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宋虞便把刺史的印绶亲手交给了温稚。
温稚瞳孔微张,复又跪在地上,不肯受印。
“温稚无德无能,配不上刺史高位。”
宋虞却说道,“是你说的,愿意为彬州百姓战至最后一刻。我将刺史之位交于你,不是让你享受高官厚禄,而是让你履行你的诺言。”
听完宋虞的话,温稚带泪的眼中满是坚定,她接过刺史印绶,说道,“温稚,定不辱使命。”
李衡退位、彬州易主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天下皆知,宋虞的领土,又多了一州。
江州与梧州的交界处。
视野开阔的山坡上,长草茂盛,谢澄一袭戎装,飒爽明丽,眼下一点泪痣在阳光下显得妩媚。
文霜站在她身后,垂首禀报道,“少主,崔维的部曲击溃了我军左翼,势头正盛,正朝我军大营攻来。”
谢澄听见战败的消息,面色未改,她迎风而立,负手说道,“这个崔维,当年宋虞把他戏弄地团团转,如今倒是长进了。只可惜,他做了个愚蠢的选择,竟然投奔秦有仪。”
文霜望着山下蜿蜒的山道,说道,“自宋虞杀害崔治,夺取青州后,崔维逃奔秦有仪,深受重用,已经连续取得三场大捷,我军接连失利,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士气。”
谢澄胸有成竹地笑道,“没关系,我会让他为我所用。”
就在这时,斥候将一封书信交到了谢澄手上。
崔维带着大军逼近都面不改色的谢澄,此刻读着信,脸色越来越黑。
她愤怒地将信仍在地上,胸口起伏,一向从容的脸上被撕开裂痕,满是愠怒。似乎是不解气,她拔出剑,硬生生砍断了一旁粗壮的树干。
身旁的亲从从未见过谢澄盛怒的模样,此刻都不由纷纷后退,文霜见状上前劝道,“少主何必动怒。”
说完,她试探性地走上前,接过谢澄手中的剑,随后命人将剑拿远。
谢澄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都被宋虞戏弄了。她根本不是有意要联姻,只是想借着联姻的名义,让骁麟军假扮成迎亲队伍,好趁机占领彬州。她将莫寒的部曲击退,既得了民心,又逼李衡主动退位,真是好手段。如今阿兄在她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
文霜在一旁劝道,“我看宋虞不像是心狠手辣斩尽杀绝之人,大公子若是肯服软,也未必不会受宋虞青睐。少主不妨先写信要人,若宋虞不肯,我们再暗中派一队人马将大公子接回来。”
盛怒之后,谢澄此刻也恢复了理智,她思忖片刻,皱眉说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总有一天,我会让宋虞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谢澄的信很快就写好,快马加鞭送到了宋虞的手里。宋虞侧躺在席上,一手撑着脑袋,读完信,她缓缓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虞姐姐,谢澄在信中写什么了?”顾辞好奇地问道。
宋虞言简意赅,“谢澄说,只要把谢徽安然无恙地送回去,之前的事她便可以一笔勾销。”
顾辞却皱起眉,“虞姐姐要将谢徽送回去吗?”
宋虞没有回答,她只是起身朝别院走去。
春和景明,院中修竹茂密,春风拂过,婆娑作响。谢徽一袭白衣,正襟危坐,翻阅竹简。
见到宋虞来,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抬起疏朗的眉眼,颔首道,“恭喜女君,取得彬州。”
春日的阳光透过竹枝的缝隙洒在竹简上,将墨色的字迹照得透亮。
宋虞抱着剑站在竹林的阴影下,缓缓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联姻。”
谢徽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拂去竹简上飘落的枝叶,“此前不知,如今知道了。”
“谢澄写信,说只要你回去,恩怨便能一笔勾销。”宋虞盯着谢徽清秀的眉骨,神色不明。
“我可以不回去吗?”谢徽清冷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
“我早已无颜面对江州的百姓。”谢徽垂下眸,单薄的脊背在春日下显得落拓,“云中一战,我欠江州百姓两万英灵尸骨。今日,我武功尽失,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了,回去,又能如何呢。女君若是能赐我一死,我感激不尽。”
宋虞复杂地望着谢徽,“你恨他们吗?”
“我没有恨的资格。”谢徽垂眸,不知为何,宋虞竟看出一丝脆弱。
谢徽骨相极好,身姿清越,宋虞几乎可以想见,年少成名的小谢将军是何等风姿。家世优渥,资貌出众,功盖朝野,十八岁便是大将军,想来应该是意气风发。
如今的谢徽身上毫无傲气,低眉垂首,宛若卑贱的蝼蚁。
“这世上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拼尽全力在活,你却想要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奢侈了吗?”
谢徽抬眸,恰好与宋虞的目光对上。
谢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如今,死也是一件奢侈的事了吗?”
“死不奢侈,为了逃避而死才奢侈。”
谢徽微怔,他复杂地望向宋虞,突然有些看不透她。
"你不想回江州就不回,但也别死。再活一活,说不定就不想死了呢。"
说完,宋虞就转身走入了一片婆娑的修竹之中,留谢徽一人对着竹林独坐良久。
宋虞最后并没有将谢徽送回江州,而是选择带他一起回青州。她让顾辞驻守彬州,和温稚一起屯田,以应对萧宁的下一次进攻。
辞行之日,顾辞和温稚将宋虞送到武原城外,宋虞骑着小黑,走在前面,而谢徽则坐在马车之中,被帷幕遮的严严实实。
顾辞望着宋虞身后的马车,担忧地问道,“虞姐姐为何要带谢公子一同回青州?谢公子毕竟是谢澄的兄长,将他留在身边,只怕他对虞姐姐不利。”
宋虞慢悠悠地说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能对我有什么不利。况且,谢徽长得赏心悦目,带在身边也可以愉悦身心。”
顾辞有些吃惊,她犹豫着问道,“莫非虞姐姐看上了谢公子,打算强取豪夺?”
温稚小鹿一般的眼眸中也透露出惊讶,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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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虞否认,“没有的事。”
但这并不能说服两人。
宋虞当然有自己的心思。也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谢澄对这个亲哥哥十分重视。谢徽身为江州的罪人,她却不顾百姓的仇视,将谢徽保护至此,如今宋虞违背盟约,谢澄却说,只要宋虞将谢徽送回去,她就可以不计前嫌。
谢澄如此重视谢徽,她将谢徽留在身边,说不定哪天便可以作为筹码和人质,牵制谢澄。既然谢徽自己也不愿意回去,她做个顺水人情,也没有什么不好。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到了青州地界,温稚和顾辞便停了脚步。
“快回去吧,别送了。”
说罢,宋虞向两人道别,扬鞭打马而去。马蹄在地上卷起漫漫尘土,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泥坑。
护送宋虞的女军并不多,大部分都随顾辞留在彬州驻守。行了大约两个时辰,队伍找了条小溪,暂时汲水修整。
河岸边的一处深林里,人迹罕至,一袭月白色的锦袍便显得突兀。随即,一阵鹰啸霎时划破长空。
短暂的岑寂之后,一只苍鹰从林中腾跃而起,冲着人影俯冲而下,轻盈地落在了谢徽的手臂上。
谢徽将写好的密信绑在苍鹰的脚上,拍了拍它的脑袋,苍鹰依依不舍地蹭了蹭谢徽的手掌,便又展翅飞向苍穹,消失在视野之中。
谢徽望着苍鹰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就在这时,嘈杂的兵戈相接之声拉回了谢徽的思绪。
谢徽凝眉,拨开杂乱的长草,循声走去。
树荫掩映的密林之中,一群刀斧手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与宋虞的部曲交起手来。一时间刀光剑影,气氛紧张。
这些刀斧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谢徽的马车。在刀剑声中,一抹玄色的身影让谢徽移不开眼。
宋虞的身形婉若游龙,轻盈矫健,这些刀斧手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打斗时的宋虞没有了平日的散漫,她微微蹙眉,神色认真,周身散发着凛然的气息。
庇黎剑和宋虞配合地天衣无缝,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和溅起的血珠。
谢徽第一次见面时也见过宋虞的身手,但却没有这样直观,和震撼。
这些刀斧手显然不是宋虞的对手,片刻之后,他们便四散而逃。有一个络腮胡大汉想要逃跑,却被脚下的尸体绊倒,抬起头,便看见宋虞玄色的衣摆。
他说不出话,身体抖若筛糠,手上的环首刀也落在了远处的地上。
望着宋虞,他喉头滚动,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一寸的庇黎剑,他的双腿不听使唤,被钉在了原地。
“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话音刚落,宋虞就“刷”的一声收剑入鞘,漫不经心地扫过地上的人。
那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见宋虞确实没有杀他的意思,他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骨碌跑远了。
宋虞拍了拍手,回头,见望见树下注视着她的谢徽。
敛了眉,宋虞冲纤尘不染的谢徽说道,“这些人是谢澄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