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连续赶了八日,京城的城门已遥遥在望。
红菱把脑袋从车窗外收回来,虽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仍旧掩不住兴奋:“我看到城门了,奶奶,咱们就要回京了!”
徐素湘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让孙大叔慢些赶路,毕竟,咱们要缓缓归矣。”
自从离开申州,奶奶就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听着阴阳怪气的。
红菱便扯着嗓子朝外面喊:“孙大叔,您再快些,我哥哥着急进城呢!”
说完,她捂着嘴偷看徐素湘,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分明藏着促狭笑意。
“好啊你,连你也敢打趣我了!”
徐素湘伸手拧她,被她缩起来躲了过去。
孙茂田依稀听见她们在打闹,憨厚的脸上笑出一脸褶子,扬手轻轻挥动鞭子。
京城啊,他还没去过呢。
顺着官道望去,前方来往车马渐多,尘烟腾起,不远处有雄鹰在天上盘旋。
“唰”的一下。
马车戛然停住。
徐素湘和红菱在车内狠狠一晃。
红菱忙出声问道:“孙大叔,怎么停下来了?”
外面没有人应她,徐素湘皱起眉头,豁然掀开车帘。
孙茂田背对着她们一动不动,直到两匹马不安地原地踏了两步,他身形一晃,这才重重向后倒去。
红菱惊叫出声,徐素湘亦是瞳孔一缩,只见孙茂田胸前赫然插着一支羽箭,箭势极准,直取心脏。
徐素湘抖着手上前,探过他的鼻息,见他双目圆睁,死去前惊恐的眼神正正对上她的视线,令她整个人不寒而栗。
外面有人立在道旁,朝车厢内的她盈盈一笑。
“表嫂,好久不见。”
徐素湘咬着牙,朝她看去。
姚采薇含笑看她,真好似久别重逢的旧友一般:“表嫂别误会,我是来接你入京的,侍卫们原本是要猎鹰,没想到竟失了准头,我回去定让王爷惩治他们。”
孙茂田身上涌出的血蔓延至徐素湘的脚底,她浑身发冷,牙关打颤:“光天化日蓄意杀人,你眼中可有王法?!”
姚采薇缓缓收了笑,摆手让人上前抬走那车夫的尸身。
“表嫂言重了,这确是侍卫们失手,待回去后我便让他们自首领罪。”
她话音才落,便有人接管了徐素湘的马车。
徐素湘瞪视着姚采薇,姚采薇眨了眨眼,一脸关心道:“表嫂会反抗吗?要不要捆住你和丫鬟的手脚?”
她说话时,旁边已有人拿了一圈绳索上前。
徐素湘环视一圈,她至少带了二三十个侍卫出来,接管她们马车的便有两人,一人驾车,一人执剑防范,马车外面还围了一圈人,她与红菱已是插翅难飞。
此时反抗无异于困兽之斗,徐素湘握紧拳头,愤然摔下帘子,拉着红菱退回车厢。
姚采薇对于她这么识时务的行为很满意,也省得她麻烦,她扭头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命人在前面开道返回城内。
红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颤着声音问徐素湘:“奶奶,他们、他们怎么敢?”
徐素湘心烦意乱地拍了拍她,二人脚底下那滩无法忽视的血迹,触目惊心。
孙大叔何辜啊。
她闭了闭眼,对红菱道:“京中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他们这是要拿我去威胁二爷。”
她到现在才想明白,之前裴放为何不在申州等她汇合,还要留下话让她慢慢归京,想必那时他已遭受到了某种威胁,这才迫使他不得不尽快回京复命。
他是怕将她卷进去,才盼着她晚些回京的。
可眼下,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徐素湘迅速在心里分析起来,裴放手里拿着礼王私吞矿山和私铸军械的罪证,礼王如今派人截住她,无非是想用她来换裴放手里的证据,这么一想,裴放眼下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至少礼王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她定了定神,拖出那包铁矿石,用唇语示意红菱:这东西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下了马车姚采薇说不定会对她们进行搜身,这么一包石头带在身上实在是太显眼了,为今之计只能暂时藏在车上。
好在这马车装饰虽为简陋,做工却不粗糙,两边座位底下都有一个储物的格子,两人从格子里把细软拿出来,将铁矿石分为两部分分别塞了进去,再用坐垫将其盖住。
若没有人刻意进来搜车,应当是无虞的。
过程中两人小心翼翼,半点动静也不敢发出,做完这些,俱是出了一身冷汗。
半个时辰过后,马车停了下来,外面那两个侍卫毫不客气地撩了帘子,请她们下车。
徐素湘睨他们一眼,冷着脸下了车,红菱抱着包袱跟着后面。
逡巡一圈,徐素湘发现面前只是一座僻静的小院子,左右两边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听着静悄悄的。
看来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她软禁在王府内。
姚采薇站在门前,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请表嫂委屈一下,在这里暂住几日。”她朝里面瞥了一眼,淡淡道,“里面虽简陋了些,但东西俱全,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全。”
她咬重了“安全”两个字,眼神瞟向一旁的侍卫。
十几个人留下守着她们,能不安全么?
有人上前拿走红菱怀里的包袱,红菱护了两下没护住。
那侍卫打开包袱给姚采薇看了一眼,姚采薇点头:“收起来。”
徐素湘早料到有这一遭,看也没看他们,主动踏进了小院。
姚采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主动叫住她:“表嫂就一点也不好奇,不问问我怎么回事吗?”
徐素湘站定,她把脸上贴的疮疤揭了下来,转过身冷冷看向她。
“我夫君素来不喜姚家人,庶妃娘娘还是不要与我套近乎了,这声‘表嫂’我担待不起。”
说罢,她扭头进去屋中,没有理会姚采薇脸上故意露出的受伤神情。
以前她觉得姚采薇被季氏磋磨,性子有些偏激也情有可原,但遇见苗元驹她才知道,姚采薇已经不止是偏激,而是已经疯魔了。
仅仅因为裴放拒绝过她,她便想方设法要令他死于“意外”,如今又眼也不眨命人射杀孙大叔,在她眼里,人命连草芥都不如,只要碍了她的眼,统统都能抹杀。
徐素湘在屋里关起门来,附耳听了片刻,直到姚采薇带人走了,她才转身吩咐红菱:“我方才看见院子里有口井,你出去打些水来。”
两人对视一眼,红菱在屋中找了个木盆,开门出去。
门外的侍卫听见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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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刷刷望了过来。
红菱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井边。
她像是没做惯这种粗活,打一次水要甩两三次桶,好半天才把木盆装满。
许是怕她使什么诡计,那群侍卫愣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打完了水。
红菱端起木盆,朝他们哼了一声。
到屋里,两人又关起门来。
“怎么样?”徐素湘问她。
红菱压低声音道:“院子里有四个人把守,两个在门口,两个在墙边,外面大概还有七八个人。”
徐素湘沉吟起来,对方守得这样严密,她们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孙大叔的马车呢?”
红菱道:“马车就扔在院子里,那两匹马被他们弄走了。”
徐素湘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惋惜。
庆幸的是,铁矿石还在,惋惜的是她们没法借助马车逃跑了。
既然暂时逃不出去,徐素湘便只能先养好精神,以待时机。
她就着打来的水洗了把脸,让红菱也恢复了本来面貌,接着在屋中环视一圈。
姚采薇说的没错,屋里虽然简陋,但五脏俱全,有些东西一看便知是后来布置的,里间床榻上还摆着几套干净的衣裙。
徐素湘没换衣裳,若是要逃跑,她身上这套男装还利落些。
屋里洗漱用具都有,唯独没有干粮,看来是打算定时给她们送饭,防止她们吃饱了光想着逃跑。
徐素湘把榻上那些衣服拿开,拉着红菱一起躺在床上,打算养精蓄锐。
此时,她那个被拿走的包袱经过姚采薇的手到了礼王手中,不到半个时辰,又辗转落到了裴放面前。
皇宫,乾元殿中。
裴放已经被软禁在这里两天了。
他端坐案前,闭着眼睛,脊背挺得笔直。
殿门打开,一个小黄门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个食盒。
他把食盒里的点心一一摆在裴放面前,裴放扫他一眼,依旧闭上眼睛。
这两天以来,一日三餐都是按时送来的,甚至还有午后点心。
裴放一开始还以为皇帝只是无法面对现实,以至于不能痛快做出决断,现下他却是明白了,他分明是已经做出了决断。
“有样东西,裴大人或许想看一看。”
那小黄门突然开口。
裴放睁开了眼睛,他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若我没记错,于田于公公应该是你干爹吧?”
阉人之中不乏这样认作父子,以图互相依靠提携的现象。
“裴大人记性很好,奴才随了干爹的姓,叫于梁。”他把怀里夹带进来的包袱拿出来,给裴放看,“裴大人瞧着,这些可眼熟?”
包袱里只有一大叠银票和一些金玉首饰。
很常见,却也很眼熟。
这是素娘带出来的细软,里面的首饰他全都见她戴过。
他瞳孔一颤,握紧了手指:“这些东西,是谁让公公带进来的?”
于梁把包袱推到他面前,低声道:“礼王殿下说,只要大人肯改口,他保证这包袱的主人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果然。
裴放眼中蓦地泄出一丝杀意,唬得于梁连连后退。
过了片刻,他闭上眼睛,寒声说道:“既然如此,还不带我去面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