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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雨欲来

作者:淮渔子azi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华清楼五楼,常客是上不来的,偶尔有金蟾坊杀出重围的人能上来,也只能窥见天宫一角。更不可能知道,在机关掩护下,那里有一个北辰的谈判室。


    屋子四角都有供暖的炉子,头顶是盘旋的重工藻井,像是一头巨龙盘旋在上方。


    内部摆放常规。正面一把高背太师椅放置着,椅背雕龙,椅脚踏虎,皆是权威与尊崇的象征。椅后屏风立着,绘画依然是剑南怪诞的画风。


    两侧延伸开两列座椅,对开放置,正如朝堂对峙之势。


    苏舜钦与榻月推开门进去的瞬间,彷佛把雪花和寒气也带了进去。


    玄色坐在主位上,白承箴与萧敬文坐在一边。而另一边坐了一个少年,黑发高高束起,鬓角束不上去的额发垂在眼睛前面。两缕头发后面是狐狸一般上扬的含笑眼。


    “忙什么去了?”玄色随口一问。


    “城外安置了一个避暑山庄,准备明年夏天开门迎客。谁知冬日里大雪造成些不便,我去看了看。”苏舜钦扯谎。


    玄色抬头,狼一般精锐的眼睛看着他。


    玄色太了解苏舜钦了,这是在扯谎,但他并不在乎苏舜钦做些什么,只是用这样的眼神警告他。


    但白承箴显然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拿起面前的茶碗,缓缓刮掉茶沫,语气老成若无其事,却处处是针锋相对:“苏卿忙着呢,去年春天之后就没见过他,把华清楼扔给我和箫将军。也不知道破军这一年里做出了些什么事儿,别是光和女孩子约会去了。”


    这句“破军”唤的是苏舜钦,其他对应的分别是“贪狼”玄色,“巨门”白承箴,“禄存”榻月,“武曲”萧敬文,“文曲”是那个狐狸眼少年,而廉贞的位置,还空着。


    在北辰里,"破军"是主破坏、冲突的星宿,所以他才能独立于众人的搜查之外。他们平时并不会以代号称呼彼此,当白承箴念出这个“破军”的时候,就是在嘲讽他不做事。


    白承箴向来看他不爽,他和萧敬文都是长安的老臣,又与天机阁有嫌隙,自玄色找上他们,三人蛰伏七年。这几年玄色扩张,先后又加入了苏舜钦、榻月、和那个不知姓名的文曲。


    若说榻月,虽有他帮扶,能在一年之内将华清楼打造成南北商贾必经之地也实属不易,又是天南半神。


    而苏舜钦,靠着一张皮囊进来的罢了,这几年除了闯祸还是闯祸。


    白承箴想着,想起什么来,歇了茶碗抬眼看着苏舜钦:“还有你在二十四桥留下的罪行。”


    “清献候可别血口喷人,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苏舜钦若无其事。


    “证据?那就是你杀人的手法!那天还有人在桥上看到你了!”白承箴阴险一笑,避开了目光。


    “咳咳。”玄色干咳两声,将话题拉回正轨:“文曲,十方,不算是新成员,认识一下。”


    榻月透着苏舜钦望过去,那名为十方的少年从椅子上跳下来,笑起来颇为眼光可爱:“你们好呀!”


    萧敬文是个老古板,看不得少年人像个猴一样跳来跳去的,又不好驳了玄色面子,默默移开目光,不做回答。


    白承箴还念着和苏舜钦没吵完的架,也没吭声。


    苏舜钦轻轻笑一下,只有榻月回答他:“你好呀。”


    十方转过来看着榻月——也许是看着,他那双眯起来的狐狸眼根本看不出情绪,永远是笑着的——道:“天神赐福于你。”


    少年倒是无所谓这群人的态度,蹦蹦跳跳回到自己的位置,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布娃娃玩,大有一副对剩下的事不管不顾的模样。


    “承箴,你上次炼制的那东西,成了么?”玄色食指扣了扣桌面,拉回正题。


    “与我期望的结果,算是九成,有时候会出现偏差。”


    “什么偏差?”玄色问道。


    “有些血蝶吸食人血之后,会将一些邪气反刍给凡人,致使凡人异变,我想要的是直接死亡。”白承箴道。


    “异变?魔种?听起来也不错。”十方笑。


    “现阶段不需要这个。”玄色打断道,“这样的惊喜,还是留到红月之时再放出吧。将引起异变的血蝶拎出来,确保届时放出的都是致死的蝶种。”


    “什么时候要呢?”白承箴试探着问了一句,对上玄色的目光的瞬间立马怂了:“我多嘴了。”


    “主上,恕我直言,天机阁如今朽木而已,何必畏畏缩缩。若能用血蝶一击即破,倒也省了不少事。”萧敬文道。


    “时机未到啊敬文。”玄色幽幽道,“天机阁虽为朽木,从前根基庞大,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除掉。何况那三位国师态度不明,但一朝冲突,绝对会保下天机阁。循序渐进呐。


    “三个月后,我将动身前往北盟,届时北辰大宗伯也会前往。你们在长安利用血蝶制造混乱,将矛头引向天机阁,他必然会有所分心。获取了北盟的半神信任,取天机阁而代之,也会更轻松。”


    “三个月,必然是可以稳住我的血蝶的。”白承箴说着顿住了,“只是不知道您打算如何引起慌乱。”


    苏舜钦放下茶碗,抬眉:“在城门落锁之后,在城外脚店用血蝶杀一个人,但是要稳住风声,选择的这个人必须没什么人在意。次日在城内再杀一人,制造一出戏剧,让人恐慌。天机阁那群蠢材的办事效率,第一日必然毫无结果。等城外的那个死人被发现,已经拖了几日。”


    “一些小把戏而已。”白承箴否定道。


    “错了。”苏舜钦笑,“春日有太华使臣来我朝,这几日就挑他们在的日子。再编些歌谣传唱,将矛头指向太华。等他们不得不与太华使臣合作的时候,我们在天机阁放上几个血蝶。事情一闹大,白帝必然想要草草结束,如此,矛头直指天机阁。”


    苏舜钦说着转向玄色:“主上,要不要留他们一命呢?”


    “你已经将人逼到绝路了。”玄色点到,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群人逃出生天。


    苏舜钦微微一笑:“白帝近些年无所作为,真遇到这些事,都是交给泰逢。而我们的大国师,是出了名的和事佬。只要在天机阁之后没有新的血蝶出现,这事儿,不过死几个人,绝对会不了了之。”


    “如果不能不了了之呢?”白承箴咄咄逼人。


    “那就随便找个替罪羊,炼制凶邪,意图挑起两国战争的罪名一安,让他们杀了就好。”苏舜钦笑。


    “他若是不认呢?”白承箴不依不饶。


    “真到了那时候,就看您的了。”苏舜钦笑,“毕竟您地位尊贵。”


    “比一个琴师能做的,确实是多得多。”白承箴回敬着笑回去。


    “苏卿依旧才思敏捷啊。”玄色称赞道,“承箴、敬文,全力协助舜钦就好。另外,舜钦,你的旧事准备什么时候解决?”


    苏舜钦没想到会说到自己,顿了顿,道:“光是杀了他怎么能解气呢,我要他众叛亲离。”


    ---


    会议结束后,榻月和苏舜钦回了五楼清心居。


    那里今日有一个不速之客:白承箴。


    清献候无论何时,始终带着来自地府一般的邪气。


    榻月见着他就头疼,但这人的确为华清楼引来不少大客户,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好垂头问道:“清献候留在此处,是有什么要事交代?”


    白承箴笑:“我与你旁边这位说两句,不用回避。”


    苏舜钦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不屑与愚弄:“怎么了?”


    “我始终觉得你的计划有纰漏。”白承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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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苏舜钦饶有兴趣地等着下文,“那你想如何呢?”


    “若是血蝶一事有一个环节和你说的对不上……”白承箴说着贴近苏舜钦耳边,低声道:“我就把你灌了药扔给长安的贵妇们,她们中有的是人想与你共度春宵。”


    “清献候!”榻月喝到。那声音虽是压了,但她听得一清二楚。


    榻月手已经握在短剑之上,白承箴再敢挑衅一句她就出剑。却被苏舜钦按下了,那眼神是在告诉她:“不值得。”


    榻月只能收了回去:“请自重。”


    “自重?他就是干这个起家的。”白承箴不依不饶。


    “何等卑劣!你真是愧为王爷!”榻月终究是忍不住了,骂到。


    “以己度人罢了。”苏舜钦这话一是安抚榻月,二是把清献候骂回去了。


    他照常笑着,显然白承箴方才的话没有吓到他:“清献候府上这么缺钱么?”


    越是这幅样子越能让白承箴生气,苏舜钦太清楚这个家伙了。他看不上苏舜钦,也懒得在苏舜钦面前装风度,于是苏舜钦每次稍稍一激他,立马就炸了毛。


    “给你经营华清楼,确实花了不少钱啊。人情来往,桩桩件件算不清楚。”白承箴收了笑容。


    “……若是失败了,你还钱就好了。”他笑了一下,低声道:“用我说的方式。”


    “真是好一场赌局啊。”苏舜钦笑,“清献候压在桌上的又是什么呢?”


    “我不需要压注,苏舜钦。你还不明白么?你能在同一张桌子上和我共谋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你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从我手里漏出去的,剩下的属于你的部分,源于你这张脸。”


    榻月忍无可忍拔剑而出:“白承箴!”


    “接管你这华清楼只要我一句话的事,要试试吗?”白承箴笑着,冰脉凝结的藤蔓顺着短刀爬上榻月的手。


    苏舜钦眼疾手快,一把打掉了短刀和术法:“若是你输了,我就从你这取走我想要的东西好了。要猜猜我想要什么吗?清献候?”


    “随意。”白承箴眯眼笑着。


    白承箴来这发了一通神经就走了,门合上的瞬间。榻月立刻检查起苏舜钦的手,看是否因为方才的藤蔓伤到了。


    苏舜钦看她着急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榻月反复看了他的手,确认没有受伤,一抬头看此人憋笑,愈发生气:“你在笑什么?”


    “我没有。”


    “你笑了。”


    “我真的没有。”


    榻月气鼓鼓地转过去,不再理他,旋即又找了个理由:“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自己待着吧。”


    “别啊!”苏舜钦想拦,只见榻月转过来看着他。


    更可爱了。


    苏舜钦想说什么,又咽下。榻月只往外面走,越到门口,脚步越发慢下来。直到到了门口,榻月停下脚步:“我师父从前也杀过很多人的。”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我师父此前也杀过很多人,所以哪怕你真的杀人了,我也愿意站在你身边的,不论你杀了什么人,我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


    大抵如此,但是真要说出来,他们就得讨论那些人怎么死的,为什么死,总而言之,麻烦极了。


    “二十四桥的事情啊。”苏舜钦直接点了出来,语气慵懒:“的确不是我杀的,有人想栽赃。”


    榻月转过去,苏舜钦对着她的背影叹道:“不过我从前的确也杀过很多人就是了。”


    “今夜四楼有客人,您要过来么?”榻月岔开了话题。


    “弹一曲,就一曲。就这么让他们传去吧。”苏舜钦笑。


    正常的宣传,苏卿一曲,恨不得提前七天就传出去了。今夜要来,却临近下午才放出消息,显然,这消息是给某个人特地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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