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晴好，十分适合睡懒觉。可惜的是，宋虞一大早就被孟婉叫了起来，让她用早膳。穿越之前的宋虞是没有吃早饭这个习惯的，但自从来到羡城之后，宋虞每日早上都会被孟婉从床上拉起来吃早饭。
用完膳之后，宋虞便见孟婉又在池塘边喂鱼，水中的鱼儿成群结队，争先恐后地抢着食物。
魏蓁也站在孟婉身后，看见宋虞后，她笑着唤道，“阿虞来了。”
孟婉瞥了宋虞一眼，随即冷哼道，“姿仪不整，成何体统。”
宋虞瞪大眼，她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又被骂了？
还是魏蓁提醒她，“阿虞嘴边有东西。”
宋虞蹲下身，对着清澈的池水照了照，嘴边还真有食物残渣。她讪讪地擦了擦嘴，乖巧地站在孟婉身旁，不敢说话。
还是魏蓁率先打破了寂静，“老夫人可还记得崔维此人？”
孟婉思索片刻后说道，“你是说，崔治之子，当年被宋虞放跑的那个人？”
宋虞心虚地低下了头。
魏蓁轻摇便面，望着池中空明无依的鱼儿，“不错，自崔治死后，崔维便逃到了梧州，这两年因为立了不少军功，深得秦有仪信任。”
孟婉皱眉，“文郁为何突然提及此人？”
魏蓁望了一眼宋虞，说道，“就在昨日，我收到消息，崔维背叛秦有仪，率领手下士兵和西庐郡归顺江州了。”
一直假装透明人的宋虞忍不住了，“什么？那梧州岂不是又失一郡，三分之一的领土都被江州占据？”
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梧州和江州连年征战，但都是互有胜负，如今崔维倒戈，江州得势，梧州便处于下风了。魏蓁一向推崇制衡之术，梧州和江州可以一直打仗，但决不能分出胜负。因为不管哪一方输了，在势力和领土壮大之后，便会危及青州。
但是崔维的叛变将梧州和江州的平衡打破，梧州转瞬便立于危墙之下了。
宋虞没想到，原本那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今日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甚至威胁青州。
魏蓁点头，“不错，我昨日又收到了梧州求援的密信。这封信是秦有仪亲笔，希望青州不计前嫌，出兵相助。事成之后，她愿意将梧州的阳泉、茂山两地献给青州。”
孟婉神色凝重，“阳泉、茂山是梧州富庶之地，看来，秦有仪确实是走投无路，才有此下策。文郁，此事你如何看？”
魏蓁轻摇便面，说道，“我倒是认为，可以答应秦有仪。”
宋虞抱着剑，说道，“是我把人放跑的，理应我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孟婉不赞同地说道，“你身为女君，坐拥百万之众，怎么能再做这种危险之事？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三州大乱，又会陷入战火和流离之中。”
宋虞反驳道，“我会谨慎行事的。”
“我不同意。”老夫人语气坚决，不容置喙。
魏蓁出声，制止了两人的争吵，“我有一计，既可以让阿虞出征，又不至陷于危险之中。”
两人齐齐望向魏蓁，异口同声地说道，“何计？”
说完之后，两人又面面相觑地看了对方一眼。
魏蓁失笑，“只需派人写信给江州少主，说我们愿意用其兄长换西庐郡。”
宋虞立马就反应了过来，“用谢徽换一郡之地，谢澄会答应吗？”
魏蓁解释，“谢澄对这个兄长似乎格外重视。谢徽云中之战大败，成为江州人人唾弃的存在，但谢澄却竭力维护他，此前还不遗余力想要将谢徽讨要回去。用一郡换谢徽，我认为她会同意。崔维现在投奔谢澄，主公有令，他不会不从。”
宋虞摩挲着下巴，“但我之前答应过谢徽，不会将他送回江州。如此一来，便是食言了。”
魏蓁想到谢徽写给她的信，皱眉道，“谢徽绝非善类，留在青州过于危险。此计既可以将谢徽送走，又可以帮助梧州，同时还能拿下阳泉、茂山两地，一举三得，阿虞不应为了意气用事。”
若是换做别人，绝不会让魏蓁这般忌惮，但这人是谢徽。宋虞思忖片刻，“我想想。”
“阿虞——”魏蓁一着急，便忍不住咳嗽，她捂着心口，似乎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孟婉皱眉，“文郁的风寒怎么如此严重，服药了吗？”
宋虞扶着魏蓁，“是啊，怎么这么严重？”
魏蓁摆了摆手，嘴唇毫无血色，“无事，老毛病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魏蓁握着宋虞的手，恳切地说道，“阿虞，谢徽此人，城府极深，若是留在身边，只怕会如崔维一般……”
魏蓁没有继续说，但宋虞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我明白。”
翌日，魏蓁就写信给谢澄，写明愿意用谢徽交换西庐郡，不过旬日，便有了回信，谢澄答应了魏蓁的要求。
随即，宋虞便带着谢徽启程，赵成玉跟随宋虞一同前往。走时魏蓁还一再嘱咐宋虞，让她多加小心，孟婉临走前也嘱咐赵成玉保护好宋虞，若是宋虞有闪失，拿她是问。
青州四面环山，不论前往何处，都要大军翻越群山，行路艰难。骁麟军行了大约十日，才到青梧两州的交界处。寻了处小溪暂时休整，众人坐在树荫下，宋虞背靠树干，便见小黑又独自走到小溪边，喝完水之后对着河面发呆。
宋虞想起第一次见小黑时，它也是独自站在水缸面前，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悲伤。
一匹马能有什么心事呢？
恰好小黑的前主人谢徽从马车里出来透气，宋虞问他，“小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忧郁呢？它之前经历过什么事吗？”
一袭月白在戎装飒爽的骁麟军中格格不入，谢徽抬眸，望向河畔的小黑，淡然说道，“它是觉得自己太英俊，顾影自怜罢了。”
宋虞：……
一匹马也可以这么自恋吗？她见小黑望着湖面的倒影陶醉其中，顿时对小黑忧郁深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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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象碎了一地。
气氛有一瞬沉默。
赵成玉见两人说话，早就识趣地走远，如今树下只剩下宋虞和谢徽两个人。
“你怨我吗？”宋虞指的是她此前答应谢徽，不会送他回江州的事情。
谢徽站在树下，神清骨秀，他垂下好看的眸，摇了摇头，“阿虞带我回青州，不就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吗?我一人便可以换一郡平安，这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谢徽的身上总流露出一种别样的谦卑，好似别人如何利用玩弄他，他都不会生气，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足够卑贱，所以怎样对待他，都是可以的。
宋虞原本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谢徽原谅得太过轻易，还是因为，谢徽也许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宋虞一路沉默，到了梧州的治所唐羽。
秦有仪亲自带着人马出城前来迎接，不过半年未见，秦有仪便憔悴了许多，她眼下挂着浅浅的淤青，眼底尽是思虑之色。
“女君愿意为梧州出战，有仪和梧州百姓不胜感激。待击退谢澄，我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秦有仪怀中抱着婴孩儿，她见到宋虞，便咧开嘴笑，仿佛已经认得宋虞了。甘白英立于秦有仪的身后，板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城门毕竟不是叙旧的地方，秦有仪带着宋虞进城，打算进府详谈。
唐羽是梧州的治所，对于相对落后的梧州来说，唐羽已经算是繁华的城池了，但如果和京师、武原一类比起来，便是云泥之别。
秦有仪的府邸并不华丽，和她这个人一样，很是低调。进到府中，秦有仪命人在外面看守，她将门合上，隔绝掉门外的春光，屋内瞬间暗了下来。
秦有仪将婴孩交到甘白英手上，她神情严肃凝重，对宋虞说道，“我此前错信小人，才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惭愧。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会请求女君帮忙。”
谢徽站在宋虞身后，垂首没有说话。秦有仪看了他一眼，随即说道，“魏大人已经写信与我，说青州和江州的联姻不过是逢场作戏，谢澄也已经同意，用谢徽换取西庐郡。”
宋虞下意识看了谢徽一眼，但他神色淡然，仿佛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宋虞收回目光，看向秦有仪，“这只是诱敌之计。我们假意用谢徽交换西庐郡，让崔维放松警惕，待交换时，我们便趁机将崔维的部曲一网打尽，永除后患。”
宋虞说完，屋内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她身上。
谢徽此刻也忍不住抬头，复杂地望向宋虞。
赵成玉瞪大眼睛，“宋宋，这和军师说的不一样啊？”
秦有仪闻言也皱起眉，“女君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将谢徽送还江州，梧州之围便可解。若是和崔维正面冲突，只怕胜负难料。”
赵成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拉了拉宋虞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宋宋，你不会是舍不得谢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