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三日后,卫昭被礼部请去核对殿试名帖。
琼阿措坐在客栈门前的柳树上啃蜜饯,看着又一拨穿红着绿的媒婆乘着马车吵吵嚷嚷,拿着庚帖将前门堵得水泄不通。
“公子都说了,功业未成不敢误佳人。这群人怎么还要来?”阿湛倚在树下,抬起头拧眉嘀咕道,“小琼子,你说,难不成这京都的人都喜欢强人所难?”
琼阿措淡定地低头看他,将手中蜜饯啃了干干净净:“你不懂,这世上姻缘,大都是要强求的。天命定下的少之又少。
若是人人命定的都有一段缘分,媒婆也就不必出现了,天命自会让有情人相逢。”
阿湛“啊”了一声,似信非信地看向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天命告诉你的?”
琼阿措呵呵两声,装聋作哑,不再理他。
殿试那日暴雨倾盆。琼阿措和阿湛等在宫墙外,卫昭撑开青竹伞踏入宫门。直到暮色四合,才见他踏着积水出来,长靴沾满泥泞。
“公子,怎么样?”阿湛举着伞冲了过去,“陛下怎么说?公子是头名吧?”
卫昭眉宇间隐约有些疲惫,摇了摇头,眼眸微微垂下:“先回客栈吧。”
客栈中燃起了蜡烛,桌上灯盏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卫昭接过琼阿措递来的姜汤,氤氲热气模糊了眉眼:“陛下说我策论过激。”他忽地轻笑,“不过也好。”
阿湛站在一旁,低着头,瞧着有些沮丧。
琼阿措倒是不以为意,坐在桌旁单手托腮,眼睛转了转,忽而道:“你想当状元吗?若是如此,我可以帮你的。”
若是他的心愿的话,帮他实现了,自己同他之间的羁绊枷锁也许就可减轻些。
此话一出,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僵持沉默。
卫昭眉眼一沉,目光利若锋刃,抬眸看她时,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莫名让她心中生出些寒意。
………………这是真生气了。
琼阿措连连摆手,赶在他开口前先补救道:“不不不,我当然不会做,都是玩笑话,玩笑话,不能作数的。”
阿湛同情地看了看她,小声道:“公子,她说话一向不过脑子,你别跟她计较。”
卫昭眉眼冷淡,瞟了他一眼:“你和她倒是关系好。”
阿湛默默闭嘴。琼阿措揉了揉脸,强行从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鼓足勇气,正想开口缓和气氛。
卫昭忽而看向她,声音又柔和了些:“为人处事的规矩,是我忽略了未曾教你。
你既已入了人世,就要明白,有些事,不能做就是不能做。明日开始教你读正经书。”
琼阿措呆住了,思索片刻,轻轻点点头,答应下来。
卫昭说到做到,次日便搬着一大堆经史子集堆在了琼阿措面前,开始逐字逐句地为她解释。
琼阿措偶尔会忍不住出神看他,想这人长得好看,可也是真闲,居然给妖怪讲课。传出去可要让人笑话的。
好在她于学习一道上也是天赋异禀,不过短短几日,将书籍囫囵吞枣地翻了个大半。有时候翻着翻着会发现卫昭的字迹。
挺拔俊秀,铁画银钩。
她忍不住轻轻抚过那些字迹,想着卫昭怎样写下它们,年复一年,从夜到昼。
五日后。琼阿措将书籍翻完了,殿试结果出来了。卫昭成了探花。
赐宴游街后,声名雀起,权贵的拜帖潮水般涌了过来。又被分封官职,赐下府邸。
因着卫昭容貌过于出众,京都中人人皆知探花貌美有才且未娶亲。
媒婆们卷土重来,搂着一大堆庚帖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卫昭桌案上,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某某小姐如何如何必为良配。
卫昭不堪其扰,几度拒绝无果,脾气再怎么温和也险些当场翻脸。
过了半月,京都中另一种流言兴起。说卫昭容貌同长乐公主的驸马肖了七分,姓也相同,莫不是……驸马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卫昭对此一笑了之,不解释也不否认。几日后便被一行人在偏僻街巷拦了去路。
为首的人一袭红金锦袍,金冠束发,面容清俊。长眉斜飞入鬓,风眸凌厉,左耳垂坠着鸽血红耳珰。
手中马鞭一挥而下,“啪”地打在地上,硬生生将七分贵气拗成了十分戾气。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这人在京都很是有名。长乐公主的心头肉,行事狂妄,跋扈自恣的世子殿下,卫瑾瑜。
卫瑾瑜手中马鞭猛地抽在卫昭身侧的地面,迸溅的碎石擦着他的面容飞过。阿湛立刻横剑挡在卫昭身前,眸中平白多了杀气。
“你就是卫昭?”卫瑾瑜眼眸微眯,金冠在阳光下格外刺目,“流言是你传的吧?不过是见不得光的野种,倒还妄想用这张脸入我公主府的门?”
卫昭垂眸抚平被风吹乱的衣角,睫羽如烟,淡淡道:“世子殿下,京都禁止当街斗殴。殿下若想撒泼,该回公主府。而不是在此为难下臣。”
“大胆!敢这么和殿下说话!”他话音未落,卫瑾瑜身后的侍卫已抽出长刀,刀刃相撞的清鸣惊动了行人。
琼阿措站在卫昭身旁兴致勃勃地看戏,忽然和卫瑾瑜陡然转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卫瑾瑜盯着她的面容,瞳孔猛地收缩。
那日他当街纵马时,被凭空出现的藤蔓扯了下来。他记得那女子的容貌,原是同卫昭一伙的吗?
“妖物!”卫瑾瑜甩出长鞭直取琼阿措咽喉,却在触及她面前时被一道藤鞭卷住。
琼阿措歪头躲过软鞭,忽然看见卫昭袖中滑出数根银针,卫瑾瑜身后的侍卫脖颈现出淡淡血痕。那些人踉跄两步,竟齐齐捂住喉咙倒在地上抽搐。
卫昭不着痕迹地背过手,对着卫瑾瑜露出温和的笑:“世子殿下,今日就到这里吧。长乐公主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担忧的。”
卫瑾瑜的脸色瞬间通红,长鞭甩向了卫昭面门:“你也配提我母亲!”
话音戛然而止,琼阿措的藤鞭缠住了他的手腕,将长鞭硬生生从他手中扭了下来。
“不过,下臣倒的确有些话,要烦请世子殿下带给驸马。”卫昭的声音平静一如往常,却让卫瑾瑜遍体生寒,“当年我母亲的和离书,可是驸马亲自盖章定印。”
“不知这么些年,故人可曾入梦?”
一晃又是一月。
琼阿措和常欢坊的娘子们混熟后,每日午后都窝在常欢坊中的房屋内,赏歌舞,蹭糕点。
听娘子们讲京都城里的风流韵事,谈笑间或讽或贬,哈哈大笑。
这日午后,窈娘焦急推开门,将头饰舞裙往她怀里一塞,轻声央求道:“快快快,阿措,帮我个忙,云裳吃坏了肚子,如今痛得动不了。
宾客们催得紧,歌舞你是早已看熟了的,用法术变成她的模样顶上!事情若成,我请你吃糕点,好不好?”
既然有糕点吃……琼阿措想了想,答应下来。
待她换好舞裙,窈娘松了一口气,将人拉到铜镜前,为她整理头饰衣裳。
铜镜里的少女朱唇轻启,烟紫色舞衣露出纤细腰肢,薄纱掩面只露出双潋滟杏眼。
琼阿措学着其余舞女的样子在脚踝处缠好铃铛,随着她们踏上台前,却蓦得听见二楼雅间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她指尖微颤,一抬头,余光瞥见卫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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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宴饮,玉冠束发,薄红眼尾挑着三分醉意,指间琉璃酒盏映着烛光。
琼阿措没想到这人素日里生人勿近冷淡自持,混在纨绔子弟中竟也毫不违和,一时不免多看了两眼。
许是她窥伺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卫昭蓦地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看清她的装束后微微一怔。
也不知是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隔着人群似笑非笑地定定瞧着她。
琼阿措的脸颊被这目光浸得发烫,不敢再同他对视,学着舞女,伴着鼓乐声起舞。
台下看客目不转睛。
琴声悠扬,鼓点骤然急促,琼阿措站在台前,旋身时裙摆扫过位锦衣公子的膝盖。
锦衣公子轻笑一声,手刚要探过来揽她的腰肢。恰在此时,一道清冽酒液从天而降,尽数泼在他的锦袍上。
锦衣公子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抬头咒骂。哄笑声中,琼阿措抬眸正撞进卫昭渐渐冷沉的目光里。
卫昭手中尚未放下倾倒的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杯沿。微微垂眸,不去搭理那咒骂的锦衣公子,也并无半分歉疚的意思,反而定定地看着她,慢条斯理道:“姑娘可愿留下陪我饮一杯?”
琼阿措愣了片刻,明白他的意思后心中一惊,脚步踉跄,差点跳错舞步。
卫昭却似来了兴致,站在栏边,曲起指节打着节拍,目光毫不避讳地追随着她:“慢些,当心……”
话音未落,一曲终了,琼阿措慌忙退到屏风后,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膛,又百思不得其解,这人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
夜色寥落,欢宴散场。
更鼓初响时,琼阿措换回常服蹲在府中后院里啃窈娘送的桃花酥。忽然有人捏住她后颈,弯下腰,带着酒气和冷香的呼吸扫过耳畔:“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嗯?”
琼阿措暗自腹诽,这句话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她将桃花酥尽数塞进了嘴里,味道甜腻得有些发齁,鼓着腮帮含混道:“你不也去了吗?”
…………还让舞女留下来陪你喝酒。
呵呵呵呵,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家伙。
卫昭松开了捏着她后颈的手,微微叹了口气:“……我只是有些应酬。想着偶尔放纵醉一次也无妨,……结果醉了又被你吓醒了。”
琼阿措站起身转头去看他,真心实意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跳的不好吗?”
卫昭唇角微扬,沉默不语。
琼阿措敲了敲额头,决定换个话题:“哦,对了,今日在常欢坊,我明明将身形容貌声音都变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想知道?” 卫昭一步步逼进,将她抵在斑驳砖墙上,指尖擦过她的眼角,“舞步没错,身形没错,只是这双眼睛……还是要藏好。不要那么水光潋滟直勾勾地去看人,”
他的手指轻轻蹭过她耳尖,“还有,不要让别人发现,只是一支舞而已,你的耳尖都红透了。”
“我哪有?”琼阿措气鼓鼓地盯着他,小声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平日替她们的时候才不会这个样子……唔……你做什么?”
卫昭手上动作一顿。
……………平日?她究竟为多少人跳过那支舞?那些不怀好意的,觊觎珍宝一样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多少次?
一群酒囊饭袋庸碌之徒…………他们也配?!
卫昭轻笑一声,眼眸幽沉,指腹摁在她的下唇。下一刻,他蓦然俯身,唇上温热触感传来,扑天盖地的冷香混着酒气粉碎了琼阿措脑海中仅存的理智。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往后退,却被卫昭揽住了腰身,更加用力地锢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