪怕被控制成了怪物,也脱离不了魂魄体吧?
既然是魂魄,怎么会有影子?
可惜现实容不得她多思考,她们很快到了藤蔓墙,棠寄情设立结界抵挡怪物,波若雪捏诀打墙,力量被藤蔓全数挡了回去,藤蔓墙纹丝不动,她脸色渐渐白下来,手心出了细汗。
“师姐,还要多久才能打开?”棠寄情有些吃不消了,她刚筑半金丹期,应当是稳固的时候,所有内丹的所有能量都被她转化成法术凝聚结界。
“快了。”墙被波若雪打出了裂隙,她身体晃了下,咬牙加把劲,继续注力。
棠寄情双手抖成音浪,白天还是和善淳朴、一直在和她们道歉的村民,在此刻面目狰狞,双手化作爪,仿佛感受不到法力灼烧的疼痛,结界上溅了厚厚的鲜血,仍在锲而不舍地拍打。
她闭了闭眼,在仅剩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不得不喊出:“破妄!”
瞬间,一道红光闪出,红光散去后,一把锋利明亮的扇刀悬在空中,扇面开合间鎏光溢转,扇骨泛着冷冽银芒,扇骨中厚外薄,刀刃巧妙与扇骨融合,扇面展开是青竹水墨画,温润间锋芒不掩,将柳疏心的风格与棠寄情的气质精心结合。
是她拜师后,柳疏心将自己的本名刀融后,自己重塑的、最适合她的刀器。
一刀破虚妄,万物奈我何。
破妄秒懂棠寄情的意思,接替她定住结界,因为长久跟着柳疏心征战的缘故,破妄身上的煞气极重,棠寄情有时都会被它误伤,若是不小心伤了鬼魂,脆弱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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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要伤了他们。”棠寄情淡淡命令,她握住一把藤蔓,手掌蹿出火苗,试图烧了藤蔓。
藤蔓毫发无损,仿佛刀枪不入,棠寄情眼里执着,继续输出源源不断的火焰。
“师妹快住手!”波若雪急道:“不要再用法力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燃烧自己的修为了!”燃烧修为的后果不可逆转,少则十年修为一朝化成一场空,多则……
直接道陨。
“那就燃!看是我先死,还是它先受不住开!”
棠寄情腹部烘力,内丹在内火中燃烧,修为从皮肤里蒸腾出,又立刻到手中转化成烈火,火焰越烧越烈,她眼前逐渐模糊,可心里的气跟着兴奋、跳跃。
“师妹!”波若雪大为震惊,她嘴唇微张,竟有些失神。
这道执着又拼命的身影,和记忆中的大师兄合二为一了。
她成了他的影子。
少女衣袍在空中扬起,鬓角的发丝烧了一截,糊了的头发贴在狼狈的小脸上,眼中的火红无法阻挡,她唇角不自觉渗出血,不死心地,再度灼烧内丹。
“轰——”
火苗升至三米高,烧到了最顶端,她死死盯着藤蔓,固执得可怕。鼻尖刺痛传来,她的人中湿润一片,腥气十足,已经两窍流血。
等到七窍全部流血后,人就无力回天了。
“棠寄情!”波若雪眼里流出晶莹的泪,她分力去打她,棠寄情纹丝不动,像是着了魔一样,旁的什么都不管,只想做到她心中想完成的事。
“师姐求你了,你快住手吧!”波若雪不得不停下动作,她跑过去,紧紧抱住棠寄情,双手触及到火焰,手背火辣辣地疼,但她一点都没有觉察,几颗几颗地落泪:“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好不好?不要再烧了,你会没命的!”
泪珠砸在棠寄情颈窝,她略微失神的眼神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火,她没有说话,另一只手覆盖住了波若雪的手,耳膜轰隆隆在响,她又使了一把力。
终于,藤蔓一下化成灰烬,它再能抗火,也耐不住长时间的高温灼烧,厚厚的藤蔓背后,是一道石门,波若雪立刻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刀:“霜花!”
弯刀泛出寒气,瞬间插/进门缝中,寒风透了过来,波若雪抱住昏迷的人转身,替她承受了,跌进门后。
破妄收了气势,跟着进入门中,结界破除后,怪物们立刻上前,却被石门隔绝在外。
“呜-呜-呜——”他们在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在原地生气地锤门,而后一瞬间,他们同时停住,僵硬地转头,垂眼看向同一处。
在怪物中央,小姑娘眼睛猩红,白净的小脸里有东西在不停蠕动,她神色呆板,嘴里在轻轻念叨什么。
怪物们抱起她,搭成人梯,让小女孩往上爬。
她断断续续地哼歌,手脚并用,轻巧地爬上去,每个怪物都听清了她的话:
“漂亮姐姐,长得真好看,等着我来,吃掉你。”
“吃掉你哦。”
7. 师姐,你怎么臭臭的
浓稠的黑如墨汁灌入口鼻,耳膜被急速坠落的风压得刺疼。棠寄情恍恍惚惚醒来一瞬,鼻尖是淡雅的清香,浅白衣袍在眼前缭绕,她看见了波若雪清晰地下颚线,困意再度袭来,她安心地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她身体舒畅无比,没有任何不适。这里漆黑一片,她试着打出一簇小火苗,却像遇见水一样一下灭掉,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无奈之下她只好出声试探:“师姐?”
声音一出,她周围亮起霜白的夜明珠,围着她亮了一圈,她坐在中间,眼中是星星点点的光,一个小小的缩影逐渐走来,缓缓变大。
“师姐,我们进来了吗?师兄在不在这里?”棠寄情站起身来,又瞬间被一股力压着跪下。
棠寄情:“?”
夜明珠冷白的幽光晕在来人的脸上,成了一片模糊的雾,睫毛投在眼睑的阴影处,虚化为被风揉散的烟。棠寄情莫名挺直了腰杆,端正姿态。
明明只过了几秒,棠寄情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疯狂思考,不知道是哪里惹师姐生气了。
“师姐?你怎么了?”棠寄情试探起身。
“跪好了。”波若雪绷着脸,冷冷道。
棠寄情瞬间跪得规矩。
“我为什么罚你,你不清楚吗?”波若雪言语间染上怒气,“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还有谁会把你的命当回事?”
此话一出,还未完全苏醒的记忆一下清晰起来。
她当时执意要烧毁藤蔓,哪怕燃烧修为也在所不惜,现在清醒过来后,棠寄情感到有些荒谬,她一向是个惜命的,怎么当时就控制不住,非要烧藤蔓。
棠寄情很想否认,可事实的确如此,她就算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对不起师姐,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这样做。”她抬起头与波若雪对视,眼神诚恳:“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波若雪沉默不语,过了几秒才道:“真的?”
“比夜明珠还真。”棠寄情捧起一颗夜明珠递给她。
波若雪衣袖一拂,把夜明珠拍下去,“手伸过来。”
棠寄情嘴角一撇,师姐居然还要打她,要知道平时她犯了天大的错,师姐都是会挡在她面前给她撑腰的,看来师姐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了。她在心里暗自嘀咕,不过还是乖乖把手伸过去:“请师姐责罚。”
波若雪敛眼,高高抬手,又轻轻搭上去。
源源不断的灵力传过手掌,棠寄情紧闭的眼慢慢睁开,有点愣:“师姐不打我吗?”
“师姐什么时候打过你?”波若雪没好气,她透过灵力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内丹损害被她修补好之后才松口气,她收回手:“你的修为什么时候到了半金丹期?还好修为有所提升,不然依你那般烧,人早就烧没了。你站起来走几步,看看身体还有哪里不适?”
棠寄情依言站起,来回走了两步,“一点事都没有。”感觉还能再烧一次。
“对了师姐,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呀?有师兄的消息吗?”棠寄情拿了一颗小夜明珠在手里把玩。
波若雪秀眉轻蹙,眼神担忧:“我们进入了藤蔓后的石门,未料到门后是一个极深的洞穴,我们如今掉在了洞穴,我尝试过联系师弟,还没有回复。”
“那白大人还真是谨慎,想来这里也不会是他真正的藏身之地。师姐,我们立刻动身,先出去再说吧。”棠寄情收了所有夜明珠,只留了两颗在手里,她递过去一颗。
波若雪接过,点头同意:“我查看过了,这里阴暗潮湿,不知离地面的距离是多少,原路返回不可行,要想离开,我们还是要往前走找出路。”
波若雪在前面探路,棠寄情稍落她一步,在后面抬头观察,若有若无的水流声在她耳边萦绕,呼吸间是青苔的潮湿气息,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臭味。
她闻不出来是哪种臭味,在脑中默默盘想,没发现二人距离越拉越大。
“师妹。”
波若雪从拐弯处走出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严肃道:“莫要贪玩,跟紧师姐。你的身体还未痊愈,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的声音清浅如薄云,淡淡充斥在密闭空间,越往里走空气越稀薄,棠寄情不得不深呼吸一口,“师姐,这里面怕是没有出口吧?我怎么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波若雪:“前面有一岔路,说不定出口就在其中一个。你跟着师姐,一步也不许离开,知道吗?”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一口气呼得太多,棠寄情觉得空气的臭味渐浓。她点点头,任由师姐拉着她走。
波若雪步步生莲,浅白衣袍被她用净身术收拾得一尘不染,衣摆随着脚步往上勾起,像一个白色小尾巴,给她平添了几分俏皮。
棠寄情缓缓下移视线,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腕,她回握回去,大口呼吸几下,随后跌坐在地上。
波若雪差点被拽摔倒,趔趄几下,眉眼有些薄怒:“师妹?”
棠寄情很累的样子,双手放在身后撑着,愧疚道:“师姐,我好累啊,其实我的内丹还是有些没有修好,但是怕师姐担心一直强撑着。里面的空气太少了,我快喘不上气了,要不师姐你先去吧,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你。”
“不行。”波若雪立马否决,拒绝得太快,她下意识看她表情,正好对上她的眼,缓了语气:“师姐不是怪你,只是这里是什么情况我们还没有搞清楚,万一遇上了白大人该怎么办?你身子虚弱,连反抗都反抗不了,肯定会成为她的食物。”
“这样吧,师姐渡些灵力给你,你看会不会好受一点?”波若雪二指并拢,抵上棠寄情的眉心给她输送灵力。
棠寄情没有抵触,惬意地闭眼,享受着灵力安抚。波若雪输送了很多过去,唇色泛白,见她没有回应,忍不住说:“师妹,好些了吗?”
棠寄情认真感受了下,睁眼不好意思道:“好像还是不太好,要不师姐再输点?”
波若雪喉咙一哽,只好继续输送。
约莫过了一刻钟,棠寄情才终于感觉好受一些了。波若雪立刻停手,她浑身冒冷汗,踉跄一步,勉强牵起唇角,迫不及待道:“那我们可以继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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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棠寄情点头,伸出手,“师姐,坐久了腿麻,麻烦你拉我一把好吗?”
波若雪脸抽了一下,拉她起来。
棠寄情将一根手指放在鼻尖,怀疑的眼神打量波若雪:“师姐,是不是因为在这里待久了的缘故,我怎么觉得,师姐身上有点臭?”
波若雪额头青筋突起,她压着脾气:“没、没有吧,我们还是快走吧,等出去之后就好了。”
“师姐说得有道理。”棠寄情很赞同她的话,一手握拳,在波若雪肩膀处打了一下,没收力道。
波若雪感觉要忍不住吐血了。
“那我们快走吧。”棠寄情蹦蹦跳跳在前头,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师姐”正在用阴辣的目光注视她,“波若雪”手掌运气,紫光浮现,但一秒后因为内力虚弱而熄灭,她差点气晕厥。
不急,就快成功了。她安慰自己。
等这个死丫头融成血水,她再吃进去,不仅恢复内力,还能修为大涨。
“波若雪”伸舌添了一周嘴唇,眼里紫光乍现,身后幻化出一条洁白的尾巴,又在棠寄情转头前立刻收回。
“师姐站在那里做什么?”棠寄情满脸天真好奇,圆眼圆脸透露着单纯:“难道是因为我说师姐臭,师姐伤心了吗?”
“波若雪”:“……”
“对不起呀师姐,我一不小心暴露了心里话,师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她扬唇一笑,洋溢着青春活力。
“波若雪”眼里闪过一丝艳羡,这么年轻的身子,她许久未曾拥有过了,等下还是把她扒皮之后再融吧,这张皮她很喜欢。
“波若雪”拖着身子,来到她身边:“走吧师妹。”
到了岔路口,“波若雪”率先往一处去,棠寄情歪头看看,往另一处去了。
一根丝线缠住她的腰肢,“波若雪”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师妹走错了,我们该走这边。”
二人静静对视,时间在眼波间流转。“波若雪”以为让她觉察到了什么,一手在背后悄悄运气,正当她酝酿好要打出去的时候,棠寄情轻轻“啊”了一声。
“那就先走师姐说的这条路吧。”她扯着丝线回到“波若雪”身边,好奇道:“师姐什么时候修了其他术法,还能化出丝线了。师姐可别吃独食,改日教教师妹。”
“波若雪”一笑:“改日一定。”
路越走越窄,棠寄情跟她越走越近,几乎贴在一起了。棠寄情很明显地捂住嘴,嫌弃的眼神时不时扫过来,“波若雪”在心中杀了她千遍万遍,可面上还是八风不动,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察。
在路到仅能允许一人出入后,她们二人侧身走过,却发现路豁然开朗起来,不过没有见到出口,而是来到了一个宽广的圆形死水,墙壁周围都是奇怪的图案,水上漂浮了许多长方形箱子,上面也是刻着许多纹路。
棠寄情好奇往前凑近,没注意到脚步已经来到边缘,“波若雪”凶相终现,她的脸皮化作狐狸模样,身后的长尾巴悬在空中,伸出利爪尖叫推去:
“去死吧!”
8. 压制到无处还手
腥臭的死水不受控制地钻入鼻腔。风止了,声停了,万籁俱静,唯有心跳声在耳边跳动得微弱,女人闭着眼睛,缓缓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任由自己溺于其中。
“哗——”女人的头突然被提出水面,她大口呛水,脸色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岸边笑颜如花的姑娘。
“我还以为村民们敬仰的白大人有多厉害,原来就这么点本事。”棠寄情叹出口气,有些遗憾:“不过是一只善于换皮的狐狸精罢了,修为虽还可以,但灵力不足,若是我大师兄在此,都用不着动手,吹口气就把你解决了。”
狐妖闻言瞬间怒了:“如果不是你哄骗我将灵力渡给你,还轮得到你这个小丫头来教训我!”她脸色铁青,字从牙缝中渗出:“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她的?”居然戏耍了她一路!可恶至极!可恶至极!!
棠寄情笑眯眯地再次将她淹下去,“这重要吗?你还是老实交代我师兄在哪里,我若是心情好,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教一下白大人。”她把狐妖的头发抓住,死水不知在此储存多久,水已经有了极强的腐蚀性,钻进肌肤中,不断啃咬皮肤。棠寄情看着狐妖呲牙咧嘴,想咬却咬不到,表情诚恳,仿佛是个好学的学生在向夫子请教问题:“你是怎么控制这些村民的?还有,他们不是魂魄吗?为什么晚上会有影子?”
狐妖一直在忍受死水的啄食撕咬,她背后是密密麻麻的木头长棺,周围一圈逐渐浮现出了血色。她低头不语,将嘴唇咬破,血流不止。
棠寄情耐心等了一会儿,见等不到答案,整个人兴致全无,撒手任由她在水中扑腾。反正也腐蚀了这么久,她又没了灵力跳不出来,不一会儿就会融化成血水。
她在衣摆上擦干净手,拍拍衣袍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说狐妖笨吧,她知道伪装成师姐来接近她。
说狐妖不笨,她又会被骗得灵力全部渡给她,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棠寄情早在岔路口探到了波若雪的神识,她没受伤害,只是晕了过去。看来狐妖一开始就确立好了目标,直冲她来的。
不过她也不想知道狐妖的目的是何了,反正马上就会死掉了,死人的话,她不想听。
狐妖垂着头,忽然开始怪笑。
她笑得全身发抖,笑声从胸腔溢出,逐渐笼罩在整个空间,笑得棠寄情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心道不好,但这次按捺住了好奇心没问,只想赶紧先去把师姐唤醒。
她刚跑了一步,面前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她弹了回来,棠寄情跌坐在地,背后的狐妖缓缓上岸,化作原型。
“进来之后还想跑?”白狐舔舐着伤口,语调妖娆上扬,娇声道:“小丫头,你有句话说的不错。”
“我的修为在你之上,灵力再不济,也断不会被你压制。”
叮——咚——
像是在头顶,从无边天际,穿透地表,传来的一声钟鸣。
下一秒,死水上漂浮的棺木自动打开,棠寄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不由控制地瞳孔一缩。
一具具尸体,或许不能这么说,因为他们个个面色红润,皮肤完好,没有一点腐朽的痕迹,浑身上下贴满黄纸,闭上眼,跳出棺木就,在死水中向她游来。
等游近后棠寄情看清了脸,她发现——
居然是村庄的所有村民。
一瞬间,棠寄情搞清楚了所有。
难怪他们是魂魄却在夜晚有影子,难怪他们一到晚上就会变异。
原来他们是魂魄离体,肉身不腐,半生不死的——
旱魃。
独立于生死间的第三种变异生物,靠吸食尸臭存活,没有心智,极易被人操控,又刀枪不入,无懈可击。
“你居然把他们炼化成了旱魃!”棠寄情怒不可遏,旱魃的炼化需要将活人在清醒时刻火烧,将死时候放入水中,在人要死不死之际贴上黄符封印在棺材里,等有需要之时再召唤出来,一套流程下来可谓凶残无度,非心狠手辣之人绝对做不出这种报复社会的事。
棠寄情召出破妄,运力扇去,一个旱魃瞬移到狐妖面前替她抵挡,棠寄情认出是村长。旱魃是被强行剥落魂魄的,有归魂的可能,但如果身子受了极大损害,不仅无法归魂,魂魄感受不到身子的生机,会立刻灰飞烟灭,断无重新投胎的可能性。
她眼前闪过无数张人脸,每个人的神情不一,但不见一丝恶念,临到最后,她咬牙避开旱魃。
“怎么不打了?是不忍心了?”狐妖灵力虚弱,维持不了人形,她跳上旱魃的肩头,吹出一口紫气,旱魃的眼神立刻闪过紫光,等待狐妖的指示。
叮——咚——
钟鸣再一次响起。
“我可做不出这么损坏道行的事,我虽是妖却也有心。不知是哪个先辈留存于此,遗忘于世,让我享了福。”狐妖的眼神望向她,有些贪婪地舔了舔唇,“你听见钟声了吗?是我的法器佛渡在催促我行动。它自我来后就罩住了整个村寨,默默吸食他们的生气,净化成干净的妖气渡给我。我本来是很满足的,结果没想到遇上了你。”
“小丫头,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相似的气味。”狐妖猛吸一口:“不是妖气,是浓郁的魔气。”
棠寄情神色一顿,下意识召唤出破妄,破妄她手里蹭了蹭,不知是委屈还是心虚。
“你真的好香啊。”狐妖忍不住道,她懒懒地眯了眯眼,“你问的问题我解答完了,作为回报,是不是该让我吃了你了?”
狐妖的白尾巴高高翘起,打在旱魃颈脖上,懒散下令:“去吧。”
话音刚落,旱魃眼里的紫光浮现,张着大嘴朝棠寄情奔来。
棠寄情四处躲闪,其他旱魃紧接着过来攻击,手里的破妄一直在兴奋地发抖,但她不允许它进攻,手紧紧握着,手指缝渐渐渗透出鲜血。
狐妖立起身子,轻轻吹出一口气,死水中的棺木自动排成一列供她行走,她走到最深处,嘴里念了几句咒语,墙壁“轰隆隆”朝两边推开,里面的高椅上,男人上半身赤/裸,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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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精壮的身子,昏迷不醒。狐妖轻松跳在他怀中,尾巴在他下巴处勾来勾去。
原来师兄被藏在了这儿!棠寄情想过去阻止,却被难缠的旱魃挡住去路,她不得不咬牙继续躲避。
“唔,你再等等,等我吸食了你师妹的精气,修为大涨后,再来与你共度春宵~”狐妖挑着眼,在常子明的颈脖处嗅来嗅去。
不知检/点!棠寄情在心中大骂。
她一边闪躲一边偏头去看,她有点崩溃,原来这臭狐狸精真看上她师兄了,现在形势紧急,她一边要护全自己,一边要提防狐妖夺了师兄的清白。
师兄师姐都在昏迷,场上仅有她一人对抗,想跑跑不掉,想打不能打,棠寄情和破妄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憋屈的事。
叮——咚——
第三次钟鸣响起。
墙壁上的符文发出金色光芒,旱魃们像是被赋予了特殊的力量,瞬间更加凶狠。棠寄情几乎是被压着打,她身上被划开出了深深浅浅的伤口。空气随着钟声默默加热,死水蒸发后融入空气中,难免沾到棠寄情的衣服上,单薄的衣袍很快被腐蚀成洞,触到了肌肤,渗进了伤痕中,她的表情一霎时苍白如纸。
眼看旱魃攻击越来越强,她只好使用破妄,在旱魃们身上划出不深不浅的伤口,企图吓退他们,没想到旱魃们激动起来,疯狂扑向她。
棠寄情眼中万分挣扎,随后还是忍不住地,起了杀意。
她再不忍心杀他们,死的可就是自己了。
破妄感应到她的心思,挣脱了她的手,瞬间飞向了领头的旱魃。
时间像是放了慢速,棠寄情能清楚地看到破妄的运动轨迹,它尖锐的刀锋刺破空气,携无边气势而去,势不可挡。
她闭上眼,不忍心去看。
在这个关键时刻,她莫名想起了柳疏心。如果是柳疏心在这,他定能既保全大家,又在不伤害旱魃的前提下杀了狐妖吧。
不像她,笨得连自己都差点没护住。
平生头一次,她开始后悔。如果当初她不偷闲躲懒,好好练习功法,恐怕处境会大不相同。
“嘶——”一道刺耳的声音划空气而出,将破妄挡了回去。那声音像是一条细长的线,将空气割开,带着冰冷的锐利,划破耳膜。
面前的动静仿佛按下暂停键,棠寄情迷茫地睁眼,旱魃们保持着狰狞的动作被冻成冰块,钉在原地。
狐妖立刻化作人形,躲在常子明身后,发出警惕的呲牙声音。
结界化作粉靡,来人身形高长,脸色薄淡看不出心情,眼眸扫在狐妖身上,像是有雪光从眼中漫出,冷若寒潭。
柳疏心轻启唇,冷意从口中渗出:“不知死活的东西。”
棠寄情看着他,愣在原地,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此。但紧绷的情绪随之撕裂一个小口,无助、愤怒、愧疚,各式各样的情绪掺杂一起,终究汇成了无边委屈,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
她解脱般松了口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靠山,来了。
9. 漂亮姐姐
柳疏心的加入,让局势瞬间逆转。
狐妖站在常子明身后,尖长指甲狠狠掐进他的后颈,天生的敏感度让她意识到来人的危险,威胁道:“别过来,否则他立马就会死。”
棠寄情快速跑到男人身边,立马告状:“师兄,就是这个臭狐狸把我们困在了这里,师兄尚在昏迷,师姐也被她弄晕丢在外面了。”
柳疏心手腕处传来噬心之疼,强行突破禁闭室让他受到了惩罚,但他表情淡淡,整个人看上去如往常一般,如玉之姿清淡高挺,淡泊之人却有灭世之势。他眉头拢住一分,眼里蕴了一丝不耐:“把人放下,我饶你不死。”
简单一句却狂妄至极,似乎半点不把她放在眼里。狐妖见他如此自大,心中生怵却又不肯就此作罢。
渐渐升温的空气融化不了旱魃身上的寒冰,狐妖默默算着时间,她筹划多日,绝对不能败在此刻。她心里说着,又平添了几分对棠寄情的恨。
如果不是死丫头蒙骗她几乎把全身的灵力都渡给了她,灵力恢复需要时间,不然以她真正的实力,眼下几个皆是蝼蚁。
“你在等它?”柳疏心似明白她心中所想,手中浮出一个小摇钟,轻轻一晃,发出沉重清亮的声响。
“佛渡!”狐妖脸色骤变,特别难看,不可置信地尖叫:“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不是应该笼罩住整个村寨吸食旱魃的生气吗?!只要它再响一声,所有旱魃的生气就能完全净化,她迟迟未出手就是这个原因,等待着吸食后灵力大涨,再来一百个修仙者也不是问题。
可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手中?!
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佛家安宁身心的法器,居然在你手中,成了吸人生气的妖器。”柳疏心面露嘲讽:“食香火于迦蓝而长,未宁其心,反生狂妄之态。”
“果然妖也,终难移其恶念。”
棠寄情默默听着,她忍不住看了柳疏心一眼,他不仅在短时间里赶来,还顺便调查了这狐妖的生平来历,不由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难怪未来他能成为威震三界的魔君。
“少说废话!”多日谋划功亏一篑,狐妖怒急攻心,她捏碎半颗妖丹,爆发出巨大力量,死水都被震得抖动起来,“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她首先对手中的常子明发难,咧开嘴露出尖牙,狠狠往他的脖子上一啃。
柳疏心一道金光过去,常子明瞬间睁眼,条件反射般推开她躲避。
常子明低头看自己的身着暴露,心中一惊,抬头见对岸两人看他,尤其是棠寄情意味深长还带点涩涩的眼神,更是大惊。
他脸上一阵薄红,立刻从百宝袋中化出衣服穿上,召唤出本命刀:“淫妖,今日你必然死在我刀下!”他说罢冲上前去。
棠寄情见狐妖脸色气场不对,开口阻止:“师兄,别冲动!”
狐妖没有防备往后退,差点跌落在地,见唯一的把柄没了,她崩溃尖叫,颇像得了失心疯:“都去死!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她左手吸力想将常子明吸回手中,常子明刹住脚步,拼力抵抗。狐妖的右手不停涌出灵力,墙壁上的符文一闪一闪,温度骤然升高,旱魃身上的冰终于开始融化,他们身上被张贴的黄纸渐渐发颤,狐妖调动全身力量,试图再一次催动旱魃。
她这是豁出性命,也要他们死在这里。
“大师兄!快阻止她!”棠寄情急道。
柳疏心摇晃摇钟,醇厚的钟声在狐妖耳中,如同无数根细针,毫无预兆地钻进耳朵,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摇动着、撞击着,在脑海中肆意回荡。狐妖双手颤抖,忍不住呕出鲜血,化作原形,她眼中充满血丝,不肯屈服:“我活不了,谁都别想活。”
下一秒,旱魃们真的被她催动,脚步僵硬地朝他们冲撞而来。
摇钟声停止,男人二指并拢指于半空,空气中死水的蒸腾气被他凝结在一起,他打向狐妖,瞬间腐蚀了狐妖引以为傲的柔软白毛,皮肤留下大片坑坑洼洼的洞。
狐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吐出大摊血。旱魃没了控制失神地停在原地,狐妖到了此刻,终于认清现实,她将身子缩到最小,张开四足想跑。
柳疏心自然不会放过她,他引出一朵阴云于狐妖头顶,雷声如鼓轰鸣,一旦劈下,皮/肉一定绽开,瞬间成为焦尸,而这道雷即将劈到她的身上。
“让她走。”身后,稚嫩的女声响起,柳疏心动作一顿,冷眼回头。
波若雪面无表情,怀中抱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唇红齿白,面白细肤,一手抱住波若雪的颈脖,一手已经插/进她的胸口,鲜血流过手背,滴到地上。
“你们把她欺负成这样,还想杀了她,到底有没有人性了?”小女孩语气疑惑,手上动作更深了一步,有点撒娇的意味:“反正她都伤得这么重了,没有反抗的能力,不会来报复你们的,就放她离开吧。”
棠寄情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她将头上的玉簪拿下来,握在手中:“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双手发凉。
小姑娘分出一丝视线过来,似乎有点惊喜:“是漂亮姐姐呀,我们又见面啦,不过我现在很忙,来不及和姐姐寒暄,等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她收回眼神,落在柳疏心俊冷的面皮上:“听不懂话吗,放她走,我就放了你们的同门。”
“还是说,她在你眼中,和这些妖没什么区别,就算死了,你也不会有半分怜惜?”小姑娘直言问道,她对上柳疏心的眼神,半点不退让。
柳疏心没有说话,他静静驻足原地。狐妖倒在地上抽动,常子明离狐妖极近,他紧紧关注着狐妖的举动,可也看见了对岸的情况,眉头皱出极深的沟壑。
柳疏心的到来让常子明和棠寄情默认他是主心骨,一切都听他的吩咐行动。见男人迟迟不出声,棠寄情也没办法,她道:“她假借白无常的身份潜于村庄,目的是吸食村民们的生气供她增进修为,你是知道不知道?”
小姑娘笑出声:“我当然知道,就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棠寄情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明明白日还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小女孩,为何到了此刻,变得如此陌生。
她一时没拿住,松开了手里的玉簪。
一道法术及时接住,又插回她的发间:“姐姐可拿好了,我很难得送人礼物的。”
小姑娘读懂了柳疏心的沉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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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道:“好吧,看来你们今日是真的要小狐狸死了。那这个姐姐的心,我就取走了。”她手更进了一寸,即将触碰到波若雪的心脏。
“好。”
柳疏心静默半晌,他声调浅淡,极轻道:“我放她走。”
小姑娘总算满意了:“早这样不就好了,浪费我的口水。”她看向对岸的狐妖:“快走吧,免得这个哥哥等下后悔了。”
狐妖停住颤抖,她虚弱地睁眼,试探性地走了一步,见无人拦她,“嗖”一下不见踪影。
小姑娘把手收回,波若雪的白衣浸透滚烫的血液,胸口留下五个血洞,她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小女孩被摔下来,她垂下头“哎呀”一声,静了几秒后,抬头迷茫道:“漂亮姐姐?”
在场还醒着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姑娘眼泪汪汪:“漂亮姐姐,我们这是在哪里?我想回家找阿碧呜呜呜呜呜呜——”
棠寄情眉头一皱,“大师兄,她是失忆了吗?”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漂亮姐姐,这个大哥哥的眼神好可怕,我想回家,姐姐带我回家好不好?”小姑娘伸出双手,右手的血迹未干,冲着棠寄情要抱。
棠寄情看柳疏心反应,柳疏心表情很淡,纤长曲卷的睫毛隐藏了他的眼色,像一把小扇子眨了眨,看着棠寄情不语。
棠寄情又看了看常子明,对岸的男人也没判断出此话的真实性,无奈地摇摇头。
空气停滞在她的犹豫中,小姑娘不停地掉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呜呜呜——”
一秒,两秒。
棠寄情再次取下玉簪,她握在手中,很是怜惜的样子,心疼地看向小姑娘,柔声开口:“好,姐姐送你回家。”她缓缓向小姑娘走去。
小姑娘眼神一亮,一抹亮色闪过,她张大了伸手的弧度:“漂亮姐姐。”
待棠寄情走近后,她慢慢蹲下身,就要抱她。
小姑娘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下一秒,僵在唇边。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玉簪狠狠插/入她的心间,玉簪浸了血,纯白通透的玉透着一丝诡异的凄美。棠寄情摸摸她的头,手上动作更进一寸:“姐姐说了,送你回家。”
不是带,是送。
“你是怎么发现的?”小姑娘手臂长出白色毛发,显然是不知何时,被狐妖侵占了身体。
“你把她的魂魄吃了对吗?”棠寄情面色发冷:“她只是个小孩子,她只是个小孩子!”
狐妖潜伏多日,早已慢慢吃下不少人的魂魄,今日只是收尾。她的本体逃跑了,精神力还余留在被她吃掉的魂魄身上,但那些魂魄因为身体还存活着,所以只要狐妖不附身,他们还能保留自身意识。
狐妖留了一手,早在她们二人进入时就分出一抹元神附身于小姑娘身上,虽然最后损失惨重,但还好原身安全离开,她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此刻,她身体渐渐瘫软下去,气息忽存忽灭,即将消失,听见棠寄情愤怒的语气,笑了出来:“小孩子,最好吃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漂亮姐姐。”
10. 别让师兄失望
远处的山峦轮廓从模糊变得清晰,空气中浮动的薄雾被晨光晕开。一夜过去,几人打开石门,常子明背着昏迷的波若雪,几人见了外面的场景皆是一愣。
失去了狐妖控制的村民们清醒过来跪在地上,齐齐向他们磕头。
“村长这是做什么?”棠寄情过去想拉他起身。
村长死活不肯,他说:“我们都知道了。姑娘,谢谢你帮了我们,本以为我们终于能够入轮回投胎,没想到居然引狼入室。”
“我们的魂魄都被吃得差不多了,等雾气完全散开,第一缕阳光照耀进村庄之时,我们就会消散了。”村长抹了下眼角,释然道:“万般皆是命,挣扎了百年,也是时候该想开了。”
他身后响起了细小的哭声,村民们忍不住抽噎,话虽是如此说,可一时间谁又能接受这个事实。
“姑娘,小六这姑娘,是不是还在里面?”村长试探性问道:“她还活着吗?”
棠寄情一下失了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村长见她的反应,长长叹出一口气:“罢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可否让我进去,将小六背出来?她跟我们不一样,从见到她起,她就是缕魂魄,没人见过她的身体被封印在何处,阿碧想再看看她。”
村长稍稍侧身,身后面色蜡黄的女子此刻更是苍白,她粗糙的皮肤满是沟壑,泪眼婆娑地在抽泣。
棠寄情走到她面前蹲下,缓缓张开手掌,露出手里已经被血染透的白玉簪:“这是她的东西,物归原主。”
阿碧咬着唇,眼泪不值钱地往下坠,她默默哭了一会儿,抖着手,明明很不舍,却还是轻轻推了回去:“她很喜欢你,既然东西已经送给你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这个玉簪是由祥云玉所做,有保平安的作用,希望有一天,能帮姑娘在危急关头化险为夷。”
保平安的东西,却是由一个魂魄送出的,任谁都不会相信这玉真的能起作用。棠寄情自然也知道,但她还是听话收好,认真道:“我会的,谢谢你。”
村长搀扶着阿碧,晃晃悠悠地进了石门。棠寄情取出最开始村长给的结魄灯,几人往回走,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便看见了村口的匾额。
他们出去的那一刻,全都恍惚了一下,像是魂魄突然归位。只有柳疏心毫无反应,他垂在衣摆中的右手狠狠捏了一下拳,随后松开。
。
几人离开了桐岩村,常子明背着波若雪,临走时回头看了看,桐岩村的房屋不见踪影,随之取代的是大大小小的坟包,杂草肆意生长,长得极高,远远望去,像是高矮不一的房屋。
常子明苦涩道:“原来如此。”他们原是受到了摇钟的影响,魂魄出窍,无意进入了里面。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们重新走上官道,在天蒙蒙亮之时,到了最近的一家客栈,要了房间住下。
除了棠寄情,另外两个清醒的都是男人,她便接过波若雪背她进入房间,给她换下脏衣服,在伤口处好好涂了药,弄完一切后,她掖好被角,想了想,走到柳疏心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进。”男人声音一贯疏离冷淡,在无形之中给人拒之千里的距离感。因此在宗门无数人崇拜他,但无一不忌惮畏惧他,只有棠寄情是个怪人,不仅不怕,反而贴上去。
“师兄在休息吗?”她说着,见人端坐于桌边,她走过去,将他面前冷掉的茶倒掉,重新给他倒了一杯。
“谢谢。”柳疏心疏离道。
棠寄情不是很满意他的态度,小声道:“师兄何时与我这般见外了,在秘境这一年,师兄与我可是吃过同一碗饭、睡过同一张床的交情。”
柳疏心压着眉眼,沉沉看她。
棠寄情知道他是生气了,不情愿地解释道:“坐、坐一张床的交情。”
柳疏心早已入境,平日只需打坐即可,床是专门为棠寄情添置的,她偶尔在外面发神睡着,柳疏心将她抱回床上,为了不吵醒她,只能跪着把她送上床。反正跪着坐着躺着都一样,不都是在一张床上嘛,干嘛要咬文嚼字。
柳疏心端着茶杯,指腹沿着杯壁摩挲着上面的花纹,浅浅喝了一口,“还有事吗,没事的话,等下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未罚满禁闭,需要继续在里面修行。”
棠寄情:“!”
走?这怎么能行?!
这一路上她算是理明白了,师姐师兄的武力虽高,路上遇到的许多危险都能化险为夷。
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致命问题——
防君子却不防小人偷袭啊。
他们沧澜宗好歹是个名门正派,从未教过,或者说,从来不屑教上不得台面的功法。耳濡目染下,波若雪和常子明一贯的解决问题思路是光明正大地打一架,但他们就没想过,那些妖怪都是自己修行的,哪里会讲究台面不台面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行,是以偷袭于他们而言,同样是兵法的一种。
这次算是栽了一个跟头,棠寄情已然在心中了悟,她不敢再完全信任他们了,于是希望全部寄托在柳疏心身上。
棠寄情顾不上礼节,一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恳求道:“师兄,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说不定没多远又要回来救我们!如果你非要走,那就把我也带上吧,关禁闭实在寂寞,我愿意陪师兄一起!”
手上猝不及防覆上温热,随着女孩的靠近,一股淡淡的馨香传来,柳疏心垂下眼睫,看着交握的手,静默半晌,极轻道:“你是师父特意叮嘱必须去的,我没有办法带你回去。”他似乎很是无奈的样子,抬眼对上她的眼眸,平淡似古井无波。
他还是想走!
棠寄情急得不行,这人怎么就如此迂腐!明明都已经偷跑出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吗?她还是不是他的好师妹了?怎么一点都不顾她的死活!
柳疏心喝够了水,作势要起身,棠寄情好怕他走,管不了他的反应了,强硬地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间,二人十指紧扣,半分缝隙都无。
柳疏心像是一愣,他缓缓举起二人交握的手,似警告:“放手。”
“不放!你打死我也不放手!”棠寄情小心打量他的神情,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偷偷松了口气,将二人的手放下,乘胜追击地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贴,“师兄会赶来,肯定是因为我们身上的生死契在发作对不对?生死契发作的前提,是任意一方遇到危险即将死亡之时才会有所感应的。师兄,我保护不好自己,二师兄和师姐也因为打斗顾不上我。”
棠寄情眉头皱着,嫣红唇瓣微微嘟起,似抱怨、似撒娇:“师兄,只有你能保护我,我离不开你。”
棠寄情在秘境与他同住一年,所有问题都是他在默默摆平,是以虽是在秘境,可她过得很是逍遥自在。这就给了她一种错觉,以为外面同样如此,就算她独自一人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可只有离开了柳疏心这个保护伞,她才了悟,她的岁月静好,全都是柳疏心在负重前行。
过惯了逍遥日子,她半点苦都不想再吃了,她好不容易重生再来一次,绝对不能啥都没做,就这么草率死了,因此她不可能放柳疏心这条大腿离开。
柳疏心没有动作,他低眼瞧着桌上的半杯茶,热气升腾在空中,缭绕了他的视线,许久,他低语着,像是在劝说自己:“禁闭不能不关。”
“那等这次事情结束,我陪师兄一起关不就好了?”棠寄情见他语气有所松动,从四面八方撬动他的思想,“师兄,师父虽是在闭关,可以他的修为,对外界发生的事定是了如指掌。师兄离开禁闭室想必他是知晓的,师兄能顺利赶来,也是在他老人家的默许之下。”
她摇了摇二人紧扣的手,“求你了,师兄。”救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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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这条脆弱的小命吧。
柳疏心不语,气氛又冷下来,但棠寄情知道,他一定是动心了。果不其然,他温声道:“经此一事,你可了悟了些?”
这是默认同意了。棠寄情内心雀跃一下,怕被他发现,立马按捺下来,认真点头道:“我已经懂了许多了。师兄,我在秘境太过懈怠,对付寻常未开灵智的小妖还行,可一旦遇上高阶妖怪,我就手无缚鸡之力,半点办法也无,只能期盼有人来救。”
“我知道,我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等来师兄营救,所以师兄。”棠寄情正色道:“还请师兄日后督促我修炼,如有懈怠,就……”她习惯了说空话,面对正经的发誓,她显得有点犹豫。
“就什么?”柳疏心淡声提醒:“既下定了决心,就要拿出些诚意来。”
换言之,惩罚不狠一些,他是不会答应的。
棠寄情微微咬唇,挣扎几番,终下定决心:“就自愿退出内门,成为沧澜宗的外门扫地弟子。”
天知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有多痛。
沧澜宗的外门与内门相比,待遇完全是天差地别,一个是师父给钱,一个是给师父钱。
她从重生睁眼开始就在师门,吃穿用度全是宗门在管,可如果成了外门,她不仅每月都要上交学费,衣食住行全要自己倒贴,她又刚出秘境不久,哪里有什么钱用,因此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被踢出师门,再也无望修仙。
柳疏心倒是有些意外,此话对棠寄情而言算是比较狠毒的惩罚了,他勉强满意。
“你既如此有决心,那今年的宗门大比,就由你去吧。”
棠寄情:“!”这不是趁火打劫吗?!原来他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在这给她挖坑呢。
“不、不好吧。”棠寄情试图辩一辩:“每年的宗门大比一个宗门的名额就那么几个,往年我们沧澜宗都是你们三位师兄师姐去,我一个刚升半金丹期的就不去了吧,去了也是给人当靶子打。”她一向有自知之明。
柳疏心静默许久,轻轻抽手想挣脱,棠寄情条件反射地握得更紧,他的眸光沉黑,盯着她的眼,无意流淌出一丝落寞:“在秘境,我受了些伤,因秘境条件不好,伤迟迟未痊愈,回到宗门又无缝衔接地关了禁闭,恐怕落了病根。”
他又挣扎一下却半分抽不出,像是无奈之下放弃,由着她抓着:“这次大比,我想请你替我去。”
“可以吗?”他反抓住她,低低的嗓音在轻唤她,“师妹。”
棠寄情心猛然一跳。
时间在安静中悄然离去,柳疏心没有催她,二人保持着动作,棠寄情一手抓人,一手搂腰,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不容任何人觊觎。
棠寄情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不是很妙,尴尬地松开两只手,往后退一步,隔出一点距离,她道:“原来如此,那我去也行,但是师兄你对我的期望不要太高,要做好第一轮就淘汰的准备。”
柳疏心垂眸看了眼二人的距离,道:“先把报名表填了吧。”话音落下,空中浮现出一张纸,他捏住她的一根手指,金光一现,她的手微微一疼,指尖冒出一颗血珠,滴在纸上,纸亮了亮,随即熄灭,纸上赫然落下她的血。
报名成功后,报名人不能自行解除报名,必须参加大比,若是放弃不去,该宗门则五十年不可再报名比赛。
棠寄情愣愣地随着他做完,柳疏心收好报名表,淡淡道:“既然自知不足,就要多加修炼,等到了京都,我会督促你,半分都不可懈怠。”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刚刚还是一副可怜受伤的样子,目的达成后变得如此之快。
柳疏心微微俯身,凝眼看她蔫巴又炸毛的样子,良久,掐住她肉肉的脸颊,贴近她的耳边,在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与她说悄悄话:
“别让师兄失望。”
11. 京都
有了柳疏心的加入,一路上顺利不少,几个人晃晃悠悠,掐着时间抵达京都。
应是皇宫派人在宫外张贴了榜,凡见着装气质不凡的外来者,皆将人往鸿胪寺引。是以四人刚刚踏入京都,就有不少百姓以好奇又敬畏的目光给他们指路。
京都的气派与其他地方相比,宏大不知多少。
商铺挨着商铺,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从四面八方传进耳朵,棠寄情看得眼花缭乱,一时入了迷。
因为柳疏心的缘故,几人一路上收敛了许多。棠寄情还好,谁来都一个样,就是苦了波若雪跟常子明,两人从小活在他的阴影下,若是偶尔见面打个招呼没什么问题,但一直在一起,二人连呼吸都不敢多呼吸几口,拘谨得不行。
波若雪见棠寄情兴致好,自己也想暂时远离师兄的阴影,于是顺势提道:“师兄和子明先去吧,我陪师妹就好,反正一路上都有好心人为我们指路。难得来一趟京都,我和师妹好好逛逛。”
柳疏心本不同意,但他快被棠寄情饱含期待的眼神给闪瞎,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不可贪玩,宵禁前必须回来。”
棠寄情保证道:“放心吧大师兄,师姐有分寸的。”
波若雪是有分寸,但她就不一定了。柳疏心没有理她,转而对着波若雪道:“京都人多眼杂,切莫让她离了你的视线。”
“是,师兄。”波若雪恭敬行礼,见二人走后她终于松了口气,挽着棠寄情的袖子,大气道:“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师姐买单。”
棠寄情被她的豪气吓得心脏怦怦跳,她觉得师姐的样子一下变得好帅,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高大许多:“师姐,我要是个男子,恨不得立马娶了你。”
“好啊。”波若雪离了柳疏心,心情难得明朗,与她开起玩笑:“你若是个男子,我一定嫁给你。”
“师姐人美钱多,可不能低嫁于我。”棠寄情扯着她的衣服晃来晃去:“应该是我倒插门嫁给师姐。”就是大概率师父会棒打鸳鸯吧。
“嘴贫。”波若雪笑道:“去成衣店看看吧,京都与波斯来往密切,有许多从波斯进贡的新奇东西,你看看喜欢什么。”
二人问了路,一刻钟后到达成衣店。刚一踏进电力,棠寄情瞬间被迷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在店铺正中央,整匹的绸缎裹着蓝布整齐码在梨木架上,孔雀蓝、海棠红、月白等三十余种颜色堆成小山一样高;四周墙上挂着的成衣款式多样,最亮眼的还是波斯风格,配色大胆夸张,图案大多是波斯的神话传说,用柔软流动的丝绸裁剪制作,款式大方动人。
“二位贵客,可有喜欢的衣服尽管一试,若是看上了架子上的料子,我们这里也是可以定制的。”女掌柜眼毒,见二人气度不凡,笑着脸迎来。
女掌柜全身上下皆是最近在京都极其流行的穿着打扮,她的额头描了一朵荷花,给她平添了几分妩媚:“我见二位不像是京都本地人,最近听闻皇家天子在召集能人异士,二位应该也是被召集来的吧,不知是哪个门派?”
棠寄情与波若雪都不太想说,只礼貌一笑。做生意多年哪能不懂察言观色之理,掌柜回之一笑,又把话接了过来:“总归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二位自行挑选吧,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方才有两位合欢宗的弟子在我这定了几匹料子,我去核对一下。”
合欢宗?这个宗门来干什么?祭祀之事,她们哪里帮得上忙?
合欢宗弟子的修炼与其他宗门不同,她们提升修为多是靠双修之法,对于功法武器的练习少之又少,竟然也会被召集来吗?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波若雪温柔一笑,像是与掌柜的闲聊:“合欢宗吗?掌柜的可有听错?”
掌柜事务繁多,本想敷衍后去忙自己的事,但见波若雪手上正揉搓一匹极昂贵的料子,似乎很感兴趣。于是掌柜耐心道:“错不了,我亲耳听见她们说的,而且买单之时,她们填的地址也是鸿胪寺合欢宗。”
鸿胪寺是皇宫用以接待客人的地方,祭祀期间,棠寄情她们应该也是在此居住。得到答复后,波若雪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谢过掌柜的,这匹料子给我包起来吧。还有墙上的那件波斯服饰帮我拿下来。”
波斯来的衣物大多昂贵,寻常人家压根买不起。掌柜的一听就知道来了个大鱼,脸上的笑容都真诚几分:“好的贵客,这匹料子能做两套衣服,您看是你们二人一人一套还是?”
“一人一套,你先量我的尺寸吧。”波若雪对着棠寄情道:“我见你看了好几眼波斯的衣服,去试一试吧,合适就买下。”
棠寄情接过小二拿来的衣服,道:“好,那我先去试了,师姐在外等我。”她跟着小二的指引往里走,路上见到一只趴在地上的橘猫,那猫通体圆润,毛发有光泽,一看就金贵,小二的见她感兴趣,说道:“这猫是最近几日跑来的,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小姐的宠物,掌柜的见它听话不咬人,也没人来领,干脆就先养着了。”
橘猫见有人来此,昏昏欲睡的眼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耳朵抖动一下,奶声地“喵”一声。
棠寄情多看了两眼,随后收回视线,二人很快走到更衣室。
把人带到之后,小二折返回去,安静的环境只有棠寄情一个人的呼吸声。波斯衣物换起来有点繁琐,她换了一会儿,期间听见更衣室外传来小猫的叫声,她一边换一边道:“你怎么跟来了?我在换衣服呢,你别进来。”
外面的叫声一顿,随后她听见猫抓刨门的声音,小猫爪子小,发出的动静就一点点,棠寄情听着可爱,准备换好之后出去玩/弄它一番。
结果等她开门后,外面哪还有小猫的影子,门上留了些浅浅的爪痕。她迫不及待想去展示给波若雪看,小跑着回去。
人刚一走,躲在暗处的胖猫探出脑袋,见无人之后,迈着小脚步,很是优雅地进了更衣间,闻到浓郁的香气来源后,它一下跳在换衣凳上,把衣服围在自己身边筑巢,安心地躺在中间,泄出一丝妖气。
“师姐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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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若雪闻声转头,目光一下停在她身上。
少女裹着石榴红丝质查多尔款款走来,裙面上的薄纱在室内也泛着光泽,隐约透出内里缀满金线石榴花的锦缎长袍。腰间缠绕的银链缀着绿松石坠子,随着步伐发出细碎声响,藏蓝绸缎的沙尔娃尔裤上是波斯的神话传说,她走的每一步裤子都在轻盈抖动,如同在演绎这幅神话故事。
棠寄情走近后,她见波若雪没有说话,以为是没穿出感觉,有点没底气:“是不好看吗?那我还是去换回来吧。”
“不许换。”波若雪拉住她,上下打量片刻,满意点头:“很衬你。”
在鲜艳的颜色衬托下,独属于少女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衬得她皮肤皙白细腻,整个人宛若波斯绽放的石榴花。
“是吗。”棠寄情内心有点雀跃,附和道:“我也觉得不错。”
“衣服别换了,等下穿着走吧。”波若雪越看越满意,直接定下。
女掌柜快压不住嘴角的笑了,她赶忙道:“好的好的,那这位贵客穿来的衣裳我就让小二去打包了?”
波若雪“嗯”一声:“给她量尺寸,还有其他料子吗?带我去看看。”
女掌柜带人去布料间看料子,棠寄情留在原地让裁缝量尺寸,裁缝上了年纪,速度动作都极其缓慢,棠寄情手举着酸,打了个哈欠。
小二从里面出来,疑惑地询问:“贵客,您换下来的衣物放在哪里了?我去时没有找到。”
“嗯?”棠寄情闻言提了分精神,“就在更衣室的,你好好找找。”
“找了的,上上下下找了个遍,没有见到贵客的衣物。”
裁缝低头记录尺寸,棠寄情走了过去,与小二一同往里走:“怎么会没有,我就是放在里面的呀。”
走近之后,棠寄情突然拉住小二停下,小二问道:“怎么了贵客?”
棠寄情没有回答,她吸了口气,再次感受一下,确认没有问错。
里面有妖气。
棠寄情立刻对着小二道:“你去将我师姐找来,就是刚刚与我一同来的那个女子,就说我有急事,让她尽快过来。”
小二见她表情不对,连忙答应,转头小跑折返。棠寄情感受了下,妖气不深,像是刚开了灵智的妖,她逐渐靠近更衣室,默了几秒,一下打开。
更衣室内空无一物,她换下来的衣物全都消失不见。棠寄情立刻捏了追踪术,地上出现了残留的衣物痕迹,她循着痕迹方向逐渐走深,来到最里面晾衣处时,她有些无语。
衣服被堆在墙角,成了小山状,山尖缩着一只短胖橘猫,正悠闲地酣睡,它吸了吸鼻子,睁开眼,不小心与她四目相对。
一秒、两秒。
胖猫叼起衣服,“嗖”一下跳上围墙,移动之时屁/股的伤口裂开,一路流着血,它连妖气掩藏不住,全部泄了出来。
棠寄情见它要跑,立刻使了一道法术,结果被它眼疾手快躲了过去,飞速跳下围墙。
“别跑!”棠寄情随即跟了上去。
12. 大王变狸猫
房顶上,一只肥嘟嘟的橘猫拼命蹬着小短腿奔跑,房顶下,红丽的衣裙随风飞扬,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火红石榴花。
京都内百姓众多,棠寄情不敢使用法术怕伤及无辜,她跟着猫在地上跑,见它偶尔偏头,看她追在后面不能阻止,很嚣张地晃了晃嘴里的衣服,摇着尾巴甩开她。
棠寄情简直要气死了,谁能想到刚来京都第一日就遇上了采花小贼!猫儿跳跃房顶时,她白色素裙跟着越过,如同一面白色的旗帜在半空飞扬,只能祈祷无人抬头观望发现。
京都皇宫,天子脚下,正气浩荡,寻常妖魔不敢来犯。可这只猫身上的妖气极淡,跟刚开灵智的小妖差不多,怎么好像一点没被天子正气影响。
猫儿轻盈一跳,优雅下落至地面,此处远离了闹市,在一家府邸门前,棠寄情见机会来了,趁四下无人,立刻捏诀打出。
“胖胖!”男孩声音惊喜,高兴地从大门奔跑过来。
眼见术法即将击到他身上,棠寄情立马再捏一道诀过去对撞冲散,但冲击波还是将小男孩摔到地上。
猫儿眯了眯眼,松开嘴,卧在衣服上,动作懒洋洋的。
“你没事吧?”棠寄情只能先去查看小男孩是否受伤,但等她靠近时,男孩却狠狠推她一把。没有防备地,她双手朝后撑地,手掌被石子划出血痕。
“嘶——”她忍不住皱眉抽气。
男孩起身,抱住猫儿,满脸警惕质问道:“你是谁?也是来抢胖胖的吗?我告诉你,胖胖是我的小猫,我是当今太后的表侄子,谁也不能带走我的胖胖!”他语气激动,手上不自觉地抱紧了些,胖猫被勒得有些不舒服,在他虎口凶狠咬下一口,两道血迹顺手滴落,男孩却像是毫无知觉,半点没有反应。
棠寄情见好心没得到好报,来了脾气:“谁稀罕你这只臭猫!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离它远一点,否则你会倒大霉的。”她可没见过人与妖怪能和谐共生的。
还有,这小孩说什么来着?
他是太后的表侄子?
棠寄情不是很懂家族里的人际关系,但她通过这个表字能明白,这人家族和宫里那位亲不到哪里去,“你这个表侄子,怕是表到十万八千里远去了吧,人家太后怕是压根不知道还有你这房亲戚。”
“你!”男孩伸出粗胖的手指指她,气得直哆嗦:“你懂什么,我表姑这一脉只有她一个孩子,我姑奶奶还有一个姊妹,也就是我的外婆,我家虽占了一个表字,可和表姑的关系亲密得很,你一个庶民懂什么皇家血脉!”
“哦?那好厉害哦,需要我给颁个奖吗?”棠寄情听他这么说也懒得劝他,反正祸没报应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既是皇室血统,想必有夫子教导过吧?夫子知道你叫别人庶民吗?你代表的可是皇室形象,普天之下除了皇家皆是老百姓,你这么叫我,就是在瞧不起天下人,我要找你的夫子好好谈一谈,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学生。”
她说着就要上前去敲他家的门。
男孩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周遭的人无一不是捧他,第一次遇见这么个硬茬,把他吓得小脸都煞白煞白的,连猫都顾不上了,赶紧抱住她大腿:“你、你不许去!我不允许你去!”
棠寄情冷笑一声,不作理会,接着往前走。
男孩见威胁不奏效,“哇”的一声哭出来,这一哭,反倒带上了真情实感:“你别去!你别去!你怎样才可以不去?!”
棠寄情闻言脚步一顿,低头冷脸看他:“跟我道歉。”那一下把她摔得可疼了。
男孩呆愣住,下意识道:“放肆,我可是……”
“皇室亲戚是吧?”棠寄情替他补充,皮笑肉不笑,接着抬步走。
!!!
“别再走了好吗?!”他是真吓到了,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道歉了,你别走了呜呜呜呜——”他一想到夫子粗得像条虫的眉毛竖起瞪他,他就腿软得不行。
吓唬小孩这事儿棠寄情是第一次做,却格外得心应手,她见目的达成,火气消下一点,勉为其难道:“行吧,我就原谅你一次。”漂亮的人一向有一颗宽容的心,她就是如此善良。
猫儿卧着看戏,尾巴懒洋洋地摇来晃去,像是明白棠寄情没办法抓它,胆子大得很。
棠寄情道:“把你这只臭猫给我提起来,我拿我的衣物。”
猫儿:“!”
一听自己精心找的窝要被人扒走,它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对着小男孩“喵”一声,可怜得不行。
小男孩左右看看,硬着头皮道:“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好不好?胖胖是一只刚满月的小猫,它的娘亲难产去世了,可能是在你的衣服上闻到了娘亲的味道。”
狰獬轻轻白了他一眼。
瞎说什么呢,它娘活得好好的,正埋头干大事呢。
它也是命苦,混乱中被人用刀戳中屁/股,恰好它的内丹就在尻部,灵力全漏了,维持不了人形态不说,还被人当成猫对待。
它娘是山中大王,它是威风凛凛的小王,二虎统治整座山,手下无数小弟,风光无限。忆往昔峥嵘岁月,狰獬叹出口气,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灵力,重振雄风。
它心理活动丰富,面上却半分未露,又奶声奶气地叫了声。
没办法,它现急需灵气安抚,一般修仙者的气与妖相互排斥,只有她的灵气意外能融合接纳。
虎也算猫科动物,为了灵力,暂且忍忍好了。这个坏女人眼光浅薄,竟未看出它的身份,还想抓它,等它卷土重来,定叫她跪下道歉求饶。
棠寄情静静看着它,几秒后,她爽快同意了:“好啊,你拿去好了,本姑娘人美心好,就不收你钱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一虎一人皆是一愣,随后男孩欣喜地抱起猫,像是怕她反悔,“我突然想起我娘唤我回家吃饭,我带胖胖先走了。”
他立刻转身快步走,本是想跑回去的,但怕又惹到她来家里告状,只能改成快走。狰獬在他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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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被颠得一上一下翻白眼,想咬他,爪子抓着衣服突然一烫,眼前有火苗燃烧,它下意识松爪。
衣服瞬间被烧成灰烬,黑色的烟在眼前缭绕,狰獬恼羞成怒:“喵喵喵!!!”干什么干什么,想烧死它这个长相帅气武力强悍的老虎吗?!!
棠寄情鼻尖哼出气,她道:“我的衣服,想烧就烧,便是烧了也不给你。”气不死你这只色/猫。
她飘然转身,鲜艳红色衣摆翻出一朵花,悠悠离去。
。
折返半路中,棠寄情遇见了来找她的波若雪。
波若雪上下打量一圈见她毫发无损,问道:“不是说有急事找我么?怎么一个人离开了?”
棠寄情思索一路,觉得此事霎有蹊跷,神情严肃地把人拉至角落,还四下观察一番,谨慎地说:“师姐,我刚发现了一只妖。”
经历桐岩村的事情后,二人对于“妖”这个字眼格外敏感,波若雪脸色一变,“什么妖?在哪里发现的?”
“是一只刚足月的猫妖,它将我的衣物咬走了。我一路追随至那头的一处府邸,结果出现个小孩子,我怕伤到他就没下手,不过我在猫妖身上留下了一道追踪术,它如果想祸害百姓,我也是可以第一时间去制止的。”棠寄情言语间颇有些得意,她趁烧衣物时,在猫妖身上下了追踪术,无人觉察。
波若雪与她对视,棠寄情不明所以:“师姐,你看着我干什么?”不觉得她很是聪明吗?
这个世界上美女虽多,但如她这般既美丽又有智慧的女子可不多见,不值得夸一夸?
几秒后,波若雪长舒一口气,觉得棠寄情过度紧张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天命之子的浩荡之气寻常妖怪可承受不住,怎么可能会有一只猫妖?还是刚足月的。”
“猫常生存于人烟之中,灵气被人间烟火覆盖吞吃,几乎没有成妖的可能。就算有,也早已被京都的皇气杀死了。”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她是真的嗅到了妖气呀。
棠寄情欲要解释,波若雪牵住她的手,看着她眼下略有些乌青的眼,心疼道:“这段时间舟车劳顿,加之遇见那件事,你这一路定是未曾休息好出现幻觉了。反正祭祀礼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我们出来逛街的机会还多着,今日就先打道回府,好好休息吧。”
棠寄情的嘴张了张,吃下几口空气,又只能闭上,任由波若雪将她带走。
但愿真是如同师姐说的那样,是过于劳累产生的幻觉吧。
没关系,她下了追踪术,要是真出了意外状况,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如此一想,她心倒是宽了许多。拐角处,一只橘色小猫垂眼舔舐着爪,手心一点红印怎么都舔不消,它一气之下,撕咬着掌心。
狰獬满眼阴翳,它看着远去的红色背影,恨不得上去将她生吃活剥。
它发泄地刨了刨土,不知想到什么,手上动作一停,随即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巴掌大点的小玩意,对着墙角奶声奶气地奸笑。
13. 这就开始了吗?
天空被撕开巨大裂口,如同一张墨色绒布,铅云低垂得将触到地底,闷雷滚动间,魔界此起彼伏地发出痛苦的嘶吼,控制不住地朝着同一处走去。
魔宫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男人一身大红喜服,衣摆至身前有大片深色痕迹,他见时辰已到,走到镜前,一双冷白的手,从衣襟缓缓整理到腰带,务必妥帖无褶皱。他表情淡漠,窗外乌云正在翻卷聚集,一道惊雷打过,将他眼中掩藏在最深处的疯狂打了出来,他放下手,踱步着往外去。
忽然,脚踝多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力度阻拦他,他垂下眼,对着地上还剩一口气的人道:“嫌死得不够快?”
腹部痛到没有知觉,没了内丹的棠寄情被迫与他同住三天三夜,期间她多次昏迷过去,又多次痛醒过来,她没有力气疗伤,伤口就这么晾在空气中,感染了病毒,她不用看也知道,她的腹部有蛆虫在啃食灼烧最后的生机。
棠寄情没想到,她竟解锁了新梦境。
这一段被尘封至今,连她自己都忘却的记忆。
柳疏心对于她的情况,只看一眼就完全忽视掉,把她的内丹当着她的面炼化,吞食。既不让她生,也不许她死,二人身上的喜袍像是一场荒谬的笑话,极其具有讽刺意味。
短短三日,棠寄情经历了求生无法,求死不能的反复折磨,心态平静到极点。她趴在地上,一手握住他瘦长的脚踝,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她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他们是你的子民,你疯了,别带上他们。”
就算是各类种族堕落成了魔汇聚于魔界,也没有一个是像柳疏心一样疯得彻底,想拿别人的性命交换自己的权力。
他竟妄想与天道抗争。
长久不进水进食,每说一句话都是在刀尖上滑动,她喉间隐约有血腥:“别去,别去。”
男人的衣摆逐渐堆积了整个视线,他蹲下来,挑起她的下巴,欣赏着她的狼狈:“你在替他们说话?”
“魔界在你们正道弟子眼中,不都是人人得道而诛之的怪物?”他说:“我在替你们除魔,你为什么要阻止?”
眼前的男人历经时间的洗礼,脱去了稚嫩,不同于千年前的柳疏心,以前的他青涩许多,可浑身的气质冷而不刺。
棠寄情见惯了那样的他,再次见到走火入魔、变成魔君的柳疏心,骨子里的惧怕又浮现出来。她拼命咬唇想通过疼痛唤醒自己,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她像是被控制一般,灵魂被困在躯壳中,身体在自己说话。
“不是所有的魔都像你一样。”棠寄情虚弱道:“疯子。”
他真的疯了,在他心中,已然失去道德底线,凡能帮助他的人或事,都必须为他所用。
柳疏心安静下来,大拇指轻轻划过她瘦薄的下巴,抚摸上她的嘴唇,狠狠摩挲。
他的眼深沉,在最深处蕴了些浓稠的情绪。
“我许你的不会变。”他说,他会让她成为神的妻子。
他松开手,棠寄情失力磕在地上,下巴生疼,她紧闭着眼,懒得去听他的疯言疯语,只想赶紧死亡脱离梦境。
“你会流芳百世,被后人供奉于庙中。”
“你是我的妻。”
。
“叩叩叩。”门外响起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棠寄情从床头滚到床脚,被子一半都被踢下了床,她从梦中惊醒,眼神瞧着头顶迷离了一会儿。
“叩叩叩。”门外那人每隔三秒便敲一次,让里面还在睡觉的人短暂醒来,不至于又立刻睡着。
棠寄情把被子拖回床上,将整个人紧紧捂住,不愿去听。
门口静了下来,片刻后,“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来人踱步而至,一身青衫淡漠如菊,劲腰宽肩,腰上坠了一只白玉佩,衬得他更是俊俏至极。柳疏心走到榻前,看了一会儿突起的被子,道:“起来。”
床里的人如同死了一般安静。
“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他语气带上点威胁意味。
“……”棠寄情当然记得,当时怕他一走了之不管她了,什么都答应下来,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听他监督,好好修炼。
但是报应来得也太快了吧!
她才刚到京都,连一天的福都未曾享受到,就要开始苦逼地修炼了吗。
柳疏心忍了忍,他掀开床头的被子,表情一愣。
入眼是一双荧白细嫩的脚,小袜被不安分地踢褪一半,另一半松松垮垮地搭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突兀暴露在空气中,那双脚瑟缩一下,曲卷回被子里,不自觉地动了动。
几秒后,棠寄情随着被子腾空了。
棠寄情:“!!!”
她着急忙慌地打开被子,露出捂久后有些潮红的脸,惊恐地望向柳疏心。
柳疏心的喉结滚了滚,他瞥过视线,冷道:“既做了承诺,就不要失信。”
“我在外面等你。”他说罢转身离开,棠寄情缓缓下落回床榻上,后背的悬空感消失,她的安全感才渐渐回到心里。
她仰望头顶的悬梁,气急败坏地踢开被子,疯狂砸床。
这是造了什么孽,在梦里被他折磨,醒来还要受他的气。
他怎么就这么会气人?!
抱怨完后,棠寄情长长叹出口气,她坐起身来,思索了一会儿,将枕头下的白玉簪拿出,簪尾被血色替代,给白润清透的玉染上一丝奇异的艳丽。
她拿在手中把玩一阵,若有所思,又放了回去。
。
棠寄情手忙脚乱地收拾打理好,出门的前一秒还在整理发型。为了方便,她将所有头发拢在一起绑成一个辫子,不过她不太熟练,辫子歪歪扭扭地搭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松开。
“师兄,我来了,今日先练什么?”她双手合十,对天许愿:“老天保佑,希望是不出汗且在半个时辰就能完成的。”她祈祷间一直看向柳疏心。
柳疏心:“……”
他言简意赅:“扎马步。”
?
扎什么?
“扎马步??”棠寄情疑惑地重复一遍。
“嗯。”柳疏心说:“先扎半个时辰,让我看看你的功底。”
棠寄情呆呆“哦”一声,挽袖扎下去。
“手平举于胸前,气沉丹田,屏气凝神。”他说着,缓缓走进她的身后。
棠寄情感觉到身后的头发突然一轻,随即脱离后背,发带被轻轻拆开,头发散落整个后背,一双手若有若无的接触到她的皮肤,头发被人握在手中,在一点一点地绑。
几根调皮的发丝脱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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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棠寄情觉得后颈痒痒的,她忍不住一动,肩膀被人按住。
“别动。”男人温和开口,目光专注地为她绑发,“沉下心来,不要被外界干扰。”
棠寄情抽了抽鼻子,莫名有点不适应。
但是下一秒,她立刻反省自己的这种想法。
在秘境里,柳疏心为她绑了这么多次头发她都坦然接受了,还缺这一次吗。再者说,她苦苦将柳疏心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享享福的吗?
于是棠寄情再一次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优待。
头发被柳疏心绑成了两个丫髻,一左一右垂在耳尖,在棠寄情手里不规矩的头发遇到了克制它们的人,每一根发丝都找到了它的归属。
时间悠悠过去,棠寄情在心里默念时间,急不可耐:“师兄,到了吗?”
“还未。”
几分钟后:“师兄,这次到了吗?”
“没有。”
再过几分钟,棠寄情又要开口,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柳疏心率先一步道:“让你沉心静气,你却心思浮躁。再问一句,多加半个时辰。”
棠寄情干巴巴答应一声,表情埋怨地见他坐在庭院里,不紧不慢地喝茶。
……
棠寄情午睡时半时辰眨眼而过,但到了扎马步时,她却觉得恍若隔世,柳疏心宣布结束时,她整个人都在发颤,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师兄,修炼一事不可着急,需得循序渐进才是。不如今日就练到这儿吧,我感觉再练下去,我明日只能瘫痪在床了。”棠寄情想抬手抹汗,柳疏心递过来一张手帕,她自然接过擦拭,擦完后还给他,柳疏心自然收好,整个过程顺理成章。
在秘境过得有多快乐,其中的甜甜甜甜只有棠寄情一个人知道。
柳疏心心情不错,勉强放她一马:“今日只是热身。”
棠寄情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歇了一会儿才聚了气,艰难起身,“那师兄,我就先回去躺下了,吃饭不用叫我,我的屁股好像抽筋了,要躺一会儿才能好。”
“沧澜宗哪一个弟子如你这般脆弱。”柳疏心拢了眉:“贪图享乐,就不应该问道求仙。”
“师兄批评得是。”反正她主打一个光认错不改正,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她也不会少块肉。
棠寄情觉得自己能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修仙界苟活下来,全凭她的乐观豁达。
不然换一个人像她这样死了又活,杀人凶手还整日在她眼前晃悠,精神不早崩溃了。
棠寄情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前,正要推门回去休息。
“请问是沧澜宗弟子居住于此吗?”一道尖声传来,棠寄情回头一看,鸿胪寺卿微微弯腰,为中间的那位引路。来人身形矮小,生得淫/秽猥琐,眼神让人生理不适,他扫了扫棠寄情,尖尖的嗓音往上调,“太后有旨,请各位仙者入宫进荐。二位仙者,劳你们转告一声沧澜宗的其他仙者,咱家还要一一通知,就不做过多停留了。”
他挥挥衣袖,睨了眼柳疏心,抬起下巴往另一处宗门住处走去。
棠寄情:“……”
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谁来心疼心疼她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