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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林中宅

作者:投你一木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湖边观景台距离宅邸不远,马车行进片刻,停了下来。


    驾车的老仆语调平直地提醒道:“弥央小姐,到了。”


    弥央离开车厢,入目是夸张的迎客阵仗。


    十六位男女仆从穿着统一深紫色调的制服,立在鹅卵石路上,左右排成两列,恭敬地向她躬身九十度,齐声道:“欢迎来访。”


    说谢谢似乎不大对,她不清楚如何应对合适,局促地捏紧手中的邀请函,然后因仆从们齐齐聚来的目光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脑轻轻撞在了加西亚的胸膛。


    “一起交邀请函吧。”他轻易看破她退缩的缘由,出声替她解围的同时,动作自然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迎上她的目光,还向她wink了一下。


    奇怪,她上车时加西亚的马车都没有被仆从驱使过来,他应该比她晚很久出发,却几乎与她同时到达。


    总不会一路都在车厢里催促仆从赶路吧。


    弥央长睫扑扇,模模糊糊地想,他的态度似乎也比先前热切。


    是因为她理解且认同了他想要独行的意愿,所以愿意对她更加友善吗?


    她缓缓颔首接受他的示好,放松手上的力道。


    加西亚并起食指与中指,轻巧地夹取她的邀请函,和他自己的邀请函合叠到一起,笑眯眯地递向前方唯一没有向客人鞠躬的管家:“麻烦了。”


    五官深刻的青年面无表情,架在鼻梁上的银框单片眼镜将烂漫的春光折射如冷刃。


    程序性地检查完邀请函,他与加西亚对视上,薄唇牵动,无声吐露一个单词:“pretentious。”


    ——装模作样的小丑,丢人现眼。


    加西亚听若未闻,钢笔压在客人们签到用的签名册纸面,深蓝色的墨水自金质笔尖淌出,没有拼写成名字,而是回敬了一个“hidebound”。


    ——冥顽不化的老古董,毫无品味。


    管家眼波不动,像是早预见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回击,习以为常地把余有大片空白的一页翻过去,向弥央点头示意该她签名了。


    加西亚让出位置,却没有就此先进入宅邸,而是挪步到弥央旁边,注视着她在新的一页上一笔一划签下她的名字。


    最后收笔时,弥央直觉微微触动,隐约察觉到某种变化,回首望向来时的道路。


    起雾了。


    她刚看过去时,还只有一层白纱罗织披散在林间树梢,轻薄得承不起阳光的重量。


    可就在她注视的片刻工夫里,雾气便如同怪物般迅速膨胀,把整片森林吞没入腹中。


    透着生机的绿意再看不到一点儿,浓稠的、依然在涌动的白雾满满当当占据全部视野,连带观者的呼吸也一并劫掠走。


    好在雾气被局限在森林。


    宅邸外围围起一圈的镀铜栅栏如同设下的结界,界限分明地将雾气挡在了外面。


    忽然,一片暗色罩下来,阻隔住弥央的视线。


    “别看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加西亚站立她身后,右手虚虚笼盖在她的眼前。


    半掌手套裸露出的掌根贴合在她太阳穴,把不同于皮革质地冰凉的热度融进她的肌肤,渗入血肉中。


    这片染有温度的黑暗,驱散了怪异白雾重重压迫在心上的窒息感。


    弥央并不排斥。


    她微微仰起脸,如同小动物般用挺翘的鼻尖蹭了蹭他露在手套外的掌心,顺着他的掌纹拱至手套的边缘,试图传递自己讨厌手套的意思。


    然而她的回应在加西亚的预料之外。


    明明是柔软的触碰,他却像是戏弄猎物反被刺扎到的笨猫,迅速收回右手握成拳。


    连表情管理都顾不上,他一双狡黠的狐狸眼睁圆,因心慌而大声质问:“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弥央转身面对他,迷惑地眨眼,复述他的问题,认真反刍一遍,依然不解他受惊的缘由,“我在向你表达感谢。”


    表达感谢的方式很多,就像打招呼的方式也分招手和贴面礼一样。


    她以为他喜欢身体接触,毕竟自从见面相识以来,加西亚握过她的手腕,捏过她的肩膀,也捂过她的眼睛。


    选择他喜欢的方式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加西亚抿起唇,理智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偏偏掌心如同被火燎过的烫意逐渐蔓延,将耳廓烧红。


    攀附在骨髓的陌生麻痒感令他难耐,他咬紧后槽牙,暗暗痛恨这种失控感,可忍不住紧按掌心部分的动作更像是在挽留感觉的消逝。


    少顷,他取回破碎的冷静,勉强低语出一个“不”字,也不知道是想说她做得没错,还是否认她的行为本身。


    一旁的管家看不下去了,开口中断加西亚表现出更多难堪:“我不建议你们进入起雾的森林。”


    作为受邀前来的访客,听取主人家的意见很有必要,弥央看向管家,神情专注地等待他说下去。


    管家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才提点一句,见加西亚的情绪平复便不准备继续说了。


    可浸在她莹动的眸光中,他被衣领半掩住的喉结不自然地滑动了一下。


    话仅说一个开头就打止,似乎很不自然,也很不礼貌。


    “雾气会吞噬方向感。”他取下单片眼镜,用擦拭镜片的动作避开与那双澄澈的眼睛对视,声音如冰面般平滑,“不听劝告去雾中森林探险的人,最后都要宅邸派人收敛尸骸。”


    换作苏然或杰森在场,都该想办法从他这个突破口获取更多信息。


    然而弥央没有想深,只按照表面意思理解他的警告,点头道:“好的,我不会给你们增添工作。”


    管家摩挲着眼镜上花纹的动作一顿,指节在金属边框叩出轻微脆响。


    他没有抬起眼,弥央却感受到曾在马车和湖边被注视的感觉。


    观察、审视。


    如同沉眠洞穴一冬的冷血动物探出蛇信,压迫性地俯低向她。


    “不用太担心,通常起雾不会超过三天。”管家抛出准备好透露的不重要信息,轻描淡写结束自己挑起的话题,接着重新戴好眼镜,自口袋取出银怀表确认此刻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该入席午宴了,跟我来。”


    弥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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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眼玩家面板上主线任务更新的参与午宴字样,跟在了他身后。


    进入门厅,管家告辞说要去向厨房做午宴菜肴的确认,召来两名女仆,安排她们带客人前往餐厅。


    年纪大的那位是女仆长。


    她恭谨地向弥央和加西亚鞠了一躬,注意到弥央的目光正扫向门厅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油画,便介绍说这些是辛克莱家族历代家主的肖像画。


    不同面容、不同男女的人在画像上摆出端坐正视前方的姿势,从眉目间能看出他们经由血缘延续的相似。


    女仆长怀着些为主家自豪的感情说,辛克莱家族传承至今,大约三百年。


    弥央想起杰森用神眷天赋窥秘得来的信息,觉得有点奇怪,便有些冒失地直接问:“这些家主的名字都是埃德蒙吗?”


    女仆长面露惊讶,摇头否认:“您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年纪小的圆脸女仆则噗嗤一声笑出来,神态娇憨:“埃德蒙可是男名,别的不提,女家主肯定不叫这个名字啊。”


    她随意议论先代家主的态度太轻浮,女仆长表情一肃,训斥道:“特雷西,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姑姑,我错啦。”特雷西卖了个乖,清清嗓说,“辛克莱家族只有一位埃德蒙,是我们敬爱的家主,友善邀请你们来做客的大人。他是最英俊的辛克莱,大部分时候性格也很好。”


    她背手在身后,一派天真烂漫如同唱诗般的神情,用词却有些奇怪。


    脾气可以说时好时坏,性格也是可以区分时间有好坏的吗?


    可揪住别人的遣词造句不放有找茬的嫌疑。


    桑迟按照女仆们的指引,准备踏过门厅的孔雀石拼花地砖,走入长廊。


    临穿过门扉前,她回首看了一眼,视线竟然和那些肖像画的眼眸对上了。


    他们都在注视她。


    她的脚步稍作停顿,来不及确认,便被跟在她身后的加西亚挡住了回望的视线:“怎么了吗?”


    加西亚已然整理好心情,恢复游刃有余的模样关心她。


    前方领路的两名女仆也在长廊停下来,安静地等候她。


    “不,应该是我看错了。”


    稍纵即逝的对视,或许是由于门厅青铜枝形顶灯营造出的奇特光影效果,午宴时间就要到了,还是按照管家说的赶紧前往餐厅入席吧。


    餐厅,十二把高背椅的鸢尾雕花在亚麻桌布投下獠牙状的阴影,其中四把椅子已经由先抵达的玩家们占下。


    大约是为了方便应对危险时能更好配合,都坐在了长桌左侧。


    “央央。”沈栗向弥央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小声说,“我们刚才找借口在宅邸里逛了逛,等餐后,就去个安全的地方分享线索,你通知下加西亚。”


    弥央点头,学着她的样子,就要往落座左侧最后一把椅子的加西亚耳边凑。


    加西亚抿起唇,脖子僵直,没躲。


    然而餐厅的正门被推开了。


    走在前的管家进入餐厅,目光冷冷地扫向他们,宣布道:“家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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