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随着报站音响起，显示阿斯瓦星球已到。
曼丽都快把通讯器捏碎了，看都不再看车厢里的基因人一眼，踩着高跟鞋先行离开了巴士。
她对着通讯器不顾形象大吼道：“一百万，霍斯，你必须得赔偿我。”
霍斯直接挂断了通讯。
……
经过刚才发生的事，几个异能者都不太敢太过接近眼前这个基因人。
其实在接手这份工作前，他们就被提前告知，这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屠杀了整个研究基地的基因人。不过在这群异能者的认知里，基因人从来都是那种脆弱的一碰就碎的基因瑕疵品。
这些与人类大同小异的物种，生来就是消耗品，死亡对于基因人来说，就像是人类喝水。从去年的官方数据得知，联邦每个月都会消耗五百个基因人。
这还只是官方给出的登记在册的基因人死亡数，还有很多很多是黑市制造出来的，未能统计进去。
所以他们一开始对于这份工作，是非常携带的。
甚至有几个异能者觉得给E09戴上生物手铐，是大材小用。
但现在，他们可不敢怠慢了。
异能者们小心翼翼围上去，打算直接用武力镇压。
却见基因人慢慢抬起双手，举在头顶上，他歪了歪头，那张漂亮到足以迷惑人类的脸上，露出十分友善的笑容，因为这个笑，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变甜了。
异能者们嗅到了那股甜腻的气味，他们的身体为之一振，下一秒，内置耳机里，光脑发出警报。
他们的精神值，都在瞬间飙升了。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出任务时，每个人都注射了足量的抑制剂，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
但抑制剂在此刻，似乎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异能者们包围着基因人，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
随着精神混乱，身体里不断滋生着负能。
一个异能者无法抵抗这种感觉，双腿直接跪在地上，呆滞地看着基因人。
他吞咽着，慢慢朝基因人爬去，前方好像有某种诱人的餐点，吸引着他。
诃息抬起腿，踩在了一个异能者的后背上，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满车厢，都是食物的味道。
生物手铐不断咬食着他的手腕，骨头已经快要被咬断，鲜血不住地往下滴。
这具身体，现在需要进食，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
“过来……跪下……”
诃息发出指令，一个异能者便不受控制朝他走来，一步接着一步，在他面前下跪。
接着，只听“咚”一声，整个车厢内的异能者，膝盖落地。
如同远古朝圣者一般，仰望着光中的基因人。
面露渴望。
……
霍斯从巴士内监控中看到这一切，刚刚换上的身体，在他的操控下，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态，同手同脚兴奋地来回踱步。
他脸上的脂肪还没填满，那张脸皮不停地抖动，嘴里磕磕巴巴道：“这是我创造的，他太厉害了，他怎么能控制住这些异能者。”
“一定有什么，是我忽略了，他在进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突变。”
曼丽已经回到了研究所，她现在是安全的。
可刚才那濒临死亡的阴影却还是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脖子，嫌厌地看着霍斯，警告他，“我不管你的实验项目有多成功，我现在要你马上想出办法，把这个基因人回收进你的实验室，若不然，我就直接炸了这坐巴士。我不介意，公交停摆。”
霍斯深吸气，抬起双手，扯开脸上皱巴巴的皮，微笑道：“冷静，冷静，曼丽。女人生气会容易衰老。”
曼丽一口牙齿都快要咬碎，“我受够了。”
“生物手铐里有神经毒素，这种毒素，会麻痹掉他的感官，让他的自愈能力暂时失效。”霍斯的脸贴在屏幕上，“我的天使，我总算能见到你了。”
他话音刚落，监控中，正准备进食的基因人，身体突然没有支撑，一头栽倒在地，仿佛死了一般，没了生息。
……
诃息醒来，睁开眼，看着四周明亮到刺眼的光，有一阵恍惚，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天堂。
他缓了很久，在心里唤了好几遍阿姆拉，对方可能在忙，没有反应。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手腕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
诃息打了个哆嗦，他试图扭动脖子，侧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说熟悉也不熟悉，因为眼前的人，是存在于这具身体里的记忆中。
他没有真实见过。
这段片刻的记忆，非常短暂。
只有短短十几秒。
E09勒住对方的脖子，一直到把对方的头颅绞断，丢在地上。
E09的记忆成功影响到了诃息，他盯着这张在液体里泡太久，有些发白的脸，心里莫名一阵反感。
在巴士上的行为，已经够他被阿姆拉唠叨了。此刻，不能够在犯事。
你是旁观者，不能拥有主观情绪。
诃息在心里告诫自己。
“真漂亮啊。”霍斯抚摸着诃息的脸，忍不住感叹。
他凑过去，深吸着。
诃息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就在他还未反应时，突然手臂传来剧痛，他愣了一下，侧头看去，这具身体的右手到手臂位置，已经完全被切割了下来。
霍斯咧开嘴，脸上都是溅起来的鲜血，他抱起那根手臂啃食，像许久未进食的秃鹫，一边吞咽着，一边激动道：“我尝尝，让我尝尝你的味道，你的血肉应该是很补的，你是我创造的，我该尝尝了。”
痛觉从末端传到了大脑，诃息做出了该有的反应。
他的身体巨颤，脸色顿时煞白，一滴又一滴的汗落下，整个实验室里，响彻着他的惨叫和呜咽。
他试图挣扎，可是没有用。
霍斯又给他注射了许多肌肉松弛剂，再加上他的身体不停地被割裂，所要愈合的地方太多了。
就算这具身体再强悍，也来不及治愈。
他只能这般躺着，承受着这宛如凌迟的酷刑。
可那些重刑犯总会死，但这具身体不会。
割断、愈合、割断、愈合，如此反复。
直到霍斯吃饱了，却还是不肯停下。
他不只是吃饱了，他他妈的，还升级了。
他近乎干枯的脸变得丰盈，发白的皮肤显出几分红润，还不灵便的四肢竟在瞬间，宛如新生。
这种久逢甘霖的感觉，让霍斯更为激动，他不停地对台上奄奄一息的基因人发出赞美。
非常恶心。
……
诃息忍受着痛苦。
他在心里喊着阿姆拉，希望他能出现，把他带走。
他后悔了，后悔来到这里。
人类的未来如何，他不在乎了。
他只想离开。
可阿姆拉没有回答他，他的心里生出彷徨。
可这些都不是解决当下的状况，该有的情绪。
诃息让自己冷静，他逼迫自己去接受这种断肢疼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睁开眼，刺眼的光让他流出生理性的眼泪，在不断分泌的泪水里，他看到那个名为霍斯的人，如同一只蝗虫一般，贪婪进食着。
男人的肚子已经鼓起，可他还是不满足，也不管能否消化，只是一味咀嚼。
诃息不愿再看，重新闭上眼。
他的思绪逐渐抽离，灵体好像从身体里飘走。
这具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他没办法控制，突然一个激灵，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被彻底剥离了这具身体。
被分割出来的灵体，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圣洁的光如同从天而降，天使的脸庞沐浴在圣光之中，皎洁纯粹。
宽厚洁白的翅膀展开，占据了大半个实验室，诃息悬于半空，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人类。
正在进食的霍斯停下了动作，呆滞地望着上空。
他伸出手，下一秒，身体似被一股外力推到，直接砸向墙壁。
疼痛让他惊醒，再次抬头，刚才窥见的一线天光，已经消失。
就在此刻，原本躺在试验台上的基因人，竟然坐了起来。
他看向霍斯，被泪光浸湿的眼里，浮现出困惑。
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了，跳下试验台，左腿刚刚被切割下来，刚刚长出，他双脚落地，地上湿润开两个鲜红的脚印。
摇摇晃晃走到霍斯面前，E09跪在地上，用仅剩下的左手，一把抓住霍斯的下巴，揪到自己面前。
“你的头，不应该……在这具身体上。”
E09吐字发音都很缓慢，浅色的瞳仁缓缓竖起一条线。
……
曼丽一直在外部通过监控，旁观着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
在看到霍斯大口咀嚼基因人的身体时，她终于是忍不住，背过了身。
监控室里几个研究员也好不到哪里去，都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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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脸色苍白，有一个女研究员直接捂着嘴，去外面呕吐。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发出惊呼。
曼丽抬头，只见监控中，霍斯的动作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呆呆愣愣地仰起头。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唇微张。
“把镜头拉近，看看他在说什么？”曼丽抱起手臂。
“好像在说天使。”一个懂唇语的研究员出声。
话音刚落，霍斯的身体腾空而起，直接撞在了墙壁上。
实验室里传来巨响，监控室里的人都愣了，纷纷看向曼丽，“院长，我们要进去吗？”
曼丽眉头局促蹙起，抬手往下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他们没进去。
于是，在一下秒，所有人都还处在发懵的状态时，试验台上的基因人醒了。
E09走到霍斯面前，掐着霍斯的脖子，毫不费力地再次绞下了他的头颅。
那颗刚刚因为进食而变得鲜活饱满的头，都还来不及惊惧，已经被摘了下来。
E09看着手里的头，像是抱着皮球一样，重重砸向墙体。
头骨破裂，猩红的液体迸出。
E09抬头，看向监控头，抓起头盖骨，像是丢铅球一样，砸向了那正窥探着他的镜头。
只听“咔”一声，监控画面黑屏。
“出事了，快叫人过来。”曼丽神色凝滞，后背突然激起鸡皮疙瘩。她似有所觉，转头看向监控门口。
拥有高强度的门，在眨眼间，扭曲变形。
随着大门应声倒下，满身是血的E09，抬腿跨入。
他浑身是血，身体不断受伤又不断复原，整个人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让曼丽不由想到了那位曾经的帝国上将白恩，那个人也有这么个称呼。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后背贴着墙壁，身上的红裙、卷曲的头发，颤抖的身体，逐渐与那墙体融为一体，直至完全消失。
这是她的异能，大部分联邦工作者从未见过她使用异能，甚至很多人以为她是个普通人。
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安全区内，被妥帖周到照顾着，根本就没有她使用异能的场合。
作为旁观者，曼丽亲眼见证了一场不逊与白恩的屠杀。
可白恩杀死的是异种，E09杀掉的是人类。
不停的有异能者从门外涌进来，可这间房内好像下了某种诅咒，异能者在进入房间后，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他们无法使用异能，精神值剧烈飙升，光脑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实验基地。
鲜血如雨一样从天空中四溅，被E09撕裂的断肢如同一座小山堆在房间角落里。
终于再也没有异能者敢进来，曼丽拼命收紧着肩膀，睁大眼，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浑身都在抖，双腿发软，根本走不出去。现在只希望，E09别发现自己。
……
白恩在阿斯瓦空间站被几个联邦警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番交战后，他没办法，劫持了一巴士的乘客，逼迫空间站的人，把他送到阿斯瓦星球。
因为工作关系，前几年他偷偷潜入过阿斯瓦星球，临走时在联邦大厦里丢了一颗炸弹，之后，他便彻底被联邦政府划入了通缉重犯名单。
巴士到站，他借走了一个乘客的通行证，混出关口后，顺了一架飞行器，直达河岸研究院。
很不巧，他刚到，就看到了实验基地里冒着黑烟。大门口敞开着，许多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员从里往外逃。
白恩快跑过去，抓住一个研究员询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霍斯教授的实验体跑了出来，杀了很多异能者。”被他拉住的研究员脸上都是惊惧，像他这样从小生活在安全区的人类，从未见过风浪，如今自然是觉得恐怖至极。
白恩松开了手，抬腿就要往里走。
突然转身，警惕地看着身后。
“莫队长。”白恩眯起眼，咬牙切齿。
莫弧拿出一个面罩递给他，“你想杀我，可以再等等，先把诃息带出来。”他顿了顿，“戴上面罩，你肯定也知道，E09身上会分泌一种气味，干扰异能者的精神值。”
白恩握紧拳头，但还是接过了面罩，用力扣在脸上。
……
基地大楼不停地发生爆炸，里面时不时传出凄厉尖叫。
在往外逃窜的人流里，白恩与莫弧，一前一后，进入了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