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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兄妹

作者:山有甘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但那时的我,早已经见识过男子的天地有多广阔,让我再囿于闺阁,无异于杀了我。我知道,只有当我手握更多的权力,我才能说不。”


    谢澄姣好的面容几近癫狂。


    “所以,你便想坐上谢氏家主之位。”谢徽突然觉得眼前的亲妹妹很陌生,好像今天,他才第一次认识她。


    谢澄低低笑出声,“家主?我的志向可没有如此狭小。当时父亲已经驾鹤西去,你又远在朝中,谢氏一族已经为我所掌控。但不论我做得多好,母亲也从未夸过我一句。”


    “母亲总是如此偏心,她从来都看不上我。这次我的生辰宴,她也不愿来。”谢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母亲从未偏心过我。”谢徽皱眉说道,“你多心了。”


    “没有?被偏爱的人当然可以说这种话。”


    谢澄并不想与谢徽争辩,她继续说道,“贞佑十五年,各地起义军纷纷涌现,我早就看出,大靖气数将近。内乱难止,百姓倒悬,而你,却远在雁门抵御乌勒,为这个垂朽的王朝卖命。我不知道,该说你是愚忠,还是单纯的蠢。”


    “那时便有世族提议凭借江州险要的地势自立政权,但他们想要推你为江州牧。此事若你不信,可以去问陆音。她父亲将你看做乘龙快婿,当时也在为你说话。”


    谢徽皱眉,“所以,你为了江州牧之位,便威胁秦文轩临摹一份行军图,再由姜令交给乌勒,使我败于云中,失去江州民心。”


    “不错。当时姜令曾联络过我,说可以助我成为江州的实际掌权者,我便答应了她。最初那几年,我虽然身在帷幕之后,但江州大小政令,皆出自我手。直到宋虞一剑斩了阮武,天下人才知道,原来女子之名也可以令众人心惊胆战。萧宁以女帝身份登基,我便也顺理成章,自领江州牧。”


    “监视我的人,也是你安排的?”谢徽想到那封信,不由问道。


    “是。”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谢徽看着谢澄,他既愤怒,又不由有些悲伤。


    谢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绽出一个癫狂的笑,“杀你固然畅快一时,但不杀你,我却可以博得仁慈的美名。你越是为天下人不耻,我便越要护你。”说罢,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没有想到,留你和秦文轩一命,反倒贻害无穷。”


    谢澄说完,笑着看向谢徽,“阿兄,你要杀了我吗?”


    谢徽的剑抵在谢澄的咽喉,他拧紧眉头,心乱如麻。谢澄用两万将士的血肉成全自己的野心,该死。但作为看着她长大的兄长,多年的兄妹之情又让他下不去手。


    寒夜中突然有零星的雪花飘落。朔风袭来,吹起兄妹两人的衣袂。


    细雪落在谢澄乌黑的云鬓上,她惨笑,如一朵开败的花,“阿兄,你虽长剑在手,但却总怀妇人之仁。不出一日,江州便都会知道,我才是江州的罪人。我手下女军,其父兄多殒命于云中,今日之后,她们也定然不肯再为我卖命。我这个江州牧,也只能做到今日了。这一切,从你决心拆穿我的那一刻,就算到了不是吗?”


    谢徽沉默。谢澄将自己变成江州唾弃的罪人,她才得以登上州牧之位。如今,也遭此反噬。失去了民心和军心的她,什么都不是。杀与不杀,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谢澄仿佛是洞穿了谢徽心中所想,她莞尔一笑,谢徽却没由来得心中一慌。


    倏然,谢澄从容地迎上了锋利的剑刃。


    胸口被长剑贯穿,她的眼中倒影着谢徽仓皇无措的神情,缓缓倒在了纷纷扬扬的细雪之中。


    文霜原本与宋虞缠斗在一起,听见这边的响动之后,她瞳孔骤缩,不顾一切朝这边奔来。


    谢徽蹲下身抱着浑身是血的谢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慌张。当年谢澄还在襁褓之中时,尚且垂髫的谢徽也是这样抱着她,眼里充满好奇。


    他早该知道,以谢澄的气性,是宁为玉碎,也绝不肯苟活的。她失去了一生所追求的权势,便也没有了再活下去的意义。


    浓稠的血从谢澄嘴角涌出,她气若游丝,抓着谢徽的手,一如儿时那般,“其实……若阿兄……不知道这一切……我便打算养阿兄一辈子……再给阿兄寻个好人家……”


    嘴里含着血,谢澄的话含糊不清,但谢徽却听懂了。


    这些年,谢澄对他可以说是万般迁就,予取予求,她甚至愿意用疆土换取他的性命。其中既有算计,但或许,也有几分愧疚。倘若谢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他们说不定,还能如儿时一样,做一对外人艳羡的兄妹。


    “落子无悔……今日下场……我甘之如饴……”


    “江州……便交给阿兄了……”


    说完,一双素手缓缓垂下。即使在生命的最后,谢澄心中想得也是江州百姓。


    流风夹杂着回雪,刮在谢徽脸上生疼。


    宋虞赶来,看见倒在血泊中的谢澄,神色复杂。


    方才的对话宋虞也听到了。谢澄虽然得位不正,但在位时的政绩功劳,却比历任江州牧都要显赫。生不逢时,志向便成为了野心。众星拱月、风光无限的江州少主,如今也只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


    文霜不可置信地抱着谢澄的尸体,口中喊着“少主”,却再无人回应。


    谢徽失神落魄地起身,掌中倏然传来一阵温热,他转头,便见到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宋虞。


    纷乱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江州的第一场雪落下,纷纷扬扬,簌簌将旧迹掩盖。万籁俱寂,只能听落雪的声音。


    谢徽抱起谢澄血污的尸体,走在雪中,罗绮曳地,珠翠覆尘。宋虞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并未说话。


    沈蓉撑着伞,在颜涣和钟离的护卫下,等在兰宫前。看见谢徽怀中谢澄的尸体时,沈蓉愣住了。


    “母亲。”


    隔着雪幕,谢徽轻声唤道。


    沈蓉胸口起伏,手中的伞跌落雪中,也浑然不顾。


    颤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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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抚上谢澄花了妆的脸,沈蓉的眼里蓄满泪水。


    谢徽垂眸,“我要给死去的两万江州子弟一个交代。”


    沈蓉早已听闻筵席上发生之事,也知道,当年的云中之败,是谢澄勾结姜令所为。谢徽这些年所受的讥讽与怨怼,都是谢澄一手促成。


    用手背擦了擦泪,沈蓉哽咽着说道,“是她罪有应得。”


    抹去谢澄脸上的血污,露出与沈蓉有三分相似的眉眼,沈蓉悲伤地说道,“从小我对她过分严苛,造就了她争强好胜的脾性。阿澄幼时便心高气傲,一心想要超过她的父兄,在我面前证明她自己。”


    谢徽想起了谢澄临死前说的话,她说,母亲偏心。


    泪珠从脸颊滚落,落在谢澄染血的衣襟上,沈蓉哽咽着说道,“阿澄其实和我的性子很像,她做得很好,在她治下,江州从未遭逢战火,我应该告诉她的。我只是……”


    她以手掩面,泪珠从指缝间溢出,“我只是……嫉妒阿澄,她敢为我不敢为之事……她能统御一州,逐鹿天下,下,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太懦弱,以至于一句夸赞都未曾对她说……”


    谢澄的脸青灰泛白,没了血色。她生前想得到的认同,其实早已经得到了,然而言语总是迟达,死后的她再也听不见了。


    谢徽没有告诉沈蓉,谢澄在死前,依然还在介怀母亲的言行。


    “她做了错事,理应为两万江州子弟偿命。”沈蓉用手擦去脸上的水痕,理智回笼,方才的懊悔已经不见。


    “我只希望,能亲手葬她。”


    谢徽答应了沈蓉的要求,将谢澄葬于后山。


    一夜朔风,雪覆长街。


    翌日,就在谢徽和宋虞打算去找陶大夫时,陆音却带着江州一众世族,在谢府外请见谢徽。


    陆音从华丽的马车上下来,身披锦裘,妆容姣好,婢女在后撑着伞。见到和宋虞并肩而立的谢徽时,陆音的目光便黏在谢徽的脸上再移不开。


    宋虞自然也注意到了陆音含情脉脉的眼神,虽然没有说什么,脸却已经沉了下来。


    直到旁人提醒,陆音才如梦初醒,她望着石阶上给宋虞撑伞的谢徽,说道,“陆音有事求见长公子。”


    谢徽刚想拒绝,便见宋虞自己拿过伞柄,面色平淡地对他说,“我自己去寻陶大夫就可以,你留下。”


    说完,也不等谢徽回答,便骑着小黑走了。


    钟离回头望了一眼被江州世族簇拥的谢徽,也跟着宋虞策马而去。


    雪絮飞扬,马蹄在松软的雪堆里留下一串串脚印,钟离骑马与宋虞并肩,说道,“女君,谢澄已死,这些江州世族群龙无首,定然会另寻明君。谢徽当年在江州就颇有声望,拥护者更是数不胜数,如今他洗去了身上的罪名,将他留在江州,恐非益事。”


    寒风扑面,宋虞的声音如雪凛冽,“若他挡我路,他日再见,是敌非友。”


    “你们本来也不是友。”钟离忍不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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