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崔韫枝从梦中惊醒。
她睡了太久,以至醒来时一阵眩晕,客栈朴素的天花板在眼前慢慢打成一个旋儿,上面有处小小的凹陷,细细的蛛网在不大明亮的光线下泛着银白的光。
滴答、滴答。
兴许是天地都在为大陈这一场要命的动乱哭诉,连日来都下着雨,崔韫枝偶尔能听到外面的小厮与沈照山带来的人说话,话音与长安大不相同,她离家乡已经很远。
崔韫枝近日来很听话,因为她发现沈照山真的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她说想喝水,沈照山就给她拿水来;她说想吃糕点,沈照山就会带回这儿一种叫不上名字来的乳白糕点给她吃;她说想换身衣裳,沈照山也点点头,说今儿可以带她去街市看看。
当然,他说要她当昆戈的新娘,也是真的不能再真的。
崔韫枝摸摸自己破皮的嘴角和发烫的脖颈,无端觉得自己好像某种被圈养在鸟笼里的珍惜禽类。
每日,除了在某个不确定的时辰,沈照山忽然会出现在她的床榻边,没有人来找她说话,也没有人抱着好奇心来看她。甚至连那个在雨夜看守她的异族姑娘,也只是行色匆匆地从她的窗下经过,掌中轻而易举提着把比她身量还高的弯刀,嘴里偶尔说两句她听不懂的异族话,神色轻蔑地掠过在一旁讨好的店家。
完全没有那日见她时表现的天真烂漫。
崔韫枝脑中一片浆糊,觉得眼前的每一幕都叫她后脊发凉,可她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儿。
毕竟在这几日以前,小公主所担心的最天大的事儿,可能只是今儿与臣下女儿玩乐,艳压群芳时穿的衣裳该是藕粉色还是鹅黄色。
天呐,这太不妙了。
崔韫枝咬着下唇,神游天外,没有感受到像慢慢向自己靠近的人,直到脸颊至脖颈蜻蜓掠水般点过几枚浅浅的吮吻时,才从自己的世界恍然惊醒。
“今儿、不、不要……天还亮……”
崔韫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推拒着来人,却不料一番动作几句话,引来那人更变本加厉的欺负。
灼热的气息带着吻一直向下,再向下,又是这种像是被完全扒|光衣服一样的感觉,崔韫枝小声地啜泣着,纤细的手指不断摸索着身下的床单,上臂内侧的软|肉一起跟着颤动。
沈照山像是又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将少女一只纤细胳膊扯起,抬手捏了捏她内侧白生生的肌肤,果然,泛起异样的红来。
他发现了珍贵玩具的新玩儿法,使得崔韫枝娇嫩的皮肤落下一连串惹人遐思的红痕。
“唔!”崔韫枝扑腾着就要躲开他,却被一只大掌整个揽了回来,红痕渐渐从内臂到锁骨再到胸前的肌肤……
“等!等等!”
脑海糊成一片浆糊,温度烧灼着崔韫枝本就混沌的思绪,她望着不断晃动的床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今儿、今儿不是说带我去试衣服的么……这都半下午了!”
听着她目的明显的话,沈照山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崔韫枝心上一跳。
完了,这人不会因为被打断生气了吧。
沈照山眯眯眼,伸手扯了一把她的脸颊。
“切,幼稚。”
说罢,他起身,顺带将崔韫枝凌乱的衣衫归于原位。
“明日复明日,哪日都是归鬼门关,你还不如现在就从了。”
晕头转向地听罢他一席话,崔韫枝揣摩了半天,才揣摩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和威胁,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反正不是今儿鬼门关就行。
还有,这人还怪有学问哩。
方才紧张的心思反倒叫沈照山几句话搅和没了,她微微弯了弯眼睛,忐忑开口:“我、我要换衣服了,你能先出去吗?”
听罢她这一席话,沈照山还是方才那表情,只是歪了歪头,斜倚在房柱上。
“不要。”
他斩钉截铁道。
崔韫枝瞪大了眼睛。
“你!你……”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这人不耐的声音传来,“你换不换,不换我给你换。”
换的,换的。
小殿下没骨气地钻进了被子里。
系带……系带儿为什么这么短……它真是这么弄的吗?这个半臂为什么套不上去,留给头的孔也太小了吧!还有这个裙子……哪儿是前面哪儿是后面……
被人伺候惯的柔贞殿下本就换不利索,现下窝在被窝里,更是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裙子分不清前后左右——一团乱麻。
看着人在榻上滚做一团儿扭来扭去,又静静地不动了,沈照山刚欲问话,便听得少女蔫儿蔫儿的声音自被下传来,带着羞涩的哭腔:“你、你能帮我穿一下吗……”
她真的要被自己笨死了。
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外头人便忍不住一声轻笑,但他没有上前,反而好整以暇地继续待在一旁,语气上扬:“求我。”
崔韫枝要被沈照山气死了。
她气性一上,心中嗔怒着喊一声“不给换就不给换”,又自己在被窝里动作起来。
一刻钟过去,崔韫枝累得香汗淋漓,也没斗明白这几件儿衣服。
沈照山无情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再不换好,日头可就落了。”
日、头、可、就、落、了。
这几个字对于此刻的崔韫枝来说无疑是只比鬼门关好了那么一点儿的事儿,于是她左思右想,攥紧手中的系带儿,弱弱吭声:“求求你,帮我、帮我换换衣服。”
那日在奉珠殿,这人也是这么戏耍自己,让她求他,在崔韫枝心中几乎成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沈照山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臀部,叹了一口气,大发慈悲地掀开了盖着崔韫枝的被子。
“起来。”
他道。
*
摸摸身上穿戴齐整的衣裳,崔韫枝觉得这人太坏了。
但这种感觉和前几日单纯的害怕不同,崔韫枝见了就发抖的惧意消了些,新浮起的愤懑和羞涩混着害怕,鱼线一样吊在她的头顶。
她偷偷打量在一旁打量街市的沈照山,被人抓包了又小兔子似的低下头。
沈照山没理她,继续看着四周。
不敢再看他,崔韫枝也将心思放在了四周的街景上。
从前上元节时,她曾跟着刘家女儿一同溜出宫去,带着面具手拉手奔跑在朱雀街人声鼎沸的热闹中,所以她以为人间的街市,都该是那个样子。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歌舞百戏、鳞鳞相切。①
怎么都不该是眼前这萧条的样子。
崔韫枝逛过的街市不多,可总觉得这两个字读起来,嘴角要弯弯的,听着就很愉悦。
可她现在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不大宽敞的街道石板早已经碎作陈尸,杂草自露出的黄土地上杂乱地冒尖,有的青有的黄,总之不很好看。
两侧高低不一的房屋门牌大多脱落,有的大门被刀斧劈成三瓣,有的只剩半截焦黑梁柱,随后风掠过碎瓦堆,呼啦呼啦,卷起几片染血的残叶。
一名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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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扒拉灰堆,她枯枝似的手从瓦砾堆里伸出,半块霉绿的胡饼渣粘在皴裂的唇边。听到声响,她转过灰白的眼珠子,带着警惕看了眼崔韫枝二人,又破秸秆似地摇晃回去。
几步外歪着辆独轮车,底下压着个小孩儿,腐烂的手指上停着一只乱叫的乌鸦。
崔韫枝几乎是一瞬便被吓到了,她下意识靠近沈照山,被这人长臂一伸拦到了怀里。
属于人的体温穿过衣物与胸膛渡给崔韫枝,让她发白的小脸缓和了些,可下一瞬,这人一句就将她打回了原型。
沈照山侧身,唇齿贴在她耳旁;他比她高太多,以至于需要微微弯腰。
他说:“殿下,看到了吗?这才是大陈。”
几日来一直维系着崔韫枝的那口气乍然松了,她像是躺在刑场等待多日的死刑犯,不管愿不愿意面对,夺命的刀刃还是落在了脖子上。
“不是的、不是的……”柔贞殿下不住地摇头,仿佛只要她不承认,眼前浮肿的尸体就能不复存在一般。
可惜很遗憾,出了大明宫,没有人再哄着她。
沈照山抓着她的手腕儿,像抓着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一样,把人拉到了裁缝店。
这个裁缝店依旧很小、很破,甚至站在柜台前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叟。
沈照山和那人说了两句,那人便点点头,慢吞吞地挪到门帘后面,拿出几件儿款式很老旧的衣裳。
“喏,新的,就这些了。”
沈照山没说话,从钱囊中拿出不多不少的、相应的铜钱来。老叟颤颤巍巍双手捧着接过,一枚一枚数了,才点点头,转身又钻回了柜台后。
心针扎似得疼,崔韫枝感觉自己的身形也跟着一起佝偻了起来,她鼓起勇气扯了扯沈照山的衣袖:“能不能……能不能多给他些钱……”
身旁人收钱袋的动作一顿,像没听到一般,收起东西就要往外走。
崔韫枝鼓着两颊追上去,正要开口,却听沈照山冷冷道:“这次求我也没用,不行。”
“为什么?”
你没看到那人都、都瘦成那个样子了吗?
只是她放在心里的话来不及说出口,沈照山好似猜透了她心中想的什么,他嘲讽一笑,将那钱袋儿在自己手中抛出一个圈儿来:“殿下,你知道你现在在这些人眼里,多么像一锅材质上好、味道鲜美的膳食吗?”
崔韫枝一愣。
沈照山没再说话,扭头走远了两步。叫他方才那话吓了一跳,崔韫枝赶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行在他后头。
察觉到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崔韫枝猛一回头,方见那老叟躲在柜台后,没来得收起的贪婪的眼神,在渐渐昏暗的日光下泛过一道瘆人的色泽。
崔韫枝无端想到从前偷溜出宫时看到的、成群的叫花子争夺一锅粥里面唯一的熟肉时,也是这般眼神。
她冷不丁一哆嗦。
沈照山恰在这时回头,将匆忙赶上的崔韫枝揽在怀中,对着空荡荡的街道打了一个响指。
鹰唳穿过长街,海东青巨大的翅膀遮蔽了本就沉没的太阳。稀薄的日光为巨大的飞禽渡上一层圣神又肃杀的光晕。
被当街扛起的一瞬间,崔韫枝听到不远处一阵凄厉的惨叫。
是那老叟!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但这在沈照山牢如铁锁的禁锢中如同小娃嬉闹,他不轻不重拍了一把崔韫枝的臀部,冷冷的、却又意蕴暧昧的声音贴着薄薄的布料传来。
“殿下,太阳落山了。”
所以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