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暖的心跳先似漏停半拍,随后若擂鼓般震颤起来。她尽量平复心绪,缓缓侧目,低垂的长睫微微颤动,余光瞥见的是经风吹起的绯色衣袂。
“张殿帅?”织暖紧绷耸起的双肩放松下来,幸好不是秦诗,她长舒一口气,大大方方冲他行礼。
张独寒直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见我为何要跑,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可怕的人?”
日光透过毫无遮蔽的古木洒下,林间古树参天,盘曲的古树枝桠随风晃动。
织暖看了眼他。
他的确很可怕。
她和他除了玉簪和十两钱之外已没什么利益纠葛,他追来是要做什么。
她环顾四下,没回答他的话,她冲他假笑,“殿帅找我有事?”
只听“哗”的一声。
织暖突感袖角一沉,有东西被塞进她掌心。
“拿着,”张独寒的声音依旧平和,见她瞪圆葡萄眼,显然对其行为有些震惊,他遂轻咳几下冷了声,“怎么,不要?”
织暖看清户籍册子的瞬间一怔,下意识抬眼看他。
大兴取消前朝良民和贱民并立制,实行主户与客户制,凡在境内者均有户籍,户籍官府登记一册,百姓手持一册。正经差事均需登记户籍,而似偷鸡摸狗,黑市打杂,这样的差事则不需。
织暖吞了口唾沫,她不明白。
她展开竹简,张织暖,下户,潭州人,张汝风家中长女……
他难道在试探她?
为不惹张独寒起疑,她装模作样将户籍册子倒过来又看一遍,而后递给他,嘴硬道:“有劳殿帅费心,我自己有,用不着这个假户籍,还是快销毁吧,被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哦?”张独寒剑眉微挑,并未接过。
“你要我销毁,你确定?”
织暖低着头,手怔了怔,僵在半空。
她确实是想要的。
他真的很懂窥探人心,户籍册子与她而言,无异于刨子对木匠的重要性。
“假的我可不敢拿。”虽嘴上推拒,她的手却诚实往回收了收。
她不是不知,一旦收了册子,便等同于承认身份有异,她不是织暖,自己会有把柄在他手上。
心间陷入一阵纠结。
只是还未等她再开口,便见张独寒觑着她脸色,俯下身来,“怕什么,我拿的东西不会有假,”张独寒平视着她,阴影笼罩下来,“还是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调不来你的户籍?”
织暖心下一惊,猛的抬眼看他。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兰花洗发水香气。
却见他面无表情道:“此乃你在潭州官府的户籍存档。”
她未曾料到,他竟没揭穿她。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怀疑自己身份,说不定已去潭州官府调查过。既是调查过,他自然是知晓,潭州没有平人织暖。
造个假身份于他而言轻而易举,只是他的目的是什么,要她心存感激?
总归此举对她是有利的,她倒是不必忧虑如此多。
织暖眼皮一眨,紧攥竹简的手缓缓松开。
“是吗?我虽不识字,可是,我姓名是两个字,户籍上的姓名分明是三个字。”织暖装模作样展开竹简指给他看。
“那不是你的姓名,那是写的谭洲人,”张独寒看着竹简上的‘张织暖,下户’面不改色读道:“潭州人,织暖……”
他饶有兴致看向她,并不介意陪她演。
织暖冲他笑笑,脸色如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这样啊,谢过殿帅,还得是殿帅神通广大。”话毕很快将册子收起。
张独寒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他直起身上下打量她,不经意瞥见她胸前赃污,又想起陆乘风汇报的话。
转瞬心下烦躁,闷了口气耐着性子叮嘱,却又近忽命令,“近日,莫要来街上闲逛。”
织暖眨巴眨巴漂亮眸子,眼神清亮的似一汪新泉,“我哪里是闲逛?拜托,殿帅,我不是你,我不干活要饿死的。”
“没事别给自己找死。”
这话来的既莫名其妙,又难听。
织暖并不在意,她抚着户籍册子,满脑子想的皆是往后赚钱的好日子。她没吭声。
“听清了吗?”
“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织暖唇角不爽扯了扯,掂着脚朝他耳边吼。
耳边灌入一阵暖意,带着少女娇细的嗓音,心口传过股酥酥麻麻的奇妙感觉。
张独寒指尖微动。
他皱了皱眉,觑了眼她细腰,板了脸,毫无情绪道:“陪我玩个游戏。”
织暖瞬间想到他哪会如此好心赠她户籍,果不其然,在这等她呢。
“什么游戏?”她问。
“拿银针射、我。”话毕,不待她反应,张独寒已迈步走远,两人之间隔着七八棵树远。
织暖一听,只觉他脑子有问题。
但转念一想,他可能是想提升自己的武艺,找她练练手。
“殿帅,你确定?”她隔着几十米远扯着嗓子道:“先说好了,若我伤了你,你可不能怪我谋害朝廷命官。”
那双若泛秋波的眸子水汪汪看向他,琼鼻丰唇,皎若秋月。
“少废话。”张独寒轻轻颔首,负手而立,胜券在握。
那还能怎么办,都送她户籍册子了,陪他玩玩吧。
只是她做事一向认真,不保证伤不到他。
织暖揣好户籍册子,眼神愈发坚定,她手持银杏叶抬臂,瞄准张独寒未犹豫半分便射出银针,不曾手下留情分毫。
张独寒身子只轻轻一偏便轻而易举躲过,他看着她,眉眼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紧接着,三支银针接连朝他射来,他左闪右躲,脚步却未挪动半分,银针擦身而过,掠起一阵寒风。
银针射完了。
织暖浮夸拍拍手,“好厉害!殿帅你好厉害!”
心间蓦地松了口气,殿前司指挥使果然不是靠关系靠男色当上的,名不虚传。
“该我了。”张独寒突然道。
话落,织暖还没反应过来,眼见一只飞刀打着旋朝她飞来,她浑身激起一阵战栗,猛的向右退了几步却仍因躲闪不及被削落半缕青丝。
她转身朝后看去,见六旋飞刀大半已嵌进树里,错愕间,她觉得不对劲,若她未躲过,飞刀嵌进的便不是树上,而是她的眼睛……他在下死手!思及此,她不禁惊起一身冷汗,赶紧又看向张独寒。
果不其然,复两枚飞刀一并袭来,她灵活躲过其中一枚。另一枚却因躲闪不及侧身时被刮破手背,硬生生剐下来一片薄薄血肉。
鲜血沿着少女纤细葱指滴落,砸进冰冷的土里。织暖瞪着圆圆的葡萄眼,甚至未反应过来疼痛,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切。
分明前一刻还赠她户籍册子,这一刻却要取她性命。
织暖摇摇头,步步后退,额间渗出细汗。眼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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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乖戾可怕。
下一瞬,她转身若小兔子般狂奔,眸底闪动。
这一切并不在张独寒的计划之中,他手心渗出汗来,无比后怕。不应该啊,他分明已手下留情。
他没犹豫起身飞跃至她面前挡住去路,抓起她的手细看了看伤口,见少女低垂着头不语,默默使劲试图将手抽走。
他眉心紧皱,从衣袖中掏出个银白瓷瓶将黑灰色药粉洒到伤口上。
“啊……”织暖吃痛,眼底转瞬沁满泪花,小手颤颤着往后缩,却被他紧紧箍住手腕。
啪嗒——
有滴泪砸到张独寒手背上,似落入平静湖面的小石,搅皱一池春水。
张独寒凝视着她皓白手腕,洒药粉的手怔了怔。
织暖抽泣着收回手,胸膛有规律起伏着,喉间带着气若游丝的颤音。
药粉被血浸湿黏在肉上,很快便神奇止住了血。
他该是有多糟人记恨,怕人追杀么,竟随身带着止血药。
“记住了,”张独寒上完药将药瓶塞给她,良久复道:“以后每日辰初至此,我会在此地等你,何时能躲过我,我便将玉簪还你。”
织暖没言语。
张独寒食指半勾,竟缓缓抬手欲为她擦泪。
织暖眼尾泛红,楚楚可怜。她很想反驳,却生生忍下了,只是别过头去,仍被他强硬掰过下巴看他,“记住了?”
“记住了。”织暖强压下心间翻腾上涌的怒意,听话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明日见。”
她随即退后几步挣脱他,呜咽着小跑离开。
张独寒眸色复杂,他看着她小巧纤弱的背影,厉声道:“莫对旁人尚存没用的善心。”
转过身去,织暖泪水瞬间止住,眸光骤冷。
她是怕疼。不过在尚书府时受的冻伤、烫伤、踩伤,不比刀剑划破肤腠好受。她已习惯了,并不会为身体之痛真心诚意落一滴泪。
若不是她怕他伤害自己,她早不想忍了。
“新年快乐。”张独寒对她说。
这话本便落得极轻极淡,几不可闻。恰好有大抔试燃的烟花在空中爆开,祝福声全然淹没在爆竹声里。
见她走远,他拾起飞刀左瞧右看,又尝试以树做靶还原了下角度,这才发觉飞刀的速度极快,饶是他手下留情,普通人一时也根本难以反应过来。他和男子打斗惯了,还是头一遭和女子切磋,的确是他思虑欠周。
不过也好,只有让她心生畏惧,才能在剑拔弩张的乱世中护好自己。
那头的织暖并没急着回客栈,她想知道,秦诗来仁义堂偷偷拿的是什么药。
只是她还没到华容街,迎面便撞见个慌慌张张拽着年轻姑娘吭哧往回跑的婆子。
见织暖正朝北走去,婆子好意提醒,“姑娘!莫要往那去!”
织暖停步,警惕瞧着二人。
婆子上下觑了眼织暖,“我看你也是本分人家的姑娘,便好心相告,朝廷有议和打算,正广搜良家子要送去南冥!天老爷的!不找他们官家子嗣,反倒来掳平人的孩子!这是什么世道!”
婆子叹了声气,随即不等织暖再言,便拉着年轻姑娘跑了。
织暖神情闪了闪。
蓦地想起张独寒那句话。
“近日,莫要来街上闲逛。”
织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南冥她自是要去的,只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件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