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前往八楼的专属电梯，纪南亦的内心却意外地平静。
空气中残余着些许沉香，应该是不久前万墨带着女生离开时留下的。
伴随着脚下一阵凉风吹过，达到八楼的电梯缓缓打开了门……
相比于上次似是警告似是恐吓的尖叫不同，这次每扇门的声音尽是怨恨与杀意。
纪南亦刚踏进一步，伴随着一阵寒意的黏腻感就围了上来，双腿像是陷入了沼泽并被人死死拉住，即使用尽力气也难进一步。
而那些门后的东西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原本只是在空间中四处乱串的极端情绪如狂风暴雨般向着她的脸扑来。
纪南亦：上来就杀？？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些满是怨毒的飓风就已经到了纪南亦的眼前，禁锢的双腿让她连闪避都无法进行，眼看着这些攻击就要实打实落到身上——
“哎哟，你们先停一下。”
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左手边第一个房间传来，随着那扇暗红色翻着血腥味的铁门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纪南亦的眼前。
“煜姝……？”
眼前女生脸上的明媚娇艳如当初一样，但周身森然的气息已经如实质化一般化作黑雾环绕在身旁。
像是十分满意纪南亦眼中的诧异，煜姝笑着挥了挥手。
随着一阵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清风滑过，原本施加在身上的桎梏瞬间消失，原本还在努力挣脱的纪南亦猛地向前踉跄了两步，就被煜姝稳稳地扶住了。
“难得见你这么狼狈，看得我心情好了不少。”
煜姝欣赏般地帮纪南亦把散在脸侧的碎发挽到耳后，语气中尽是对自己的欣赏：“你竟然敢这个时候来八楼，如果不是我，早就躺在地上了。现在这个世道啊，像我这种人美心善、以德报怨的美女可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熟悉的地方的缘故，此时的煜姝少了初见面时的试探，多了些略带孩童般地开朗。
无视掉眼前人对自己的调侃，纪南亦往还在蠢蠢欲动的走廊深处看去。
“刚刚被校长带来的女生，是不是在这里？”
话音刚落，像是触及了什么令人无法忍受的关键词一般，原本被煜姝喊退黑暗气息再次躁动着逼近了过来。
就连煜姝漂亮的细长眉毛都皱了起来：“谁让你来的？”
纪南亦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古朴厚重的门：“当然是校长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是他把那个女生带走的。”
虽然不能确定八楼这些东西和校长的关系，但从万墨亲自出面把跳楼女生接到这里可以看出，这些东西和他应该不是敌对关系。
“校长？”听到这个答案，煜姝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纪南亦。
纪南亦倒是对这种目光不甚在意，笑问道：“所以我可以见见她吗？”
“不行。”煜姝语气十分坚决，“别说你这种人类了，现在我们都见不了。”
“更何况，按照她现在的状态，恐怕也没法回答你想知道的问题。”
即使在昏暗的楼道中，纪南亦还是看到了煜姝提起时眼中划过的哀伤，顺着煜姝的目光看去，纪南亦再次看到了那扇走廊尽头的大门。
“那有些问题我可以问你吗？”
还在想怎么把纪南亦打发走的煜姝转头就对上了那双在黑暗中也如明月般的目光，带着微微笑意的伴月型的桃花眼让人不由自主觉得真诚，根本舍不得拒绝她所提出的请求。
但——
煜姝可不是第一次见她，她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主，她才不会上当！
更何况，谁还不是个靠外表迷惑人的主，跟她这个百年老绿茶比，纪南亦道行还是浅了点。
煜姝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刚刚救你已经是我大发慈悲，我可没有义务满足你其他需求。”
纪南亦依旧不急不慢：“那如果我说，我可以帮到你们呢？”
“帮我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煜姝冷笑一声，“你一个老师说你能帮我们？”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帮我们，唯独你们老师不会！今天救你只是我心情好，你别以为我真的不会伤害你！”
面对煜姝斥责般的低吼，纪南亦只是不着痕迹地向她走了一步。
“我知道你不会的。”
“不过为了不让你为难，我还是直接去问校长吧，是他告诉我这里能得到答案的，现在我什么都没拿到，总得让他负责售后对吧。”
就在纪南亦说完准备动身前往校长室的时候，手腕被一双柔软却又冰凉的手拉住了。
回头一看，是脸色有些微红的煜姝。
“你跟校长的关系很好吗？”
前面纪南亦提到校长时，煜姝并不确定校长让她来八楼的目的是为了让她“送死”还是真的想给她什么线索，通过现在还在后面虎视眈眈的阴风不难看出，救下纪南亦只是她的个人行为。
但就在刚刚纪南亦靠近的时候，她看到了被纪南亦放在衬衫口袋里的申请表，而那漏出来的一角正是校长的亲笔签名。
看到煜姝脸上神情的变化，纪南亦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合作关系，他让我帮他办点事。”
纪南亦的话说的巧妙，既暗示了自己的立场和跟万墨的特殊关系，又不至于撒谎。
哪怕万墨本人听到，她也能理直气壮的说：“你当初都说了你也有自己的目的，还说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这怎么不算合作呢？”
“好吧。”明白了情况的煜姝缓和了一下态度，“我提前说好，我只挑我想说的回答，而且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掂量掂量再问。”
让煜姝没想到的是，认真思考了半天后纪南亦问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煜姝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耳朵，“什、什么？”
直到纪南亦又重复了一遍后，煜姝原本震惊的目光变得像是看见了怪物一样。
这人有病吧？谁家好人想往鬼怪的闺房里钻啊？
纪南亦歪了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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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有些无辜：“不方便吗？那我们在这里说也行，只是我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谈私密的事，有点害羞……”
“……”
听到这话，煜姝头上的青筋都没忍住抽动了两下。
她甚至能听到到其他房间的那些鬼的窃窃私语——
“怪不得煜姝这么保护她，原来她们有一腿啊……”
“可这个人类真的靠谱吗？她这样为情乱智坏了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这人可是校长都认可的人，而且上次她来八楼的情况你们也看见过，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那也只是之前，谁不知道人心易变，等到被骗了就后悔去吧。”
煜姝真的很想问问这群家伙，他们蛐蛐鬼都不避着点吗？
还有这个纪南亦，她是克自己吗？为什么每次遇到她自己都有吃不完的亏？现在看到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气不打一出来。
“你闭嘴，跟我来。”
煜姝几乎是咬着牙拉过纪南亦，将她连推带拽地弄进了自己的房间，生怕晚一秒纪南亦还能再说出什么“金句”。
进入房间后纪南亦发现，这里面的温度竟然比外头阴森的走廊还要低上几度，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短袖衬衫，胳膊上已经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喏，穿上吧，别等到感冒了还要赖上我。”
一件红色外套被丢到怀中，纪南亦干脆利落地穿上后，对着煜姝灿然一笑：“谢谢。”
“哼。”
目光略过耳根有些发红的煜姝，纪南亦终于看清了房间的布局——
整个房间很大，但让人奇怪的是，别说桌子柜子了，就连一张床都没有。
唯一的摆设，就地面的正中央用金色染料画成的圆阵和在圆阵上平躺的女人身体。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纪南亦还是认出了正安详躺着的女人的脸……
竟然跟煜姝一模一样。
“这是……”
“这是我的尸体，跟那个女孩一样。”
煜姝淡淡地笑了笑，语调平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死了。”
纪南亦：“什么意思？你们不是已经是……”
“对，我们确实是鬼。”煜姝走到自己的尸体旁，伸出手摸了摸那张跟她长得一样的脸，“鬼也是可以死的。”
“跟人死了变成鬼不同，鬼死亡一般是被更高级的力量杀害，或者自愿放弃生命，而代价是不入万物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句话宛如一击重锤砸在了纪南亦的心上，向来能言善辩的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话到喉头说不出的苦涩。
直到走到了煜姝的尸体旁，她才看清了看似平淡的声调下煜姝眼中已经满是凄凉。
煜姝的手从尸体一路滑到了地上的金色阵法，轻声说道：“原本我应该直接消散的，是万校长给我带了回来，然后用这种阵法硬是给我留了一世的时间。”
“等到这一世结束后，我就会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