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很大、很深的雪。
白雪上卧着许多黑乌鸦。
鲜红色的血液静静地从乌鸦身下漫延开来。
这血色一直漫延到一串孤零零的足迹前。
离鸦群最近的一双足印上立着一个人。
这人像是一棵雪松。
她弯下了腰。
捡起一物。
那是一枚令牌,粗糙割手。
令牌正面刻着阴阳鱼,背面刻着几个字——
令寒魄笛击杀听鸦针。
-
“寒魄笛!你是寒魄笛!”
白远川被街上一群顽童撞了一下,她拢在窄袖里的玉笛掉到地上。
白远川低下头,飞速捡起了笛子。
就在她直起腰之际,有人激动地扣住她的手腕:“寒魄笛!你是寒魄笛!”
白远川挣扎两下,没有挣脱。她看了一眼面前这人腰间的剑,便陪笑道:“这位大侠,嘿嘿,你认错了。”
“不会错!”那大侠虽带着斗笠,看不清上半张脸,唇角却露出欣喜之色,“我曾有幸一睹这支寒魄笛的风采,那日您立于城头,一曲退兵十万,好生威风!今日得见您真容,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天寒地冻,白远川忽然觉得手中的笛子十分烫人:“哎——我真不是……”
“您放心,”那侠客松了手,退后一步,郑重抱拳,“我绝不会将您的容貌和行踪透露半字。今日相逢,已然幸甚至哉,后会有期——江湖再见。”
她说罢,竟然仰天大笑,转身而去。
白远川愣了愣,没明白什么是“杏甚至栽”,她转了转眼珠,瞧着目不斜视的行人们,把那玉笛推进袖中,悄悄松了口气。
白远川在小巷中如一尾滑不溜手的泥鳅一般穿行,最终钻进了一户不起眼的门扉。
“老赵,好东西。”白远川跳过堂屋门槛,把袖子往前一伸,那笛子就滑出半截来,直直戳到坐在桌后的老妪眼前。
那老妪不慌不忙,慢慢伸手将笛子抽了出来。她刻满岁月痕迹的双手将笛子从头抚摸到尾,又举起笛子,就着日光,眯缝着眼看了看。
白远川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向老妪的方向侧弯着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老赵,我可是听人说了,这玩意儿叫什么‘憨婆笛’,一位大侠曾经在城头吹它退敌十万!这么个来头,怎么也得值十两银子吧?不过,你说这大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好端端的笛子,叫什么‘憨婆’?”
老赵——也就是老妪——缓缓说道:“玉质莹润坚硬,剔透玲珑,恐怕要值上百两。”
“上百两!”白远川倒吸一口气,没忍住提高了声音,“你没看走眼吧?”
那可是上百两!
白远川压根儿没想过上百两是多少银子,她连一两都没摸过,兜里永远都只有几吊钱。
老赵将笛子轻轻放到桌上,严肃地盯着白远川:“远儿,你和姥姥实话说,这东西真不是你偷的?”
“老赵,”白远川笑了一声,“我真没偷。路上捡的。”
老赵仍旧摇摇头:“我曾给你讲过拾金不昧的故事。”
“这是别人不要的,我为什么不能捡?”白远川的嘴角放了下来,“这可是一个大侠的笛子,她肯定武功高强。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怎么会丢掉自己宝贵的东西而不知道?可见这就是她不要的。”
老赵仍旧坚持:“那也该送到官府去。”
“官府?”白远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老赵,你出去瞧瞧,哪里有什么官府!那些姓王的、姓甘的氏族走了,新来的这些给皇帝卖命的官,难道就更好了吗?我知道老赵你见识多,定然出身不凡,或许就是什么门阀大家没落后躲到这里的人,你尚有钱,你能讲什么‘拾金不昧’。我和你不一样,我生下来就死了娘,没见过爹,乞百家饭长大,鬼门关前走了不知道多少遭——如今我要混出头了,我要有一百两了,你和我说什么拾金不昧?!”
她一把抄起玉笛,死死护在怀里:“老赵,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这些天待我好,我必定会报答。但这笛子我卖定了!”
老赵没有再阻拦,她知道拦不住的。老赵只是望着白远川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白远川气呼呼地冲出小院,决定去城中最大的当铺。那地方的门都向前凸出一块来,门楣上贴着金灿灿的金箔,每次白远川路过时多看两眼,就有侍童赶她:“去去去,离远点,别挡着贵客。”
去往当铺要路过一处河堤,河上的冰被凿了,那些有钱有闲的人在舟中烤着火炉,泛舟河上,沿岸赏景。白远川看了两眼,她并不羡慕,而是满心欢喜地想着:当了这笛子,我也坐得起船!
就在她跑神的档口,白远川忽然觉得颈间一痛,她喉头猛然梗住,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远川大惊失色,眼皮往下一垂,看不见自己颈间光景,却能看见自己双臂臂弯、双膝膝盖上插着四根乌黑黑的针!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四肢不听使唤,僵硬地往前扑倒!
白远川惊慌之间不由紧闭双眼,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未如期而至,她的身子反而一轻,双脚离开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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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远川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拎着她的裤腰,将她提了起来。
那人带着她从水面掠过,须臾间便飞身上了一艘小船。
白远川被丢进船舱时,竟然十分庆幸地在想:好险好险,这身衣裤早就浆洗得发脆,若被多提溜一会儿,定然会痛失爱衣。
白远川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还在转着。她看见这船舱狭小,当中还有些生垢的物什,和蹲在她面前干干净净的人截然不同。
白远川面前这人一身缟素,面容白净,看起来是养尊处优之人。一只乌鸦从舱外扑簌簌飞来,落在这人肩头。
这人面色冷然:“你杀了我谷中乌鸦,一百单八只。”
白远川只想高呼“冤枉”,但她出不了声,只能焦急地将眼珠左右晃动。
这人自顾自说:“鸦儿都死于被震碎内腑,齐齐整整的一堆,若非是内力高深之人一掌震碎,便是擅音之人为之。而更为要紧的是——”
这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将令牌举至白远川眼前。
白远川只看见几个大字,各个都复杂无比,她只认得一个“针”字,还是路过医馆的时候听人讲的。
白远川的脸也动不了,否则她会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微笑。
面前这人倒是贴心:“你瞧瞧,这几个字可是‘令寒魄笛击杀听鸦针’?我可曾诳你?你莫要说,你不是寒魄笛,今日街上,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冷,像是河上被凿的冰跑进了她的喉咙中。
白远川使劲发出了两声“嗬嗬”的气音,眼珠胀得通红。
这人在白远川喉间一弹,那枚嵌入白远川颈间的黑针便回到了这人手中。
白远川觉得咽喉里堵着的巨石终于被搬开,她嘶哑着声音说道:“你真的认错人了……”
“认错?”这人冷笑,“那这是什么?”
她伸手在白远川袖间一拂,那片被洗得轻薄的棉袖便寿终正寝。
白远川胳膊一凉,大叫道:“你绑我就算了,做什么坏我衣服!”
这人却没有计较白远川的聒噪。她正怔怔看着从白远川袖子中掉出来的两样东西。
那支玉笛被她拨到一边,她捡起另一样物什。
那是一枚令牌,正面刻着一尾阴阳鱼,反面刻着“令寒魄笛击杀听鸦针”这几个字。
这人将这枚令牌和她原有的那枚一齐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比对,终于惊异地承认——
一模一样。
刻痕一模一样,新旧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