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纽因斯把准备好的衣服递给诃息和莫弧，因为基因人特殊的生理结构，普通的布料会在他们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大多恋宠的衣服都是极其柔软淡薄，随着身体的晃动，衣服往下坠，轻飘飘贴合着身体。
直白一些来说，穿了等于没穿。
安全员的服装就比较简单，同护卫队的服饰大同小异，但衣服的颜色从深黑色变成了深棕，戴上面罩，大半张脸便隐藏在了覆面之下。
诃息走到白恩面前，抬起手，丝滑的衣袖坠在一起，露出了雪白细瘦的腕子。
他圈住白恩的食指，捏在手心里，轻轻晃了晃。
诃息抬头，探究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白恩舔了一下嘴唇，手指在诃息的掌心里画圈圈，他眼里带笑，“我在想，你穿这衣服，还挺好看。”
“谢谢夸奖。”诃息倒不谦虚，“我知道。”
天使们闲来无事在天堂竞选“最美天使”的称号，他每次都是头筹。
智慧天使抬起另一只手，把垂落在脸颊边的发丝撩到耳后。
门外响起纽因斯的声音，“白恩上将，我们该走了。”
白恩松开手，落在诃息背后，不着痕迹地轻轻把他推到莫弧身边，嘱咐道：“你们坐后排。”
他和纽因斯坐在前面，莫弧带着诃息坐在后排位置。
上了车后，纽因斯把两张芯片卡给到他们，“这是你们的身份卡，临时的，离开这里后就会自动注销，所以别想着靠这个再混进来。”他后面这句话，是说给莫弧听的。
莫弧接过卡片，道了一声，“谢谢。”
今天是工作日，主城里到处都是车，交通一度陷入瘫痪。
联邦优秀员工莫弧抱着手臂看着车窗外，盯着堵在一起的车辆，“你们的交通部应该向联邦交通学习，这种情况在联邦城区内从未发生过。”
纽因斯“哈”了一声，白恩降下玻璃，手臂枕着窗，风吹起头发，他微微眯起眼。
足足行驶四十五分钟，平素看着萎靡不振的事务官绝对是个路怒症，一言不合便降下车窗高声骂街。
年轻的帝国上将尽可能把自己缩在副驾驶里，用手捂着脸，努力和自己的事务官撇清关系。
他们一早出发，差不多七点便抵达关口，但要出去的人还是很多。入口处排了长队，纽因斯走过去，和关卡的检查员打了声招呼。
白恩的名号在主城还是很好用，深灰色的帝国军服，黑色的带有帝国徽章标志的皮带在腰间收紧，细窄的腰线下是被靴裤包裹着的长腿。他戴着墨镜，踩着军靴，面无表情地亮出身份。
检查员一改刚才睥睨的神色，点头哈腰拉开贵宾通道，请他们往里走。
进入关口后，便是身份检查。
白恩走在最前面，检查站是一台大型的扫描仪器，站在其中，蓝光顺着身体每个部位扫过，会检查身份是否正规，有没有携带违禁品出城。
若不合格的话，统统会被判定为间谍，直接诛杀。
白恩往里站，看着熟悉的蓝色光芒，慢慢闭上眼。
不知道这些唬人的玩意儿，能不能窥探人心。
若那位伟大的总统先生，知道自己的忠心耿耿的上将，已经做出了叛国的举动，该会多么的愤怒。
白恩心不在焉跟随着提示音抬起双手，随着“叮”一声，监控仪器上显示出绿光。
检查员笑盈盈地过来引导他往外走。
白恩站着没动，他侧头看向后面的诃息，对他眨了眨眼，嘴唇微张，似乎说了什么。
诃息疑惑，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莫弧从后拽住了他，把他抱起，飞扑出去。
只听得一声轰鸣，眼前火光炸开。突然的爆炸，让所有人惊慌失措，熊熊烈火燃烧，飞溅起来的□□到处都是。
大家抱着头，四处逃窜，整个检查站顿时混乱。
……
昨夜的烟快要抽完时，白恩把如何离开主城的整个方案全盘告知了莫弧。
主城关卡，就算是有白恩在，他们依旧是要进行检查。
他们会经过那台接入了光脑的仪器，从仪器中射出的蓝光，会一层一层剥开他们的身份，面容长相、血液分析、乃至基因链。
没有人能从那台机器下逃脱，只凭那编造的身份，那一张薄薄的芯片卡，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莫弧深吸了一口烟，抑制剂悄悄起着作用，但作用不大。
他眉头紧锁，低声问：“那要如何？”
白恩看着如海如浪，滚滚袭来的人造景观，声音很轻，怕惊动什么，他说：“我会先进去，把关卡炸了。”
莫弧震了一下，余光里，这位赫赫有名的杀神勾起嘴角，“反正都叛国了，那就做彻底些。”
“你会死。”
“这是我应得的。”白恩掐灭了烟，结束了对话。
……
爆炸是在一瞬间，光脑即可给出应对方案，可惜晚了。
几个机械手臂被炸毁，天花板被炸穿，人群逃散，有人趁机冲出关卡。
检查员大声制止住他们的行为，“这是不合规的，回去，都给我回去。”
可是没用，没人听他的话。
混乱成了叛逃的最好遮掩，白恩从废墟里爬出来，半边身体都是血，后背几乎被炸穿，金属脊椎外露在空气中，露出银色冰冷的光泽。
他直接撕开了一个拿着武器试图阻拦的检查员的喉咙，手指湿哒哒黏糊糊，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长吁一口气，“吵死了。”
“白恩。”
是诃息的声音。
白恩抬眼，诃息被莫弧抱在怀里，脆弱的基因人在这场爆炸中没有收到一丝伤害。
他们已经到了关卡外，到处都是警报，到处都是尖叫，站在汹涌的人流里，白恩混乱的精神值在看到诃息的刹那，以一种抛物线下坠的姿态，急速回落。
他的心却跳得飞快，好似要呼之欲出。
白恩忍不住用手压着心脏，朝诃息看去。
异能者身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诃息挣扎着拉开莫弧的手，跳在地上，双脚踩过尖利的爆炸碎片，顿生疼痛。
他却顾不得这些，诃息有预感，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诃息，别过去，他不会和我们走的。”莫弧在他身后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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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诃息没有回头，双脚如同踩在刀尖上，他强忍着疼，朝白恩走去。
爆炸还在继续，不停地有轰鸣响起，火焰持续燃烧，光脑反反复复警告着他。
白恩浑然不顾，他直愣愣站着。
看着那个瘦小的基因人，踉跄蹒跚而来。
“走啊，别过来，和他一起离开这里。”白恩的视线锁在诃息渗血的鞋子上，不禁大吼。
诃息没有停下，白恩终于忍不住，跑了过去，抱起了诃息。
在抱起的瞬间，又一颗炸弹爆破。
白恩护着诃息的身体，在半空翻滚，落在一处稍微平整的地方。
他坐在地上，松开手，诃息靠在他臂弯里。
火光燎着脸，眼泪在脸上变得醒目。
这位鬼神不惧的帝国上将被吓哭了。
他盯着诃息，几乎是哽咽，“我知道你能自愈，但……别这样，请别这样好吗？现在就离开这里，拜托离开这。”
泪水顺着白恩的脸颊淌落，如珍珠一般，坠在下巴上。
诃息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张开嘴，含住了那颗眼泪。
蓓蕾被咸咸苦苦占据，非常不好吃。
那颗眼泪进入他的身体里，在空荡荡的胸口里轻飘飘落下。
诃息的身体震了震，他望着白恩，手指划过他的眼角、脸颊、鼻梁还有嘴唇，眼泪淌湿了整张脸。
诃息才开口问：“为什么？你答应我的，和我一起走，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能离开这里，我有自己的责任，我要去履行。”
“我呢，我不是你的责任吗？”
白恩没有回答他，对着诃息身后的莫弧几乎是咆哮，“快把他带走，飞行器就在检查站上方。”
飞溅的爆破物被人为操控丢开，混乱的现场好像有一面无形的盾，隔开了一条通道。
莫弧勾住诃息的腰，踩着凭空搭建出来的楼梯，奔上检查站上方的那被炸开的洞口。联邦优秀员工的业务能力不是吹嘘的，短短几息，他便带着诃息，翻身跃到了飞行器上。
诃息全程没有反抗，软塌塌的身体，像是一堆被人丢掉的垃圾。
莫队长把飞行器的自动驾驶取消，手动驾驶高度上升。
诃息跪在舷窗口，脸抵着窗，看着外面。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爆炸的浓烟笼罩了一切。
莫弧从驾驶座回头，担忧地看着他，“诃息，你还好吗？”
诃息没有吭声，甚至连动都没动。
他陷入迷茫，十分不理解。
智慧天使计算着未来，在几百几千几万次算法后，他看到了无数种白恩的结局。
留在这里的白恩，会死。
只有离开，一起离开，他才能活下来。
白恩肯定也知道，可他还是选择这么做。
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那所谓的新神所带给人类的影响。
盲目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应该在那辆车内，就把那个人类杀了。
从里到外，彻底的抹杀他的痕迹，让他被世人忘记，让他如同空气一般消散。
早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