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假千金(十二)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听见声音,四人几乎同时转身,很是默契地一同看向了声源处。
穿着白色蓬蓬裙,面容姣好的女生叉着腰款款走来,黑色的长发又直又顺,及眉的刘海整齐而平直。
这个看上去甜美又可爱的女生,说话时的语气却分外讥讽:“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苏梨,遭报应了吧?穿的再昂贵也无法掩盖你是个假千金的事实。”
“咦这不是被关了一个月禁闭的李思琪吗?刚放出来?”苏梨露出几分惊奇,语气隐含笑意,“既然放出来了,就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保不准哪天又被关起来了。”
“我又不是在坐牢!”李思琪气的直跺脚,“你休想再惹怒我,我不会再犯上次的错了!”
陈明越低下头,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下。
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被惹怒了。
在对付李思琪这件事上,苏梨向来十拿九稳,或者也可以说,李思琪火候不够,只会和苏梨唱唱反调,说些无关痛痒的嘲讽,并且经常因为说不过苏梨而气的无能狂怒。
上次就是因为她在餐厅遇上了苏梨,一通斗嘴后,气不过的她怒而把别人吃饭的桌子给掀了,影响了客人用餐,这事最后传到了李家长辈那里,导致她被关了一个月禁闭。
“琪琪!”又一位女生从车上下来,一下车就直奔李思琪身边,“你忘记自己出门前答应过我的那些事了?”
“姐,这不一样……仇人落难,我不赶着落井下石那不是白瞎了这么个好机会吗?”李思琪生气地反驳,别过脸,对李思彤也没有好脸色。
李思彤恨不得拿针把她嘴巴缝上,一边扯着她的手示意她少说话,一边满怀歉意地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琪琪她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没睡醒,开始讲胡话……”
说到最后,她都有点编不下去了,索性闭上嘴,拖着李思琪就往庭院里走。
紧随其后的李爸向四人简单地问候了一声,也快步走了进去。
“姐你干嘛拦着我——”
四人组只能听见李思琪充满了不甘心的叫喊声。
陈明越将目光收回,有些意犹未尽:“没想到李思彤也来了,不过也确实,就她爸一个人肯定管不住李思琪。”
林璇笑着看向了苏梨:“李思彤好像挺忙的,看来是怕李思琪又惹事被关禁闭,特意过来的。”
陈明越不由感慨道:“和李思琪一比,感觉苏梨都能晋升成乖乖女了。”
“全靠同行衬托。”季辞接话。
“那也不是谁都能被衬托的。”苏梨着重字音地强调道。
“哈哈哈这倒也是,毕竟不是谁都能让李思琪这么冲动的。”陈明越调侃道。
“她小心眼呗,高中那点事能记这么久。”苏梨说着,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很自得,“这样一对比,我是不是很宽宏大量呢?”
“是是是,你最宽宏大量。”季辞连连点头。
说话间又来了许多人,看见四人都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
在晚会没开始之前,没人知道苏家对苏梨的态度究竟怎么样,而苏家的态度也就决定了他们的态度。
人情冷暖,就是这么现实。
当然,也有人没想这么多,冲着另外三人,对苏梨的态度也是要缓和一些的。
待季辞把那束用口红和百元大钞组成的花放进了他开来的跑车里,四人才相约着进入庭院,毕竟不可能让苏梨抱着花进去,只能暂时由季辞保管了。
季辞注意到苏梨拖在地上的裙摆,上前撩起,搭在手上。
走在他身边的陈明越看到这一幕,有样学样的也团起一小撮裙摆搭在手里,可惜林璇今天穿的是鱼尾裙,他想搭也没处搭。
陈明越走了没几步,突然有感而发:“哎,你觉不觉得咱俩现在这样就像是护送她去结婚的花童啊?”
“不觉得。”
季辞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他的感想。
***
庭院修建的时候就是为了方便聚会,占地面积非常大,四人进来的时候,庭院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摆放了好几列的长桌上放置着各式各样的食物,西餐分为一个区域,中餐分为一个区域,甜品和饮料也各占了半片区域,每列长桌最中间都有个堆得很高的香槟塔,欧式蜡烛台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桌面上,营造出温馨浪漫的氛围感,庭院里随处可见的座椅、沙发和实木小餐桌,提供给客人休息吃饭。
位于庭院中心的位置聚集了许多人,也是庭院里最为瞩目的一个地方。
白雪穿着蓬松的纯白色公主裙,及肩的短发扎成了丸子头,脑袋上戴着一个点缀了很多碎钻的小皇冠,此前见过两面的杨慧慧也陪同在她身边。
围着白雪转的大多数人都是在贯彻苏家举办晚会的最根本宗旨——欢迎白雪,也有一部分人是想和白雪交好,存了点和苏家套近乎的心思。
四人组没有太过关注那边热闹的人群,找了个有沙发有桌子的偏僻角落坐下。
他们刚一落座,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李思琪端着红酒,一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了过来。
她像是暗中观察了许久,就等着他们到来,状若“不经意间”路过了四人面前:“哎哟哟那就是苏家真正的二小姐吗?真漂亮啊,像真正的公主一样。”
每说一个真正,她就咬着尾音,恨不得把重点标注给苏梨看。
李思彤刚和人寒暄了一阵,一转头,李思琪就不见了踪影。
她紧张地往四处张望,很快就看见了自家妹妹的身影。
果不其然……又去招惹苏梨了。
李思彤顿感头疼,立即迈开脚步朝那个角落走去。
并不引人注目的边缘位置,四人组毫无波动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李思琪,你是不是胖了?”苏梨微微挑眉,声音有意拖得很慢很慢,“怪不得能挡住我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可能!我前几天才刚称过体重——我明明还瘦
了几斤。“李思琪有理有据地进行反驳。
“啊?那可能是你的腰太粗了吧。”苏梨说完,还肯定地点了下头。
“这么一说,好像是的哎。”陈明越也跟着点头。
季辞和林璇忍不住笑了。
“你们不要脸,欺负人……”李思琪气的端着高脚杯的手都有点拿不稳了。
“哎冷静啊冷静,别洒了。”陈明越往旁边挪了挪,生怕自己被泼到,定做的礼服,弄脏了很难洗的。
“苏梨,我告诉你,你再怎么嫉妒也没有用,你不是公主,你是假货……”
“琪琪——”李思彤一赶到就听见了最后一句话,连忙上前拉走了李思琪,“不好意思,她喝多了,刚刚要是说了什么,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
“喝什么喝,我还没喝唔——”
李思琪还未说出口的话被李思彤无情的大手所遮挡,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拉着手腕把人给拖走了。
没有了李思琪的声音,林璇第一个开口道:“别听她瞎说,小梨今天就是全场最漂亮的公主殿下。”
陈明越附和道:“谁规定公主就得戴皇冠了?再说了,叫白雪的也不一定是公主嘛,都是童话故事,骗小孩的。”
“梨梨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公主,从来都没变过。”季辞这句话说的轻巧又温和,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苏梨听着三人的话,唇角微扬,笑意盈盈地靠上椅背:“公主饿了。”
“我去给公主拿吃的。”季辞立刻举手示意。
陈明越举起双手示意:“我也去我也去!”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林璇终于是开口问出了见到苏梨时最想问的问题:“你怎么是坐着江宴之的车来的?你之前也是和他待在一起吗?”
苏梨尽可能简略地概括了一下,大概就是她不想继续住宿舍了,所以就让江宴之给她找房子,期间暂时住在他家。
“江宴之答应了?”林璇有点惊讶,据她了解,江宴之可不像是会找麻烦,操心这种闲事的人,
“当然了。”苏梨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林璇一时感慨良多,江宴之说不定真的能和苏梨好好相处,毕竟她身上有一种神奇的,惹人怜爱的魔力。
常年照顾自家弟弟妹妹的她时常会被苏梨所折服,虽然性格像个小孩,但又特别的单纯直率。
就像一面镜子,喜欢的人会越来越偏心,讨厌的人会逐渐加剧厌恶。
感情从来都是主观的,任何情绪都无可厚非。
苏梨看见不远处有个女生在补妆,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得把口红擦了……”
这稍微有些跳跃的话题让林璇反应了一会儿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要是口红掉色的话就先擦掉吧,万一吃进去就不好了。”
苏梨只带了个手包出门,用来装零钱和手机。
毕竟她来这个晚会纯粹是为了走个过场,裙子已经够重了,没必要再给自己多添负担。
好在林璇背的是挎包,从包里拿出卸妆棉替苏梨擦掉了口红。
苏梨突发奇想:“璇璇,你说他俩能看出来我口红擦掉了吗?”
林璇听到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时间考虑就下定了结论:“我觉得他们都看不出来。”
等季辞和陈明越两人手里各自端着两个托盘回来的时候,苏梨轻咳了一声,微微扬了扬下巴:“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了?”
“啊?”陈明越将手里盛放着好几叠食物的托盘放下,煞有其事地扫视了一番,神情有些懵,“呃……更,更漂亮了?”
林璇毫不意外,转而去问季辞:“你的回答呢?”
季辞瞥了眼满是好奇的苏梨,语气淡淡的:“口红擦掉了。”
另外三人都颇感意外,陈明越更是直接喊出来了:“什么鬼啊?这哪里能看出来?!季辞你是不是作弊偷看答案了!”
季辞一边摆放食物,一边平静地回答:“天天看这个大胃王在那吃东西,哪能不认识她那张嘴啊。”
这话一出,苏梨气的站起身来打他。
季辞装模作样地躲了几下:“下手真重啊。”
“活该。”苏梨冷哼,主要还是裙子太重不方便,不然她就上下齐攻了。
陈明越这才好受了一些,嘲笑道:“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林璇看了季辞好几眼,若有所思。
……没想到季辞越来越细心了。
“别生气,我错了。”季辞这六个字说的无比顺畅,桃花眼轻悠悠地上扬,“公主不是饿了吗?来,我喂你。”
面对季辞递到嘴边的一勺子菜,苏梨配合地啊了一声,她从来都不会和食物对着干。
林璇拿起纸巾,加入其中:“来,我为公主擦嘴,免得油脂沾染上我们公主这粉嫩的嘴唇。”
“哎那我呢?”陈明越左看右看,蓦然站起身来,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我我我为公主捶捶肩膀吧!”
“哎哟真识相。”苏梨美滋滋地享受了几分钟,抬手挥了挥,做足了架子,“好了好了,本公主就奖励你们一同吃饭的资格吧。”
“我谢谢你哦真是一个天大的赏赐。”陈明越从苏梨背后探出头来,龇牙咧嘴的像是要吃人。
“谁让我是这么一个善良又仁慈的公主呢。”苏梨微微偏开头,用手指了指陈明越原本的座位,“你这个刁民赶快坐下,别让你的哈喇子流到公主裙子上。”
苏梨这话一说完,四个人都憋不住笑,齐声笑作一团。
角落里瞬间涌起了欢乐的笑声,连空气都轻快了不少。
***
李思彤拉着李思琪一路走到了位于住宅后方的一处草坪,这里光线都不太能照到,很是寂静。
“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又想被关禁闭?”李思彤舍不得说重话,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和苏梨到底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啊老是去招惹她,高中那点事至于记到现在吗?”
关键是她还说不过苏梨,每次都惨败而归,但就是不肯放弃,越挫越勇,到头来也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我就是讨厌苏梨!”李思琪说完顿了顿,弱弱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被关禁闭,真的,跟坐牢一样。”
李思彤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顿时缓和了许多:“对了,江宴之今天也来了。”
李思琪眼睛都亮了:“真的?宴之哥哥也来了!他在哪啊?我怎么都没看见他……”
“你安分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见他。”李思彤也是没想到,能阻止自家妹妹的居然是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禁闭期结束那天,江宴之来家里聊合作事宜,李思琪仅仅见了江宴之一面,就变成了他的迷妹,整天念叨着宴之哥哥。
李思琪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李思彤欣慰不过三秒钟,就见她哇哦了一声,雀跃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她疑惑地转过身,就看见苏家此次晚会的重要角色白雪和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并肩走在一起,他们似乎没想到这里会有其他人,脚步一顿,表情有些僵硬。
李思琪眼里只有白雪一个人,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没有眼力见地上前打招呼。
“你好,你就是苏家的真千金白雪吧?”李思琪着重咬着真千金三个字发音,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我叫李思琪,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白雪一愣,突然出现的人和这莫名热情的话都让她有些懵,但还是礼貌地对她笑了笑:“你好……”
李思彤:……
为了继续和苏梨作对,她还跑去结识盟友了。
第52章 假千金(十三)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李思琪想的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梨显然不可能和白雪和平相处,那能让苏梨感到不痛快的任何事物都是她值得深交和挖掘的。
李思琪不由得赞赏地打量起了白雪,越看越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给她的盟友。
“旁边这位……”李思琪打量白雪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男生,“哦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的不是的……”白雪连连摆手,脸都红了。
寸头男生听到李思琪这句话又惊又喜,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他叫何延,是我以前的邻居,当然,我们也是非常好的朋友。”白雪低声说着,侧过脸看向何延,“对吗?延哥。”
何延脸上的神色收敛了许多,只轻轻点了下头:“嗯。”
李思琪哦了一声,感觉两人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不会是暧昧期吧?还是偷偷谈恋爱怕被发现啊?
她正
天马行空,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李思彤缓步走了过来。
李思彤对自家妹妹实在是无话可说,她确实不去招惹苏梨了,但她搭识白雪的最根本原因……还是为了方便以后能更好的去招惹苏梨。
即便内心百感交集,但面上还是要装个样子的:“你们好呀,我是琪琪的姐姐,李思彤,叫我彤姐就可以,早就听说苏家的二小姐才貌无双,温柔漂亮,今天一见,果然是这样啊,甚至比传闻中的性格还更加讨喜。”
“没有没有,过奖了彤姐。”第一次被人这样夸,白雪有些惶恐。
李思彤压根就不在意白雪的反应,走了程序后便直入主题:“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思琪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她还没和这位新结识的盟友说上几句话呢。
李思彤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无声地对着她做了个口型:江宴之。
李思琪顿时歇了所有逆反的心思。
“延哥第一次来这边,我带他四处转转。”白雪解释了一句,表明两人之间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那,拜拜,彤姐……琪琪。”
很显然,她还没有适应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好朋友”。
“好,再见啦~”李思彤微笑。
“拜拜。”李思琪就来得及说了两个字,被李思彤毫不犹豫地给拽走了。
待李家姐妹离开,白雪才放松下来,缓缓开口道:“延哥,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总是担心我。”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呢?你一直都很倔强,人生地不熟的,我很害怕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
“延哥……”
白雪有些触动,微微红了眼眶。
何延走近了一些,张开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小雪,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哥一定给你摆平。”
白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没有推开他。
不管怎么说,起码他是真心在为她着想。
***
随着夜色逐渐加深,来参加晚会的长辈也都逐渐到场了,除去庭院,大厅也涌入了许多人。
林璇的母亲和陈明越的母亲是一起来的,两人是关系非常好的闺蜜,不然也不会给自家孩子定娃娃亲,一来就叫走了林璇和陈明越,不知是去盘问两人的感情近况还是带去认识其他人了。
这样一个盛大的场合,除去苏家向大众告知白雪的身份,让大家欢迎白雪的用意,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借机和业内大佬搭上关系,套近乎的好机会,这也是江宴之刚来就异常受欢迎的一大原因。
不过江宴之也就刚来的时候露了下面,停个车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
庭院里的大多数人都有长辈陪同,要么就是家中儿女没来,只有父母辈的长者来了。
季辞和苏梨两个人在这其中显得尤为特殊。
苏梨端着玻璃杯和季辞碰了下杯,喝了口没什么度数的果啤,没话找话:“季家没人来了?”
她问的是季家,没有用父母这个词。
季辞的母亲是季氏财团的大小姐,也是家中的独女,父亲入赘到季家,凭借着经商天赋接手了整个季氏财团,季辞的姓氏也是随了母亲姓,但母亲早年抑郁自杀,父亲很快就另娶新欢,所以季辞从那以后就一直和他父亲不对付,此后再也没有回过季家,买了一幢别墅,一个人独自生活。
“不来挺好的。”季辞看了眼苏梨,放下手里的酒杯,“怎么,你羡慕别人啊?别沮丧,我也可以当你爸,我不介意的。”
“我呸。”苏梨瞪了他一眼。
“晚会待会就开始了,你不补一下口红吗?”季辞一边说着,一边坐近了一些,伸手拿走了苏梨手里的玻璃杯,“说起来,我还没试过给人涂口红呢。”
“你想都别想。”苏梨警惕地抬手档住了下半张脸,“我自己去涂,再见。”
季辞看着苏梨连忙起身逃离的身影,笑着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在一旁,目送着她走远后才口袋里拿出手机。
被他调至静音的手机正在不断地弹出新消息通知,将锁屏界面牢牢占据。
季辞垂下眼,兴致缺缺地滑动了一下屏幕,舍友们问了好几句他怎么没来,是不是睡过头了之类的话。
有一个显示99+的对话框挂在最上面,因为一直有新消息发过来,对话框便不停地往上翻。
季辞直接略过,点开群消息,面无表情地打下生日快乐四个字。
——季辞,我的生日愿望很简单,希望你能来给我过生日。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啊?这么一个愿望你都不肯满足我?
——为什么啊季辞?
原本因为季辞那四个字而热闹起来的群在这一连串的消息下陷入了死寂,所有新消息都戛然而止。
季辞点开语音,眼尾内敛,面上的神情异常冷漠。
“沈怡然,犯病了就去吃药,别在这发神经。”
***
苏梨刚走进一楼大厅就收获了整个大厅的人投来的目光,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隐约间还能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苏梨抬手拿着手包遮住了下半张脸,尤其是没涂口红的嘴部区域,她一边挡着脸,一边噔噔噔地踩着高跟鞋上了楼。
“一个破晚会怎么来这么多人……”
上了二楼,苏梨放慢脚步,改为扶着墙慢慢往前走,刚刚走得太急,鞋跟磨的脚有点疼。
走着走着,她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脚步声。
虽然不太清晰,但说话的声音分外耳熟。
苏梨顿时停住了,打算等前面的人过来,免得她苦兮兮地像乌龟一样慢腾腾地往前挪。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梨也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苏温远和江宴之。
她看清两人的那一刻,对面也看见了她。
“小妹?”
苏温远欣喜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江宴之淡定地跟在苏温远身后,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俩兄妹同时出现,还挺新奇的。
他缓缓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抱着臂,就看见那个像蔷薇一样明艳美丽的少女,眨动着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他便听见她娇娇的,甜甜的嗓音:“江宴之,我脚疼。”
苏温远:?
江宴之:??
虽然她和苏温远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名义上的兄妹,为什么……她会喊他的名字?
迎着苏温远瞬间转头看过来时,那满是探究的眼神,江宴之感觉这个妹控似乎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上辈子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这辈子上天才会派苏梨这么个祸害来折磨他。
江宴之微微叹了口气,语气里无端透出几分疲惫:“你怎么了?”
“高跟鞋磨脚。”苏梨可怜兮兮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江宴之上前几步,避开了苏温远如芒在背的目光,走到苏梨身边:“我扶你去休息?”
苏梨顿时抬起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像是随时准备挂在他身上,脚不打算落地了。
江宴之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把“扶”改为了“抱,”,不过那长长的裙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苏温远主动走过来托起了裙摆。
苏梨挂在江宴之身上,脚不沾地,甚至还随着他的步伐惬意地晃了晃,江宴之用手臂托着她,将人稳稳地抱在怀里,苏温远走在江宴之身边,手里是厚厚一团的裙摆。
……这个场面似乎有点怪怪的。
不过好在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其他人看见。
江宴之在苏温远的指路下将苏梨抱到她原来的卧室里,每天都有佣人前来打扫,房间不仅保留着原样,还特别的干净。
“高跟鞋磨脚的话,换双鞋吧。”苏温远边说着,边拉开了衣柜底下放鞋的那一层,“小妹,你要换哪双?”
苏梨默不吭声地抬手指了指,表情有些别扭。
江宴之站在一旁,安静地
看着苏温远提着鞋走到苏梨面前,自发地蹲下身给她脱去高跟鞋,换上了一双软皮平跟鞋。
苏温远没有起身,而是仰着头看向坐在床沿的苏梨:“小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关你什么事。”苏梨低垂着眼,声音闷闷不乐的,完全不讲逻辑,只有脾气。
苏温远转头看了眼江宴之,他了然地点了下头,走出卧室,将空间让给两人。
卧室的门没关,隐约能听见一些声音,大多数时间都是苏温远在说话,苏梨的声音很少响起,并且声音很低,很难听清。
两人没有聊很久,苏温远不一会儿就从卧室里走出来了,江宴之难以从他脸上的申请判断出他们聊的如何,也没有开口去问这个明显触及雷区的问题。
苏温远先一步开口道:“晚会马上开始了,我得下去……你帮我照看一下她,如果她不想下去,就让她安静地休息吧。”
江宴之点了点头。
“还有,我警告你。”苏温远说到这里,往卧室里看了眼,似乎怕苏梨听见,声音都压低了一些,“你不准打她的主意,也不能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是个妹控?”江宴之有点无语地推了下眼镜,但还是出声保证了一句,“放心吧你,我对小孩不感兴趣。”
“那就好。”苏温远其实还是挺相信江宴之的,毕竟是一路共同奋斗过来的好友,什么为人也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主动找他帮忙照看苏梨了,只是苏梨刚刚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多想。
多提醒一句,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
江宴之走进卧室,看见苏梨正坐在梳妆台前捣鼓着一排排的化妆品。
“你这是在干嘛?”江宴之疑惑地提起眉。
“补妆啊,好下去参加晚会,本来我上二楼就是为了补个口红。”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没有变动,仍然按照她离开之前的位置摆放,苏梨很快就找到了口红。
江宴之很意外:“你都这样了还下去?”
“我哪样了?”苏梨一边挑选口红颜色,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我又不是腿瘸了,下个楼很不可思议吗?”
江宴之微微有些恍神。
她总能带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惊讶。
明明很娇气但又好像没有那么娇弱,脾气很差,但也不是一直都在发脾气,笑起来很好看,还会时不时的向人示弱撒娇。
种种表现,看上去似乎很矛盾,但因为她是苏梨,一切就变得很合理。
江宴之出神的思绪被苏梨叭叭一通话拉回了现实。
“要不是为了这个破晚会,谁会又化妆又编头发还穿这么细的高跟鞋啊……老娘打扮的这么漂亮,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当然得闪亮登场了。”
江宴之下意识地看向了梳妆镜。
镜面清晰地映出苏梨的面庞,白皙的脸颊抹了层薄薄的粉色,像是天然的红晕,清透又自然,但眼影和口红色号都是深色系的,整体妆容并不粉嫩,满溢着矜贵的美艳,下眼睑还点缀了些稀薄的闪粉,在室内温馨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OK,大功告成。”
苏梨放下口红,满意地抿了下唇,察觉到江宴之的目光,也将视线投向了他在镜子里映出的身影。
她扬起唇角,深红的唇瓣犹如玫瑰一样绚烂,眉眼微弯,纤长的睫毛也随之上扬,像是一轮升在秋日里的弯月,又像是开在初春里的桃花,瑰姿艳逸,明艳动人。
江宴之略显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确实很漂亮。
苏梨感到疑惑,只好转过身,下巴抵着椅背,看着江宴之:“要一起下去吗?”
“我就不去了,一堆人,太吵了。”江宴之声线压的很低,视线只轻轻一瞥,没有落在苏梨身上,“想回去了,就给我打电话。”
苏梨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自己住进了江宴之家里,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换了住所,而江宴之居然适应的比她还快。
“知道了,再见~”
苏梨站起身,挥了挥手,提着裙摆慢悠悠地往外走,没注意到身后的目光看了她很久很久。
***
苏梨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大厅已是空空如也,除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在,还能清晰地听见苏温远的声音从庭院的方向传来,像是用了什么扩音,夹杂着一些不太稳定的电子杂音。
“看来已经开始了。”苏梨一手拿着手包,一手提着裙摆,不急不缓地往外走去。
庭院里人潮涌动,众人或坐或站,但都面朝着同一个方向,正前方的空地用亚克力发光地砖铺了个小型舞台,上面站了一排人,除去主角白雪,苏爸苏妈,正在发表演讲的苏温言和坐在椅子上的奶奶这几人之外,还有许多近亲或远亲的亲戚也穿的光鲜亮丽地站在台上。
白雪位于舞台中间,两侧的灯光交叉落在台中央,她处于光线的交汇点,整个人像是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苏梨作为苏家曾经的女儿,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见到曾经的父母,或者说,养父母更为合适。
苏温远拿着麦克风仍在说话:“对于小雪的到来,我们一家人都是欣喜并且欢迎的,她的出现……”
苏梨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心里不由得又冒出了之前的那个想法——这个破晚会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不过好在她顶着一张全场人尽皆知的脸,不少人看见她都下意识地往旁边挪,让出了位置。
虽然苏梨是最后一个到的,但在怀着不同心思的谦让下,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来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我真的很开心小雪能……小妹?”苏温远看见苏梨的身影,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只能用惊喜来形容。
霎时间,大家都争先恐后地顺着苏温远的视线看了过去,无数的目光聚集在苏梨身上。
苏温远确实没有想到苏梨会来,他上前一步,朝伸苏梨伸出手,邀请她上台。
众目睽睽之下,苏梨垂眼拍了拍略有褶皱的裙子,直到裙身变得平整,她才慢慢抬起眼看向了始终微笑的苏温远,而后也扬起点笑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苏温远惦记着她脚疼的事,苏梨上台的时候,顺势扶了她一下,直到看见她站稳,才重新拿起麦克风:“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个大家庭,欢迎小雪的加入。”
“说完了吗?是不是该轮到我了?”苏梨站在苏温远旁边,而她另一边站着的是一脸欣喜地看着她的苏妈。
苏温远二话不说,将麦克风递给了苏梨。
白雪仍然维持着笑容,只是那笑意难以及其眼底。
特意搬了张椅子坐在台上的奶奶自然是看不得白雪受气,立即出声道:“晚会是有流程的,既然你没有参与这个流程,就不应该贸然干涉。”
这句话让台下出现了一些骚动。
“放心,我讲几句话就撤了,你们接下来想讲多久就多久。”苏梨微微偏头,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家,艳丽的眼尾轻轻勾起,“多亏了奶奶告诉我身世,不然我也不会发现,原来我并没有那么需要亲情,你们爱把谁当女儿当女儿,这些我一点都在乎。”
她接受了自己是个孤儿的那天,也就接受了不会再得到父母的爱这个事实。
“小妹。”苏温远抬手按在了麦克风上,打断了苏梨的话,“不是所有的亲情都得靠血脉才能维持,对于我来说,你就是和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妹妹,永远都不会变。”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女儿,都是苏家的一员。”苏妈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也随之开口说道,“之前奶奶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个晚会除了欢迎小雪,也是想告诉你,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我们之间的亲情永远都没办法割舍掉。”
“放心,奶奶不会再说那些话了。”苏爸缓声道,“以后,你还是苏家的女儿,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份陪在我们身边。”
奶奶明显想说话,但又迫于苏爸给她施加的压力,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苏梨有些莫名。
那天晚上,他们其乐融融地吃着团圆饭,将她视作外人,排斥在外,如今却又转了口风说起了亲情。
人怎么能这么善变呢?
可他们至今也没有问过她伤不伤心,难不难过,有没有去见过亲生父母的墓,甚至连亲生父母的名字,都是她自己从墓碑上得知的。
他们口中的亲情,更像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
无论原因是出在她心中对他们的既有成见,还是心里那些无法放下的隔阂所造成的偏见,现在的苏梨确实听不进
去他们的话。
“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吧,我不想听,白雪估计也不爱听。”苏梨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是她主动提起了被人遗忘的主人公。
白雪有些讶异地看向了苏梨,像是不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很感谢苏家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不仅没有将我逐出家门,还愿意收我为养女继续在苏家生活。”苏梨拨动了一下垂在脸颊边的碎发,眉梢微扬,唇边泛起的笑意粲然明媚,整个人显得光艳照人,落落大方,“非常感谢,我很开心,也很欢迎白雪的到来。”
“好,我讲完了。”苏梨将麦克风归还给怔愣地看着自己的苏温言,她的视线却是投向了目瞪口呆的老人家,“没有干涉你们这个晚会太久时间吧?你们继续讲你们的,我先走了。”
苏梨凭借一己之力,打乱了整个晚会的节奏。
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不可置信的凝视。
苏梨走下台的时候,从人群里一路挤到前排的季辞正站在台前等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离开了庭院。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的始料不及。
苏梨打算和苏家划清界限,而苏家想挽留她,以养女的身份继续庇佑她。
真假千金已经不重要了。
苏家的态度很明确,无论苏梨的身上是否流着苏家的血脉,他们都还是一如既往的把她当作女儿看待。
林璇和陈明越看着季辞牵着苏梨往外走的身影,同时叹了口气,心情一时间很复杂。
李思琪愤愤不平,盯着苏梨离开的地方看了很久:“可恶,给她装到了。”
“说真的,我还挺喜欢苏梨的,很有个性,还很洒脱,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李思彤摸着下巴,悠悠感慨了一句。
李思琪顿时收回了视线,改为盯着李思彤:“姐!你怎么还夸她呢?”
“这不是事实吗?”李思彤反问。
李思琪哽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宴之哥哥的。”
“嗯,我记着呢。”李思彤其实压根就不知道江宴之有没有离开,神色不变地找了个借口,“他在休息,晚点带你去。”
李思琪狐疑地看了李思彤好几眼,终于是不情不愿地安分了下来:“好吧……”
***
另一边,苏梨被季辞塞进了跑车的副驾驶。
“干嘛?”苏梨疑惑。
“我知道你来参加这个晚会就是为了上台讲几句话,走个过场。”季辞一边说着,一边发动车子,“既然讲完了,就该去放松一下,不是吗?”
苏梨忍不住笑了:“行嘛,还挺了解我的。”
“毕竟我也算是你的饲养员嘛。”
季辞话音一落,苏梨的拳头就接连不断地往他身上招呼。
“啊疼疼疼——”
“好好开你的车,别说话了,惹人烦。”
季辞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毛病,不贫一下就难受。
接下来倒是相安无事地行驶了很长一段路,还是苏梨先打破了平静:“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好奇了?”季辞打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况,语气隐含笑意,“放心,不会把你卖掉的。”
苏梨斜睨了他一眼,红唇一掀:“我很放心,毕竟你身强力壮,更适合被卖去做苦力。”
季辞:……
这半夸半损的,他竟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好在此行的目的地很快就要到了,季辞提速超车缩短了路程。
灯光闪烁,人影交织,年轻的男男女女们无拘无束地聚在一起,个个穿的都很清凉,有裸着上半身只穿了条大裤衩的男生,也有穿着小吊带搭配超短裙的女生,旁边是一条赛道,有几个人手里挥动着黑白格子旗,伴随着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欢呼声和尖叫声一并响起,特别的喧闹嘈杂。
苏梨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
“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坐着就行,不用下去。”季辞一边说着一边放慢车速开了过去。
这辆张扬的敞篷跑车一入场便引起了注意,一方面是车的款式和颜色都很扎眼,一方面则是因为……很多人都认识这辆车。
“哇是辞哥哎!我天,他都好久没来了……”
“谁啊这是?不过这车真帅啊,太拉风了。”
“季辞。不认识的赶紧去补补知识,别丢人了。”
“好久不见啊辞哥,晚上好!”
“辞哥要来一圈吗?”
…………
仿佛是什么粉丝见面会,整辆车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从他们的熟识的语气听来,不难看出他们都和季辞认识,或是有一点交情。
“老规矩,来,盘山公路。”季辞边说着,边递了张卡,语气随意地叮嘱了一句,“别压我就行。”
“懂了懂了,马上安排。”
“辞哥出手还是这么大气我天。”
“让我来,能陪辞哥兜一圈,荣幸啊。”
“得了吧,你丫就是看上了那点奖金。”
“先到先得,我来我来——哪个妹妹想坐我的副驾驶呢?”
…………
在一众热烈的议论声中,苏梨看出了此行的目的:“飙车?”
“也不全是,兜兜风,散散心。”季辞偏过头,额前的发被晚风吹的微微卷起。上扬的桃花眼显得异常多情,“你就偷着乐吧,第一个坐我车兜风的。”
“说得好像有人争着抢着坐你车似的。”苏梨不以为意地回击,抱着臂轻轻哼了一声,“谁稀罕呢。”
季辞笑了笑,没说话。
随着参赛人员的敲定,季辞轻车熟路地开着跑车饶了一圈,到达了另一个印着黑白格子图案的赛道起点。
不少女生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跑车尾气,暗自伤神。
季辞很少来飙车,出手大方不说,人还特别帅,基本上来这的女生就没有人不想坐一坐他的副驾驶,和他兜个风,调调情什么的。
可惜,他并不领情,来飙车也只是为了纾解心情,从未打开过副驾驶那一侧的车门。
很快场地就腾了出来,之前比赛的车辆也都撤了出去。
除了季辞,还有两个男生,三辆车并排停在起点,另外两辆车的副驾驶座都坐着身材劲辣的美女。
随着发令枪打响,起点处的一群人一边挥动着旗帜一边吹起了口哨,将比赛的氛围感拉满。
而季辞在这样的环境里,却是不紧不慢地踩下油门,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感。
苏梨只听见刷刷几声,另外两辆车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再一看才刚发动车子的季辞,她有点错愕:“季辞,你其实是老年人吗?”
“有什么好着急的。”季辞没有加快车速,语气也慢悠悠的。
苏梨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起了自己的认知。
虽然地球是圆的,盘山公路也确实能勉强算作一个圆,但这也不代表车能慢吞吞地绕回去吧?
跑车逐渐上了公路,车速仍然没有提速,在稳定的匀速行驶。
“梨梨,你抬头看看。”
苏梨下意识地看了眼季辞,见他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才慢慢抬起头,向上方看去。
云朵稀薄,繁星满天,月亮也出来了。
他们为了奖金,在激烈地争第一名,而他,只想带她看星星。
山间的风很凉,拂过面
庞时带来一阵惬意的凉爽,星辰明亮,月光温柔,夜色是那样静谧而美丽。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季辞的声音似乎都缓和了许多。
苏梨点了点头,语气徒然轻快了许多:“你靠边把车停下吧,不然这么美好的夜色就我一个人看,多浪费啊。”
季辞一愣,身体却是听从了苏梨的话,靠边停下了车。
不过这个时间段,也没有其他车会经过这里,靠不靠边都行。
他放松地靠上椅背,和苏梨一起看起了星星。
“季辞。”
星空下,苏梨笑吟吟的眼眸比繁星还要璀璨,长长的睫毛被微风吹的轻颤,她侧过脸看向他,脸颊边的碎发随风扬起,蕴着笑意的眉眼弱化了些许妆容的效果,显得更加娇俏青春。
她的嗓音娇软又清甜,连尾音都含着毫不遮掩的笑意。
“我很开心。”
这一瞬间,季辞突然听见了自己错拍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有些刺耳。
山间的风过于温柔,让整个胸膛都热的发烫。
季辞怔忪地看着苏梨的面容,就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眼前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又别具吸引力。
他没有看星星,只看得见她眼里的星河。
他开始仔细地用眼神描摹着她的每一处轮廓,像是被引/诱了一般,眸色渐深,情不自禁地俯身凑了过去,视线滞留在她微微弯起的红唇上。
苏梨好端端地看着星星,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眺望的星空,并且有越贴越近的趋势。
对于季辞的靠近,苏梨没有躲闪,而是疑惑地皱起了眉:“你在干嘛?”
季辞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他在干嘛?
此刻,季辞肾上腺素狂飙,整个人像宕机了一样,思绪混乱,脑海中只剩下了那张涂着深色口红的唇瓣。
他手足无措地抬手抹了下苏梨的唇角,声音有些干涩:“口红……是不是化了?”
“什么?”苏梨下意识地就想抬手去确认一下口红情况。
季辞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苏梨的举动,他的思绪也渐渐回笼,不太自然地舔了舔唇,嗓音蓦然低哑了几分:“……我来。”
他低垂着眼睫,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梨的脸,两人离得很近,呼吸与彼此交融,鼻息间都是温热的气息。
他用指腹一点点抹去她唇上的口红。
油润的,细腻的口红。
温热的,柔软的唇瓣。
……有点糟糕,但很上瘾。
“你这样不会抹的一手都是吗?”苏梨好心提醒了一句。
季辞轻轻吸了口气,声音像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一般:“……没事。”
苏梨颇感奇怪:“你怎么有点怪怪的?难不成被风给吹傻了?”
季辞移开视线,没有看她,拉开收纳箱,从里面拿出抽纸擦手:“哪里怪了?”
“你有纸你用手给我擦口红——你是人吗?!”苏梨顿时抢走了季辞手里的一整包纸巾,连续抽了好几张纸给自己擦嘴,“难怪你奇奇怪怪的,不会是趁机往上面抹了什么脏东西吧?”
季辞忍不住笑了,顺势接话道:“你才发现啊。”
苏梨瞪他一眼:“开车!我不看星星了,我要回去睡觉。”
季辞只能连声应好。
一路上倒是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寂静的公路唯有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声响。
两人也都没再说话,苏梨吹着风,看着窗外的夜色,在寂静的夜色里滋生出了些许困意。
最后季辞以延时了很久的最后一名来到终点,不过大家都很有眼力见,没有追问原因。
毕竟一开始他也就说了不要压他,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这个结果也早就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季辞淡淡地瞥了眼围上来的人群:“走了。”
“欢迎下次再来玩呀辞哥!”
“辞哥再见!”
热闹的声响让苏梨稍微清醒了一些:“你往前开一点,到那个路边停吧。”
“怎么了?”季辞一边重新发动车子,一边好奇地问了句。
“停在这里肯定会被说,往前停一点他就发现不了啦。”苏梨小声嘀咕了一句。
季辞正疑惑着,就看见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要来接我吗?我不在苏家,在新成路下面一点的地方。”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听见苏梨应了声:“好,你快点来……我有点困。”
季辞先是瞄了眼苏梨,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了句:“谁啊?”
“江宴之。”苏梨打了个呵欠,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我打算从宿舍搬出去住,所以让他帮忙找房子,找到之前就先住在他家。”
季辞一时间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声音像卡壳了一样,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哦。
跑车在苏梨指定的路边停下,车内又陷入了之前在公路上的安静。
苏梨因为犯困,偏着脑袋在看外面的夜景,而季辞完全不敢看苏梨,只好看着自己那一边的风景发呆。
乍一看,两人像是在闹别扭一样,一左一右,互不干涉。
苏梨正百无聊赖地出着神,就看见江宴之的车缓缓驶进了视线里,她稍稍打起了点精神,坐直了身:“来的还挺快……”
季辞听见开车门的声响,连忙出声喊了句:“等一下。”
苏梨的手还搭在车门把手上,但身子倒是转过去了:“怎么了?”
季辞从后座拿起那束已经被苏梨遗忘的花,递给她的时候,声音有些紧绷:“明天我去学校找你吃饭。”
“好。”苏梨点点头,一边接过花,一边补充道,“记得刷陈明越的饭卡。”
季辞没由来的松了口气,继而笑着应道:“行,我争取一顿吃垮他。”
苏梨拉开车门,刚抱起花下车,就看见江宴之已经走到了车前。
江宴之一眼就注意到了苏梨怀里那与众不同的花束,微一皱眉,看向了跑车的主驾驶座。
隔着跑车的挡风玻璃,江宴之和季辞对上了视线。
在昏沉的夜色里,男人脸上的神色有些难以看清,路灯的光影错落在玻璃窗上,雾化了些许视线,但那双冷凝的眼眸犹如淬了层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季辞莫名有些心虚地撇开了眼。
苏梨轻轻叫了声江宴之。
他垂下眼,镜片下的黑眸异常平静:“走吧。”
苏梨回头朝季辞挥了挥手,而后才迈开脚步走到了江宴之身边,微微仰起头和他在说些什么。
从季辞的角度看过去,红裙子和黑礼服的背影分外合衬,仿佛两人要去参加同一场舞会。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直到江宴之的SUV驶离视线,他才缓缓阖上眼,心情难以言喻的烦躁。
真是见鬼了。
他怎么会……
季辞靠上椅背,脑海里接连闪过许多画面,他抬手遮住了眼睛,颇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似乎只要遮住眼前的光,陷入黑暗的视觉,就不会再浮现那些令人难以平静的画面。
然而,他还是无法释怀。
刚刚他是怎么了?
黑暗效应?鬼迷心窍?中邪了?
季辞很难用这些理由说服自己,也很难去正视那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他缓缓放下手,眼睫下垂,遮住了半截桃花眼,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眸底的神色陷在阴影里,晦暗难辨。
季辞抬手覆上胸口,仿佛还能听见那残留在记忆里,极其鼓噪的心跳声。
和上次在KTV里一样,这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又对她心动了。
第53章 假千金(十四)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风和日丽的早上,微风习习,阳光明媚,江宴之如常在闹钟响铃前提前醒来,顺手摁掉闹铃,缓缓睁开眼,望着纯白的天花板出神,好半晌才缓缓坐起身来。
他捏了捏眉心,指节细长又白净,没有戴眼镜的眉眼更显锐利,深黑的眸子像一口望不到尽头的深井,随着意识清醒,眼神也渐渐恢复平静。
江宴之下床拉开窗帘,让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他站在
窗前,静默地望着窗外的景象。
阳光落在他立体的五官上,软化了些许眉眼间的凛冽,灿金的光线顺着他的眼睫落进眼底,漾开一层暖黄的色泽。
江宴之沐浴了一会儿阳光,拉开衣柜随手拿了套衣服,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漱。
待他洗漱完,换了身衣服,还在料理台煮了杯热咖啡,却始终不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挂在客厅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江宴之转头瞥了眼,眉头随之皱起。
稍作思考,他还是决定去叫他的懒鬼室友起床。
“叩——”
江宴之敲了好几下门,门内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是个无人居住的空房间。
江宴之神色不变,斜靠在卧室门旁边的墙壁一侧,一只手托着胳膊,一只手继续敲门。
敲了数十下,门内终于有细微的声响传来,随着拖沓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江宴之收回手,从容地看着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好吵啊别敲了别敲了……”
伴随着嘟哝声一同出现在江宴之视线里的,是一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本应挂在左边肩头的一根吊带滑到了手臂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睡裙凌乱地卷起了好几处褶皱,本就堪堪及其大腿的长度,现今又往上翻了一截。
江宴之顿住,收起视线不敢再看,正要转身离开,睡眼惺忪的少女就抬起手熟络地挂在了他身上。
滑腻又温热的肌肤触感令江宴之无从下手,只能僵硬地抬起手臂,尽量避免接触,声音像是一条绷紧的线:“下来。”
“我不,谁让你把我吵醒的,我好困啊江宴之……”苏梨有气无力的,声音沙沙的,手臂搭在江宴之的肩上,双手自然地贴着他的后背往下垂,整个人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完全放弃了对四肢的控制。
江宴之拧起眉,听着耳边的嘟哝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他懂得经营公司,擅长争取最大的利益谈下项目,但在应对异性这件事上,确实毫无办法。
他至今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在刚上大学那会儿,两人也就拉拉小手聊聊天,不怎么见面,大概谈了一个多月的样子,他就被女方甩了。
具体的分手原因他有点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女生与他分手后,很快就重新恋爱了。
江宴之也就更加专心地投入在学习当中,一直单身到现在。
没曾想有一天,他会和好友的妹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是,她此时就像只无尾熊一样赖在他身上不动了。
江宴之沉默良久,缓缓放下手,想将苏梨的手扯下来,就察觉到她脑袋一偏,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似乎又将坠入梦乡。
“苏梨。”
江宴之原本还有所犹豫的手,顿时落了下去,拍了拍苏梨的脑袋,将她叫醒:“不准睡。”
“可是我困啊……”苏梨拖长着尾音,声音似蒙了层委屈的困意。
江宴之抿起唇,单手搂住她的腰,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软绵的热意,他动作一顿,感觉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升温了不少。
江宴之憋了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大步流星地将人拖去洗手间。
被迫颠簸的苏梨愤愤地控诉道:“江宴之你是魔鬼吗?”
“知道就好。”
江宴之来到洗手台前,将怀里的苏梨翻了个身,双手撑在两侧,将其禁锢在洗手台前,顺手将滑落的吊带提回了原位,黑眸沉沉地看着镜子里的她,眸底的情绪令人难以捕捉。
苏梨噘着嘴,慢腾腾地往江宴之身上靠,哼哼唧唧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手疼。”
“……”
摆明了就是不想洗漱,不想早起。
可能上辈子他真的欠了她很多,这辈子来找他还债了。
他叹息一声,垂眸看向怀里的苏梨,伸出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张嘴。”
苏梨一愣,以为他在挑衅自己,下意识地看向了面前的镜子,就见江宴之低垂着眼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梨目光一顿,不由得睁大了眼,她现在才发现,江宴之居然没有戴眼镜,没了镜片遮挡的眉眼似乎更顺眼了一些。
江宴之看她盯着镜子走神,抵在下巴处的指尖往上勾了勾,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张嘴。”
苏梨这才回过神来,很是纳闷:“干嘛?”
她刚一开口,抹了牙膏的电动牙刷就伸了进来。
瞬间在口腔里蔓延的薄荷气息让苏梨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别乱动。”江宴之轻轻捏着苏梨的下巴,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一点,通过镜子映照的画面替苏梨把牙给刷了。
苏梨怔愣地看着镜子里的景象,感觉有点新奇,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镜面,倒是没再闹腾,难得乖巧地任由江宴之拿着电动牙刷在口腔里来回扫荡。
刷完牙,江宴之顺便给苏梨洗了把脸:“清醒了吗?”
“江宴之,你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是,我应该当幼师。”
“略——”
苏梨仰起头对江宴之做了个鬼脸,不等他反击,迅速从怀里挣脱出去,一溜烟跑出了洗手间。
江宴之失笑,将洗干净的毛巾挂回原处,眼底泛起些许笑意。
幼稚鬼。
***
早餐是由江宴之亲自做的,做了个很简单的芝士鸡蛋烤吐司,还煎了些培根和速冻的煎饺。
“大总裁居然还会做饭?”苏梨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坐在餐桌对面的江宴之,“吃了不会中毒吧?”
江宴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毒不死你,吃完了赶紧去上学。”
听到上学两个字,苏梨表情一变,也没了继续损他的的心思,不情不愿地吃起了面前的早餐。
江宴之缓缓抬眼看了过来:“……怎么样?”
苏梨没想到他会问上这么一句,稍稍一愣,咬了口吐司慢慢咀嚼,端起架子,轻哼了一声:“勉勉强强吧。”
江宴之闻言收回了视线,面上的神色并没有很大的波动。
他不讲话,苏梨倒是找起了话题:“你怎么今天不戴眼镜了?难不成之前一直是在假装近视?”
“……那是因为早上不用处理文件,也不用应付什么人。”江宴之神色淡淡地说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从今天开始,早上多了个要应付的人。
苏梨很擅长从一句话里捡出对自己有利的话来理解:“所以对于你来说,我一点都不麻烦对不对?”
江宴之顿时抬眼看向她。
而苏梨还在毫无所察的自夸:“以后你就能体会到,和我做室友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了。”
“比如说,叫你起床,给你洗脸刷牙这种美好的事?”江宴之提起眉,质疑道。
“……”
这是江宴之第一次看见苏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她理亏又词穷,顿时噘起嘴,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倏然间发觉自己居然跟一小孩计较起来了。
幼稚鬼的能力大概就是同化别人跟她一样幼稚。
“开玩笑的。”江宴之从来都没哄过人,话一出口就僵住了,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尝试夹了只煎饺放在苏梨盘子里,笨拙地向她示好,“……你别往心里去。”
苏梨缓慢地抬起眼看着江宴之,盯着他看了许久,神色渐渐有所好转。
她垂下眼,视线落在盘子里多出来的煎饺上,小声念叨了一句:“还要。”
江宴之薄唇微扬,将一整盘煎饺推至苏梨面前,嗓音放缓了下来:“都给你。”
“这还差不多。”
苏梨开心了,拿起筷子继续吃早餐。
江宴之借着喝咖啡的间隙端视着对面的苏梨,黑眸微敛,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原来……这傻小孩这么好哄的吗?
两人早餐吃到一半,助理来了。
“江先生,早上好……苏,苏小姐。”一进门,助理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但最后还是稳住了情绪,成功露出微笑。
他没想到居然能在江宴
之家里见到苏梨。
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过有哪个异性能跟江宴之关系这么亲近的……
联想到上次江宴之主动邀请苏梨到公司见面,助理心里涌起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禁欲多年的冷面总裁和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确实可以发生一段促进荷尔蒙分泌的爱情故事。
但是,江宴之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助理谨记着自己的身份,再怎么好奇也不能显得太异常,硬是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等苏梨吃完早餐,江宴之便开口让助理送她去学校,他自己开车去公司。
虽然不清楚苏梨和江宴之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明显可见的,就是江宴之很重视她,对她很好。
仅这一点就足够让助理另眼相待了。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经常见到她。
***
在助理热情的道别声中,苏梨深感莫名地下了车。
难得一大早来学校,苏梨一边往校内走去,一边拿出手机给林璇发了条信息,问她起来没有。
苏梨正要收起手机,林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梨?怎么了吗?”林璇以为她是出了什么急事。
苏梨解释道:“没事,我就是起太早了,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想找你来着。”
“你现在在学校?那你来食堂吧,我和明越正在去食堂的路上。”林璇挺意外的,这话一说出口,就引起了陈明越的注意,他哇喔了一声,和林璇同样感到意外。
挂了电话,苏梨收起手机,迎着早晨的清风,前往食堂。
这个时间段,食堂里人不算很多,大多数人要么起不来,要么就想着多睡一会儿,早餐随便吃点,不像午餐那么讲究。
苏梨赶到食堂的时候,陈明越和林璇已经在出餐口取好了早餐。
看见苏梨的身影,陈明越第一反应是往她身后看了几眼:“季辞呢?”
陈明越以为是季辞送她来学校的,没见到他,所以感到有些奇怪。
知情人林璇见状出声解释了一下苏梨目前在江宴之家里这件事的缘由。
“我说呢,季辞怎么突然破天荒的起这么早。”陈明越挑了挑眉,吐槽道,“不过你还是真挺勇的,居然敢麻烦江宴之。”
“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不嫌麻烦就行。”苏梨摊了摊手,“反正不用我掏钱,他也是自愿的。”
陈明越代入苏梨的视角畅想了一番,有点羡慕:“白吃白喝白住……这也太爽了,江宴之其实是做慈善的吧?”
林璇没有加入这个话题,心里更在意昨天的事。
她思索了一下措辞,边看着苏梨,边温声开口道:“小梨,昨天晚会上,你说的那些话,不管是气话也好,还是你的心里话也好,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不要再为苏家的那些人难过了。”
原本还在嬉笑的陈明越也收敛了表情:“不管他们怎么说,你都不要在意,不喜欢那就不要勉强自己,没有人会责怪你,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要求你,我们只希望你不要再一个人伤心了。”
苏梨一愣,继而轻轻笑开了,语气都轻快了一些:“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为他们掉一滴眼泪了。”
“那就好。”林璇因为手里拿着餐盘不好拥抱苏梨,只能笑着点头应道。
“不错不错,孩子终于长大了,这个心智可以上幼儿园了。”陈明越刚说完就被苏梨踩了一脚。
突然体会到季辞待遇的陈明越稍稍反应了一会儿,才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还真是一点都不疼。
林璇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苏梨去取餐,不禁疑惑地问道:“小梨,你不吃吗?”
“我在江宴之家里吃过了。”苏梨这才意识到两人站在原地是在等她取早餐,不由得笑着走到了林璇身边,“走吧,我们去找个位置坐。”
陈明越跟在两人身后,突发感慨:“说不准你在江宴之的监管下,还真能改邪归正。”
“改什么邪?归什么正?”苏梨很不满地反驳,“我又没有长歪,难道我不根正苗红吗?”
陈明越对苏梨拒不承认的底气肃然起敬:“行行行,你说是就是。”
三人找了个四人座位,刚一坐下,陈明越的嘴又闲不住了:“那你岂不是要看着我们吃东西?”
苏梨抬眼,语气幽幽的:“所以你良心会受到谴责吗?”
“不会,反而会吃的很开心。”陈明越笑的非常欠揍。
苏梨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视线突然一顿,掠过陈明越,看向了他身后。
她突然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我过去一下。”
“哎生气了?”陈明越有些慌张。
林璇不慌不忙地抬手指向了陈明越身后的方向:“小梨没有生气,只是……”
陈明越立即转过身,瞬间了然林璇那句没说完的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
与他们座位相隔不远的一列六人长桌,许庭洲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独自一人吃着早餐,而苏梨已经分外自然地坐到了他身旁的位置。
陈明越转回身,将视线投向林璇,好奇道:“你说,她这热情能持续多久啊?”
林璇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一个星期吧?”
在两人眼中,许庭洲于苏梨的意义,就像是一个新奇少见的玩具。
新玩具确实具有吸引力,一出现她就会洋溢着热情主动靠近,然而只要新鲜感一过,她便再也提不起兴趣,甚至会被别的新玩具重新吸引注意。
也可以说,他们认为至今仍然不开窍的苏梨不可能会喜欢上许庭洲,而许庭洲也显然不会喜欢她,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做朋友都很难,更别提发展出别的感情了。
就是不知道苏梨这段单方面的热情,要花费多少天的时间才能消耗殆尽。
***
“许庭洲,又见面了。”
苏梨的声音响起之前,许庭洲先察觉到身旁位置的动静,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用抬头去确认,他也能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
学校怎么这么小?
许庭洲的眼睛像是粘在了面前的早餐上,丝毫没有偏移。
苏梨也跟着看向了许庭洲面前的餐盘,顿时皱起了眉:“你怎么就吃这些啊?”
很简单朴素的一顿早餐,一碗食堂免费供应的白粥,一根油条和一个包子。
苏梨甚至怀疑他究竟能不能吃饱。
这话落在许庭洲耳朵里,无异于往他心脏上扎针,细密的刺痛感令他胸口一窒。
他紧抿着唇,下唇泛白,神情有些难堪。
他应该马上起身离开,不让这位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继续说下去,可是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
然而下一秒,苏梨突然站起身,毫无预兆地离开了。
许庭洲倏然抬起眼,愣愣地看着苏梨跑开的背影,那细密的刺痛仿佛融进了血管里,绵密尖锐的痛感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缓缓垂下眼,眼睫覆住了他的眼眸,只余下一片深黑的阴影。
许庭洲看着面前寡淡的清水白粥,喉间像是横了根刺哽在其中,完全失去了胃口。
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苏梨端着一盘丰盛的早餐赶了过来。
将餐盘往桌上一放,她扬起脸,尖尖的下巴浸着一抹雪白的亮光,掷地有声地抛下三个字:“请你吃。”
许庭洲一愣,眼睫颤动着缓缓上扬。
就好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嗅到了春天的第一缕花香,身体所有感官都渐渐恢复正常,血液开始流动,呼吸变得平稳。
心底汹涌澎湃的暗流,被悄无声息地被平息了下去。
他撇开眼,嗓音干干的,有些沙哑:“不用。”
“那我不是白花钱了?”苏梨重新在许庭洲身旁坐下,一把抓住他的手,“我不管,你必须给我吃完。”
许庭洲侧过脸看着她,犹如坚冰被打破,软化了些许眉眼间的冷意:“苏梨。”
“你吃不吃?不吃我就一直抓着你不放。”苏梨感觉自己
好像掌握了许庭洲的弱点,眉梢微扬,有些自得。
“……好。”许庭洲无可奈何,尝试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手背上温热的肌肤蹭的发痒,指尖微颤,“你先松开。”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苏梨这样的女孩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有别这个概念?
苏梨松了手,看着许庭洲如约吃起了她买的早餐,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庭洲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她的声音再度响起:“许庭洲,你是不是忘记你还欠我一个笑?”
许庭洲差点被噎到,他喝了口豆浆顺了顺气,勉强稳住声线:“那是你单方面约定的,我没有答应。”
“我那不是在帮你吗?让你学会微笑。”苏梨可不进去这话,连忙反驳道,“而且,你上次真的笑的很丑哎,本来就该多笑一笑。”
许庭洲永远折服于苏梨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和凭空生成的逻辑。
他连反驳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默然半晌,许庭洲垂着眼,选择迂回处理:“下次吧,食堂人太多了。”
这话乍一听还有点奇怪,但苏梨压根就没注意,重点全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许庭洲,你是不是害羞啊?”苏梨说着,微微睁大了眼,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喜极了。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些傻事罢了。
许庭洲微一点头,承认了:“嗯。”
“那我帮你挡着,你偷偷对我笑一下。”苏梨说着,整个身子都贴近了过来。
许庭洲:……
他很想问她是认真的吗,一转头就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正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
许庭洲心头一跳,蓦然别开了脸。
……真的搞不懂她。
如果苏梨是一道考题,那他大概这辈子都答不上来。
这个世上,除她之外,就没有第二个能让他时常心慌意乱,束手无策的女孩了。
许庭洲决定另辟蹊径,用她的思维方式和她沟通:“可以先欠着吗?”
“欠着?”苏梨疑惑地歪过头,“什么意思?”
许庭洲竭力端住表情,一本正经地阐述道:“人太多了,笑不出来。”
苏梨还真就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可以,欠一次延长五秒。”
“……”许庭洲默了默,感觉像是给自己挖了坑往里跳。
苏梨敲了敲桌面,一双黑眸定定地注视着他,语气上扬:“不许耍赖哦。”
许庭洲与她对视半晌,清晰地从她明亮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面庞,深黑的眉目有所松动,他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了。
苏梨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许庭洲的侧脸。
许庭洲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特意问了句:“……还有事吗?”
“我要看着你吃完呀,免得你浪费。”苏梨说的理所应当。
“……”
“你说,我下次要不要准备几个笑话啊?”苏梨已经在想下次见面的事了。
许庭洲淡淡地出声回应:“随你。”
反正麻烦的也不是他。
食堂虽然人不多,但苏梨和许庭洲都算是校内有点知名度的人,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许多认识两人的学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我看到了什么?我是出现了幻觉还是在做梦啊?”
“苏梨也太不自量力了吧,居然对许庭洲有意思,高岭之花有那么好摘吗?”
“而且苏梨不是都被实锤是假千金了吗?怎么感觉她一点都没受影响啊?”
“你们都没去了解苏家昨晚的晚会吗?可精彩了,苏梨虽然现在是养女身份,但在苏家的地位可是和真千金白雪平起平坐的。”
“我也听说了,苏家除了宣布真千金的事,还特地表明了态度,很重视苏梨,所以啊……不要赶着落井下石,不然结果还没出来,打脸的就是自己了。”
“哈哈哈你说的是苏梨宿舍那几个舍友吧?笑死我了那几个人,被学校点名批评记大过不说,昨晚的事一出来,这下还被别的宿舍嫌弃了,我估计只能花着住宿的钱,走读了。”
“听说今天中午她们要在广播里念道歉信,这几个人也真是想不开,非得去招惹苏梨。”
…………
苏梨说到做到,许庭洲一吃完早餐,她就笑着挥手道别了。
当真是毫无半点留恋地起身离开。
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消失,许庭洲一时间有些恍神,感觉周遭安静的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低垂着眼,静默不语地盯着餐盘看了许久,直到路过的学生发出的脚步声将他惊醒。
“……”许庭洲恍惚了一下,入目的两个餐盘仍安静地置于桌面。
不是梦。
重新回到熟悉的寂静里,他长出一口气,逐渐适应了这样的氛围,将餐盘叠在一起,端在手里起身离开。
***
苏梨回去的时候,林璇和陈明越已经吃完了早餐。
“不错嘛,居然没有被许庭洲赶走。”陈明越调侃道。
苏梨轻瞥了他一眼,出声道:“人家是个内向又害羞的人,很有礼貌的。”
陈明越和林璇对视了一眼,难以忍住笑意。
“这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吧?”
“你不懂。”苏梨伸出食指朝他晃了晃,很自信。
林璇站起身,将这个话题翻篇:“走吧,小梨,我们陪你去领书。”
既然苏梨不想去宿舍,那课本也只能重新配套了。
虽然这是一点小事,但林璇永远都是想的最周全的。
苏梨顿时笑着挽住了林璇的手:“璇璇最好了~”
然后转过头,对陈明越秒变脸色:“璇璇的手被我承包了,端盘子去吧你。”
陈明越:……
果然,三人行必然有一人要受伤。
这个家还是很需要季辞的。
……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受伤。
第54章 假千金(十五)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中午时分,季辞如约来到食堂。
待四人打好饭找到空位坐下,林璇和陈明越进行了一个长时间的对视,似乎在用眼神在交流着什么。
陈明越轻咳了一声,询问林璇的意见:“既然季辞也来了,那就现在说了吧?刚好都在。”
“什么事啊?”盯着餐盘的苏梨顿时抬起了头,来回扫视着林璇和陈明越,“你俩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吗?”
在给苏梨挑辣椒的季辞顿时抬起眼,对陈明越投以疑惑的眼神。
林璇难得有些害羞,声音有些扭捏:“那……还是你说吧。”
“呃是这样,昨天的晚会上我们不是被叫走了嘛,就是去商量……订婚的事了。”陈明越挠了挠头,试图掩饰脸上的羞涩,“所以,过几天……我们会举办一个订婚宴。”
“哇哇哇恭喜恭喜——”苏梨非常捧场,一个人营造出了十个人的氛围,连连鼓掌欢呼,“现在你俩就是未婚夫妻啦!不错不错,也是熬了很久啊。”
她想了想,总觉得好像差点什么,拿起筷子探进季辞面前的餐盘里,给林璇和陈明越一人夹了一块肉:“来,分享快乐。”
季辞扭头盯着她:“那是我盘子里的菜。”
“这个普天同庆的场合还分什么你我啊,真小气。”苏梨摆了摆手,“有什么关系嘛。”
季辞夹起苏梨餐盘里的菜
,当着她的面塞进嘴里,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但语气要恶劣许多:“对啊,有什么关系。”
不出所料,下一秒就被苏梨踢了。
季辞哎哟了一声,接着就跟没事人一样,向陈明越道贺:“恭喜啊,说不定都不用等到毕业,就能看到你俩正式结婚的那一天了。”
陈明越看了眼林璇,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脸笑了一下:“哈哈哈好,借你吉言……”
林璇微微红了脸,没说话。
这时,广播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毫无半点预兆的,念起了道歉信。
“哦哦哦来了来了,在全校播放的广播里道歉。”陈明越比当事人苏梨还激动。
苏梨认真听了十来秒,放弃了:“文采还得练练啊。”
“你是以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的?”季辞瞥了她一眼。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苏梨抬手比了个叉,很是不悦,“季辞,你能闭嘴吗?我不想听你讲话。”
“嘴长在我身上,我乐意。”
林璇感到有些奇怪。
季辞今天的心情似乎有点糟糕,处处都要和苏梨作对。
陈明越深感疑惑地看了季辞一眼,选择另起新话题:“说真的,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个四人组居然真的只有四个人……”
“是啊,你俩都从男女朋友晋升成未婚夫妻了,而我和季辞从始至终,一直单身到现在。”苏梨咬着一截筷子,有些惆怅和羡慕,“我的爱情在哪里呀?它是不是瞎了没找到路呢?”
季辞将餐盘移了过去,语气凉飕飕的:“确实是瞎了,毕竟你只能看见吃的在哪里。”
苏梨瞪了他一眼,看在午餐的份上没和他计较,夹起肉就往嘴里塞。
陈明越有意缓和气氛,开起了两人的玩笑:“要不然这样好了,到了毕业那天,你俩还是孤寡状态的话,凑合在一起得了,也算为这个世界做了点贡献,免得去祸害其他人了。”
“不可能。”苏梨和季辞异口同声,只不过虽然说的话一样,但两人的表情却大不相同。
“我觉得他俩要是在一起,那一天得吵多少架啊……不是认识的久就适合在一起,朋友和恋人的状态是不一样的。”林璇想象了一下两人天天斗嘴的画面,忍不住摇了摇头,“感情的事,还是随缘吧……”
陈明越却不这么想。
如果说,季辞和苏梨真的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会天天吵架?平时季辞也就只是嘴上说说,被打被骂都毫无反应,完全是自愿惯着苏梨,要是成了对象,哪里会跟她吵架,怕是会惯的更没底线。
不过从客观角度分析,这两人确实不太适合在一起,各种意义上都难以擦出火花。
“哎呀我就随便一提,还不是怕这两人太寂寞,体会不到爱情的滋味。”陈明越这番话说的是优越感十足,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林璇失笑,连忙转移了话题:“下午我们没课,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好呀。”苏梨很快就答应下来。
季辞稍作迟疑,缓声开口道:“我下午要回学校一趟,就不去了。”
陈明越和林璇默契地一同看向了季辞。
而苏梨还在一边吃饭,一边吐槽:“你现在才想着要好好学习了?太晚了吧?”
季辞随口反问:“不行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还好意思说我,你会转性,那可真是天打雷劈的事情。”苏梨说完季辞,转头面向林璇,语气轻快,“别管他了,下午我们仨一起去游乐园玩吧。”
林璇有些出神,听到苏梨的话反应了一下才点头应道:“啊,好啊。”
苏梨和季辞还在就着学习那个话题互怼,而林璇和陈明越同时忧心忡忡地陷入了思考。
季辞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吗?脾气那么躁。
他不会听了陈明越的话,想着去学校找沈怡然谈恋爱吧?
那就有点太离谱了。
***
碧空如洗,好似一块望不尽头的蓝水晶,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空气里都翻腾着干燥的热意。
苏梨三人来到市区最大的一家游乐园,在门口买了票,一进去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一个是棕色的布朗熊,一个是白色的可妮兔,有许多游客正举着手机在与两个玩偶合照。
两个引人注目的玩偶旁边还支了个摊,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头饰,可以说是安排的明明白白,让人买完头饰就去找玩偶合影。
苏梨挽着林璇的手快步走了过去:“我们也去合张影吧。”
陈明越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苏梨给自己挑了个红色尖角的小恶魔头饰,陈明越和林璇选了对情侣猫耳头饰,款式相同,就配色不一样。
等前面拍照的人离开,苏梨才上前走过去。
然而,她刚走到熊玩偶面前,它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不知是受到了某种惊吓,还是单纯的没站稳。
“怎么了?”苏梨疑惑地走近,正想伸手扶它一把,结果熊玩偶转身就走,没给她触碰的机会。
苏梨愣愣地看着那个身上的玩偶服太大,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布朗熊背影,很是诧异地迈开腿跟了上去。
它逃,她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一人一熊,莫名其妙的在游乐园里上演了一场追逐战。
林璇和陈明越两人站在苏梨原本待的地方,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苏梨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门口的工作人员过来:“小姐,你冷静一点,玩偶都是人扮的,不可以殴打我们游乐园的工作人员。”
“没有没有,我们在做游戏呢~”
苏梨被迫停住脚步,回头解释了一句,并顺带赠送了一个她一贯用来示好的笑容。
工作人员一愣,满眼都是这个突然回头的笑容暴击。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苏梨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工作人员突然站在原地发呆,但这不妨碍她继续追寻着那只逃跑的布朗熊。
苏梨顿时转回头,立即往前走,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
它似乎是摔了一跤,半躺在地上,周围有好几个人都笑着围住了熊玩偶,举起手机对着它拍照,完全没人注意到它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你们有毛病吧?人家摔倒了你们在这看热闹呢?”
苏梨人未到,声先至,在一堆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注视下,走过去扶起了布朗熊:“你跑什么?我长得很丑吗?”
被她扶起的布朗熊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
“疯了吧这人,怎么还对着玩偶讲话……”
人群里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还碰巧让苏梨给听见了,她顿时扬起了脸,叭叭一通说:“你怎么知道我有病?我刚出院呢,你再看一眼试试?再看我就发病讹你了信不信?”
苏梨这番话的杀伤力确实很大。
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当众说自己有病的,也可能是真的因为有病,不然一般人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众人相顾无言,接连散开了。
之前那个劝苏梨不要殴打熊玩偶的工作人员正好听见苏梨最后一句话,说话的语气都小心翼翼起来了。
“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现在是工作时间,我们的熊玩偶要回去工作了。”
“什么工作?不就是让人站在那里当吉祥物吗?”苏梨说的理所应当,“它刚摔了一跤,肯定不能再接着罚站了,你找个人接班吧。”
“呃可是……可是,这也不是我们造成的,再说了,一时半会哪有人能接班啊。”工作人员生怕刺激到苏梨,语气极尽温和,“你就让我们的熊玩偶回去工作吧,只是摔一跤而已,它一点事都……”
苏梨静默无声地盯着他,直把工作人员盯得冷汗都下来了,声音也渐渐湮灭在喉腔里。
“那这样吧,我很喜欢这个熊玩偶,想让他陪着我在游乐园里玩。”苏梨不等人拒绝,又接着开口,“多少钱?我买它一个下午的时间,比你让它拍照划算,你就再找一个临时工接班。”
布朗熊转动了一下脑袋,头套上的卡通表情让这个动作显得萌萌的。
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不过一想到这话是从一个病人的口中说出来,顿时觉得合理了。
他正要开口,率先赶到的林璇截断了他的话:“小梨,怎么了?”
“你不会是跟人家工作人员杆上了吧?”陈明越随后赶到。
工作人员看见赶来的两人,顿时笑着将没说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一身的名牌货啊。
苏梨简单地说了下刚刚的情况,惹得陈明越疑惑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
话音一落,
陈明越被苏梨追着一顿打,嘴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搁那嗷嗷叫唤。
林璇笑着看了两人好一会儿,随即问起了正事:“多少钱?”
任何事情,任何原则,都可凭借金钱可打破。
成功买到了布朗熊一个下午时间的苏梨拽着它的爪子,就像牵着宠物在遛弯一样,悠闲又自然。
第一个游玩的项目,过山车全票通过。
苏梨将布朗熊安排坐在过山车附近的长椅上:“你就坐这休息吧,休息好了,随时都能翘班回家,反正我也不用你陪,就是找了个理由解救你。”
说完,她就拉上林璇和陈明越一起奔向了过山车的排队人群。
布朗熊低垂着大大的脑袋,捋了捋被拽乱的毛。
头套上缝制的卡通表情在此刻竟透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忧郁小熊,在线摸爪爪。
***
从过山车项目出来的时候,苏梨腿软的不行,林璇比她稍微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
陈明越一边扶着一个,内心极其想念季辞帮他分担一份重量。
这么想着的时候,坐在长椅上休息的布朗熊突然迈着一顿一顿的步子走过来扶住了苏梨。
陈明越一愣。
就看见布朗熊将苏梨搀扶到长椅休息,还举起毛茸茸的爪子放在苏梨头顶给她挡太阳。
“不会吧,难不成苏梨的爱情这就来了?”陈明越有点惊讶。
林璇提出另一种看法:“说不定是一个特别温柔可爱的女孩子呢。”
陈明越尝试分析:“不是一个兔一个熊吗?我觉得熊是男生的概率更大一点吧?”
这话倒是说服了林璇,好像很有道理。
如果代入性别这个概念,再去看一人一熊挨在一起的画面,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布朗熊一只爪子给苏梨挡太阳,一只爪子给苏梨握在手心里当玩具揉捏。
头套上呆呆的卡通表情一直面向着苏梨,看上去怪可爱的。
苏梨没有在长椅上坐很久,很快就站起了身。
毕竟她来游乐园是为了玩乐,而不是为了休息。
离开前,她还特意拍了拍布朗熊的脑袋:“我走啦。”
布朗熊挥了挥毛茸茸的爪子,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说话。
附近提供休息的长椅有很多处,苏梨走到林璇和陈明越休息的地方,整个人又充满了生机。
“我又满血归来了!”
陈明越敷衍地点点头:“希望你这次能保持久一点。”
三人又接连玩了好几个比较刺激的项目,苏梨是纯粹的人菜但瘾大,每从一个项目下来,就要就近找个地方休息。
不过游乐设施都比较分散,并不是都聚在一个地方,三人一边玩,一边远离了之前的过山车项目,所以陈明越也等不到布朗熊过来帮忙分担压力。
陈明越最先受不了:“咱们玩休闲一点,快乐一点的项目不好吗?”
“比如?”苏梨接话。
陈明越看了一圈,目的明确:“旋转木马。”
“行吧,就当满足你的少男心了。”苏梨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林璇笑着赞同了这个提议:“可以。”
陈明越:??
他还不是看她们一个个怕得要死还非得去挑战极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死鸭子嘴硬。
天色渐晚,从旋转木马下来的苏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跑到附近的商店买了瓶水:“我去看看那个小熊还在不在,你俩继续玩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林璇看着苏梨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说不定出来一趟,小梨也找到了她的爱情……”
“别管苏梨了,她都说不当电灯泡了。”陈明越大着胆子去牵林璇的手,但视线飘忽不定,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那,我们……要不要去鬼屋转一转?”
林璇红着脸,低下头,慢慢回握住陈明越的手:“……好啊。”
两人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完美融入了当前的环境,和那些亲密的小情侣毫无区别。
偶有路人看见这一幕,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
可恶,是恋爱的酸臭味。
***
苏梨回到过山车那一片地方的时候,看见有几个人正围着布朗熊在拍照,嘴里在讨论着现在是不是它的休息时间。
布朗熊全程安静地配合着拍照,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
“你还真是爱岗敬业啊。”苏梨走了过去。
布朗熊顿时转过身,大大的脑袋也随之转了过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配合着头套上的卡通表情,有点呆萌。
苏梨坐在布朗熊旁边,将手里的水递给了它,周围的人以为她是工作人员,便没再继续打扰。
布朗熊用两只爪子抱着那瓶水,既不放下,也不打开。
苏梨看了布朗熊好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你不渴吗?怎么不摘下头套喝水?”
布朗熊像是定格了一样,久久没有动静。
苏梨顿时坐近了一些。
布朗熊立刻起身又要逃跑,然而苏梨早有预料,轻松地拽住了毛茸茸的爪子。
她微微扬起唇,声音清丽,喊了声:“许庭洲。”
布朗熊顿住,呆呆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苏梨抬手替他摘下了略微有些重的头套,他这次没有再逃避,任由她上手,甚至还微微低了点头。
随着卡通头套一摘,露出了一张白净清隽的面孔,黑发被汗浸湿,脸上汗津津的,就连眼睫毛都沾染着湿气,眉眼似蒙着层水雾,一改之前的冷漠,整个人都软化了不少。
苏梨随手将头套放在一边,有些不解:“你干嘛老是跑?这么怕我?”
许庭洲低垂着眼睫,脸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被汗打湿的脸像是会发光一样,晶莹透亮。
他抿着唇,声音有些干涩:“你早就看出来了?”
“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很难认不出来。”苏梨拿起那瓶水,拧开瓶盖,递给许庭洲,“你先喝口水吧。”
“……谢谢。”
许庭洲湿润的黑发在落日的余晖下,像是清晨里沾着露珠的枝叶,折射出明亮柔润的水光。
苏梨看的手有点痒,很想摸一把。
她撇开眼,另起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没带纸巾,只能找个地方洗把脸了。”
“嗯。”许庭洲站起身,拿起头套抱在怀里。
苏梨拿起水,走在他身边。
两人行走在游乐园里,引起了不少游客的侧目。
看着抱着头套,满脸是汗的许庭洲,苏梨问出了自己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来游乐园里扮玩偶?”
“兼职。”许庭洲明显不太想提这个话题,语气有些生硬地截断了话题,“到了。”
这是一个公共洗手台,没有镜子,设有两个水龙头,再往里走,就是分开建在两边的男厕和女厕了。
许庭洲拧开水龙头,紧抿着唇,俯下身,一言不发地洗去脸上的汗水。
水汽弥漫,湿润的水渍随着许庭洲的动作往外飞溅,空气里的闷热似乎都消融在这汩汩不断的水流中。
苏梨抱着臂,视线落在他湿润的眉睫上,慢悠悠地开口道:
“许庭洲,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
第55章 假千金(十六)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许庭洲动作一顿。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法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若不是额头的水珠顺着眉梢从眼角滑过,他一时间连眼睛都忘了眨。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苏梨催促了一声:“说话啊。”
她一点也不像是在告白,反倒更像是在威胁他一样。
许庭洲突然顿悟。
原来苏梨接近他的目的就是因为喜欢他……
她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一下子变得合理了不少。
他关上水龙头,视线落在身前的墙壁上,声音冷冽的没有起伏:“我不喜欢你。”
“嗯?那又怎样?”苏梨颇感奇怪地反问。
许庭洲有片刻的恍神。
是他理解错了,
还是他听错了?
“不喜欢也可以谈个恋爱嘛。”苏梨眨眨眼,斜靠着洗手台,凑近了一些,“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反正她也不喜欢他,只是想找他谈恋爱罢了。
许庭洲心底又浮现出了那种熟悉的无力感。
她的想法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别想了,不可能的。”许庭洲心情越烦闷,语气也就越加冷漠,“我不会和不喜欢的人交往。”
苏梨感到有些可惜,但她很快就想起了另一件事,脸上又扬起了笑意:“许庭洲,你好像还欠我一个笑。”
许庭洲:……
她总能说出让他无言以对的话。
刚刚的话题就这么略过去了?
苏梨特地环视了四周一圈:“就我们俩哎。”
许庭洲听到这句话,心头一跳,条件反射地想要转身离开。
“许庭洲。”苏梨伸手拽住了他的玩偶服的后领,有些不太开心,“你想耍赖是不是?咱们一码归一码,你确实欠我一个笑,还得延时五秒的那种。”
许庭洲实在是无可奈何,刚一转过身,苏梨就迈开脚步,拦在了他身前,看上去像是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跑。
随着苏梨的逼近,许庭洲下意识地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迫靠上了洗手台。
她头上戴着的那顶红色小尖角头饰在灯光下反射出明晃晃的亮光,晃的许庭洲心神不宁,不敢去看她。
面对眼前这个身材纤瘦的女孩,他却总是无能为力,只能逃避或是顺应,拿她毫无办法。
许庭洲低垂着眼睫,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声音有些无奈:“你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这大概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耐心地劝说别人。
然而,苏梨从来都不是能听进去任何建议的人:“我乐意。”
她看着许庭洲脸上仍不断往下蜿蜒的水珠,伸手覆上他的额头,轻轻抹了一把。
他一怔,脸颊倏然间泛起一层薄红,声音有些紧绷:“……苏梨。”
苏梨一边应声,一边将手上的水渍擦在了许庭洲的玩偶服上。
刚刚还别有异样的声音骤然降到了冰点:“苏梨。”
“我没有纸巾嘛。”苏梨微微扬起脸,一脸无辜地看着许庭洲,说罢,又要伸出手去抹他的脸。
许庭洲这次意识到了,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想故技重施的举动,手心里细细的一截手腕,随着她手指不安分的摆动,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精瘦的腕骨贴着肌肤引起的温热触感。
许庭洲抿了抿唇,不敢握的太紧,又不敢松手,整个人如临大敌,声线压的很低:“……能不能先欠着?”
出乎意料的,苏梨答应的很快:“可以呀。”
“不过你得和我合张影,谁让你之前见到我就跑。”苏梨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自己的手,许庭洲瞬间张开手,一点都不敢耽搁,她微微扬起唇角,“也算是对我的一点补偿,这很合理吧?”
许庭洲胡乱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苏梨这才往后退了几步,让出空间,没有继续逼迫他靠着洗手台左右为难。
许庭洲松了口气,拿起头套就往外走,那步履匆匆的背影,活像是有什么穷凶极恶的猛兽在追赶着他一样。
苏梨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矿泉水瓶晃悠悠的。
“许庭洲。”
听到她的声音,许庭洲犹如被人拖住脚步,蓦地停了下来,一张水濛濛的脸缓缓转了过来:“……要在这里合影吗?”
“我只是觉得你走的太快了。”苏梨缓步走到停在原地等她的许庭洲身边,“你要下班了吗?”
“嗯。”许庭洲说着,看向了手里的头套,“那我先戴上?”
苏梨微微摇了摇头,笑容狡黠:“不用,我想和许庭洲合影。”
“……”许庭洲拿着头套的手指蜷缩着收紧了一些,他没说话,默不吭声地往前走,只是脚步放慢了许多。
两人一同来到了员工休息室,苏梨在许庭洲无声的凝视下停在了门外,没有跟着进去。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刚准备点开相册,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停下了动作。
虽然她和许庭洲见了好几面,也算是有点交情的关系了,但是……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搞到手。
苏梨立即点开浏览器,选择搜索引擎——如何要到男生的联系方式?
没过几分钟,紧闭的木门被推开,许庭洲换了身衣服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T恤衫和宽松的黑色长裤,肩上还斜跨了一个黑色帆布包,这一身的黑色和他在校内时的穿搭截然相反。
苏梨听见声响,退出了浏览器,一抬头,目光顿了顿,有点新奇:“我还以为你衣柜里只有白色的衣服呢。”
许庭洲没有接话,而是简短地问了声:“拍照?”
“啊?嗯……我们先去前面坐一下。”苏梨似乎有些恍神,说罢,收起手机,上前抓住了许庭洲的手腕。
“苏梨,你能……”许庭洲带着些恼意的声音刚一响起,就被苏梨打断了,
“许庭洲。”
苏梨扬起脸,漂亮的脸蛋在黄昏下显得精巧细致,一双黑眸熠熠生辉,像是纯黑明亮的黑曜石。
“是不是很疼啊?”
许庭洲一愣,下意识地抿着唇,没了声息。
“真傻,疼还到处跑。”
苏梨拽着许庭洲往一旁的长椅走去,而他也只是愣愣地跟着她的脚步,许久没有出声。
换下了玩偶服,脚踝处便没有了遮挡,能清晰地看见红了一圈的脚踝微微肿了起来。
苏梨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人忍着疼痛,硬要装成没事的样子。
难道感受到疼痛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又没人会笑话他。
苏梨显然无法理解许庭洲的行为,她拍了拍他的肩:“你还是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许庭洲眼睫扑闪,昏黄的光线错落在他深黑的眉目上,脸上的神情似乎都被夕阳衬托的温和了不少:“我没事。”
“我觉得你很有事。”苏梨看见前面有个卖冷饮的摊贩,顿时起身跑过去买了两支甜筒。
许庭洲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梨的身影,有些出神。
“吃点甜食,应该能有效缓解一下疼痛。”
许庭洲被苏梨的声音唤回了思绪,一回神,就看见一支绿色的抹茶味甜筒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许庭洲的目光顺着拿着那支甜筒的手往上看,视线落在苏梨的脸上,久久没有别的反应,她似有疑惑,微微扬起眉梢,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是这样的。”
他舔了下唇,声音冷涩:“……谢谢。”
苏梨坐在许庭洲身边,两人安静地吃起了手里的甜筒。
苏梨吃完最后一口手里的香草味甜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说起来,你是不是学习成绩很好?”
“嗯?”许庭洲微微偏头,看见她唇边的一抹白渍,目光一顿,“……怎么了?”
“我考考你哦,你的手机号乘以阿拉伯数字一,等于多少?”苏梨问话时,肢体动作很丰富,脑袋上别着的红色头饰折射着夕阳的余晖,一闪一闪的,像在发光。
许庭洲微不可察地扬了下唇,转瞬即逝的一点笑意,没有人察觉到,包括他自己。
“说啊,你不知道就说明你学习成绩并没有那么好。”苏梨催促道 ,微微噘起嘴,唇边的那点白色雪糕便随之往下滑了一点。
许庭洲的目光也随着那点雪糕往下移动,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她像是察觉到了唇上冰冷的触感,神情有些惊异地呆了一下,随即伸出舌尖将那点雪糕舔去,唇角处顿时染上一抹浅浅的水渍。
许庭洲慌乱地撇开眼。
心潮涌动,叫人难以平静,在苏梨喊着许庭洲的声音下,他声线异常低哑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
“慢点慢点,等我拿出手机来记。”
许庭洲微阖着眼,神色不明,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给你打个电话,你存一下。”苏梨存下手机号给许庭洲打了个电话,顺便搜了下他的微信,“这是你的微信吗?”
许庭洲随意地瞥了眼:“嗯。”
“我加了,你快通过。”苏梨说的理所应当。
许庭洲从帆布包里翻出手机,看到时间,他微微一怔,匆匆点开显示99+的好友请求,通过了苏梨的好友请求。
“我还有点事,要走了。”许庭洲站起身。
“可是……”苏梨也随之站起身,上前扶住了他,“算了,我今天心情好,就好人做到底了,你现在要去哪?回家吗?”
许庭洲正要拒绝,她就抢先一步开了口:“不管你答不答应,都只能给我答应。”
他默然看了苏梨半晌,最后还是妥协了,低声说了句:“……回家。”
“行,那我们先走着吧,我打个电话。”苏梨翻动着手机屏幕,“你扶着我点啊,别又摔了。”
许庭洲眉头一皱,感觉这话说的像是在嘲讽他一样,他看了眼苏梨毫无异样的脸,默了默,还是没有伸手去扶。
苏梨倒是没注意到他那些纠结的小心思,给林璇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先走了,让他俩好好玩。
挂了电话,苏梨上前挽住许庭洲的手臂,和他亲密地贴在一起。
他僵硬地垂下眼,声音都难以维持平静:“……苏梨,松手。”
“我是关心你,让你少用点力。”苏梨手上的动作更紧了一些,像是要他的手臂抱进怀里。
许庭洲额角抽痛,声音像是从牙根里发出来的:“我腿没瘸,能自己走路。”
“我乐意。”苏梨不为所动。
许庭洲:……
***
两人坐上车,除去和司机说地名外,就再也没人说话,车内氛围异常的安静。
许庭洲面无表情地像是在发呆,苏梨则是一直往窗外张望。
经过一个红绿灯,苏梨突然喊了声:“司机,靠边停一下车。”
许庭洲疑惑地侧过头,就见她对着他补充了一句:“很快的,等我一下。”
目送着苏梨下了车,许庭洲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没关系,还不算晚。
没一会儿,苏梨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在许庭洲诧异的目光下,她坐上车,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他:“什么药都买了点,肯定有管用的。”
“司机,开车吧。”
许庭洲眼睫轻颤,声音像是哽住了,好半晌,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谢谢。”
“没事,你多对我笑一笑就好了。”苏梨说的很随意。
许庭洲:……
刚刚那点来之不易的感动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跟苏梨讲话,真的很容易被无语到。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许庭洲跟司机说的地点,随着车子停下,苏梨问了句:“你真的只是回家?接下来没有别的要去的地方了吧?”
正要起身的许庭洲顿时绷紧了神经,声音都有些紧张:“……怎么?”
“我听诊所的医生说,要减少腿部活动,不然会痛好几天。”苏梨偏过头,一字一句地强调道,“你安分一点哦。”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叮嘱一个顽皮的小朋友。
许庭洲松了口气,神情有所缓和:“我知道了。”
苏梨看着许庭洲下了车,又提出了新的疑问:“要不要我陪你上去啊?你家远不远?”
“不用。”许庭洲几乎是立刻出声拒绝了,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捏紧了手中的袋子,声音有些疏离,“不远,就几步路而已。”
苏梨朝他挥了挥手,没有再坚持:“那好,下次见啦许庭洲。”
许庭洲勉强点了下头,面上的神色有些难以言喻。
他没有迈开腿离开,而是先看着车子开走,才慢腾腾地挪着脚步。
……真疼。
他感觉脚踝整一块都肿起来了。
车子并没有开出去很远,苏梨大概在心里默数了个三十多秒,随即开口让司机原路返回,重新倒回去。
隔着车窗,苏梨看见少年清瘦的背影,他微微弓着腰,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
“许庭洲啊许庭洲,我就知道你肯定又在骗人。”苏梨付了钱,念念有词地下了车。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抢走了许庭洲手里的一袋药物。
他顿时慌张地转过身想要夺回,却在看见苏梨的刹那,怔愣着呆住了。
“说吧,你家在哪。”苏梨提着手里的一袋药,轻轻晃了晃,“逞什么强呢,许庭洲,不管再怎么忍,疼痛也不会立刻消失的。”
许庭洲瞬间别过脸,不敢去看她,心绪如潮涌,滚烫的热浪接连拍打着胸膛。
叫人一时间鼻腔发热,眼眶微酸。
“许庭洲?”苏梨见他不说话,凑过去追问,结果他低着头就往前走。
苏梨顿时皱起眉,骂了句:“你有病啊走那么快。”
许庭洲倒是慢慢放下了脚步,对于她说的话,一句怨言都没有。
“扶着我,带路。”苏梨恶声恶气。
许庭洲抿着唇,眼睫洒下的阴影像浓雾一般盖住了他的眼眸:“……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反正疼的又不是我。”苏梨低头看了眼许庭洲肿了一圈的脚踝,心情很复杂,“许庭洲,我真的很佩服你。”
许庭洲低垂着眼睫,默不吭声地抬手搭上了她的肩,难得主动和苏梨产生肢体接触。
苏梨讶异地看了眼许庭洲,微微扬起眉,语气渐渐恢复正常。
“哼,算你识相。”
夏日的黄昏异常温柔,晚风也比往常更加炽热。
许庭洲家住在一个略显拥挤的老式小区里,没有电梯,不过还好他住在三楼,不算特别高。
家里很整洁,房屋面积不算很大,两室一厅,一进门就是电视柜,但是看着不拥挤,井井有条,整体的搭配很温馨,看着很舒服。
许庭洲一进屋,就杵在门口站着,像门神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和苏梨的家世相比,他这种人简直就是社会最底层的草根。
她或许根本想象不到,会有人住在这么拥挤狭窄的房间里……
苏梨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进屋看到有沙发,径直走过去坐下。
“许庭洲,你过来。”
和她的落落大方相比,许庭洲更像是第一次来访的客人。
他拖着脚步来到苏梨面前,沙发很窄,是那种单人坐有空闲余地,两个人坐倒也能勉强挤下的宽度。
苏梨拉着许庭洲在身边坐下,不顾他瞬间想要起身的反应,抬手搭在他的腿上,瞬间扼制住了他所有的举动。
“你现在涂药,我看着。”苏梨一边说着,一边将袋子放在许庭洲腿上,在里面来回翻动,“啊我记得这个是涂的……咦怎么还有绷带?哦好像是涂完药用的……这好像是喷的?”
许庭洲微微偏头,征询苏梨的意见:“那我先看下说明书?”
苏梨尴尬但不失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
许庭洲涂药,她也不用上手帮忙,就开始没话找话:“你是和父母一起住的吗?”
许庭洲神色微变,声音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嗯。”
苏梨问了些杂七杂八的问题,许庭洲倒是没有不耐烦,都一一回答了。
看到许庭洲涂完药,苏梨顿时拿出了手机,发出掷地有声地两个音:“拍照。”
……原来她还记着呢。
许庭洲没想到最后的合影地点是在自己家里。
本来就拥挤的沙发,苏梨还非得贴上来,绵软的触感仿佛要穿透衣衫径直漫开,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在肌肤上
激起起一阵酥痒的热意。
许庭洲闭了闭眼,眼睫颤动,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难以平息胸腔里燥热的心绪。
苏梨毫不自知,比了个大大的V抵在他的脸颊边:“来,看镜头。”
许庭洲浑身紧绷,面上的神情分外凝重,仿佛镜头外有人在胁迫他一样。
苏梨倒是笑的很灿烂,眉眼弯弯,毫无阴霾,和许庭洲形成极大的反差。
连拍了好几张,苏梨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嘀咕道:“还真是冰山脸啊……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滑动着屏幕,观看两人的合影,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顿时放下了手机。
许庭洲还以为结束了,一偏头就看见她取下了头饰,转而戴在了他的脑袋上。
苏梨笑吟吟地按住许庭洲抬起的手,将他的手牢牢扣在自己手心里:“不准摘。”
“……”许庭洲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微一点头,竟开始感到习惯了,“好,我不摘……你先松手。”
“不错,这头饰就很适合你。”苏梨松了手,然后又贴了上来。
和苏梨挤在沙发上拍照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许庭洲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他上一秒在想为什么会买这么窄的沙发,下一秒就在想苏梨为什么这么瘦又这么软……
热气升腾,思绪也昏昏沉沉的,完全不记得最后他们拍了多少张合影。
结束的时候,许庭洲抬手覆在了热浪翻涌的脸上,试图降温,感觉命都要没了一半。
苏梨一边站起身,一边将满意的照片通过微信发给了许庭洲:“合影我发给你了,记得保存。”
“嗯嗯。”许庭洲连声应道,完全没注意她到底在说什么。
“不许乱动,不许乱跑,头饰就当送你了。”苏梨收起手机,看了眼不知为何捂着脸的许庭洲,特意说了句,“许庭洲,我要走啦。”
听到最后一句话,许庭洲顿时放下手,朝她看了过来:“我送你。”
苏梨困惑地皱起眉:“有什么好送的,那我不是还得再送你回来?”
许庭洲一时语塞。
苏梨挥了挥手,打开了门:“这次是真的下次见啦。”
“好。”许庭洲定定地望着苏梨,嗫嚅着迟疑了许久,还是说出了那几个字,“下次见。”
老房子隔音很差,许庭洲侧耳听着苏梨关门离开后的脚步声,直到再也听不清才从沙发上站起来。
许庭洲低头看了眼绕了一圈绷带的腿,神色不变,拖着脚步,走向了厨房。
将中午剩下的菜重新热了一遍,逐一打包装进保温盒里。
做好这些,许庭洲慢腾腾地走到了窗户边,这里可以看见小区门口的景象。
他仔细看了好几遍,确认苏梨已经离开后才收回视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许庭洲提着装了保温盒的袋子,再度出了门。
来到楼梯间,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扶着楼梯,忍着疼痛,面无表情地拖着腿下楼。
***
苏梨刚坐上车,跟司机说了声学校的地址,就接到了季辞打来的电话。
苏梨一看来电显示,顿时嘁了一声,引得司机很是惶恐地回过头,以为自己惹她不高兴了。
苏梨摆了摆手,示意司机先开车,对于持续振动的手机毫无反应。
她可还没忘记季辞中午那盛气凌人的样子。
苏梨足足耗了近一分钟,才慢吞吞地按下接听:“谁啊?打错电话了吧?”
季辞还没来得及为打通的电话而高兴,就听见这个十分冷漠的开场白。
他愣了愣,很快就意识到苏梨这个反应是自己造成的。
“对不起梨梨,你别生气,我错了。”季辞道歉道的是越发得心应手,“没有打错电话,我有时候是有点毛病,不太正常,你不要介意。”
苏梨感觉季辞认错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显得不太有诚意,很廉价的感觉。
“你说错了就错了啊?”苏梨不打算放过他,“你有病我就得原谅你?什么逻辑呢?”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请你去游乐园?我给你包场,全场就你一个人,可以吗?”
如果不是隔着电话,季辞估计要跪在苏梨面前跟她道歉了。
“来食堂之前我遇到了一些傻X,有些事没想明白,心情不好迁怒你了,是我错了,对不起,梨梨,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最漂亮的公主……”
苏梨哎了一声,满意地截断了他的话:“态度还可以,你再求一下我。”
“求求你了,梨梨。”季辞毫不犹豫,张口就来。
“这还差不多。”苏梨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丝笑,“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找你吃饭,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吗?”季辞问的小心翼翼。
苏梨靠上椅背,笑容更加明媚了一些,正好她饿了,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
“可以,我答应了,你把地址发给我。”
季辞松了口气:“我直接去接你吧,你在哪?”
“不用你来接,我正好在车上呢。”
苏梨话音一落,就感觉手机像是被按了静音,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原因出在季辞身上,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苏梨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正要说话,就听见他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和谁在一起?江宴之吗?”
“什么江宴之,我自己打的车。”苏梨有点莫名其妙,“我和司机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季辞的声音徒然顺畅了许多,“我把地址发给你了,到了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苏梨挂了电话,把收到的地址念给司机听,换了个目的地。
她垂下眼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季辞两个字,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名字。
季辞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啊?
最近奇奇怪怪的。
第56章 假千金(十七)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苏梨到了目的地,坐在车上给季辞打了个电话,叫他过来付车费。
虽然确实是她自己说的不用他接,但能从他身上薅点羊毛,就尽量薅一点。
季辞来的很快,单手拉开车门,然后朝她递出了手里的一捧玫瑰花束,火红的玫紧密地瑰簇拥在一起,花束比季辞的脸都大,玫瑰花的数量很有寓意,刚好是九十九支。
苏梨一怔,这个突如其来的阵仗让她不太敢下车。
原本要说的话哽在了喉间,她盯着季辞看了好半晌,才勉强说出了一句话:“……你发病了?”
季辞愣了愣,困惑地啊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
两人莫名尴尬地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季辞在司机八卦的视线中打破了沉默,他伸出了另一只手递到苏梨面前:“你先下车。”
苏梨转了下目光,没有搭着季辞的手下车,而是抬手往车里指了指:“帮我付下车费。”
“好。”
趁着季辞掏钱包付钱的这会儿时间,苏梨连忙下了车,还没走几步,付完钱的季辞就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梨梨,你先别急着走。”
听着季辞这无比拘谨的声音,苏梨感觉自己的认知像是被颠覆了,她迟疑着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季辞的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季辞,你喜欢我是不是?”
“怎么可能。”几乎是苏梨话音一落,季辞就做出了回答,跟条件反射一样,非常迅速。
苏梨松了口气,甚至浮夸地拍了拍胸口:“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告白呢。”
这句话让季辞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他抿着唇,没有接话。
“你干嘛送我玫瑰花啊?”苏梨话刚问出口,自己就想到了答案,“噢我知道了,你是想复刻上次的“惊喜”?再送一次花?”
“不是……你先收下。”季辞仍是执着地递出手里的玫瑰花束,神情有些紧张,“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苏梨不明就里地接过了一大捧玫瑰花束,正垂眼欣赏着水珠顺着花瓣滚落的画面,就听见季辞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我想……请你假扮我女朋友。”
苏梨一惊,差点把手里的花脱手扔出去。
这哪里是玫瑰花,分明就是烫手山芋。
苏梨拧起眉,作势要把手中的花束往季辞身上砸:“好啊你,果然不是成心找我吃饭的。”
“梨梨你先听我说,别冲动,我实在是想不到有谁比你更适合了。”季辞举起手向苏梨示弱,像极了电影里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举手求饶的龙套角色。
苏梨微微抬了抬下巴,将花收了回去:“你好好说。”
“主要还是怪我以前想得太简单,想着用沈怡然挡桃花,结果没想到她违背了我们一开始定下的准则,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我……”
“沈怡然?”苏梨打断了季辞的话,将重点放在了他提起的那个人身上,“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啊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跟我说过,好像是……晚会那天,那次你没接电话,就是因为她吧?”
“对,那天她生日,我没去,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呢?”季辞说这句话时,声音极快,像是一阵风掠过耳畔,让人难以听清。
他顿了一下,放缓了声音:“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沈怡然气的在学校群里发疯,我就顺势在群里说了她一句,然后我就被一群傻X道德绑架,要我和她道歉,好好相处……我下午去学校也是因为这些事。”
苏梨捋了捋思绪:
“所以,你让我假扮你女朋友,是为了应付沈怡然以及那些道德绑架你的人?可是,你找我给你挡烂桃花,跟之前不是一个性质吗?又是重蹈覆辙,不怕别人看出来啊?”
“不一样。”季辞黑眸沉沉,声线笃定,在苏梨疑惑的视线中,他轻轻笑开,语气轻松,“我是说,沈怡然怎么能和你比呢,那肯是定不一样的,你比她温柔善良漂亮乖巧高尚活泼可爱……”
“行了行了。”苏梨听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夸,但没几点贴合,听起来很像在损人,“看你在特地去背词的份上,我答应了。”
季辞是老熟人了,假扮女友是人生第一次,假扮季辞的女友更是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
苏梨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展,感觉还挺好玩的。
“放心,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吃饭就行。”季辞很是了解苏梨的心思,缓声补充了一句,“你不想搭理的人都可以不搭理,没有人能干涉你吃饭。”
“行,我知道了。”苏梨点了点头,正要迈开腿就见季辞游移着视线叫了声她的名字。
“梨梨……”季辞眸光忽闪,迎着苏梨的视线,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苏梨还没作出反应,他先语无伦次地解释了起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咳,装一下嘛……嗯你能理解的……没别的意思。”
苏梨扬了扬眉,有些奇怪。
多大点事,不就牵个手嘛,季辞这舌头怎么还打结了?
之前不是也牵过吗?怎么没见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想起自己假女友的身份,将怀里的花抱紧了一些,回握住季辞的手,没好气地催促道:“快走,我好饿。”
“好。”季辞抿着唇,却还是无法抑制笑意,桃花眼微微弯起,似一片盛着月亮的星河。
他牵起苏梨的手,与她并肩走进了酒店。
这是一家装修风格极其豪华的酒店,菱形图案的瓷砖擦得发亮,能从地板上看见人影,除了随处可见的吊灯还安了顶灯,灯光偏暖色系,配合着金灿灿的装饰和桌椅,遥遥看去,像是一堆金子在闪闪发光。
仅是从大厅的装潢便可看出,酒店里的每一处都透露着昂贵的气息。
季辞领着苏梨很是顺畅地来到了一处包厢,他正要推开传出嬉笑声的包厢,就被苏梨扯了扯衣角。
她将手里的玫瑰花束往季辞怀里一塞:“来,你拿着,藏背后再送我一次。”
季辞失笑,顺应地接过花束:“梨梨,狠还是你狠啊。”
“我这叫敬业。”苏梨拽了拽他还牵着她不松开的手,“别牵了,赶紧开门。”
季辞略有不舍地松了手,将拿着花束的手背在身后,抬手推开了包厢门。
随着推开门时发出的声响,包厢内的人自然而然地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继而一个接着一个地僵住了。
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热闹的气氛瞬间被寒冰冻住,只余下死一样的寂静。
苏梨扫视了一圈,还行,人不是很多。
她刚往包厢里走了一步,身后的季辞就开始了他的表演:“梨梨,我给你买了一束花,九十九朵玫瑰,我在花店挑了很久,意味着和你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包厢里忽然响起了抽气声,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什么?”苏梨顿时转过身,做作地将手捧在心口,“天哪真的是九十九朵玫瑰花哎,你好用心,好浪漫哦,我好喜欢~”
季辞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抿起唇,蕴着笑意的桃花眼显得特别深情:“宝贝,你喜欢就好。”
苏梨眉头一抖,没端住表情,还好她是背对着其他人,脸上惊异的表情得以缓和才恢复正常。
目光一直落在苏梨脸上的季辞不由弯起了唇,眼底的笑意犹如泛起水波的江河,漾开一圈圈清浅的涟漪。
真可爱。
好想揉揉她的脸。
季辞递出手里的花,看着她脸上灿烂明媚的笑容,思绪微沉。
以他们此时此刻的身份,好像……他可以这样去做。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覆在了苏梨的面颊处,指腹抵着脸侧轻轻摩挲,季辞的视线落在她上扬的唇角,声音格外的低沉:“梨梨,你笑的真好看……”
苏梨嘿嘿一笑,眼睫都弯成了一道弧:“我知道我长得漂亮,你也不用当这么多的人面夸我,哎呀。”
季辞跟着笑了一下,抿着唇,很快就收回了手,眸底神色浅淡。
“季辞。”位于包厢座位最中心的女生在一众惊愕的人群中开了口,语气不怎么平和,“这是你朋友?”
“女朋友。”
季辞这三个字说的心都在抖,但他还是状若平静地抬手搭上了苏梨的肩,轻轻将人揽进怀里。
苏梨顺势往季辞怀里一贴:“这是谁啊?讲话好凶哦。”
不等季辞开口,那个女生先抢话一步:“我叫沈怡然,想必,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哈?”这是苏梨第一次见到沈怡然,她着实没想到这人居然比她还能装,顿时来了劲,“这不巧了嘛,我有个同学叫林怡然,还有个同学叫李怡然,就是不知道……沈怡然?这名字也太多人雷同了吧。”
季辞看到沈怡然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不得不在内心感慨了一声,她真的很会找茬气人。
毕竟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沈怡然那一边的,很快就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还有人开始指责苏梨拿别人名字取乐很没素质。
“有意思了,不知道沈怡然就叫没素质啊?那你们现在这样是在干嘛?”
季辞冷下脸,一边说着,一边护住了苏梨。
“恼羞成怒,然后泼妇骂街?道德绑架你们还真是一直挺在行的。”
没有人想到季辞会替她出头,原本还一脸义愤填膺的女生们都渐渐收了表情,没再说话。
沈怡然在逐渐沉默的氛围中开了口,眼神自始至终都只看得见季辞:“抱歉,刚刚是我言语不当,我替她们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她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动周围的人帮忙把季辞“请”来的,虽然现在这个场景并不是她想看到的,但她也并不打算放季辞离开。
“来者是客,大家都是朋友,别站着了,坐吧。”沈怡然站起身来,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座位,那是她特意给季辞留的。
季辞偏头看向苏梨:“没有挨在一起的座位。”
苏梨瞬间明白了季辞的意思,顿时不满地皱起眉:“不行,我们俩必须坐一起。”
“嗯,她一直很粘人,不能和我分开。”季辞状若苦恼地出声道,在心里暗自补充了一句,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这样。
沈怡然扯了个笑,让空位旁边的男生换了个位置,这下就有了相邻的两个空位,执意要两人坐在她旁边。
苏梨也不客气,牵着季辞就往空出来的位置走,然后抱着花坐在了沈怡然身旁的位置上。
“哎呀这花太占地方了,我都没处放。”苏梨举着花,四处张望。
季辞在她身边坐下,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放地上吧,我每天都会给你买花,这一束花不算什么。”
苏梨轻巧地将花束往地上一扔,
凑到季辞身边讲起了悄悄话——但其实是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时候开饭,她好饿。
毕竟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游乐园里跑来跑去,体力消耗太多,晚上就特别饿。
“吃水果吗?”季辞问这话的时候,手已经伸向了桌上的果盘。
果不其然,她迅速点了点头,然后撑着脸等投喂。
季辞垂着眼,专心致志地喂着苏梨吃水果,唇边扬起点笑意。
……真的太像在饲养小动物了。
沈怡然握着茶杯,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季辞,这么久了,也不见你介绍一下?”
苏梨抬了抬手,示意让她来说:“我叫苏梨,想必,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这句话几分钟前沈怡然刚刚说过。
不同的是,在场的人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均是今天才见到本人,此前苏梨一直活在传闻当中。
据说,苏梨和季辞关系很差,两人很少来往。
据说,苏梨是个蛮横无理,刁蛮任性的不良少女。
据说,苏梨是苏家最受宠的女儿。
“相处久了,很容易产生感情。”季辞拿起纸巾擦去苏梨唇边沾染的西瓜水渍,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说话的语气很是随意,“我们交往很久了,只不过不太想让别人知道罢了。”
此时,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上菜。
苏梨顿时笑的眉眼弯弯,带着笑意的声音很像是在炫耀:“我们一直都很低调,要不是听说有个女的一直骚扰我家哥哥,我还真不知道他这么受欢迎呢。”
我家哥哥。
季辞没想到会从苏梨口中听到这么一个称呼,心绪微动,他偏过头,眸底清晰地映出她的侧脸轮廓。
“所以呢,我今天特意过来,也是想奉劝大家——不要打我家哥哥的注意,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别想撬老娘的墙角,听清楚了没有?”
苏梨这番话说完,季辞扬起唇角,轻轻点了点头:“对,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不管她说的是真话是假话,他都很开心。
能听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包厢里有所缓和的氛围又再次陷入了冰点,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闲然自得,开始吃起饭的季辞和苏梨。
这场原本用来撮合沈怡然和季辞的晚餐,在苏梨的出现后,变成了众人围观两人腻歪,秀恩爱的舞台。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季辞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友,但不得不承认,季辞与苏梨的关系确实不像传闻里说的那么糟糕。
很多东西都可以假装,但是下意识的动作、密切的社交距离,都是难以假装自然的,很难在第一时间就完全适应。
沈怡然几次转头,都能看见季辞对苏梨无微不至的照顾,她越看越难过,却又无法忍住好奇心不去看。
季辞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他们认识那么久,她也是唯一一个和季辞走那么近还没被排斥出社交圈的女生……虽然是有原因的,一开始也答应了互不干涉只演戏,但周围的人都相信了不是吗?
季辞作为和她朝夕相处的当事人,又怎么会不喜欢自己呢?
沈怡然想不明白,也没办法接受。
她紧咬着下唇,神色阴沉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收到回信,沈怡然笑了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
不少人都低头看向了手机。
季辞替苏梨把垂在眼角处的碎发捋到耳后:“下午在游乐园玩的开心吗?”
“还行吧,不过有很多项目没来得及玩。”苏梨咽下嘴里的食物,抽空回答了这个问题,“还有还有,你可是承诺过我要包场游乐园的。”
“没忘,你哪天想去了就跟我说。”季辞往苏梨碗里夹菜,“慢点吃。”
“嗯嗯好。”苏梨含糊不清地点点头。
突然间,好几个人端着酒杯凑了上来:“来来来,喝一杯,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
苏梨顿时抬起头,眼睛发亮:“喝!”
季辞抬手想制止她,还被她瞪了一眼,拿起酒杯就往嘴里灌。
他轻轻拍了下苏梨的脑袋,语气凉飕飕的:“别忘了你现在住在谁家,他可不像我,能容忍你喝得烂醉。”
苏梨动作一顿,顿时放下了喝空的酒杯。
她转念一想,有些不服气:“他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怕他。”
季辞刚拿起的酒杯被苏梨一手夺过,他一偏头就看见她一饮而尽,不由得放缓了声音哄她:“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怕他,少喝点好不好?来,夹个大鸡腿给你,多吃点。”
苏梨这才将注意力放回自己叠成小山的碗里,基本都是季辞给他夹的菜。
坐回位置吃饭的时候,苏梨发现沈怡然已经回来了,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
大口吃肉的感觉真的很爽,就是容易噎得慌。
苏梨微微眯起眼,视线落在桌面上散落的一堆杯子上,瓷白的杯身晃的眼睛有些疼。
她随手拿起一个装着水的杯子喝了一口,眼睛顿时睁大了一些。
水里夹杂着一些难以察觉的苦味,但还没咽下去的鸡腿肉染上了那股味道,顿时那股味道毫不遮掩的在口腔里肆意弥漫。
苏梨扫了旁边的沈怡然一眼,她正端着兴致盎然的表情观察着自己。
这不巧了嘛。
苏梨当下有了想法,拿起包站起身,对季辞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
季辞点了点头,目送着苏梨走出包厢,随后发现沈怡然紧随其后也跟了上去。
他不由得皱起眉,缓缓站起身,拒绝了撺掇他喝酒的众人:“我出去一下。”
余下的人群端着酒杯,面面相觑。
“我们是不是不该让季辞走啊?”
“……呃应该没事吧?”
***
苏梨一走出包厢就给江宴之打了个电话,喊他过来接她,也不管他现在是在干什么,报了地址后就挂了电话。
她刚一挂断电话,就觉得脑袋开始发晕,不过意识倒是很清晰,除了走路有点找不到平衡外,倒也没什么很大的问题。
苏梨走进洗手间,来到公用洗手台,拧开水龙头随意地洗了下手,盯着镜子若有所思。
居然还真的是……她想的那种药。
不过她喝到的剂量并不算多,不仅意识清醒,药效也还没发作。
苏梨扶着洗手台,走到烘手机前慢慢吹干手上的水渍。
沈怡然很快就走了进来,她抱着臂,挂着笑容拦在了门口:“苏梨。”
苏梨斜靠着墙,眼睛半睁不睁,神情有些慵懒。
“我知道你和曾经的我一样,都是季辞用来挡桃花的工具,但是,我和你不同,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沈怡然也不管苏梨现在的状态能不能听进去,继续对着她说:“论家世,论样貌,我都比你更配得上季辞。”
“出了事也只能怪你自己,是你活该,为什么要答应季辞,为什么能理所当然地和他走得这么近。”
苏梨唇角上翘,语气并没有很大的起伏:“所以,这就是季辞不喜欢你的原因。”
一击毙命。
轻松地扎中了她一直逃避的痛点。
沈怡然面色一僵。
苏梨轻轻瞥了她一眼,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呵,你以为你能……”沈怡然转身去堵她,却在看见长廊上季辞的身影时瞬间呆住。
季辞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居然不拦着季辞?
靠着墙等待的季辞看见苏梨,顿时直起身走了过去:“你怎么路都走不稳了?”
“嗯?”苏梨整个人都埋进了季辞怀里,“好晕哦。”
季辞顿时用审视的眼神看向了沈怡然,她愤愤地撞过季辞的肩膀从两人身边走过,大步流星地径直往包厢走去。
苏梨一个腿软差点摔跤,被季辞揽住腰肢,扣进了怀里还勉强站稳。
“梨梨?”季辞低下头,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迷蒙的神色有些疑惑,“真喝醉了?”
苏梨迷迷瞪
瞪,眼睛都睁不开:“嗯?”
季辞轻轻蹭着她温热柔软的脸颊,思绪沉沉,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苏梨,你喜欢季辞吗?”
“季辞?”苏梨似乎想睁开眼,眼睫扑闪扑闪的,像展翅的蝶翼,“笨蛋才会喜欢笨蛋。”
“……对。”季辞哑了声,长睫低垂,“笨蛋才喜欢笨蛋。”
所以谁是那个笨蛋呢?
一阵细微的振动声打断了季辞的思绪,他顺着声源找了一下,是苏梨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
季辞替她拿出手机,随后便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江宴之三个大字。
他偏头看了眼怀里面颊泛红,像是喝醉了的苏梨,单手滑过接听:“喂?”
那边沉默了一下,传来异常冷漠的四个字:“酒店门口。”
挂断电话,季辞轻轻拨弄了一下苏梨的头发:“你给江宴之打的电话?”
“嗯?”她好似醉的已经没了意识。
她今天怎么这么容易就喝醉了……
季辞叹了口气,没再跟醉鬼说话,扶着苏梨往酒店外走去。
江宴之果然已经到了酒店门口,他穿了件白色衬衣,打了条黑色领带,正抬起腕表看了眼,神色淡淡。
听见响动,他微微侧过身,看了过来,随后目光便落在了路都走不动的苏梨身上。
江宴之没有说话,低敛着眉目,脸色很不好看。
他步伐凛冽地顺着台阶往下走,季辞默不吭声地扶着苏梨了上去。
江宴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转而从季辞手里接过苏梨,将她安放进副驾驶座,替她扣上了安全带。
自始至终,江宴之和季辞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季辞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黑色的车身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当中。
没有任何缘由,他就是很讨厌江宴之。
而江宴之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冲突和矛盾,但就是本能的相看两厌。
一想到苏梨和他住在一起,就更烦了。
季辞垂下眼,烦躁地踢了地面一脚。
***
车内,江宴之一边稳稳当当地开车,一边沉声斥责道:“你就不能少跟季家那小子接触?天天喝酒厮混,像什么样子。”
原本安静地瘫坐在副驾驶上的苏梨突然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江宴之眉头微蹙:“你要干嘛?发酒疯?”
苏梨哼哼唧唧,在座位上蹭来蹭去,嘴里念念有词地在说些什么。
江宴之侧头看了她一眼,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此时路况不算很拥挤,江宴之打着方向盘,调转方向,停在了路边:“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梨仍是嘟哝着一些听不清的话,黑发蹭着椅背,乱糟糟的。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凑过去,撩起她散乱的盖住了脸的长发,原本白净的面颊此刻泛着艳丽的绯红,他不由得一愣,继而抬手覆上她的额头。
掌心下滚烫的触感让他有些惊愕,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怎么这么烫?生病了?”
他正要坐回主驾驶,开车送苏梨去医院,就被她扯着领带往下拽,一瞬间整个人失衡,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也随之滑落在车内的脚垫上。
好在江宴之迅速用手心撑在了座椅两边,勉强找到支撑点,稳住了身形,看着苏梨近在咫尺的面庞,他微微有些恍神。
“生病了就别……”
江宴之余下未说完的话被覆上来的唇瓣堵进了唇齿间,化作滚烫鼓噪的心跳。
第57章 假千金(十八)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天色渐晚,最后一点霞光沉没地平线,月上柳梢,晚风烈烈。
街道两旁的路灯接连亮起,明黄的灯光透进车内,铺洒的暖色光泽不仅照亮了黑暗也显得格外温馨。
江宴之被动承受着唇上温软的触感,眼睫低垂,借着车窗一侧照进来的光线去看身下主动亲他的少女,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
在这个黄昏与黑夜交替的时刻,他被好友的妹妹夺去了初吻。
江宴之勉强撑起身,拉开了距离,他这个姿势很乏力,两条紧绷的手臂有些发麻。
他一离开,苏梨就下意识地扬起脸去追逐,宛若一只伸颈的天鹅,雪白的脖颈如玉般莹润,她的面颊泛着冶艳的红,像是熟透的水蜜桃,饱满又多汁,惹人采撷。
江宴之心如悬旌,只看着她的脸,低声念道:“苏梨……”
苏梨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哝声,漆黑茂密的眼睫像羽扇一样覆住眼眸,窥不见半点神色,虚软的手搭上他的肩,摸索着搂住他的后颈,又再度亲了上去。
这次比刚刚要更亲热一些。
唇上的触感柔软而湿热,她伸出舌尖细密舔舐着他的唇缝,像是在一寸寸蚕食着摇摇欲坠的城池,从湿润的唇瓣间找到入口,迅速探了进去,涎水混着酒精的气味,满盈在口腔里的每一处角落。
少女纤瘦的身躯被禁锢在座椅与男人之间,她一边火热地搅动着他的唇齿,一边从后颈摸到他的脊背,细嫩柔软的手心蹭着他的衬衣往下滑……
江宴之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一向冷淡的面容染上几分不同寻常的绯色,他微微喘息,眉睫深沉,用膝盖抵着座椅,另寻了新的支撑点。
他一只手搭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行为。
突然不给亲也不让摸,苏梨顿时不安分地蹭着椅背,凌乱的黑发又重新贴在嫣红的面颊上,声音像含着糖水,黏糊糊地发出抗议:“干嘛?呜好热……”
显然,这不是苏梨正常状态能干出来的事。
江宴之拧着眉,手法略显粗暴地单手扯下领带,将她的双手绑了起来,将人限制在座位上,不给她乱摸乱动,甚至磕碰伤害到自己的机会。
他撇开眼,对她在座位上挣扎和抗议的行为视若无睹,径直坐回了主驾驶座。
江宴之随手解开领口的几颗扣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仍觉得空气闷热,难以舒缓。
耳边时不时传来苏梨含糊不清的呓语声,江宴之捏了捏眉心,忍住想转头去看的心思,打开车载音响,用音乐盖住了她的声音。
没时间去捡眼镜,江宴之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往公寓的方向开去。
车速很快,一路上基本没有停留的时刻。
然而随着目的地到达,新的难题也接踵而来。
江宴之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车内的纯音乐悠扬轻快,他却像是在神游天际,目光落在前方虚无的一点,久久无法回神。
半晌,他深吸了口气,关掉了音响。
拖得时间越久,她可能会越难受。
他下车绕到另一侧去接苏梨,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恍了下神。
掌心下温热的肌肤实在是令人难以平静,更别提她还动不动在怀里蹭来蹭去,呼在耳侧的热息如烈火般烫的人心律不齐。
虽然他忙于工作,多年未和异性有过多的接触,但再怎么说……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苏梨哼哼唧唧地在怀里重复着热这个词,但她不安分的行为却似点着火,热意在两人间不断升腾。
江宴之动作僵硬地关上车门,下了车的苏梨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他单手扶
着她,声音又轻又压抑,像是在自言自语:“……马上就到家了。”
他定了定心神,干脆将人打横抱起,一鼓作气地迈开脚步。
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乘着电梯很快到了他买下的那一层楼,江宴之也不嫌累,双臂一直抱着苏梨没有放下。
临近门口,他才想起口袋里的钥匙,不得不先把苏梨放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掠过脸庞,那一侧的耳朵都有些发痒。
江宴之摸到钥匙的手莫名一颤,重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打开门。
一开门,入目的黑暗与身后明亮的走廊形成极大的反差,江宴之却如获大赦,扶着苏梨走了进去。
回到熟悉的环境,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随手带上门,卸了几分力气,背靠着门板,缓了口气。
漆黑的室内不仅能带来久违的安全感,也轻易地放大了某些隐秘又微妙的情绪。
怀里的少女似乎踮起了脚,身子晃悠悠的,微卷的发丝时不时地擦过他的脸侧,温热的触感印在他的喉结处,停留了没一会儿,接着又上移至他的下颚。
她似乎有些着急,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衣角,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窸窸窣窣的声响顺着耳畔漫进胸膛,引起一阵异样的瘙痒。
江宴之扶着她的腰,微微低下头。
再次尝试的苏梨终于是成功贴上了他的唇。
黑暗里,唯有微弱的喘息声交融缠绵。
好似过了一刻钟,又似乎只有一瞬间。
江宴之摁亮墙上的灯,骤然明亮起来的室内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他垂下眼,遮住眸底的深色,拖着又要亲上来的苏梨走向浴室。
半哄半强迫地让苏梨坐进了浴缸里,江宴之打开缸边花洒,开始放冷水。
他拿起挂在一旁的浴巾裹在苏梨身上,她像只可怜的小猫,软软地抓着他的衬衣贴了上来,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江宴之动作一顿,不由蹲下身,去看苏梨的情况。
她半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胸膛,面色酡红,眉睫轻颤,像是要哭了一般,每个字音都在颤抖:“呜我难受……”
冰冷的水流仍在汩汩不断往浴缸里流淌,又冷又热的温度让她意识昏沉的只知道往男人火热的胸膛里藏。
江宴之眸色深沉,抬手覆上她热意不减的脸庞,正要将她从怀里捞出来,就见她抬手搭上了他的手背,手心与脸蛋一同蹭了蹭。
像是只收起棱角向人示好撒娇的小动物。
江宴之手指微动,细细抚摸着她的脸侧,指尖轻触柔软的耳垂,在脆弱的耳部流连忘返,垂眸看着白玉般的耳珠染上浅浅粉色,眼底逐渐铺开深涩的火。
……好乖。
水汽弥漫,却起不到半点降温的作用,只是浸湿了衣衫,徒添了紧贴肌肤的湿热触感。
她得寸进尺地顺着他的手臂往上摸,浴巾被蹭开,滑落进浴缸,她像是春日里盛开的洋桔梗,雪白的一团,像云一样绵软。
少女仿佛泡在温泉里,衣衫被水打湿,白皙的肌肤在底下若隐若现,隐隐透着漂亮的粉色。
三月的枝头,桃花也接连盛放了。
花洒被关掉的同时,她已经摸进了他的衣摆,湿润的水渍伴随着她柔软的手心,在男人紧实的脊背上留下几道水痕。
她嘴里一会念着冷一会念着热,倒是和他的面庞越贴越近。
“苏梨。”
男人眸光滚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下颚,指腹摩挲着她一颤一颤的脖颈,声音沙哑:“我是谁?”
“呜……”她勾着他的手,从喉咙里溢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毫不犹豫地主动凑了上去。
她始终双目微阖,睁不开眼,唯有一双羽睫止不住地颤动。
不知道也好。
男人膝盖抵着地面,扶着她的脸侧,斜过脑袋,主动覆上她的唇。
这是目前为止,两人之间唯一一个非单方面热情,有回应的吻。
唇舌交缠,谁也不肯退让,氧气被一点点掠夺,吞咽不及的涎水顺着唇角滑落。
舌尖染上些微酒精,稀薄的气味却仍然能麻痹神经,让人意识朦胧,越陷越深。
……他好像也有点醉了。
***
第二天,江宴之和苏梨双双感冒。
助理接到江宴之的电话,让他去买感冒药时,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还好身体记忆及时拽回了他的动作。
在江宴之手底下工作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感冒发烧这种日常的小病降临在江宴之身上。
对助理来说,这是一件大事,很快就提着感冒药来到了公寓。
给他开门的江宴之难得神色懒散,眉眼间皆是困意,衣衫凌乱,领口的扣子都没扣上,敞开的衣领下是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
“江先生……早上好。”助理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感冒药递出,“感冒药买了好几种,发热的咳嗽的头晕头痛的都有。”
他不敢去看江宴之的脸,很是谦卑地微微低着脑袋,怕被江宴之发现自己八卦的眼神。
这件衣服……好像是他昨天穿的那件吧?
他看着不像感冒很严重的样子……居然连衣服都没换?
……越来越不像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江宴之了。
江宴之接过袋子,转身往屋里走:“今天不去公司,文件直接发我邮箱。”
“好的,江先生。”助理带上门后缓步走了进去。
听见声响,江宴之瞥了他一眼,似乎很疑惑他怎么还留在这。
助理有些紧张:“今天……不用我送苏小姐去学校吗?”
不会吧,难不成他是个毒奶?这才一天时间……苏梨就已经不受宠了?
“不用。”江宴之随手将装着感冒药的袋子放在餐桌上,往厨房走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对了,用我的名义,向学校请一天假。”
助理低下头,连声应道:“哦哦好的,江先生。”
他掩饰着惊讶,知趣的没多问,道了声再见就迅速打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助理脸上的表情很丰富。
原来她不是不受宠,而是太受宠了。
两个人同一天请假?
啧啧,这绝对有故事。
助理一边悠悠地感慨,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八卦归八卦,老板交代的任务还是要及时完成的。
与此同时,来到厨房江宴之掀开砂锅的陶瓷锅盖,用汤勺翻动着锅内的白粥,神情懒散,眼睫下垂,困意在眼底翻涌。
昨天他很晚才睡着,结果没睡一会儿,又被苏梨给吵醒了。
江宴之一想起昨晚的事,就有些头疼。
他昨天肯定是疯了。
白粥咕噜噜地冒着泡,隐隐能看见薄薄的雾气往上升腾,扑面而来的热气里似乎夹杂着某些不该回想的片段,熏得江宴之脸有些烫。
他捏了捏眉心,将不堪回首的画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转至小火,盖上锅盖。
稍一迟疑,他放下汤勺,缓缓走出了厨房。
苏梨卧室的门没关,虚掩着,江宴之并不意外,毕竟是他从卧室出来时,虚掩上的门,他没有过多的犹豫,抬手在门板上轻叩。
门内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江宴之推开门,屋内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里唯有床头处亮起了一小片光亮。
苏梨正趴在床上玩手机。
“粥熬好了,药也买来了。”江宴之站定在门口,整个人处于光与影的分界线,声音很是淡漠,“该起床了。”
苏梨放下手机,微微偏头看向门口,鼻音很重,软软地叫他:“江宴之。”
他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一边应声,一边迈开腿走了进去。
苏梨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你抱我,我不想动。”
门外过道的光从身后照进来,她似有困乏地半睁着眼,但神情全然信赖又亲昵,仰着脸期待地看着他。
江宴之垂下眼,轻轻应了声好。
苏梨顿时张开手,在他俯下身的同时,自发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如既
往,毫无半点隔阂地挂在他身上。
江宴之缓缓拥紧她的腰,腰身很细,仅凭一只手就能轻松环住。
纤瘦娇小的少女安分地被他抱在怀里,贴在胸膛处的触感,柔软而熟悉。
他只得绷紧手臂,目视前方,按捺住心悸不去看她。
来到洗手间,苏梨很配合地转过身,面朝着镜子,靠在江宴之怀里,等着他给她洗漱。
江宴之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黑眸微弯,真是娇气的小孩。
偏偏,让人甘之如饴。
就像他明明知道不应该和她这么亲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心软。
江宴之挤好牙膏,给苏梨刷牙时抬头看了眼镜子,微微恍了下神。
和他一样,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昨天的那件,没有更换。不一样的是,他是心力交瘁没心思去换衣服,而她的衣服则是……
一开始他打算通过冷水降温,让她冷静,结果适得其反,只好将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然而,他实在是没有勇气替她换衣服,最后也只是拿了几条干净的浴巾裹在她身上。
他不敢想象,在昨晚濒临失控的情况下,假若他剥下她的衣服,会发生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江宴之低下头,眼睫遮掩住眼眸,洒下一片深黑的阴影。
他收起电动牙刷,指尖轻轻擦过苏梨的唇瓣,一点一点抹去她唇角的水珠。
苏梨似有疑惑,抬眼朝江宴之看了过来,他嗓音平淡地出声道:“今天不用去上学,帮你请了一天假。”
苏梨顿时露出了笑意,完全不在意刚刚发生了什么:“好耶。”
洗漱完后苏梨被江宴之抱到餐桌旁坐着,待他端着碗粥放在面前,她自然而然地开口道:“我手没有力气,你喂我。”
“……”江宴之侧头看了苏梨半晌,直到她噘着嘴,满脸不开心,才低声答应下来。
江宴之一在苏梨旁边的座位坐下,她就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一点力气都不愿使。
江宴之握着汤匙的手一抖,差点把碗打翻:“……苏梨。”
苏梨不退反进,哼哼唧唧地又往旁边靠近了几分:“我没有力气嘛。”
江宴之深吸了口气,舀了一勺冒着热气的粥,将其吹凉,喂到苏梨嘴边。
“昨天的事……”江宴之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梨嘴唇微张,含着勺子喝粥的画面,声音蓦然低沉了许多,“你还记得多少?”
“……嗯?就记得我喝醉了,好像……还给你打了个电话?然后……”感冒的鼻音让苏梨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然后我就记不清了……我是不是又发酒疯了?隐约记得我好像泡在浴缸里……每次喝醉都会断片……”
江宴之微微扬眉,眸色浅淡:“嗯,你确实发了一晚上酒疯。”
苏梨正疑惑着江宴之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就听见他不疾不徐地缓声道:
“以后,你再敢喝醉试试。”
“……”苏梨内心不服,表面上应得很快,“不会了不会了。”
江宴之倒是没再说话,继续喂苏梨喝粥,她也安安分分的没有闹腾,毕竟生病了,身体还是有点难受的。
两人难得和谐安静地共处了一段时间。
喂完粥,该吃药了。
江宴之这才出声问了几句苏梨的状况,翻看着每盒药的说明,挑选出适合的剂量给苏梨服用。
苏梨不情不愿地咽下嘴里的药片,眉毛皱成一团:“好苦。”
“不想吃药就不要让自己喝醉。”江宴之收起药,又再度警告了她一遍。
苏梨气闷地推开江宴之,刚刚还柔弱地趴在他肩头,突然就有了力气,站起身往卧室方向走去。
江宴之望着苏梨走远的背影,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长叹一声。
无论她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昨晚那件事都已经有了最好的应对方式。
……他们都应该忘记。
她是好友的妹妹,小他很多岁,还在上大学,这个年纪显然更应该与同龄男生交往恋爱。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对她产生那种心思。
一切都只是意外。
江宴之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似乎只要反复强调,那些不该回想的画面就真的会从记忆里抹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服他自己。
***
苏梨回到卧室,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往四人组的微信小群里发了条消息——感冒了,今天请假没去学校。
她正要退出聊天界面,左边就弹出了一条消息。
——怎么突然感冒了?严重吗?
是林璇。
苏梨毫无半点犹豫,将其原因怪罪在季辞身上。
消息发出去没过一会儿,群里的语音电话弹了出来,显然是为了吵醒季辞,除他之外,另外三人都进了语音。
林璇和陈明越用的是情侣头像,向左看的小熊和向右看的兔子,苏梨第二个进语音,正好卡在中间。
苏梨正想着要不要退了重新进,就听见林璇在问她:“小梨,你吃感冒药了吗?”
“吃了,还好啦,就是有点头晕,不是很严重的感冒。”苏梨扯过枕头垫在下巴底下,声音慢吞吞的。
陈明越那边声音有些杂乱,但他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了过来:“你昨天不是去找那个熊玩偶了吗?怎么和季辞去吃饭了?”
“说来话长,我确实是去找他了,还不是季辞打电话给我——”
说话间,一个纯白的头像出现在了语音电话界面,紧接着便响起了季辞沙哑的,带着浓厚困意的声音。
“……梨梨?”
苏梨话音一转:“好啊你终于醒了。”
林璇也加入其中:“季辞,你不喝酒,你让小梨喝酒?”
睡意朦胧的季辞懵懵地啊了一声,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苏梨感冒了,就因为和你吃了一顿饭。”陈明越挑重点讲。
“怎么感冒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吃药了没有?现在还难受吗?”季辞顿时坐起身来,将额前散落的发随手往后撩,有理有据地总结道,“梨梨,我就说吧,江宴之他照顾不好你。”
他前一段话和后一段话的反差稍微有点大,一时间让人不知该回答哪一句话。
“关江宴之什么事?感冒也是因为我喝醉了闹的……”苏梨愤愤地拍了拍枕头,“归根结底,要不是你叫我过去吃饭,我才不会喝醉呢。”
听着苏梨稍微带了点鼻音,但语气还算正常的声音,季辞也就放松了下来,懒散地靠着枕头,摁亮床头的灯。
“你居然还好意思提。”
暖色系的光线落在季辞的脸侧,睫毛沾染着莹亮,在微微弯起的桃花眼中映下明灭不定的光。
他又恢复以往的语气,嘲讽起了苏梨:“才喝几杯就醉成了那个鬼样子,酒量差的令人大开眼界,再怎么归根结底,也是你酒量太差的问题。”
一旦他用这种语气嘲讽苏梨,两人就一定会吵起来。
果不其然,苏梨受不得这种气,一点就炸。
陈明越和林璇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虽然两人很想问苏梨有关于布朗熊的后续,但显然这件事并不适合在这个氛围下讨论。
四人又吵吵闹闹地聊了好一会儿,最后由于林璇和陈明越两人要去上课才结束了这次语音聊天。
语音聊天结束后,季辞在群里发了条语音:“要不要我们买点慰问品去看你?”
苏梨慢吞吞地戳着键盘,打下了不用了三个字。
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梨将手机往床头一扔,垂着眼打了个呵欠,大概是药物的副作用上来了,有点犯困。
她往床上一瘫,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
好困哦,睡觉睡觉。
***
暮色苍茫,斜阳逐渐被云层吞没,玫红的天际渐渐暗了下去。
书房里没有开灯,窗户大开,凉爽的晚风阵阵吹过,随着傍晚到来,室内也渐渐被阴影笼罩,唯有工作了一整天的电脑屏幕在持续照亮。
江宴之靠上椅背,镜片上落着明亮的荧光,眉间满是长时间面对电脑的疲乏,眼神显得愈加深幽。
就在此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传来一阵来电铃声。
他瞥了眼来电显示,取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他的面孔在电脑屏幕的光线下明明灭灭,难以看清脸上的神色。
接起电话,江宴之起身走到窗户前,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查到了,是沈家的小女儿沈怡然请客在沈家旗下的酒店吃饭,药也是她下的,还在二楼安排好了人,不过由于没有成功,她在包厢里大发雷霆。”
“既然沈家不会教育孩子,那就由我这个做长辈的替他们教育一下这个没有脑子的蠢货。”没了镜片遮挡,江宴之深黑的眉目锋锐
的像是一柄开锋的冷刃,“你去找人复刻一下她的行为,逼真一点,让沈家的人看到就行。”
“好的。还有,沈怡然确实是因为季辞的关系才会对她下药,两人就读同一所大学,此前就一直有绯闻传出,关系非常暧昧,但前几天突然闹翻了,昨天那顿饭似乎也是为了挽留季辞才请的。”
江宴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出声问了句:“听说季家最近很热闹?”
“是的,前段时间有个女人怀着孕找上了季家,这个小三挺聪明的,临近预产期才找上门,摆明了是要把孩子生下来,而季家显然也是想要这个私生子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伍睿娶的女人就是个充当排面的花瓶,季家一直没有新子嗣诞生,季辞又对季家嫉恶如仇,游离在季家之外,可能这也是小三即便名不正言不顺,季家还要保着她生下孩子的原因。”
“季老爷子因为这件事,连夜飞回国内,最近在张罗着给季辞物色未婚妻,似乎不打算让他继续在外面借着念书挥霍时间,想让季辞进入公司直接管理企业。”,
“要说联姻,沈家倒是很适合。”江宴之望着被风吹乱的枝叶,神色淡淡,“正巧,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叩——”书房门口传来敲门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异常响亮。
江宴之下意识地侧过了头。
“……好的,我明白了。”
听到手机那边的回应,江宴之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还没等他过去开门,书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苏梨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眼睛:“我好饿。”
江宴之收起手机,朝她走了过去,微微垂下眼,与她对视:“晚上想吃什么?”
“只要不是粥,什么都可以。”苏梨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轻轻的,“再喝粥,我的味觉就要退化啦。”
江宴之失笑:“知道了。”
“那我可以吃辣的吗?”苏梨走在江宴之身边,说话时会往旁边看。
江宴之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否决:“不可以。”
“我觉得我感冒好像差不多好了哎。”苏梨说着,抓起江宴之的手就往自己额头上放,“你看,是不是一点都不烫?”
“……你又不是发烧。”
话是这么说,但江宴之没有收回手,掌心贴着她的额头感受了一**温,确实不烫。
他一垂眼就看见她又噘起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唇边泛起一丝笑:“有意见?那我熬粥了。”
“哎别啊。”苏梨霎时间瞪圆了眼睛,“江宴之,你真的很过分。”
“下次别再让自己喝醉了。”江宴之微微叹息,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不是每一次,我都可以去接你的,知道吗?”
苏梨微微一怔,有些莫名,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知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客厅。
看见餐桌上的一盒粉色包装,江宴之眸光微闪:“甜吗?”
“啊?”苏梨有些疑惑,顺着江宴之的目光看过去,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早上吃药的时候她说了句好苦,结果中午的时候,他就拿出了一盒糖果。
糖果怎么会有不甜的呢?
苏梨感到奇怪,但还是出声应道:“很甜。”
江宴之微一颔首:“看来,你的味觉还没退化。”
苏梨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是个套:“你至于吗……”
江宴之将人往厨房里拽:“来,洗菜。”
“我我我还在生病呢——没有力气。”
“刚刚不是说自己差不多好了?”
“江宴之!”
看着恼羞成怒的苏梨,江宴之唇角微勾,俯下身搭上她的肩,蕴着笑意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逗你的,坐沙发上看电视去吧。”
落在耳畔的气息温热的像是要融化耳朵,激起一阵酥痒的热意。
苏梨下意识地偏过脸,想要避开这道热息,结果一侧头,差点亲上江宴之的脸。
两人皆是一愣。
江宴之定定地看了苏梨半晌,缓缓直起身,声音里没了笑意:“我看,你倒是很想来厨房帮忙。”
苏梨拔腿就跑:“我去看电视!”
江宴之没有拦着她,静静目送着苏梨跑出厨房,他抬手覆在眉间,指缝间隐约可见,眸底的愁绪如秋水般漾开层层涟漪。
有些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刚刚她一贴近,他就想亲她。
既是条件反射,也是……
心底无法平息的躁动。
第58章 假千金(十九)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第二天早上,感冒痊愈的苏梨照常坐着助理的车去上学。
在助理热情且关心的叮嘱声中,苏梨关上车门,步伐轻快地走进学校。
不得不说,昨天闷了一天,如今走在早晨的阳光底下,身心得到了治愈。
苏梨这点愉快的心情在经过操场看见许庭洲时,成倍扩大了一些。
“许庭洲。”
坐在长椅上的许庭洲看见苏梨,朝她微微点头,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
苏梨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坐下。
感受到贴着肩膀传来的温度,许庭洲有些不自然地绷紧了身体,微微低着头咬了口手里拿着的面包。
苏梨偏过头,看见许庭洲正在吃面包,顿时想起上次在食堂遇到他,也是吃着很简单的早餐。
她真的很怀疑,这么一点份量,他真的能吃饱吗?
“许庭洲,你是不是……很缺钱啊?”苏梨试探着缓声开口道,“所以才会去游乐园兼职?”
许庭洲僵住。
他没有说话,只是绷紧着脊背,脑袋低垂,额前的发几乎要盖住他的眉眼。
整张脸都被隐匿起来,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我的意思是……”
苏梨看他不说话,倏然站起身来,漆黑的瞳孔在阳光下显现出几分透明的浅色。
“你和我谈恋爱,我养你啊。”
许庭洲蓦然抬起头。
他怔愣着与苏梨对上视线,阳光倾泻而下,逆着光的面容唯有一双黑眸莹莹透亮。
有点刺眼,令他不敢对视。
许庭洲率先移开视线,选择了逃避。
“许庭洲。”
苏梨没有等到回答,反而看见他起身准备离开,连忙抓住他的衣角,换了个问题:“你的脚怎么样了?”
刚刚的话题就这么掠过了?
许庭洲动作一顿,眉睫低敛,终于是说出了今天早上的第一句话:“……好多了。”
“那就好。”苏梨松开抓住衣角的手,微微扬起唇,“刚刚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嘛。”
“……”许庭洲抿起唇,再度陷入沉默。
苏梨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挥手道别:“再见啦,我要去上课了。”
她就这么走了?
许庭洲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苏梨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渐渐远去。
他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野里再也看不见,也没有收回视线。
第一次看她离开的这么潇洒。
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回头。
许庭洲缓缓垂下眼,感觉喉间发干,像是**瘪的面包堵住了嗓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和他,本就是云泥之别,不该有任何交集。
她口中的恋爱,看不到一点真心,就像过家家一样随便。
也许,这位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并不喜欢他,她的所作所为只是觉得好玩……
越是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就越觉得胸口发闷,难以呼吸。
许庭洲坐在长椅上,眼神有些虚无缥缈,静默不语地望着远方出神。
“许庭洲?早上好啊。”
突然响起的女声将许庭洲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微一侧头,看见身穿一袭白裙的白雪提着一袋早餐朝他走了过来。
她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不小心买多了早餐,吃不完,可以请你帮我分担一点吗?”
总有那么几天,她会不小心买多早餐。
这个蹩脚的理由,他已经听见太多次了。
许庭洲望着白雪脸上的笑容,眉头微蹙,神色愈加冷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白雪一愣,笑容瞬间僵住。
许庭洲没有再看她一眼,起身走过白雪身边,像一阵风掠过身侧,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白雪咬着唇,鼓起勇气去抓他的手,还没等她开口,许庭洲反应很大,先一步甩开了她的手。
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熟悉感令许庭洲感到有些惶恐。
……好像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某人的触碰。
许庭洲没有回头,低声说了句:“抱歉。”
白雪一时间心情复杂,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许庭洲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之间又被拉长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走近过一样。
他真的太遥远,太难接近了。
可她不想放弃。
***
中午食堂,三人组聚在一起吃饭。
季辞不在,给苏梨挑菜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陈明越身上。
“所以,那个熊玩偶是许庭洲扮的?”
林璇正在问苏梨有关于布朗熊的事,得到苏梨肯定的回应后,她和陈明越十分震惊,表情都凝固了好一会儿。
那个主动搀扶着苏梨,给她挡太阳的布朗熊,一旦换上许庭洲的脸,就显得分外惊悚。
原来高岭之花披上玩偶服,就会变成暖心体贴的大哥哥?
苏梨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许庭洲的家庭状况,你们清楚吗?”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因病缠身,一直住在医院里。”林璇放下筷子,出声回答道,“无论生活开支还是母亲的医药费用都是由许庭洲一人承担,据说他一有时间就在外面兼职,一个人打好几份工,但学习成绩一点没落下,是校内的优秀贫困生。”
“所以啊,你和许庭洲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陈明越补充道。
苏梨叹了口气:“我懂了,许庭洲确实有点难追。”
“你懂什么了?难追就放弃啊。”陈明越觉得头疼,一边挑菜一边吐槽,“你还真是不把人追到手就誓不罢休啊……”
苏梨微微抬了抬下巴:“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个,不会轻易放弃的。”
“你小心点,别玩火自焚了。”陈明越一想起游乐园里的布朗熊是许庭洲,就越发感觉不妙,“别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林璇显然也和陈明越有着一样的担忧:“小梨,你是不是对许庭洲太过关心了?不要陷的太深了。”
“放心,我知道的。”苏梨笑的很随意,语气轻飘飘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我不喜欢许庭洲,只是想试试而已。”
陈明越为之惊叹:“你真的有做渣女的潜质。”
苏梨正要反驳,就察觉到包里的手机在振动,她翻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几经犹豫,还是滑过了接听:“喂?”
“苏梨。”那边传来略有耳熟的女声。
苏梨轻轻笑了,嘴里却好奇地问了句:“你谁啊?”
那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说话的音量:“我可是你的死对头!你居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哦,李思琪?”苏梨故作惊讶,在林璇和陈明越投来的目光中微微一笑,“你找我有事?”
被认出来的李思琪这才缓和了语气:“几天没见,今天晚上想找你聚一聚,对了,白雪也会来。”
还真是一出简单又直接的激将法。
苏梨稍作沉默,开口问道:“那我可以带朋友去吗?”
“林璇吗?”李思琪先入为主,以为她说的朋友指的是林璇,“当然可以。”
“好。”苏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晚上几点?地点在哪?”
听到李思琪报的地名,苏梨有些不可置信,说刚刚没听清,让李思琪又重复念了一遍。
李思琪说的地名对苏梨来说,很熟悉,正是昨天季辞让她假扮女友去赴约的那家酒店。
不知她是有意为之,还是纯粹的巧合。
苏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说了声好,不等李思琪回话,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突然终止的聊天让李思琪气的牙痒痒:“可恶,她居然不跟我说再见!”
苏梨并没有想到这个举动无形中又气到了李思琪。
她一挂断电话,林璇就出声问了句:“谁啊?怎么还有李思琪的事?”
“李思琪打来的,约我和她聚一聚。”苏梨语气轻快,并没有说出沈怡然的事。“还特地说了句,白雪也会去。”
“哦哟哟,这个组合不得了。”陈明越来劲了,“虽然她俩的理由大不相同,但目标惊人的一致啊,反苏梨组合。”
林璇瞪了陈明越一眼,转而不放心地对苏梨说道:“小梨,你真的要去吗?要去的话,我陪你去吧。”
“这种琐事,怎么能麻烦我们璇璇呢。”苏梨摆了摆手,滑动手机屏幕,找到季辞的名字,点击拨号,一气呵成。
季辞接电话的速度很快,那边的铃声只响了几秒钟:“梨梨?”
“季辞,到了你回报我的时候了。”
昨天,他找她帮忙,今天刚好反过来,轮到他给她帮忙了。
季辞一愣:“啊?”
“游乐园不用去了,你陪我去吃个饭就行,还是昨天那家酒店。”苏梨不紧不慢地阐述道。
季辞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沈怡然找你麻烦了?”
“不是她,下午你来学校接我,详细的到时候再跟你说。”
“好。”季辞答应下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了。”
苏梨正要挂断电话,就听见季辞明显不太想结束聊天的问话:“你吃饭了吗?”
“正在吃。”苏梨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礼貌性质地问了句,“……你呢?”
陈明越将餐盘移至苏梨面前,听到这句话,颇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还没吃饭呢,等下再吃。”季辞拖长着尾音,像是在思索着用词,“你吃的什么菜啊?”
苏梨:……
这是什么鬼问题?
季辞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挂了,我要吃饭了。”苏梨并不想跟他无休止地闲扯下去。
季辞也没有强留:“那你好好吃饭,下午见。”
挂了电话,苏梨长出一口气,顺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陈明越抓住了这通电话的重点:“所以你打算带季辞过去?”
“对,谁规定女生的聚会不能带男生去呢。”苏梨点头。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管怎么说季辞也是个男生,能很好地镇住场子。”林璇倒是很赞同。
“我猜她们肯定想不到去的不是璇璇,而是季辞。”陈明越忍不住笑了,“喊季辞去参加女生聚会,也亏你想得出来。”
林璇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也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不知道李思琪究竟抱有什么目的,但季辞的出现,对她和白雪来说,无疑是一种惊吓。
应该会是一个很热闹的夜晚。
***
上课中途苏梨给季辞发了消息,因此一下课,她就提着包直奔校门口。
除她之外,还有不少学生也都急急忙忙地往校门口方向走,或是吃饭或是赴约。
当然,也有像许庭洲这样,赶着去打工的。
苏梨一出现,许庭洲就看见了她。
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走的很快,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白色的灯笼袖衬衫,明黄色的高腰长裙,半遮半露的小腿笔直又纤长,裙摆被风吹的翻飞,像是只展翅的蝴蝶,青春盎然,生机勃勃。
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在校门口停了很久,随着苏梨渐行渐近,从主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面容俊美,浅浅地勾着笑容。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底淌着如清水般明澈的笑意,在落日的余晖下,面上的神色显得多情又温柔。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
不难看出苏梨和他分外熟络,两人就站在跑车旁打打闹闹,面上的笑意始终不曾减退。
许庭洲垂下眼,主观意识让他逃避去看这一幕,然而周遭的议论声却无孔不入地往耳朵里钻。
“哇哦,季辞又开着他的跑车来了啊~”
“说真的,季辞和苏梨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我也觉得,两个人真的太亲密了吧……完全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本颜狗就喜欢看帅哥美女谈恋爱,这两人站一起真的很般配,气质和性格都很搭。”
…………
敞篷跑车不仅造型拉风,驶车离去时的声音也很响亮,张扬地像是要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许庭洲抬眼看去时,只捕捉到一个火红的车尾。
他神色漠然地缓步走出了学校,身后时不时传来夹杂着许庭洲名字的惊叹声。
原来,他就是季辞。
虽然季辞并不是他们学校的,但在校内有一定的知名度,他偶尔也会听见季辞的名字和苏梨一起被提及。
有钱有势的季家大少爷,经常来学校食堂找苏梨吃饭,和她关系非常好。
大概也只有季辞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和那个随性自我的大小姐玩过家家一般的恋爱游戏。
许庭洲站定在原地,缓缓抬起头,望向了黄昏的天空。
……晚霞似乎没有昨天那么漂亮了。
此时此刻,他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忘了很多事。
那些令他脸红心跳的回忆,也许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一切都好像是他自作多情的幻想。
许庭洲扯了扯唇角,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眉宇间还满溢着浓厚的郁气。
他可真好笑。
***
季辞得知此次邀约,见的人是白雪和李思琪时,不由转头看了苏梨一眼:“你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所以才找你啊。”苏梨反而投来打量的目光,“你一个人应该打得过两个女生吧?”
“我一个打两个,那你呢?”季辞将视线投向前方的路况,随口问道。
苏梨答的很快:“给你鼓掌加油。”
“……”季辞默了默,知道她是在插科打诨,正色道,“说真的,你不怕这是鸿门宴啊?李思琪那个智商先不提,另一个人明显是有脑子的。”
苏梨抱着臂,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所以我才要去啊,李思琪会打电话给我,十有八九也是她安排的。”
“看来她对你也很有意见。”季辞放慢车速,渐渐停下,前方是个红灯,“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确实没人能忍受的了你。”
季辞话音一落,熟悉的力道就落了下来。
“啊疼疼疼我错了错了——”
苏梨也听见了熟悉的道歉。
流畅的就跟走程序一样。
到达酒店,季辞特地绕到副驾驶那一侧去接苏梨下车。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季辞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来,牵着我的手,万一她俩搞恶作剧,进门朝你泼水,我还能给你挡着。”
苏梨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主动握住了季辞的手。
“怎么了?你笑什么?”
“啊?我哪里笑了?我没有。”
……他只是有一点点开心罢了。
第59章 假千金(二十)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季辞和苏梨刚走进酒店大厅,就引起了前台人员的频繁侧目,除却较为瞩目的眼神,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
苏梨转头看向季辞:“他们是在看你还是在看我?”
“也许是在看我们两个。”季辞神态自若,牵紧了她的手,语气不紧不慢的,“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么登对的。”
苏梨哽住,一时间接不上话。
季辞这是什么诡异的脑回路?
她只好加快步伐,拽着季辞往包厢走去,临近门口,苏梨想起他提到过的泼水这个假设,推搡着让季辞挡在自己身前。
季辞倒也守信用,没有退让,一手抓着苏梨,一手拉开包厢门。
门刚一打开,就传来了李思琪毫不掩饰惊讶的声音:“季辞?你怎么在这?”
苏梨慢慢从季辞身后探出脑袋,观察着包厢内的情形。
还真如李思琪所说的那般,白雪会来。
此时,整个包厢就坐着她们两个人。
白雪坐在李思琪旁边的位置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包厢门口的季辞。
确认了没有泼水,没有恶作剧,苏梨和季辞坦然地走了进去。
“你把季辞带来?你不是说带朋友……你不带林璇,你带季辞?有没有搞错?”李思琪话都说的不太利索了。
“季辞,我的朋友。”苏梨微笑着向李思琪介绍:“谁规定我就只能有一个朋友呢?有什么问题吗?”
李思琪无语凝噎:“……算你狠。”
白雪的目光落在季辞好苏梨两人相牵的手上,视线停留了好几秒,温声向苏梨打了个招呼。
“几天不见,突然大方起来了哦。”苏梨松开牵着季辞的手,随手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真的打算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季辞坐在苏梨旁边,闻言环视了包厢一圈,确实没看出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心肠那么坏?”李思琪轻哼一声,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苏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梨微微扬眉:“那你这么紧张是为什么?”
“我们确实,确实有一点目的……”李思琪果然是一根筋,完全藏不住事,“就让白雪来跟你说吧。”
突然引到自己头上的话让白雪有点尴尬,心里对李思琪的印象又多了一项,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妹妹,你别生气,是这样的……”白雪怎么也没想到这话居然是由自己来说,一边说一边想,“吴家小少爷上次受邀来参加晚会,然后他说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才拜托我们……”
季辞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所以这是个相亲会?”
“也不全是,就是他想着和妹妹认识一下……”突然被截断,白雪很是拘谨地低着头,“见个面,吃顿饭,交个朋友什么的……”
“苏梨,你就偷着乐吧~能被吴景成看上。”李思琪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彰显着明晃晃的嘲讽,“虽然他人不咋地,但是他眼瞎啊,对你一见钟情。”
吴景成,吴家最小的孩子,知名败家子,整天游手好闲,以挥霍钱财为乐,不是在泡妞就是在夜店蹦迪,比季辞更加堕落的富家子弟。
“没看上你,说明他瞎的还不够彻底。”季辞幽幽开口。
李思琪和苏梨两人听着这话,都觉得不太对劲。
李思琪满脸困惑地思索着这番话的意思。
苏梨皱起眉:“你这是在骂她还是在骂我呢?”
“感慨一下。”季辞笑了笑,然而这个笑极其敷衍,展开不到三秒就自动收敛了起来。
还好是他来了。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苏梨这种小笨蛋都有人惦记。
苏梨没理他,转而问了句:“那他人呢?”
“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应该过会儿就来了。”李思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眼面色有些怪异的季辞,“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你给了他一个惊喜。”
季辞抬手搭在苏梨肩上,将人往自己怀里揽,附在她耳边碎碎念:“怎么?你迫不及待想见他?”
苏梨也小声和他说起了悄悄话:“好奇嘛,虽然不算是迫不及待,但确实挺想见见他的。”
这话给季辞气的,一把揉乱了苏梨的头发。
苏梨瞪眼:“你有病啊?!”
季辞一边生气,一边道歉,垂下眼给苏梨捋顺头发。
坐在对面的白雪频频抬眼去看两人,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季辞几乎是把苏梨圈在自己怀里,完全没有半点隔阂。
白雪不由得看了眼坐在一旁嗑瓜子的李思琪,她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但神色毫无波澜,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虽然她也并不是第一
次看见季辞和苏梨近距离接触,但还是会觉得很意外。
正常的异性朋友,真的会这么亲密吗?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会上,季辞在万众瞩目下牵起苏梨的手,一言不发地带她离开苏家。
那个画面就像是童话书里的场景,在月夜下,骑士带领公主逃脱牢笼,携手一同私奔。
附有一种超脱现实的浪漫气质。
他们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真的很让人羡慕。
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车轮滚滚的声响,包厢内的四人接连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生推着一车火红的玫瑰出现在包厢门口,发型很潮,还喷了发胶定型,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苏梨却无法直视,微微偏过头去看季辞:“这人比你还狠啊。”
季辞眉头一跳,没有说话。
这个人哪里能跟他相提并论?
“苏梨,很高兴你能来,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吴景成原本准备好的说词在看到季辞刹那转了话音,“你怎么还带男伴的?”
“男伴?”季辞揽着苏梨的肩,皮笑肉不笑,“我是她男朋友。”
苏梨靠在他怀里,连连点头。
吴景成僵硬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竟然绽放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知道了,你是想考验我是吧?放心,我很大度的,谁没几个交情甚好的知己呢。”
他似乎在无形中侮辱了知己这个词。
苏梨那点为数不多的好奇心在此刻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腔厌烦:“你的自信可以像你的颜值一样低吗?”
“口是心非是吧?”吴景成不但没受到打击,还单手插兜摆起了姿势,“我知道我很帅,想夸就大胆的夸,反正以后我就是你的了。”
苏梨忍不住拍了下桌面,咬着牙说出了一句话:“我可真想踹你,傻X玩意。”
“哼哼,我就知道我的眼光很独到。”吴景成强撑着表情,给自己挽尊,“有意思的女人,居然还会骂粗口。”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季辞抬手指了指他的脑袋,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奇了怪了,吴家的人怎么还没把你关进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
“我觉得疯人院可能更适合他。”苏梨接话。
李思琪和白雪全程充当吃瓜群众。
两人由一开始安安静静的吃瓜群众进化成了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
她们完全没想到季辞和苏梨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吴景成,嘴上毫不留情。
眼看吴景成脸色越来越差,再怎么脱线的李思琪也意识到了不对,顿时开启了嘲讽模式:“苏梨,想你母胎单身二十年,能被吴少爷看上,是你的福气啊。”
苏梨觉得这比季辞一开始设想的往她头上泼水还要恶心人。
季辞抢在苏梨之前,开了口:“李思琪,你暗恋他是不是?怎么说话酸溜溜的。”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么个……”险之又险,李思琪咬着舌尖,急忙刹住车,将呼之欲出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还好忍住了。
要是真把心里话给说出口,估计吴景成还以为她是苏梨那一边的……
“哎哟哟,看来害羞了呢,应该让你们俩单独聊聊。”苏梨顺势站起身,准备离开,“我们就不干拆散姻缘的事了,祝你们早生贵子,和和美美。”
李思琪气的脸都白了一个度。
心里极度想反驳,但又怕自己一着急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只好低着头愤慨地嗑着瓜子,以此来宣泄情绪。
白雪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苏梨,你什么意思?”吴景成见苏梨满脸嫌弃地走过他身边,伸出手就要挽留。
他手刚一伸出去就季辞拍了下去:“别拿你的手碰她。”
吴景成即便再怎么尴尬也不忘维持面子工程,装模作样地扯了扯袖口:“季辞,你自己家里那点破事处理完了吗?一天天的,这么闲。”
“先管好你自己吧,脑瘫晚期也不能放弃治疗。”
季辞瞥了眼门口的一车玫瑰,路过时,轻巧随意地抬起腿将其踢翻,随着玫瑰花散落一地,他拉着苏梨就往外跑。
直到坐进车里,苏梨仍有些回不过神来:“我上辈子作孽了才会遇到他……”
“别再提那个傻X了,倒胃口。”和苏梨单独相处,让季辞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想吃什么?我请。”
苏梨迅速报出了一个餐厅的名字:“是个童话主题餐厅,我一直想去体验一下。”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就等着我问呢。”季辞吐槽归吐槽,还是很主动地输入了餐厅名字,按照导航驶向目的地。
这是一家童话主题餐厅,餐厅内的环境高度还原童话故事里的场景,服务员也是别具一格,走的是角色扮演的路子。
虽然不全是童话里的角色,但每一个角色的形象都很经典,而且还都是些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这也是它会成为网红店的一大原因。
创新,颜值高,餐品味道也尚可。
此时正是饭点,他们低估了这家网红餐厅的实力,没有提前预约,只能像其他人那样,规规矩矩地排队等候。
毕竟是苏梨一直想来的餐厅,季辞再怎么有想法,也还是耐住了性子陪她一起排队。
百无聊赖的季辞看了眼正和林璇聊天的苏梨,又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透过特意做旧的檀木窗户能看见餐厅里面的惊喜,季辞原本是想看看餐厅内里的装潢设计,结果意外看见了一个他本应该不认识,但特意去了解过的人。
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让季辞很难不多想:“你该不会是特地为了他才说想来的吧?”
“什么?”苏梨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顺着季辞的目光看向了那一扇窗户,“咦许庭洲居然在这打工啊……”
季辞端详了苏梨许久,确认了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后,有些惊异:“这么巧?”
“可能这就叫缘分吧。”苏梨一边感慨,一边收回视线,没有多看。
季辞语气凉凉的:“那我现在把你带走,是不是就可以终结这段缘分了?”
“别啊,我们等都等了这么久。”苏梨连连摇头,显然并不想就这么离开,“时间就是生命啊,白白浪费时间就相当于自杀。”
季辞正要说话,前台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说是有空位,可以进去用餐了。
苏梨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季辞走进童话风格的餐厅。
两人刚一坐下,穿着红色T恤,蓝色背带裤的马里奥装扮的男生就拿着厚厚的两份菜本过来了。
苏梨接过封面异常可爱的菜本,没有第一时间翻开看,而是眨巴着眼看向了这位饰演马里奥角色的男生:“我可以指定服务员点菜吗?”
男生微微一怔,了然地笑了:“当然可以。”
坐在她对面的季辞不小心将做成漫画形式的菜本磕在了桌子边缘,餐具晃动,发出一阵不小的声响。
他眼尾低垂,毫无所察一般,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听了苏梨的描述,男生说了声稍等,随后上至餐厅二楼,找到了穿着礼服,扮演着王子这一角色的许庭洲。
“哎又有妹子指定要你过去服务。”男生一走到许庭洲身边,就感觉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聚了过来,“祸害啊,每天都有女生为了你冲动消费。”
许庭洲听到这话,本就冷然的面庞更是寒霜遍布,眉眼间一片深郁的沉闷。
“是一对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情侣。”男生跟在许庭洲身后,热情地分享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那个妹子直接当面说的,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怎么能容忍的……啧啧。”
许庭洲充耳不闻,上完菜,拿着空空如也的托盘下了楼。
在男生不厌其烦地指引下,许庭洲放回托盘,不经意地往他说的窗口方向看了眼,顿时停住了脚步,视线也随之凝滞。
少女撑着脸,宽大的灯笼袖因为这个动作往下滑落了一大截,露出了纤瘦白皙的手臂,侧脸轮廓似渡着层光,透着几分朦胧的
光辉。
即便相隔甚远,也不难看出她的目光投向了对面,嘴唇一张一合,正在说些什么。
许庭洲微微移动视线,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人……
是季辞。
……她这是什么意思?
许庭洲压低眉梢,面上浮现出些许烦躁:“点餐本呢?”
“我已经给他们了,你就只要负责记一下,把菜本拿回来……”男生话还未说完,许庭洲就已经迈开脚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今天许庭洲居然愿意搭理人了?
以前可是不管怎么软磨硬泡都不为所动,更是对那些冲他来的客人避之不及……
从男生的视角看去,穿着礼服的少年,风度翩翩,身姿笔挺地停在餐桌旁,刚好挡住了那个指名要他服务的女孩,倒是她对面的男友,神色阴沉的分外明显。
感觉有故事啊,啧啧。
没有过多的时间给男生八卦,在一声声喊着马里奥的叫喊声中,他迅速投入到工作当中。
苏梨点完餐,轻轻合上菜本,继而扬起脸看向了许庭洲:“你做服务员都板着脸的啊?”
“就是,服务态度也太差了。”季辞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可以投诉了吧?”
苏梨顿时不乐意了:“服务员又不是卖笑的。”
许庭洲缄默不语地看着苏梨,从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他没有回应服务态度这个问题,而是淡声问了句:“点好了?”
苏梨点了点头,递出手里的菜本。
许庭洲伸手接过菜本,同时在封底下方碰到了她没有收回去的手,指尖轻触,温热的体温似乎从指尖一路漫至手心,激起一阵微痒的热意。
他缓缓垂下眼,眼睫微颤,在眼睑下映出一片翩跹的阴影。
苏梨一边收回手,一边扬起浅浅的笑。
季辞将手中份量很重的菜本随手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客人惊讶地四处张望,以为什么东西摔地上了。
他屈指轻叩桌面,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好了。”
许庭洲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眼里冷意更盛。
季辞微微挑起眉梢,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眼神却异常冷漠,一双吊起来的桃花眼显得冷冽又薄情。
许庭洲拿起桌上的菜本,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季辞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满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什么服务态度,他是客人还是我是客人?”
苏梨看了眼季辞:“你对许庭洲意见很大?”
季辞眼眸微敛,眼底一片深色:“我对你意见很大。”
“我哪里招惹到你了?”
季辞看向苏梨,她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与他对视,面上满是不解。
“因为你是笨蛋,所以我对你很有意见。”
季辞越想越气,在苏梨的目光注视下俯身凑过去掐她的脸,声音又恼又轻:“怎么会有你这种笨蛋……”
“季辞!”苏梨瞪着眼睛,抬手掐了回去。
季辞被掐也不躲,反倒是盯着苏梨的脸,莫名地笑了起来,眉眼间的冷意倏然褪去,如潮水般涌起层层笑意。
算了,就算她是笨蛋,他也认了。
这个世界上,恐怕也不会有比她更可爱的笨蛋了。
两个人仿佛小学生附体,幼稚地进行反击,在热闹的餐厅里还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许庭洲刚从后厨出来,就听见一阵打闹的声响,闻声看了过去——
季辞一手揉着苏梨的脑袋,一手覆在她的脸颊处,满脸笑意地注视着她,即便被扯袖子、掐耳朵都丝毫不影响他笑吟吟的神色。
许庭洲默然垂下眼,眉眼间的寒意愈加冰冷。
“哎许庭洲,你是不是跟他们认识啊?”扮演马里奥的男生突然冒了出来。
许庭洲冷声否认:“不认识。”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男生啧啧称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你不会是暗恋人家女生吧?”
许庭洲转身就走。
没得到回答的男生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往苏梨的方向看了过去。
长得这么好看的女生,暗恋她不也挺正常的嘛……
***
上菜的时候,来的是之前那个马里奥装扮的男生。
没有看到许庭洲,苏梨有些疑惑:“刚刚那个人呢?”
“呃……”男生将最后一道甜品摆放在桌面上,想起许庭洲说他和这两人有仇的说法,他稍微思索了一下措辞,“是这样,他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暂时休息去了……”
“他怎么了?”苏梨一愣,追问道,“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难不成你还打算去关心他?”季辞语气幽幽的,好似冬日的寒风,阴森森的拂过耳畔,“你们有这么熟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梨颇感奇怪,反问道,“我关心他有什么问题吗?”
上完菜的男生站在一旁默默擦拭着托盘,有八卦看,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然而,他预想中的激烈争吵并没有发生。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季辞原本要说的话,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犹豫了几秒钟才滑过接听。
他像是一个旁听者,即使接通了电话也没有开口说话,但表情逐渐有些僵硬:“……什么?”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面上的神色稍显凝重,低声应道:“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季辞低垂着眼,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像是在回想着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
“怎么了?”苏梨没有再提刚刚的话题,有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辞收起手机,看向苏梨时,面上的神色变得很轻松:“一点急事,我得先走了。”
“先记着,下次再请你吃饭。”季辞站起身,顺势揉了揉苏梨的脑袋,后半句说的轻飘飘的,“看来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关心他了。”
本来还有所担心的苏梨顿时气恼地拍开他的手:“季辞!”
季辞挥了挥手以示道别,走去前台结账。
苏梨闷闷不乐地抬手梳理着被季辞揉乱的头发,放下手时,听见站在一旁的男生问了句:“你们是情侣还是兄妹啊?”
苏梨这才发现服务员居然一直没有离开,不由得皱起了眉:“关你什么事。”
“你要是回答我的话,我就告诉你许庭洲到底怎么了。”男生笑嘻嘻地将擦拭了好几分钟的托盘放下。
苏梨狐疑地看了男生好几眼,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损失,淡然地出声道:“我们是朋友。”
男生差点被口水呛到。
异性之间到底有没有纯粹的友谊这一点,他不好下结论,毕竟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大不相同,但这两人之间,一定是没有的。
不过看苏梨十分坦荡的样子,男生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
原来很受女生欢迎的许庭洲在面对情敌的时候,也是会束手无策,选择逃避的。
思及至此,男生说话的底气都上涨了几分:“其实,许庭洲就是吃醋了,并没有身体不舒服。”
苏梨一愣:“啊?”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力出现了问题。
“咳,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不要说是我说的啊。”
直到男生做贼似的转身离开,苏梨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许庭洲?吃醋?吃什么醋?
他说的是许庭洲吗?
真的假的?
苏梨稍作思考,决定先吃饭。
对她来说,真假并没有那么重要。
既然他选择逃避,不愿意出现,那就随他吧。
面对一大桌子的菜,她却在想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很不尊重美食。
对苏梨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吃饭重要。
埋头吃饭的苏梨很快就忘了那些杂七杂八的烦心事。
当苏梨轻快地迈着步子离开餐厅时,在门口看见了仍在排队等候的人群,她的心情更是愉快了好几个度。
隐约间,苏梨感觉有一道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柄冰刃,整个后背都染上了阵阵凉意。
苏梨稍一迟疑,拿起手机给许庭洲发了条消息——我走啦,下次再来看你。
至于他会不会回复,就不在苏梨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那道冰冷的目光倏忽间消失不见。
苏梨收起手机,唇边扬起一点笑意。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非常平和,任何纷纷扰扰都与她毫无关系。
苏梨拦到车,跟司机说了声江宴之公寓的地址后坐进了后座,安然地眺望车窗外的风景。
有件事也该向江宴之提一下了。
***
回到公寓,苏梨用江宴之给她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公寓里一片漆黑,很是安静。
江宴之应该是还没下班,苏梨随手带上门,换上拖鞋,懒洋洋地瘫倒在沙发上。
渐渐地,困意涌了上来,本来是想躺一会儿的苏梨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朦胧间,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熟悉而宽阔的怀抱里,坚实滚热的胸膛底下,传来平稳沉着的心跳声。
苏梨睡眼惺忪地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黑的衬衣,领口的扣子整齐划一,再往上,是一张俊朗沉稳的面孔,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薄薄的镜片在室内灯光下反射出异常耀眼的白光。
让本就困的睁不开眼的苏梨下意识地偏了偏视线。
“醒了?”江宴之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微微低头看了过来,“今天这么困?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没等苏梨回答,她就感觉自己短暂地腾空了一段时间,腿部和背部陷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里,身下挨着柔软的床被,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苏梨转动了一下眼睛,稍稍看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原来他把她从沙发抱到了卧室里。
“江宴之。”平躺在床上的苏梨微微侧过身,额前的发随之散落在床铺上,白皙的面容被长发遮挡,显得整张脸甚是娇小。
江宴之俯下身,替她将长发捋至耳后:“怎么了?”
苏梨反应慢半拍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声音携着朦胧的困意:“你找到房子了吗?”
江宴之一愣。
他怔忪地垂下眼,一时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她此刻的神色是如此的柔软又随意,却说出了让他无法回答的话。
许是半天没得到回应,苏梨扯了扯他的手指,哼哼唧唧的,像是闹脾气的小孩。
“……你很着急吗?”江宴之没敢看她,声音压的很低。
“也不是啦,就是觉得一直麻烦你挺不好的。”苏梨说话时,眼皮耷拉着,无法完全睁开,尾音也含糊不清,满是困意,“而且本来我们就男女有别,不适合住在一起,早一点找到房子,就可以一个人住了……”
江宴之陷入短暂的沉默。
好半晌,他从喉间溢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回应。
他缓缓直起身,从苏梨柔软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声音仍然听不出任何波澜:“困了就睡吧。”
苏梨翻了个身,将脸蹭到枕头上,打了个呵欠,重新进入梦乡。
江宴之替她关掉卧室里的灯,脸上的神色隐匿在黑暗里,晦暗难辨。
许久,他才收回视线,缓步走出了卧室。
江宴之轻轻地关上卧室的门,咔哒一声,将黑暗与光亮划分出泾渭分明的边界线。
夜深了。
第60章 假千金(二十一)假千金她娇纵又任性……
苏梨本以为与吴景成的那一次见面,既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同时也会是最后一次见面,结果这个人好似得了什么大病,第二天就跑到学校高调表白。
被苏梨恶言相对也不气馁,第三天又重振旗鼓,开着豪车来到校门口向她示爱。
此番种种行为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苏梨,而是源于那不甘心的自负。
向来顺风顺水,在情场无一败绩的吴景成显然并不能接受被苏梨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几乎是破罐子破摔,每天不重样地烧钱追求苏梨,就等着她被打动的那一天,再狠狠地将她甩了,以此达到泄愤和报复的目的。
虽然大部分学生并不认识吴景成,但他这个高调铺张的派头还是很足的,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件事很快就沦为口口相传的八卦在学校内肆意流传,变成人尽皆知的事实。
由于此事流传甚广,苏梨的人气和知名度在校内上涨了许多。
当然,这件事对苏梨的影响还是负大于正……
有好几次她在学校看见许庭洲,她还没什么动静,许庭洲就跟雷达响了一样,非常迅速地走出她的视野范围。
苏梨从来都没这么无语过。
当即和林璇陈明越两人商量了一番,叫人把吴景成给打了一顿。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有点用,吴景成还真就安分地没再出现了……大概是因为要躺在医院里疗伤,即便有那个心思,身体也不允许他出来招惹苏梨。
除去吴景成的骚扰外,这段时间里,季辞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
三人组尝试过给季辞打电话,但怎么也打不通。
聚在食堂吃饭的三人都在商讨着季辞的事。
苏梨想起上一次见到季辞的时候,他还和她一起怼了吴景成,不禁猜测道:“他该不会是被吴景成报复了吧?”
“吴景成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草包,吴家哪里会为了他得罪季家。”陈明越有理有据地反驳道,“再说了,季辞可是季家唯一的继承人,不管他怎么浪,季家都会保他的。”
林璇忍不住叹气:“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意思?”苏梨和陈明越一脸疑惑。
“其实我也是偶然听说的,不一定保真、”林璇似在思索着措辞,语速很慢,“据说,季辞的后妈无法生育,季辞的父亲在外面有了外遇,前段时间,小三怀着孕找上门来了,季家都在保着这个小三和她肚子里的私生子……”
苏梨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疯了吧?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他们都能接受的?”
“好家伙,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新血脉,不是因为他愧疚,而是那个女人生不了。”陈明越止不住地嘲讽道,“真是天道好轮回,季辞现在这个后妈,当年不就是小三上位吗?还把季辞亲妈给逼死了,没想到,她也被人给三了,活该啊。”
大家都知道季辞的母亲是因为抑郁,自杀了结的生命,但鲜少有人清楚其中的内幕。
从小衣食无忧,自立自强的富家小姐为何会突然抑郁,最后用自杀结束生命?问题就出在这个很快就被迎娶进季家的后妈身上。
根据季辞的回忆和他发现的种种迹象表明,很可能是这对狗男女的奸情被他母亲发现了,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母亲不仅没有揭发,还试图去挽救这段被小三插足的婚姻。
他们两人的确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和暴力,但却都是杀死他母亲的元凶。
作为季辞的朋友,三人不仅能理解他骂自家亲爸和后妈是狗男女,也和他一样,极其讨厌季家。
陈明越摸着下巴,故作高深:“我大概知道季辞为什么联系不上了。”
林璇和苏梨一同看向了陈明越。
“他可能正在季家和他爸搏斗呢,估计是打的难分伯仲……”
“你闭嘴吧。”苏梨截断他絮絮叨叨的声音。
林璇颇感无奈地扶着额。
“哎呀我这不是看你俩愁眉苦脸的,缓和一下气氛嘛。”陈明越撑着下巴,语气也低落了下去,“他现在肯定回季家了,除非他主动联系我们,不然也没别的辙……”
这话让餐桌上的氛围陷入了低气压。
苏梨放下手里的筷子,从包里拿出振动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座机号码。
刚一滑过接听,手机里就传来了季辞的声音:“救我啊梨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苏梨看了眼手机屏幕,语速不由加快了一些 ,“你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差不多,被关在季家,所以想拜托你做一件事。”季辞声音很低,像是在偷偷摸摸地打电话。
这让苏梨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什么事?你说。”
“我想请你来季家假扮女友,就说是来找我的,他们会让你进来的。”季辞声音又轻又快,似乎很赶时间,“具体情况到时候说,我先挂了。”
苏梨仍然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林璇看她反应有些奇怪,担心地问道:“小梨?你没事吧?”
苏梨这才反应过来,指了指手里的手机:“季辞打来的电话。”
“他怎么了?”林璇连忙问道。
“我说什么来着——除非他主动联系我们,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他是没什么事了。”陈明越倒是放松了许多。
“他说他被关在季家,要我过去救他。”苏梨复述了一遍季辞的话。
“啊?这要怎么救?雇人把季家给拆了?”
苏梨稍稍迟疑了一会儿,缓声开口道:“……让我假扮他女朋友。”
林璇:?
陈明越:???
季辞,你不对劲。
***
由于季辞没有说时间,所以一吃完饭,赶在下午时分,苏梨就翘课出了校门。
季家的地址她倒是清楚,不过既然要以女朋友的身份登门拜访,还是要换一身衣服的。
苏梨打车先去了一趟公寓。
电梯门一打开,苏梨有点讶异,一向无比安静的楼层,此时居然有说话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许多挪动重物的声响。
随着向公寓门的走近,这嘈杂的声响也就越发清晰了起来。
苏梨转过头看向身后,好像是从江宴之公寓对面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房门紧闭,看不见屋内是何种景象。
苏梨好奇地看了几眼,毕竟现在不是看热闹的好时间,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关上门,换上拖鞋,下午时分的光线照进室内倒还算明亮,苏梨也省了去开灯。
她径直走进卧室,拉开满满当当的衣柜,从中随手挑了件裙子换上。
紫灰色的雪纺吊带长裙,柔软的绸缎,半透明的薄纱,裙身很轻盈,方便她跑路。
苏梨提着挎包,走出公寓时,对面的房间仍然不减热闹,正讨论的如火如荼。
苏梨路过时,特地竖起耳朵听了几句。
原来是在装修,说的都是些家具和装饰方面的东西。
之前从来没见过其他人,她一直以为这一层楼只有江宴之一个住户。
原来还是有邻居的。
苏梨没再多想,出了公寓,打车坐上了去季家的路上。
季家和苏家不同,一整片别墅群都是季家的产地,好几辈人住在一起,一栋别墅住着一户人家,看上去关系很紧密,但别墅与别墅之间隔得很远,除非有什么重要事情,很难得会全部聚在一起。
与其说是联络密切的亲戚,倒更像是鲜少能碰上面的邻居。
为了方便,通往季家别墅群大门的路被修成了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又直又长,像赛车跑道一样。
苏梨下了车,停在铁艺大门前,根据季辞的说法,摁下大门上的门铃,淡定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来找季辞。
没过一会儿,管家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领着她进了最中间那栋别墅,表示她先坐一会儿,马上去通知季辞。
这一路上,满是服装整齐的佣人。
大厅里的佣人,或是用抹布擦拭着楼梯栏杆,或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充当雕像。
别墅门口站了两排佣人,个个都面带微笑,像极了酒店前台的迎宾员。
苏梨环视了一圈,得出一个结论。
别墅主人的排场真的很大,随处可见的黄金装饰,更是毫不掩饰地透露出有钱的气息。
苏梨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几分钟,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异口同声的少爷好。
听见响动,苏梨将视线移向门口方向,就看见无精打采的季辞正打着呵欠走了进来。
看见苏梨,他双眼发光,自然地展开了笑容,脚底生风一般,小跑着来到了沙发旁,而后张开手一把将苏梨抱进怀里。
很突然,也很猝不及防。
苏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更别提周围那些看见这一幕的佣人,隐约间还能听见不少脱口而出的惊呼声,但很快就被咽了回去。
想起此行的目的是假扮女友,苏梨颇有种一回生,二回熟的自然感,倒也没有推开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季辞顺势在她身边坐下,面上满是惊喜:“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苏梨想了想,笑着说出了一句很甜的话:“很想见你嘛。”
季辞微微扬起唇角,眼里的笑意愈加深厚了些:“我也很想你,梨梨。”
两人没聊几句,楼上就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头发花白,但精神饱满的老人扶着楼梯扶手出现在了二楼,语气很平常:“哦原来是小梨来了啊,怎么突然想着过来了?”
这话与其说是叙旧关心她,倒不如说是在纳闷苏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爷爷下午好啊。”苏梨倒是很有礼貌,笑容可掬地说了句,“主要是好几天没见到季辞,想他了,毕竟我们还在热恋期,分别稍微久一点,都很难熬。”
季辞笑着将人搂紧了一点。
季爷爷这才发现季辞的手一直搭在苏梨的肩上,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他神色不变,面容和蔼:“既然这样,小梨晚上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沈家的女儿到时候也会来,热闹热闹。”
“不会是沈怡然吧?”苏梨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直口快,有些不开心地皱起眉,“她怎么老是缠着我家哥哥啊,上次也是,真烦哦。”
“就是就是。”季辞附和。
季爷爷微笑着没有接茬,转而说了句:“你们俩慢慢聊,我去看会儿书,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谈心了。”
“好的季爷爷,拜拜。”
目送着季爷爷转身回到二楼的身影,苏梨这才转过头看向季辞,面上满是疑惑。
季辞察觉到她的眼神,微微转头看向门外,像是不经意地随口提议道:“要不要去逛逛花园?很多花都开了。”
“好呀好呀。”
苏梨主动去牵季辞的手,他抿着唇,缓缓握住她的手,眉梢眼角都是明晃晃的笑意。
有时候他总是会冒出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要是能一直假扮男女朋友就好了。
那样就能够无限期的,一直维持着过分亲密的距离。
即便是假的,可是装的久了,总有一天也会习以为常,变成真的吧?
季辞心里思绪纷乱,面上却只有平静的笑意。
花园就建在这栋别墅的后方,占地面积很大,推开红花梨木制成的木门,入目的便是花团锦簇,艳丽多姿的茂密花丛。
即便站在花园入口处,也能感受到香气扑鼻,馥郁的花香萦绕在周身,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的佣人相比别墅里要少了很多,除却花园里几个修剪花枝的园丁和一些停留在花园门口,等待着指示的佣人外,不再有其他人在旁边看着,感觉上,都觉得清净了许多。
季辞领着苏梨一边往花园里走,一边低声跟她解释。
“上次我急着走,是因为管家给我打电话,说爷爷在家里突发恶疾,病情很严重,希望我回家见他一面——你也看到了,他精气神好的不得了,什么事都没有。”
“他什么病都没有,编这个谎话就是为了把我骗回来,将我锁在季家,强迫我去和他看中的那些富家小姐相处,美名其曰,寻找合适的联姻对象,巩固季家在商圈的地位。”
“所以,沈怡然是今天你要见的联姻对象了?”苏梨问道。
“嗯,截至目前,她是第三个。”季辞点了点头,神情肉眼可见的腻烦,“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再被安排着和那些女的见面了,所以才想着找你帮忙,也能借此打消爷爷的念头。”
苏梨稍稍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出了口:“那你知道……那个小三的事吗?”
“这事你也知道了?”季辞面上的神情并没有苏梨想的那么凝重,反倒是有些惊讶,“看来季家是真不嫌丢人,这事完全没想过要保密。”
“那个女的目前在医院里住着呢,估计过不了几天,她肚子里孩子就会安全地生下来——以防万一,季家还派了些人去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也是挺搞笑的。”
也对,既然他们都道听途说了解到了一点情况,身为季家的人,季辞显然是比他们要清楚来龙去脉的。
“季辞。”
苏梨之所以会问这么一句话,重点并不在这此,而在于另一件事上:“我知道你很讨厌季家,这些年来,你一直游离在外,不学无术也只是为了不去接手季家,甚至想离季家越远越好。”
季辞偏头看向苏梨,没有说话。
苏梨接着说道:“虽然那个私生子暂未出生,就被冠以和你争夺家产的竞争对手的名号——确实,这一点真的很可笑,无论是身世、年龄或是履历,他都比不上你,但是这也恰巧表明了一点,季家大部分人都愿意将产业拱手让给没有名分的私生子继承。”
季辞一愣,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
“就算这个小三上位失败,说不准以后还会有小四、小五……伍睿是个什么人,我相信你也很清楚。”苏梨直接用人名代替了季辞父亲这一称呼,“季家是很讨厌,但季家的产业毕竟是你母亲的,不是伍睿的,也不是那个私生子的。”
季辞眼睫上扬,桃花眼完美的继承了母亲,微微弯起时好似一轮月牙,漂亮又清透:“我知道了。”
苏梨顿时笑着掠过了这个话题:“那是什么花?好漂亮。”
“你喜欢吗?”季辞说着,也不顾这花是谁种的,弯下腰从地上摘下一朵,“送给你。”
雪白的花瓣还滴着水珠,季辞捏着底下的一截根,将其别在了苏梨的耳后。
“真好看。”季辞轻轻将苏梨脸颊边的发丝捋到耳后,逐字逐句地强调道,“梨梨,你真好看。”
苏梨还是第一次听见季辞这样讲话,不由得侧头看向了他,正好对上了他灼热的目光。
她心底突的一跳,莫名有些羞赧。
苏梨慌乱地转过身,发现不远处有个秋千,顿时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只余下小孩子心性的雀跃:“你推我,我想荡秋千。”
“好。”
两人在花园里度过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光。
最后,季辞和苏梨并肩坐在秋千上,说说笑笑地一同望着天空绮丽漂亮的晚霞。
期间苏梨半透明的薄纱被晚风吹的飘在了季辞的腿上,他非但没有放回去,还掀起薄纱,往腿上又铺了一层。
站在门口等候的佣人也因没有吩咐,趁机小声交流了起来。
“看来少爷是真的很喜欢她。”
“少爷回来这么多天,第一次笑的这么开心吧?之前都很敷衍。”
“他们绝对在交往,少爷那个动作和眼神……看得我都恋爱了。”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季辞牵着苏梨回到了别墅用餐。
除了季辞、苏梨和季爷爷外,季辞那个入赘到季家的亲生父亲伍睿也在,还有年轻貌美的后妈和……盛装出席的沈怡然。
早已在餐桌上等候许久的沈怡然,听见声响便第一时间看向了门口,刚扬起一点弧度的笑在看到季辞身旁的苏梨时,僵硬地停住了,脸色很是难看。
苏梨怎么会出现在季家?
自从遇到苏梨,她的人生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好不容易从被人下/药迷/晕,差点失身的阴影中走出来,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季家最近在给季辞挑未婚妻的事,她又重拾信心,想着通过联姻和他在一起……
沈怡然觉得自己命里似乎就被苏梨克制。
坐在主位上的伍睿看了眼姗姗来迟的季辞和苏梨,眉头一皱:“小梨也来了啊,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她是来找我的,没有必要通知你。”季辞拉开座椅,让苏梨先坐,然后才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
“我作为季家的一家之主,所有来季家做客的客人,都有必要提前告知我。”伍睿本来没什么表情,一听到季辞的话,表情顿时不好看了,“否则你那些狐朋狗友趁机混进来,岂不是没了规矩。”
“先吃饭,客人还在呢,要吵晚点再吵。”季爷爷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与其说是在给台阶下,倒不如说是在阴阳怪气。
沈怡然没忍住,很是可怜地低声开口道:“季爷爷,不是说商讨联姻的事吗?为什么还有外人在场啊?”
刚拿起筷子的苏梨只能不情不愿地将筷子放下。
看来季家的饭不是那么容易能吃上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呢。”季爷爷将话题引到了季辞身上,“让小辞来跟你解释一下吧。”
“沈怡然,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有女朋友,她叫苏梨。”季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季爷爷,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沈怡然,“我真是想不通,你是热衷当小三还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找上门来联姻?我上辈子是得罪你了吗?”
“季辞,你怎么说话的呢?!”伍睿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替沈怡然说话,“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小梨在谈恋爱?什么时候的事?”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季辞。”苏梨吃不上饭,撑着脸,随口嘲讽道。
这句看似随意的话却让这一处的空气都停滞了。
苏梨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胆一些,或者说……更加的口无遮拦。
季爷爷忍不住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就发现季辞跟个傻小子似的,咧着嘴在那看着苏梨傻乐,脸上的神色真是比春水还要荡漾。
“真是好笑哦,一个私生子都能进季家的门,你在意过季辞的感受吗?”没人打断,苏梨也就继续嘲讽下去了,“这下知道拿起父亲的角色向季辞施压了,你这人还挺善变的呢。”
沈怡然没想到苏梨能在餐桌上说出这么一些话。
她都不敢去看伍睿的脸,恨不得时光倒流,宁愿咬烂舌头,也要忍住那句话。
伍睿没说话,坐在一旁始终默默无言的女人,倒是开口了:“苏梨,你还没进季家的门呢,怎么就把自己当季家的儿媳在这指手画脚了?”
“你管我呢,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苏梨语气慢悠悠的,给人一种很随心所欲的感觉,“再说了,我和季辞谈恋爱,又不是和你们谈恋爱,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那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与你们有何关系?”
不等女人说话,苏梨又笑着开口道:“当然,我还是和你不同,毕竟我们是单身,正常恋爱,不像你,有当小三的癖好。”
沈怡然莫名觉得自己也被影射了。
这句话不仅让女人哑口无言,也让伍睿气急败坏地拍了下桌子:“苏梨,我把你小辈看待,是给你面子,不是让你没有教养地在这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的。”
“像你一样出轨把小三肚子搞大就有教养了?”季辞冷笑一声,“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敢做不敢当,你还真是有够没种的。”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不孝子,你有一点对父母的孝顺吗?”
伍睿横眉怒视,青筋暴起,桌面的餐具被他一掌拍落至地面,随着餐具摔碎的声响,整个大厅骤然间鸦雀无声。
“你以为你每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就知道挥霍家里钱的样子就很有出息吗?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一点能称得是个正常人吗?真是好笑,你还教训起你爹我来了?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苏梨慢慢直起身,看向了伍睿:“他姓季,叫季辞。”
“请问,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不是也忘了自己姓什么?你个入赘别人家的出轨男还好意思教训他,得亏他早就搬出去住了,不然在你的熏陶下,指不定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一点都不了解他,却在这里大谈出息,你觉得你就很有出息了?公司不是你的,家产也是季家的,傻X一个,季辞将来绝对比你更有出息。”
季辞怔怔地看着苏梨,只觉得胸膛处又传来熟悉但热烈的鼓动。
头顶的吊灯忽然就耀眼了起来。落下的光线,明灿灿的,晃的他眼角发热。
他突然想起那个夜晚,她迎着风,眉开眼笑的面容,在月色下令人怦然心动。
而此刻,她认真紧绷的神色却比那次更加令人心动。
这一瞬间,季辞什么都不想去
管了。
只有那无法平息的心跳声在一遍遍地重复,在一声声地强调……
他喜欢她。
无可救药地栽在了她身上。
整个季家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怔愣着看着这个年纪轻轻,但嘴上丝毫不留情的少女。
就连沈怡然都开始发自内心地佩服她。
如果是她自己,肯定是不敢说这些话的。
苏梨,真是好恐怖一女的。
“梨梨。”
季辞声音低哑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在苏梨疑惑地侧头看过来时,季辞终于是做了那天晚上他很想实施,却没有勇气继续完成的事——
他抬手搭在苏梨的椅背上,在她侧过头的那一瞬间,俯身凑了过去,微微低下头,轻轻地亲了她一下。
“嘶——”
在四面八方涌起的抽气声里,沈怡然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一颗心,碎的稀巴烂。
此时此刻,她不得不向事实低头,自己确实争不过苏梨。
季辞,真的很喜欢她。
感受到嘴唇上的触感,苏梨整个人都僵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徒然涨红——不是害羞,是气的。
紧接着,她一把推开季辞,倏然起身,往别墅外跑去。
季辞一边抬手遮着脸,一边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好一会儿。
所有人都陷入在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当中,倒是没人再去想苏梨之前说的那番话了。
季爷爷摸着胡子,很是感慨地笑了起来:“年轻真好啊……”
餐桌上的另外三人完全笑不出来。
沈怡然沉浸在失恋的悲伤里。
另外两人则是担心苏梨要被季辞娶回家,那生活怕是鸡飞狗跳,很难安宁。
这儿媳太狠了。
***
季辞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看见了苏梨,她背对着他,正一个劲地踢着粗壮的树根。
“别踢了,腿不疼啊?”季辞走过去制止了她的举动。
一看见季辞,苏梨顿时将怒火转移至了他身上:“我好心帮你,你耍流氓是吧?我恋爱都没谈一个,初吻就这么没了!”
“给我亲一下怎么了?”季辞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在夜色下,脸颊隐隐泛着浅薄的绯色,“再,再说了……我也是初吻啊。”
“谁稀罕!”苏梨气的改为踢季辞。
他也不躲,站在原地给她踢,小声又期待地说了句:“要不然……我让你亲回来?”
苏梨气的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我错了错了……梨梨,你还没吃饭呢对吧?”季辞连忙抓住苏梨的手,“先吃饭好不好?别饿着自己了。”
苏梨停下脚步,闷闷不乐地又踢了他一脚,而后才转过身,重新迈开脚步往别墅里走。
季辞没敢去牵她的手,默默跟在他身后。
望着苏梨的身影,他忍不住舔了舔唇,感觉那一下触感能让他记很久。
待两人回到餐桌坐下,也不知四人是商量了什么,绝口不提之前的事,都闷头吃着饭。
苏梨也终于放心地吃上了饭。
吃完饭,季辞提出要送苏梨回去,她没拒绝也没答应。
走出别墅,季辞将自己那辆红色的敞篷跑车开了过来,随后从主驾驶座下来:“梨梨,给你开。”
苏梨一愣:“什么意思?”
“给你个途径宣泄一下情绪。”季辞说的面不改色,好似这车是路边捡来的一样,“随你怎么开,把车撞报废了都行。”
“好,这可是你说的。”苏梨向来不是会跟人客气的那种人。
季辞坐在副驾驶座上,让苏梨系上安全带后,很是纵容地看着她开着价值昂贵的跑车在笔直的泊油路上横冲直撞。
好在这一片都属于季家,一般情况下也没什么人会路过此地。
一条笔直的路,苏梨开的七扭八歪,好几次往路边的栏杆上撞。
季辞也看不出她这个开车水平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整个车头都被撞得变形了,就像是从垃圾场里提出来的报废车辆。
季辞倒是一点不心疼车,只是很在意她的感受:“你还生气吗?要不我再给你买辆车开来玩?”
“季辞,你是缺心眼吧?”苏梨忍不住叹气,之前那点情绪早就被他磨干净了,“我没生气,换车,我要回去了。”
“好,你等一下。”季辞松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没过一会儿,季辞就开了辆白色的宾利过来。
坐上这俩全新的车,苏梨也就没再提之前的事,换了个话题:“怎么说,接下来你还要被关在季家吗?”
“那倒不会了,爷爷应该很明白了。”季辞平稳地开着车,一点也看不出他经常开跑车的习性,“虽然他这次把我骗回家的行为有点过分,但他确实一直都很担心我。”
苏梨吐槽道:“感觉就你爷爷稍微正常一点。”
季辞笑着回应道:“爷爷他很喜欢你。”
“那倒不用了,我最近听见这个词就头疼。”苏梨靠上椅背,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怎么了?”季辞不免有些紧张,难不成有人抢在他前头告白了?
“也没什么,就是吴景成那个傻X跟有病似的,天天来学校跟我表白。”苏梨看着前方的风景,没注意到季辞蓦然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我派人把他打了一顿,他现在应该在医院躺着,没时间出来骚扰我了。”
季辞这才舒心了一点,脸色好转了不少:“他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帮你解决他。”
“行啊。”苏梨随意地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别干违法的事就行了。”
季辞忍不住笑了:“想什么呢你。”
到了公寓楼底下,季辞靠边停下车,侧头看着苏梨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的身影,低声喊她:“梨梨。”
苏梨动作一顿,疑惑地转头看着他,季辞微微扬起眉梢,笑容轻浅:“晚安。”
苏梨随之点了下头,回道:“……晚安。”
季辞目送着苏梨下车走进公寓的背影,即便走出了他地视线当中,也仍然目不转睛盯着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处地方。
他降下车窗,让冷风灌进车里,却仍然无法扑灭他身上发烫的热意。
季辞看着看着,逐渐开始神游,只觉得脸上的温度随着飘远的思绪越升越高。
他捂着逐渐烧起来的面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发出一阵含糊又欢愉的笑声。
亲到了,开心。【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