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落针可闻,徐素湘的出现,令不少人错愕。
其中最为惊诧的,当属皇帝和礼王。
皇帝虽不知道这徐氏究竟是怎么混入宴席的,但他却知,这妇人必定是冲着礼王而来,告到他面前,裴放的事想必是瞒不住了。
礼王则是扼紧了拳头,他的人还在外面四处捉拿她,没想到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此刻若不叫她闭嘴,他这储君之位和王位就都别想要了。
不过两息之间,礼王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皇上,臣妇……”
“父皇!”礼王忽然起身,打断徐素湘的话,转身步下台阶,与她一同跪在大殿之上,“儿臣有罪,请父皇容禀。”
元兴皇帝眼睛一眯,徐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心里一清二楚,但他这个儿子,他倒是有点看不懂了。
他都能把手伸到自己身边了,怎么想,他都不像是会主动认下谋逆之罪的人,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帝看看徐素湘,又看看礼王。
“说说吧,我儿何罪之有?”
徐素湘看见礼王跪下的那一刻便心道不好,虽不知他要说些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能失去先机!
“臣妇要告……”
“儿臣与裴司马之妻——徐氏有情!”礼王信誓旦旦,说的话却是震惊在场所有人,“儿臣钟情徐氏难以自控,回过神来,与她已越雷池。”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徐素湘:“想必她今日殿前失仪,便是为了向儿臣讨个说法。”
大殿之上群臣哗然,女眷们看徐素湘的眼神更是复杂。
徐素湘脑子一嗡,茫然看向礼王。
他在……干什么?!
礼王一脸惭愧,朝着皇帝磕头:“儿臣行为不检,有辱皇室颜面,请父皇责罚!”
元兴皇帝稳坐上首,并没有如何动怒,甚至连神情都是淡淡的。
——与他人之妻有染罢了,算不得什么。
能坐上皇位的人,对女人,对情爱,总是喜欢随心所欲,臣子之妻,染指便染指了,谁又能说什么,只要不为女人昏头,怎么都不为过。
只是,偏偏是裴放的女人,那就有些微妙了。
或许,裴放一开始说出那个梦境,就只是为了报复呢?一切都是裴放主动设下的圈套,自己却偏偏钻了进去,自己儿子又愚蠢到被人拿住了把柄……
这种感觉,很不妙。
就像,他能容许自己儿子有野心,却绝不能容忍他把手伸到自己的身边。
儿子他可以慢慢教,但臣子,一次不把他放在眼里,就该舍弃了。
此时,元兴皇帝内心的天平再一次偏向了礼王。
而这,正中礼王下怀。
臣子中有人斥了礼王几句,都是些酸腐文臣,说的也不外乎“辱没皇室”“罔顾人伦”“为人所不齿,难堪大任”之类的话。
轻飘飘的,于礼王而言,不痛不痒。
反观女眷们,多数的目光都落在了徐素湘身上,一个个以帕掩唇,眼神中的不齿比男子们更甚。
她们不敢在帝后面前放肆开腔,但神情中流露出来的字眼,能把徐素湘脊背压弯。
不守妇道。
水性杨花。
不要脸。
徐素湘面色惨白,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周围这些充满鄙夷的眼神,而是因为,礼王先发制人,谎称与她有染,那她接下来控告他的话就不会再有人信了。
无论她口中所说是否是事实,手中是否为铁证,他们都只会认为她是为了报复礼王这个“姘头”而故意陷害于他。
比起礼王当真有谋逆之心,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因得不到名分而丧心病狂使出的下作手段。
更有甚者,会认为是裴放因“不堪受辱”才如此大费周章想要扳倒礼王。
他不过稍稍自损一下,就让她那些即将出口的话,成为刺向自己的尖刀。
徐素湘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略显急促的呼吸泄露了她的紧张,冷汗顺着发根滑向耳后。
上首传来一声清咳,皇后略带威严的声音传来:“徐氏,你可有话要说?若你当真是为了向礼王要个名分……”
“不是!”徐素湘豁然抬头,她咬着牙,语气铿然,“臣妇今日闯这宫宴,是为了告发礼王,他在鄂州不仅私占矿山,还私铸军械,意图谋逆!”
不等皇帝和皇后发问,徐素湘呈上矿山图纸,大声道:“我夫君早已查清其矿山和军械工场所在,铁证如山,圣上派人一探便知!”
“徐氏!”礼王转脸怒视她,“你便是恼我,也不该使这种手段!”
徐素湘双手捧着图纸,但皇帝却迟迟没使人来接。
这东西,他早已看过了,甚至裴放带回来的罪证还比这个齐全。
他不接,就是不想看的意思,传递给众人的便是“朕不信”三个字。
徐素湘领悟到这层意思,手中蓦地用力,将图纸捏皱一角。
上位者的态度,决定了下位者的屁股。
此时,所有人都拿徐素湘当个热闹来看。
徐砚临坐在席上,愤然起身。
从杏花巷院子里找到的那包铁矿石就在他手边,此时不拿出来更待何时?
他正要越过同僚站出来,就听徐素湘忽然大声道:“臣妇今日不但要告发礼王谋逆,还要告皇上,偏袒皇子,软禁忠臣,是非不分,忠奸不辩,枉为天子!”
“放肆——”
皇帝一拍龙椅扶手,怒喝着站起。
群臣及家眷们纷纷跪下。
唯有徐素湘,脊背挺直,昂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竟敢直视龙颜。
她丝毫不惧,一字一字道:“我夫君受皇命调查礼王谋逆一事,杀人犯错褫夺爵位是假,远赴鄂州搜集罪证是真,他千辛万苦摆脱礼王追杀,费尽心思拿着证据回京,却被皇上您软禁在宫中。”
“皇天后土在上,臣子百姓在下,皇上敢指天发誓臣妇所言皆为假话吗?!”
礼王抬起头,目眦欲裂:“徐氏,你疯了!”
敢让皇帝发誓,她的确疯了。
元兴皇帝从未因为一个女子如此盛怒过,他眼中透着杀意,手指点着徐素湘:“你的意思,是说朕是昏君?”
徐素湘对上皇帝震怒的一双眼,反而平静下来。
“是!”她字正腔圆,生怕他听不清,“我为我夫君不值——”
“他曾为陛下死过一回,可他却从未后悔。臣妇不知,他今日为陛下赴汤蹈火却落得个软禁的下场,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她的目光扫过席上跪着的众人,“诸位大臣,又作何感想?”
元兴皇帝额头青筋迭起,他本该盛怒,此刻却似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背后冷汗涔涔。
徐氏在提醒他,那道天雷,本是劈他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昏聩,才降下了天罚吗?
他心中惊疑不定,对徐素湘更为忌惮,沉声质问她:“徐氏,你难道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皇上当然可杀臣妇。”
徐素湘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匣子,露出里面盛放的金书铁券,这是裴放被雷劈中之后元兴皇帝赏赐的。
离京之前她将铁券和凤牌托付给薛氏,一则他们路上带着不便,二则放在家中以防母亲他们哪天出事可以用得上,这算是她的私心。
昨日在王家,她辗转托了宋如璋才将这两样东西安全拿回来。
“臣妇不过一介无功无名的妇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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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惜,可我夫君对社稷有功,对皇上更有护驾之功,天雷尚且不肯劈死他,皇上又怎能随意处置他,伤了他一片臣子之心呢?”
“这金书铁券是皇上当初赐下,可免死三次,臣妇今日拿出来,恳求皇上,放我夫君归家!”
徐素湘俯身,以头点地。
元兴皇帝胸膛起伏,试图冷静下来。
徐砚临此时起身出列,将手中装着铁矿石的包袱解开,示于众人后,跪下道:“这是舍妹从鄂州带回的铁矿石,因她遭到礼王及其庶妃的截杀,侥幸逃脱后才传信于我,让我帮忙寻回这包物证。”
“昨夜我带人从杏花巷一座废弃宅院中寻回此物,查证才知,那宅子几日前刚被姚庶妃买下。”
他抬头对皇帝道:“皇上,舍妹是否诬告,派人往鄂州一探便知。”
宋如璋亦站出来求情:“微臣恳请皇上查明真相。”
此时被皇后提前提点过的大臣们也纷纷站了出来。
“皇上不可一意孤行啊,老臣斗胆,请皇上即刻将礼王禁足,派人往鄂州查个水落石出。”
“惯子如杀子,皇上向来偏爱礼王才致其有了狼子野心,若再纵容下去,恐怕朝纲不稳啊!”
“裴司马手中既有证据,皇上何不请他出来,与礼王对质?”
“若这徐氏所言不假,皇上当即刻放裴司马出来啊,否则,岂不寒了我等臣子的心?”
“……”
元兴皇帝彻底冷静下来,看着底下一帮跪着的老臣,除了那些支持立礼王为储的臣子,余下的都在请求他查明真相。
他若再不把裴放放出来,就真成了昏君了。
再者,徐氏连金书铁券都搬了来,他今日就是想杀这夫妇俩,也没有办法。
罢了,他看了眼礼王,自己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正待开口,礼王却忽然闹腾起来。
他像是岸边离了水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
“徐氏,你不能这么对我!”眼看着自己失了势,他伸手扣住徐素湘的手腕,“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意吗?裴放即便被放出来,也不可能再与你回到从前了!”
他眼中淬了毒,要拉着徐素湘一起下地狱。
“放开!”徐素湘企图挣开他的桎梏,“我与你有何情意,你堂堂皇子,竟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徐砚临上前拉住礼王,被他一把掀开:“本王与你,就是‘污人清白’的关系。”
他忽然仰头笑起来,笑过之后又“含情脉脉”看向徐素湘:“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败在女人手里,是本王的命!”
帝后面前,百官眼皮子底下,他说出这番话,徐素湘往后都不用活了。
杀人不见血,不过如此。
徐素湘死死咬住嘴唇,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委屈绝望过。
她眼中泪光点点,却透着令人心惊的坚韧和固执,仿佛再深的泥沼和深渊也无法将她吞噬击倒。
“我成婚五载,至今仍是完璧之身,宫中女官可验!”
话音哽咽,却字字坚决。
众人闻言无不愕然,就连礼王都愣住了。
怎么可能?
满殿之中,只有徐素湘的泪珠落在地上的声响。
众人晃神之际,“唰”的一下,一支羽箭从殿外飞来,“噗”的一声扎进礼王的手臂。
礼王豁然松开徐素湘,多年在人前克制的习惯才让他忍住没叫出声来。
他抬眼朝殿门外望去。
殿外广场上,裴放散着头发,衣襟染血,背后是追着他而来的御林军。
他抬脚挑起地上长剑,剑尖遥遥指着礼王,眸光寒厉,唇形微动。
“你敢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