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山,沧澜宗。
连绵万里的山脉犹如大地的脊梁,横亘天际,气势磅礴。而在浩渺的山脉深处,一座宗门静静矗立其中,山间云雾缭绕,时而如烟般缥缈,衬得宗门神秘莫测。
棠寄情缓缓睁眼,见到久违的馨香温热的大床有些出神,楠木大床散发幽幽古韵,她慢慢坐起身,柔软的被子顺势下滑,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小睡的人,不确定道:“大师姐?”
轻轻一句将梦中的女子惊醒,她眼眸惺忪几秒,而后泛起光亮:“师妹,你醒了。”
波若雪走到她床边坐下,“感觉如何?你已经睡了三日了。”
棠寄情揉揉眼角,道:“师姐,我是怎么回来的?大师兄呢?”
她的记忆停留在换回身份,柳疏心握住她手捅向他那一刻,然后就是现在。
大师姐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师兄抱你回来的。你也真是的,沧源秘境是金丹期修士及以上才允许进入的,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浑水摸鱼进去了,好在人平安归来,我就不多说了。师父念你念得紧呢,你看等下要不要去看看师父?”
“大师兄呢?”棠寄情又重复一遍。
波若雪面色微微变了些许,她为难道:“师兄,他陨了。”
棠寄情大惊:“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抢先一步死了吗?!
“师兄将你抱回来后,就一言不发回了房间,不吃不喝,给他送餐食的弟子忍不住打开门想劝一劝,结果就发现……”她捂住脸,泣不成声:“师兄没了呼吸,坐化道陨了。”
坐化道陨。棠寄情脸色白如纸张,她紧紧抿住唇,此时此刻,她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恨,她的怨,该向何人发泄?
棠寄情垂眼,盯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轻轻问道:“那大师兄,有把他的本命刀留给我吗?”
“师兄说了,他如果发生意外,他的刀会在身边陪着我……”她不死心般:“师姐,大师兄的刀,在吗?”
波若雪怔愣片刻,点头道:“在,我去给你拿。”
棠寄情垂头,看不清神情,但悲伤的情绪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波若雪抱着刀过来,“师妹,刀在这。”
“谢谢师姐。”棠寄情抹了下眼尾,将刀拿到手中。
“师妹,你不要太难……”波若雪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捂住颈脖,鲜血从手里喷涌而出。
棠寄情恍然般,笑说:“抱歉,我记错了,早在我进入宗门后,师兄就将本命刀赠予我了,他性格古板,从没说过这般肉麻的话。”
“而且,我们身上绑定了生死契,师兄死了,我还能活到现在?”
“师姐,或者说。”棠寄情站起身,五指化爪向她小腹掏去,一枚五光十色的内丹被她握在手中:“躲藏一年多,真是叫我和师兄好找,魇妖。”
“波若雪”脸皮扭曲,随即脱落,露出一张没有表情五官的黑洞,它尖叫:“棠寄情,你不得好死!你会再一次死在他手上,你一定会再死在他手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怪家家的,少把死啊活的挂在嘴边,怪不好听的。”棠寄情嗔怪,幻境化作糜粉,最后一缕瘴气被消解,结界破开,她率先站起,把内丹摊在手心:“师兄,你昨日一句‘外界有灵蝶进入’可把它给吓坏了,生怕我们逃出去,仅剩的一片真身都跑出来入魇。你也不和我说,幸好我聪明,在你提出与我一道入魇的时候,我自己悟出来了。”
当年与魇妖争斗时它一抹元神逃跑,化为瘴气控制住他们,棠寄情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魇妖的监视下,平日不敢多说,昨日柳疏心蓦然提到离开这个话题她就存了疑惑,今日果然得到验证。
“诺,内丹给你,为了得到这家伙的内丹,可真是费了老命。”棠寄情很是艳羡:“这魇妖少说也活了一百年,它的内丹可是大补,一口下去,师兄你直接升到元婴期了吧,真是恭喜你了。”
说着恭喜的话,语气可不像是在恭喜。
柳疏心眼里划过一丝不明显的笑,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缓步上前,伸手就要拿。
“我看别的师兄一有好的东西都迫不及待地拿给小师妹,虽然我从来不说,可也很羡慕。”棠寄情道:“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一点也没有要师兄把内丹给我的意思,师兄不要误会。”
“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我懂的。”她看着柳疏心把内丹拿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怨。
内丹圆润光泽,不同角度旋转间流光溢彩,在阳光下散发五彩光辉。柳疏心看了一圈,把内丹塞进她口中。
“张嘴。”他命令道。
唇上抵住异物,那道力度施了几分力,她一个不小心,直接吞进喉咙里。
“什么感觉。”柳疏心淡笑着:“升修为了吗?”
棠寄情缓了下,她语调往上翘:“哪有这么快。”
喜悦满得要溢出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疏心把话盘了一遍:“师妹得了道,可别忘记师兄。”
棠寄情假装不在意:“好说好说。”
“我们快出去吧师兄,好久没见到师父和师姐他们了,想念得紧。”她蹦蹦跳跳跑走。
柳疏心走了几步,随后停步,他回头看了看,在草木间搭建的小屋,圈养起来的鸭兽,还有开垦来专种白菜的地,他淡了些神情,抬手一挥,多了一层术法保护。
。
越往外走,草木越繁茂,鸟叫声也多了起来,一路郁郁葱葱,棠寄情歇歇耍耍,摘了不少鲜艳靓丽的小花,她插在耳边询问:“好看吗?”
柳疏心不答,把她头顶的细屑拂去,“看路。”
“路哪有我好看。”棠寄情挡在他面前,“师兄看我就行了。”
柳疏心半敛眼皮,他的瞳孔像深潭里沉底的墨,纤长睫毛在眼睑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撞上她的眼,情绪不明。偏偏她不懂,还一个劲儿地在他面前晃悠。
“师兄,小师妹,是你们吗?”不远处传来一道呼唤声。
棠寄情循声望去,正对上女人的眼,黯淡下去的眼顿时亮了些许,波若雪喜出望外,“大家快过来,找到师兄和小师妹了!”
柳疏把手放下,他突然皱眉,手腕一疼,他翻过来看,黑线向上蔓延了一寸,隐有黑气渗出。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恢复往日清风朗月般做派。
波若雪小跑而来,棠寄情小声问:“师兄,我们不会还在梦魇里吧?”
“魇妖已死,内丹还在你肚子里,想来还未消化,你自己感受。”
那应该是真的师姐了。棠寄情心放下来,扬手高挥:“师姐,好久不见呀!”
波若雪小喘着气,将她左右转了一圈,见没有受伤,一把抱住她:“师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棠寄情说:“师姐这叫什么话,我肯定活得好好的,要活一千年呢!”
“千年王八万年龟,师妹是想活成小王八精?”常子明抱剑而至,取笑道。
波若雪抹了下脸:“师妹莫怪罪,我只是,太激动了。”
常子明对她后面的男人抱拳行礼:“见过大师兄。”
波若雪整理好情绪:“见过大师兄。”
其他弟子接连赶来,同样朝他作礼。
柳疏心点了点头,看向波若雪:“我们不在这些日子,师父和宗门可好?”、
波若雪:“一切照旧。不过师兄和小师妹困在秘境之后,师父每日都在询问状况,秘境设了结界,外人无法进入,只能靠你们自行出来。沧澜弟子日夜守在秘境外,一有情况,立刻回去上报,所以我们赶来得快。”
“师兄,师妹,此地非说话之地,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棠寄情挽住她胳膊,把剩下的花作捧花状塞给她:“走吧走吧,果然鲜花就该配美人,师姐拿着花,看上去年轻了十岁呢。”
“师妹少占我便宜。”
“哪有哪有,我分明是在夸师姐。”
“你呀……”
二人的声音逐渐到远,常子明摇头:“小师妹还是这样,一点没变,苦了师兄,在秘境受小师妹折磨了。”
柳疏心偏头睨他一眼,抬步跟上。
。
大殿里,众弟子分列站好,中央矗立一男一女,他们同时俯身行礼:“弟子见过师父。”
高座上,看上去只有四十岁的男人留了长胡子,尽管如此,仍旧显年轻,他声线沉稳:“都免去虚礼,找位置坐下。”
“是。”
波若雪为棠寄情留了位置,柳疏心则是坐在最前面的弟子位,他腰杆笔直,眼皮垂下,静待师父发话。
“此次历练,都有什么收获?”波若空发问。
柳疏心静默几秒,道:“回禀师父,我与师妹在秘境共捉拿七十四只堕魔妖怪,魇妖已当场消灭,为四十八只小妖开灵智,捉拿的妖怪已经用定塔压制,待七七四十九日后即可炼化。”
波若空摸把胡子,“你呢?”他看向棠寄情。
棠寄情的腰一下挺直:“回禀师父,我和师兄一样,是我们一起完成的。”休想一个人独吞功劳!
“啪”一下,波若空在扶手上拍了一掌:“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偷跑进去的,如果没有你师兄,你怕早就成了妖怪的口腹了!”
棠寄情哆嗦一下,波若雪立刻替她说话:“师父,小师妹也是无心的,她平日在宗门刻苦修炼,对新鲜事物好奇是正常的,您不要怪罪她。”
常子明也给她开脱:“小师妹年纪轻,日后我和师姐会好好管教的,请师父放心。”
柳疏心扯了扯唇:“是我不曾注意师妹,未与她说清,请师父责罚。”
棠寄情眨眨眼,不敢吱声。
波若空又摸了把胡子,沉默不语。
波若雪急了:“爹,你要是非要怪罪师妹,那连我一起罚吧,我这个当师姐的,管教疏忽,我也脱不了责任。”
波若雪平日最怕被人说关系户,几乎不在弟子面前提及她与波若空的关系,这句爹说出来,想来也是舍下面子,不管不顾了。
“我才说了一句,你们就急匆匆地反驳,我是师父还是她棠寄情是师父了?”波若空竖眉。
“弟子不敢。”这句棠寄情倒是接得快,波若空瞪她一眼。
“擅自进入金丹期才可进入的秘境,她无知,你这个当大师兄的还不明白吗,此事你确实有极大责任,为师罚你在禁闭室反省一月,就算到了期限,没我的命令,也不许出来。”波若空淡淡施令。
柳疏心掀起衣袍跪下:“弟子领命。”
“至于你。”波若空看着棠寄情:“在你师姐的监督下,闭门思过三日。”
棠寄情等了半天没个下文,这就没了?她以为要把她逐出师门呢。波若雪拉扯一下她的衣角,示意她领命。
“弟子领命。”
“还有其他事没,没有就散了吧。”波若空对着柳疏心说:“你跟我来。”
柳疏心起身,面不改色跟上前去。
“师姐,大师兄会被打死吗?”千万不要呀,打他可以,麻烦留一口气给她解决好吗?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波若雪拉她离殿,穿过曲折走廊,推开一扇门,“师父说了,这三日要我严加看管,你的屋子自从走后我就一直在打理,没让它落灰,你看看跟原来是不是一样?”
棠寄情迈步进去,她环顾四周,屋内陈设半点没变,甚至连她临走前喝剩的半杯水都没变。
“水是干净的,我日日都添一遍,就怕你回来发现与以前有了变化。”
棠寄情倒了两杯水,坐在椅子上,她递过去一杯,自己喝一杯:“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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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是什么地方啊,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波若雪喝下一口:“是师父打造的一处极寒之地,用以清心养性,不过那里无法使用法术,进去后与寻常人无异,一般都是弟子犯下重罪才会去的,师父对师兄期望太高,自然也严厉些。”
棠寄情道:“死亡概率大吗?”她很关心柳疏心死不死这件事。
波若雪:“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里面天远地广,无一活物,进去之后又要面对极端环境,还要克服心理障碍,寻常弟子无法忍受,所以如果不是犯下大错,几乎是不让进的。师妹,师兄为了你,可是牺牲了太多。”
棠寄情小声嘟囔:“他挑我筋脉挖我内丹我都没说什么呢,受点皮肉之苦又怎么了。”
“嗯?”波若雪询问。
棠寄情笑道:“没事。对了师姐,那师兄关禁闭这段时间,我能去看看他吗?”看他死没死,如果还差一口气,她就为他补上。
“你还敢想这些,师父让你面壁思过三日,你不许有其他想法。”波若雪提醒:“这三日我一定会严加看管你,你哪里都不许去。”
“知道了知道了。”棠寄情打了个哈欠:“为了破除瘴气累了一天,我要休息一下,师姐晚上不用叫我吃饭了。”她利索脱掉鞋袜上床一滚,卷成一个蝉蛹。
波若雪偷笑,轻轻给她掖好被子,小声关门离去,在门口设下一道结界。
房间安静下来,棠寄情睁眼,眼眸中满是复杂。
她恨他杀她,以至于长久无法破魇,但又是他亲自带她杀他,助她走出梦魇。
棠寄情不知现在是该恨他还是原谅他,他现下虽是一身魔骨,却是正道弟子做派,与前世的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半分相似。
要怎么办。
她紧闭上眼,思绪复杂。
许久之后,她再度睁眼,不过这次带上了坚决。
赌一次。
她当面杀他一次,看他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他法力高深,很容易被反杀,如果他动手了,那她可能又会重开一次,或者成功脱离话本,不在一个次元,再大的恩怨也没用发泄;如果他被她杀了……
棠寄情心一扯。
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
三日过去,棠寄情终于脱离苦海。
波若雪看着温柔,心居然这么狠,让她每日抄三遍《心经》,有错别字重抄,字丑了重抄,偷懒少抄一段就多加一遍,棠寄情被整得什么小心思都不敢使了。
棠寄情揉着发酸的手腕,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道别:“师姐再见,真是辛苦你了,我现下已经能将《心经》倒背如流,多亏了师姐的耐心教导。”
波若雪被她赶到门外,捏诀解了结界,“希望你真的可以做到《心经》中的‘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此后静心修炼,莫要贪玩了。”
“师妹受教。”
见人离去后,棠寄情长长舒出一口气,她回到房间,在一个大箱子里翻翻找找,凭空化出百宝袋,将它们装进去。
里面不能用术法,那她就用声音识别,她只要念暗语,东西就能自己从百宝袋中出来。
她一路问了好些弟子,走错好多路,终于在天黑时找到禁闭室入口。
她披了厚厚的狐裘,袖中藏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她想趁柳疏心在秘境中虚弱之时偷袭一下,虽说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可她又不是君子干嘛要在乎这么多,她只想确认柳疏心的态度,有人问起,就说小师妹关心大师兄,合情合理。
禁闭室的石门紧闭,一丝寒气都透不出来,棠寄情不知道怎么进,在原地干着急。
她有些恼了,踢了旁边矗立的大石头一脚,石头上厚厚的灰尘成块状掉落,被遮住的鲜红大字鲜明露出。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棠寄情照着小声念出来。
这不是《心经》里的话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师石门“轰隆隆”朝上移开,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霜雪朝她面中袭来,棠寄情裹紧狐裘,一手挡住风,她咬咬牙,一下钻进去。
百宝袋从腰间轻飘飘落下,飘到不远处,石门合上,将它杜绝在外。
风停雪静,空气肃清。
·
秘境银装素裹,一片绝域苍茫,除了白只有白,棠寄情紧紧抓住刀,大声道:“师兄,你在这里吗?”
无人回应。她秀气的眉头蹙着,往里走了大约一公里,发现一个木屋。
棠寄情小跑进去,木屋也无法抵御寒冷,她试着用了下法力,一点都没办法使出,真不敢想,她穿了这么多都觉得冷,柳疏心该怎么熬过霜雪。
该不会已经冻死了吧。这一想法刚冒出,就被她强行按下去。
不会的,他可是沧澜宗大师兄,千年后的魔君,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心宽了许多,棠寄情越往里走越黑,她摸向腰间取百宝袋,结果什么都没有,她一下慌乱,低头查找,发现真的没有。
完了。她不会还没找到柳疏心就死在这了吧。
“大师兄。”棠寄情不知所措:“柳疏心,你在吗?”
霜风替他作答,她给自己打气,她下线没这么早,她可是这本话本里的女配,戏份虽不多却能熬到柳疏心成为魔君,她不能妄自菲薄。
终于在她快绝望之时,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隐匿于黑暗之间。
“大师兄!”棠寄情大喜过望,像是看见失散多年的亲人,全然忘记自己来时的目的,“大师兄,你让我找得好苦……”
长刀吻上她的喉咙,将她接下来未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男人的刀闪过一道寒光,让棠寄情看清了他的眼神,一瞬间,那股熟悉的寒冷感从脊柱激起。
“别动。”
“再进一步,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