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一万二，体制内五险一金，六小时工作制，节假日加班补贴另议。请问您还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了。”
“非常好，希望您能尽快到新沪市白塔精神疗养院报道。”
这是发生在6个小时之前的对话，精神科医生第五琦喜提自己辞职后的第一个offer。
人在新沪，刚下飞机。
第五琦还没来得及拥抱自己的美丽新生活，就发现这个新沪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正常人应该不能在长着五颗头，七条腿，身体裂成两半露出骨头的时候，一边在地上拖着大肠小肠，一边以追着急支糖浆的速度朝他飞速爬来吧？
看见这样违背人类生理极限的生物，第五琦寒毛倒竖，下意识转头就跑，就连花了十三块托运的行李箱都没顾得上拿。
这并不是最主要的。
眼前宽敞明亮的机场在不断闪烁，光滑洁白的地板在他的奔跑中逐渐变成了泥地。
第五琦刚迟疑地缓了缓脚步，在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之后，果断加快速度爬上了就近的一颗歪脖子老树。
上树不是什么好办法，不过都已经这样了，好歹也算是个办法。
按照常规的跑法，第五琦需要同时跑赢绑在一起的五个博尔特，才能让自己不被追上。
而据他在有限时间里的观察来看，此人的肢体协调性不是一般的差，跑动过程中经常无端变道，就像一个身体里同时执行着几个完全不同指令。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先（后）天畸形引起的共济失调，导致运动时肢体紊乱。
否则以这诡异的速度，第五琦早被捉住了。
既然走直线已经很不容易了，想来爬树更是困难。
果然，那人在树下停住了。
五颗头颅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才商量好要向上爬。
靠近肩膀上的手抓住树干，腋下生出的手小心地往回捡着散出大半的内脏。其它的手多则乱，挤着都想抓住树干最方便的位置。
你推我，我搡你，竟然为了抢位置打起来了。
第五琦跨在横出的树杈上，鼻尖隐隐约约能嗅见肉..体腐败的尸臭味。他思考了一下，继续往上爬到了树冠。
天空上挂着两个鲜红的太阳，似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状态下互相靠近，最终组成了一个悬吊着的“∞”。
这……
还是国内吗？
第五琦目瞪口呆地望着头顶上几乎要合二为一的两个太阳，脑子里一片空白。
中航到底给我干哪儿来了？
这不是我们新沪吧！
【欢迎来到无限综合格斗场，新手保护期已过，试炼即将开始，请诸位享受比赛。】
【注意：迎新任务已发放。请用户尽早注册，获得生存资格。】
【切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无机质的电子音从四周响起，第五琦滑动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半透明控制面板。
他没有按照广播里说的那样，马上创建格斗账号，而是飞快地看起了长达几千页的《用户注册协议》和《隐私政策》。
综合来说，这是一个由高纬度文明随机抽取低级文明打乱组合的世界。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公共垃圾场，原理和八岁小屁孩把蝴蝶、蚂蚱和毛虫一起塞进用吃剩的饼干盒做成的鱼缸差不多。
然后……最开始不适应环境的会在新手保护期后即刻暴毙，就像被鱼线强行扯出深海的带鱼，短短几十秒就会因为气压问题，内脏爆裂而死。
适应环境的，则要在这一隅之地争夺为数不多的生存资源，直到下一批不知死活的小生物的到来。
很不巧，第五琦就是这批小生物之中的一个。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
面板右下角跳出了一个弹窗，第五琦毫不犹豫地点了“X”。可是那个X号竟然是假的，他一下就跳转到了其它界面，而且怎么关都关不掉。
树底下不知道第几届的格斗者正嘶吼着想要上来“迎新”，可恶意满满的宣发电子音和张着大嘴狂留涎水的五颗脑壳，让第五琦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去细想所谓的迎新奖励是什么。
“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吗？你想……活着吗？”
柔和悦耳的声音缓缓蛊惑着，第五琦充耳不闻，他在寻找真正的退出键。
注册协议是个好东西，里面潜藏着许多大坑。譬如“注册格斗家的攻略作品全部/部分内容及相关信息将用于系统AI人工智能试炼应用场景，训练生成内容受系统保护，不允许模仿或借鉴行为……”
举个例子，系统合法合规雇了个奴隶把田里的棉花摘了之后，不仅要把“摘棉花”这个行为列入专利，还要倒打一耙，不准其他奴隶使用“摘棉花”这个动作。
那怎么办？
用手摘棉花相当于侵权，面临巨额罚款，要么交专利费，要么就只能另辟蹊径。用手摘不行，那能不能用嘴咬呢？
列入专利之后，无论是用嘴咬，用脚踢还是用胳肢窝夹，下一代人的活法总比上一代人少。完全是强行制造困境，剥夺剥夺玩家生存空间。
还有这条，“本应用系统尊重并保护所有使用服务用户的个人隐私权。您在同意应用协议之时，即视为您已经同意本隐私权政策全部内容，包括使用用户个人信息……”
别看是条款上说的是保护隐私，实际上用了这个格斗家系统之后就会变得一点隐私都没有。只要注册了这个系统，整个人就会立马变得高度透明起来
这些东西放在这么长的注册协议里，简直是霸王条款，不细心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可是……弹窗广告到底怎么关？
第五琦已经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一个新世界的事实，既然如此，快速收集信息就是死中求活的关键，弹窗非常影响他看条例的速度。
每个被点击的“X”号都是假的，第五琦在不同的界面反复跳来跳去，怎么也回不到原来的注册页面了。
制作这个弹窗广告的人真的缺大德了，都异世界了，怎么还有这种文化糟粕啊？！
第五琦怒了。
【检测到病毒入侵系统，无∞币余额，已为您推荐-免费杀毒软件。正在自动安装，安装失败，无用户信息。】
被广告卡住的控制面板弹出了新消息，第五琦只是看了一眼，心就变得拔凉拔凉的。
先不说广告病毒的事，光是这系统自启动安装和免费软件推荐，就让第五琦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被监控但是还勉强剩些控制权的危险境地。
他甚至都还没同意协议呢。
树底的动静变小了很多，第五琦往下看了看，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那种被虚高底薪骗去缅北当两脚羊的超级蠢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坚志残的老前辈最终放弃了高难度的爬树动作，而是投掷出了肠子作为辅助。
这个畸形血腥的庞大怪物拉扯着滑腻的大小肠一点点把自己吊了上来，强烈的恶臭随着内脏晃动向四周飘散。
距离逐渐拉近，第五琦清晰地看见最中间的头颅腐烂程度最为严重，裂开的下颌里涌动着满当当的黄白色蛆虫，在水肿腐败的血.肉里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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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着互相勾缠。
这画面过于十八禁，甚至比一些恐怖电影的特摄镜头还要恐怖！
第五琦胃里一阵涌动，忍了又忍才没被恶心得直接吐出来。
他就不该来新沪找工作的呀！
早知道这地方邪性得很，前几年皖泙南路600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第五琦以为自己入职另一个区的白塔精神疗养院就没问题了，谁知道一来就被送上战场，连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
那五张腐烂过度的脸越升越近，第五琦屏住了呼吸。他调整好半透明智能面板的角度，放大，放大，再放大。一小块接近普通ipad的屏幕，被他调成了家用彩电那么大。
砰！
就在怪物张大嘴巴升上来的那一刻，第五琦抓住了智能面板狠狠砸了下去！
【叮，恭喜0000号格斗家完成新手任务〈打个招呼〉，结识新朋友是提高游戏体验与副本生存率的第一步，已获得成就“友情万岁”。】
【叮，检测到无用户信息，病毒侵入，系统已重置。】
【叮，子系统已自动注册。尊敬的0000号玩家请尽快完善个人资料，系统将为您推荐最合适的职业规划。】
【叮，已获得新手礼包〈私人定制〉-完成职业检测后领取。】
吓人。
真的很吓人。
第五琦指的是系统连着叮叮叮连着响了的好几声，那声音和他每天早上的闹钟差不多，给人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美感。
他目前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存率，那只血肉怪物挣断了它赖以攀爬的“长绳”，短时间内是无法上来威胁到他了。
这里的温度并不高，又是普通平原的地貌，估计昼夜温差不大。第五琦渴了可以喝凌晨凝结在树叶上的露水，饿了可以扣树皮吃。
美美Cos一下小仙男，基本的生存保障肯定是有了。
就算是特别极端的情况下，正常人体也可以保持三天不饮水，七天不进食。
有那几天干耗着，说不定第五琦早就想到办法逃出去了。
现在更让人担心的东西，是系统所说的“副本生存率”。新手保护期都能出现这样恐怖的怪物，那副本里有多么危险就可想而知了。
第五琦翻看着系统，原先的注册协议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白的资料面板。
“看来不签这霸王条款是不行了。”
第五琦甚至怀疑是系统故意弄出了这种生存困境，来逼迫每个被拉进格斗场的存活玩家都能处于被监视的环境之下。
但好歹绕过了系统，这子系统的控制面板看起来和原来的不太一样，可能是某种格斗系统青春版或者mini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五琦飞速在姓名那栏填了【新沪市白塔精神疗养院第五主任】，性别填【不想透露】，种族填【未知】。出生年份直接拉到最上面，擅长写了社交，个人主页简介是“我真傻，单知道皖泙600号充满邪性，没想到诡异的是整个新沪！”
【叮，个人资料已完成。职业测评即将开始，请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屏幕亮起绿灯。】
第五琦后悔自己没有躺在树杈上了，他只是轻轻咂了一下嘴巴，那个破系统就开始叮叮叮地提醒要保持原来的姿势直到绿灯亮起。
【叮，检测到SS级精神力，系统判定最适合您的职业是——精神病人，新手礼包正在定制中。】
刚丢了皮箱以及里面医师执照的第五琦：？
不是？
什么东西？
这系统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