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花噙着热泪,着急得不行:“警察同志,这还能有假吗?她就是个白眼狼,从小我们好吃好喝地把她养到大,现在还没十八岁就已经和我们分房住了,上周才把她二哥打得躺在床上难受了两天,这事村里的乡亲们都能作证啊!你快把她抓起来,这个小贱人!”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就让警察相信了,可江晚这副虚弱的体格子当真能把一个壮年男子打成这样?
所以,警察还是更想听江晚的回答,他让赵金花等人先闭嘴,不要着急。
江晚叹了口气,眉眼染上一抹阴翳:“警察同志,人是我打的,可您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打他的吗?”
警察嗯了声,又听见赵金花又吵又嚷地喊:“听见没有?她自己都承认了,快把她关进去吃牢饭,这个白眼狼!”
“请保持安静!”警察头都大了,抬高音量吼了声。
赵金花倒是还想继续闹,可对面是警察,而且她这样做也会给江大强丢脸,她只能不情不愿地暂时闭上嘴。
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江晚,似乎有无数双浸了毒的利刃,要将她刺穿。
江晚无视这份恨意,酝酿好情绪后,语气竟然带了份哭腔。
“警察同志,我是家里排行第三的孩子,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本以为我会受父母和哥哥们的宠爱,也会和弟弟玩到一块,可从我记事起,他们从来没在我耳边说过一句好话,从小我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贱人,你怎么还不去干活、种地、烧饭’,他们也天天鞭打我,我现在身上还有或深或浅的伤口呢!”
说着,江晚撸起袖子,露出这副身体上斑驳的伤势,看得警察一阵唏嘘。
她又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今年我实在不愿意继续被他们折磨,于是我就自己从家里搬了出来,让乡亲们帮我盖了间简易的茅草屋,没从江家拿走一个子。然后我开始琢磨着自己种菜拿到县城卖,来勉强维持生计,可我刚赚了一点点钱,我妈和二哥就天天跑到我住的地方找我要钱,不给就往死里打我,今早我哥更是二话不说就扇了我一巴掌,我、我真的不想继续窝囊地苟且下去,才奋力还手,否则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可能就是我了……”
就在刚刚,其他病房的人纷纷凑了过来,竖起耳朵看热闹。
听完江晚的话后,病房内外一片叹息声,有人甚至当着江家人的面,骂他们比畜生还不如,竟然连自己的骨肉血亲都虐待。
什么骨肉血亲,江晚不过就是他们捡回来的一条狗!
赵金花心里有苦说不出,但她也不打算将这个重要的秘密说出来。
本来断亲书她就签的不情不愿,要是以后江晚真的赚到了钱,她还得榨取利用价值呢,逞一时口舌之快把这个秘密喊出来,对他们江家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在江大强黑着脸想辩驳“这死丫头才不是我们亲生的”时,她急忙抢过话头。
“那又怎么了?女孩就是没用,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现在对她再好,将来不还是要嫁到婆家吗?而且,我从小就教训她,就是为了让她以后的婆婆省点心,我有什么错?”
“……”
这些看热闹的大多数都是县城本地人,像赵金花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在几十年前他们就已经摒弃掉了,一时纷纷无语起来。
警察同志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这小姑娘真是可怜。
可是,单凭她说的这些话还不能够得出最终结论:既然是这小姑娘殴打的江逸阳,那么该不该将她拘留?
“警察同志,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只是正当防卫,没有主动挑衅也没有恶意伤人,当时我就在县城边缘那条街,那时有很多围观的群众,我相信他们都可以替我作证。”
江晚言辞诚恳道,“我受了那么多年委屈,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活着,摆脱如同地狱一样的原生家庭,绝对没有任何报复的想法,而且我每天的精力都用在了摆摊卖菜上,实在没空去招惹他们。”
言外之意就是,江逸阳才是那个没事找事的人,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只会找自家妹妹的麻烦。
“哦对了,”江晚将断亲书的字据拿出来,“这是不久前我妈亲自签下的断亲书,上面有他们全家从小到大虐待我、不给我饭吃之类的文字证据,当时我们是在大队长那里走的流程,绝对真实可信。”
警察接过字据看了眼,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他不忍地瞥了眼江晚。
这么多年的家庭暴力,这小姑娘得多坚强才能忍下来啊……
相比于江家人激烈且偏颇的言辞,警察更愿意相信江晚说的话。
可为了最大限度的公平,他还需要找案发现场围观的群众问一问,才能决定是否拘留江晚。
“好了,你们提交的证据我都有录音和拍照,这件事需要进一步的调查。”警察站起身,正了正衣领。
赵金花咬牙切齿:“这就完了吗?这死丫头都承认是她打了逸阳,凭什么不把她关进去!”
“抱歉,目前我们认定您的女儿是处于正当防卫,并且你们也承认了自己长期以来都有虐待江晚同志的行径,如果真要将事情闹大,该被拘留的是你们。”
警察一脸严肃地说完,便准备回去继续执行公务。
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江大强再也忍不住,啪地甩给赵金花一巴掌。
“死婆娘,什么断亲书,老子怎么不知道?”
江大强快要被她蠢死了,断亲就断亲,反正江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也没什么用,断了亲反而少个累赘。
但是她竟然在断亲书上承认他们全家人长期虐待江晚,甚至不给她饭吃!
这事要是闹大,他那宝贝大儿子不得受到影响吗?要是传到工厂里,那群工友该怎么看待他?蠢死了!
江大强觉得不解气,又给了一巴掌,把病房外看热闹的人刺激得不行。
这一家子还真是个巨大的修罗场,只是可怜的小姑娘爹不疼娘不爱的,摆个摊维持生计还要被小绿茶说是抢生意,全家没一个人向着她。
这真的是亲生的吗?
这个问题已经第n次在江晚的脑海中出现了。
不过她已经不在乎答案是什么了,反正现在断亲书已经拿到,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所谓呢?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别再想从她身上吸一点血。
双方正在僵持着,一位身穿白衣的护士走了进来,对他们说道:“你们谁是患者的家属,医疗费和住院费总共208元,请到楼层中间的前台交费。”
208块?!
江大强和赵金花双双气得不行,江晚这死丫头得把他们的宝贝儿子打成什么样,才能花两百多块的高价医疗费啊!
“我们没钱,找那个死丫头要!”两人异口同声喊道。
护士又看向江晚,只听她冷笑一声:“开什么玩笑,你们没钱我就有钱了?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你们这种半截子入土的家长竟然管我要医疗费,你们不觉得自己很荒唐吗?”
就是啊,这家长偏心都偏到了太平洋,哪有做家长的管未成年的孩子要钱的?
门外一群人暗暗咋舌,小声吐槽这对奇葩父母,把两人气得脸都绿了,可又反驳不出来。
这时,年纪最小的江耀宗呸了一声。
“狗屁!你这段时间摆摊卖菜卖鸡蛋赚的可多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一听这话,赵金花又来了劲:“耀宗说的没错,你这段时间天天忙得不着家,怎么可能一分钱不赚?就算你没有两百块,一百块总有吧?快拿出来,这可是你二哥的救命钱!”
道德绑架?江晚勾起唇角,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一份硬币,施舍般往他们面前的空地上一扔。
“真不好意思,我能勉强养活自己已经是奇迹,想从我这要钱?可以啊,我身上就这点钱,你们爱要不要。”
说完,她直接快步离去,这群人还想拽住她,但被好心的看热闹群众堵住,她才得以顺利脱身。
赵金花气得连连跺脚,快要把地板给踩烂。
“阿姨,您先别着急生气,火大伤身,我相信晚晚一定有她的苦衷,她最近赚了不少钱呢,怎么可能不给……”
孙晓芳虚情假意地劝慰,话说到一半,看到赵金花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正牢牢盯着她。
她心里顿时一咯噔。
“小芳啊,再怎么说逸阳也是为了替你出头,才被那死丫头打成这样的,对吧?所以这医疗费得你出!”
孙晓芳的脸顿时扭曲起来,这老太婆想钱想疯了吧?她一个未过门的女朋友连彩礼钱都没见着一分,还想让她付了这高昂的医药费?凭什么!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可多的是,大不了就和江逸阳这个废物分手,反正从他们这家人身上也捞不到钱。
不对,不是捞不到钱,而是他们全家的血都供给了在县城工作的老大,所以他们家才那么穷。
每每想到这里,孙晓芳都一阵不满,此刻奔着要分手的念头,她也毫不掩饰。
“你们每个月都给逸阳他大哥汇那么多钱,出了什么事应该找他要啊,找我干什么?我最近被你们的好闺女抢了生意,连饭都吃不饱,我哪来的钱?”
“你想得美!”赵金花狠狠地瞪着她,“要不是你,逸阳好端端的怎么可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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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县城?他可是为了给你讨回公道才受的伤,你必须付医药费,否则休想踏进我江家的大门!”
孙晓芳听了这话,嘲讽地笑了。
说得好像江家多么厉害一样,本来就没有多富裕,稍微有了点钱第一时间就寄给老大,心都偏到了□□里,她要是真死心塌地嫁到江家,指不定婚后给老大的钱里面还有一部分她的呢,谁爱嫁谁嫁!
她翻了个白眼,正想把心里话摊牌然后跑路,这时病床上昏迷着的江逸阳醒了。
第一句话就是“别吼小芳”,第二句话又说“你们不准压榨小芳,我这辈子只娶小芳一个人”,殊不知他魂牵梦萦的小芳此刻已经动了甩掉他的念头。
赵金花又气又心疼:“哎呦我的好儿子,你说天底下什么好姑娘不好找呢?你竟然找了个这么自私的,她可是见你躺在病床上都不愿意为你出钱!”
闻言,江逸阳心里多少失望了一瞬,但很快又自我安慰,小芳还没嫁进江家呢,一下子让她出两百来块的医疗费,自己也太不是男人了。
而且他之所以受这么严重的伤,还不是踏马的拜江晚所赐吗!
“江晚呢?让她滚过来给我磕头道歉,医药费让她一个人出!”
江逸阳想想都生气,那丫头在他们家就从来没吃过饱饭,每天饿得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怎么就出去住了几天,力气那么大,身上有些伤到现在还疼呢!
等他痊愈了,非得把她那狗屁茅草屋给砸了,让她饿死冻死!
孙晓芳走到他跟前,叹了口气,柔柔弱弱道:“逸阳,你先别生气,刚才你妹妹听说医药费要两百来块当时就跑了,现在你爸妈又让我交,可我最近几天的生意都被……都被你妹妹抢光了,哪像她那么有钱啊,你们可不能这么刁难我。”
“踏马的!”江逸阳爆了句粗。
看来那死丫头是指望不上了,护士在门外催促了好多次让他们交医药费,还警告他们延期太多天就要被请去警察局喝茶。
江逸阳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心里烦躁得没边,转念又想到了在县城打工、一年只回一次家的大哥。
“让大哥交啊!他每年都能吞我们家一两千,给我交个医疗费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他和孙晓芳想法一样,但这话让后者说出来,赵金花和江大强就一肚子无名火,江逸阳说了反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赵金花焦急地看向江大强:“大强,怎么办,天瑞是我们的宝贝儿子,可逸阳也是啊,要不咱把天瑞喊回来?”
江大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天瑞可是他们江家的骄傲,从小就读书苦学,前些年恢复高考时,只复读了两年就考上了县城的大学,现在还能留在县城工作,他们江家真是祖坟烧高香了!
要不是逸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真不想打扰天瑞工作。
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最后态度坚决道:“念在你没进我们江家,我不让你付那么多医药费,但毕竟逸阳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你得表表态度,赔个五十块总可以吧。”
孙晓芳嘴角抽搐,可以个鬼,一分钱都别想从她身上捞到!
偏偏江逸阳这个没脑子的,竟然觉得父亲说的有几分道理,于是深情款款地看向她:“小芳,我受伤确实是因为你,但我不怪你,要不你就按我爸说的,垫付五十块吧,我知道你也很心疼我,很想尽自己最大能力来帮衬我,对不对?”
孙晓芳都快烦死了,她抓狂地挠了挠头,愤愤道:“对你个头,没有脑子的东西,我一分都不给,分手,我要分手!”
“别啊,小芳我错了,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不用出一分钱,别分手好不好?”
江逸阳急忙下床想挽留,结果一动弹又不小心扭到了腰,疼得他两眼一黑。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护士无语地叹了口气:“等会儿再让医生检查下腰部吧,要是严重的话,费用还得再加五十。”
江大强和赵金花差点没气得厥过去。
*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江家在医院这边都乱成了一锅粥,而江晚则开开心心在回村的路上蹦跶着。
既然都已经和江家断亲了,那么把奶奶接过来住也可以提上日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正好那群烦人的东西都不在。
江晚蹦蹦跶跶来到江家,家里还是一如往常的陈设,只是没有了当牛做马的原主,里里外外都变得又脏又乱还差。
尤其是厨房,厚厚的油渣腻在一块,苍蝇乐此不疲地在里面飞来飞去。
“晚晚?”
走到客厅,江晚听见张王氏的喊声,顿时洋溢出笑容:“奶奶,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