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花落知多少
(蔻燎)
当夜,落花啼和银芽故意变动笔迹,书写着新的千古一帝的谣言,手抄了数不胜数的一张张信纸。
她让毒蛇把纸张衔在嘴里,远离落花国,四处游荡,随地传播,能跑多远跑多远,所到之处吐出信纸,丟给世人看。
这样的事,落花啼熬夜干了十几日。
毒蛇衔信,告示天下。此行此举乃是老天爷的意思,比之前的千古一帝谣言可信度高了数倍。
千古一帝的矛头不再是落花国,曲朝与别国被毒蛇的书信搞得人心惶惶,将信将疑。
天下国度,曲朝为大,他国称小,虽各有不同之处,但唯有一点是别无二致的,那便是信奉儒释道三种教派。
曲朝迷信命运天象一说,不外乎是因为相信朝廷里养的道门之人,他们忌惮千古一帝的谣言,乃是情理之中的。同理,其他国家亦然。
两月后,时至缤纷五月,令落花啼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曲朝来人了。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曲探幽带领人马浩浩汤汤赶至落花国。
那天,落花啼软磨硬泡把花-径深哄下山买新衣服换新剑,在落花国最富贵的都城花落知多少里逛街闲玩。
花-径深的外貌纵使戴了面具也遮盖不完,零星露出紫黑的疤痕,频频被城中百姓指指点点,视为怪物。
落花啼同几位大老粗据理力争骂了一通,一扭头,遥遥远望,正正不斜地碰上了庞大的金色队伍。
如鲠在喉,欲语还休。
这天底下,有何人的军队威武霸气,披戴金甲,手擎金刀?
除了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曲朝,还能有谁做得到?
花落知多少的街道并不宽敞,一支巨形金龙将街道塞得满满当当,挤得老百姓们卡在店铺里面,伸着脖子探头探脑,好奇勃勃。
落花啼,花-径深,银芽堆在人山人海中,仰望天神似的仰望着那些高头大马上的人。
队伍正中是一位衮衣绣裳,挺拔似竹的金袍男子,勒缰曳马,胯夹马腹,气定神闲地前行。浑身一股暗涌的帝王之气,震慑人心。
丰神俊朗,绝美凛冽的侧颜镀上了夕阳西下的金光,照耀得他非同人类,而是器宇轩昂的天上神明。
额头饱满,眉弓鼻梁起伏的弧线恰到好处,嘴唇的形状薄厚得宜,流畅刚毅的下颌线硬朗无比。
往下,鼓鼓的喉结时不时滑动,双肩两边流泄着黑墨般的长发,直垂在挺拔的胸膛上。
腰间挂了两枚玉质镶金,雕纹繁琐的龙形玉佩,随着马匹走动的速度会微微晃动,摇出刺目灼眼的烈烈光芒,宛如真龙飞天,不可多加窥看。
百姓们撺哄鸟乱的讨论声,避无可避地荡进耳朵。
一年轻妇人脸庞鲜红如霞云,掩面道,“是太子殿下!是曲朝的太子殿下!我早就听说曲朝的太子美若神人,如今一见,当真好看得无人能及!”
“啊!他就是曲朝的太子殿下曲探幽,年仅二十有一,长得英姿勃发,举世无双,果然是人中龙凤!太俊俏了!”另一妙龄少女含羞一笑,连忙附和。
“哎呦,你小声点,曲朝太子的名字是你想叫就叫的吗?”
“好了好了,我不喊了,小命要紧。你说说,他如果能朝我笑一笑该多好啊?”
“你做什么梦?你忘了曲朝太子和咱们落花国的长公主订了娃娃亲了吗?他此次前来,说不定就是来提这件婚事的。”
“有道理……啧,看来我们只能远观,不可亵玩了。”
“我呸!你还想亵玩……”
喧闹的沸腾人声挥之不去,越是嘈杂,越是令人心烦意乱。
落花啼双目猩红,积压的恨意无以复加,扒开人群,遏制不了要追上去。
花-径深举臂一挡,忧心忡忡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落花啼不应,黑眸死死勾在逐渐远去的曲探幽的背影上,五指成拳,一滴泪自眼尾划下,跌入肮脏尘埃。
寒风凛凛,呼啸穿过。
思绪回到前世被灭国的那一日。
锦绣衣袍蹁跹在前方,后端泼来一阵热腾腾的腥血。
落花啼眼睁睁看着成千上万的落花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爬上城门,如履薄冰地立在一方石柱上,瞪着凶神恶煞的曲朝兵将。
不经意退至城门最边缘,摇摇欲坠。
黑夜渐退,赤红的新日破晓拂来,像极了一颗目眦欲裂的大眼球。
高举的“落花”旌旗被一只粗大的黑手暴力地剥离长杆,随意丢入熊熊燃烧的火海,顷刻间化为灰烬。
落花啼和曲朝士兵厮杀到力竭,气喘吁吁,她握着劈断的残剑,疯狂摇头,“别过来!别过来!”
剑断发乱,血晕裙角,狼狈凄惨,何其可笑。
浑身战栗,脚底一滑倒将向下。
耳际婉转一声马匹的清脆嘶鸣,一股腥风裹挟着血气扑面而来。
腰间一紧,她结结实实掉入了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如坠冰窟。
抬眼看去,落花啼看见这一生最想杀死的男人。
曲朝金枝玉叶,文武双全,容貌拔俗的太子殿下——曲探幽。
他身先士卒领兵攻打落花国,只需一年,落花国便无力回天,覆灭败北。
当真是一桩可以流芳千古的旷世美谈。
落花啼挣扎着从曲探幽的马背上逃脱,甫一跑了几步,一柄墨箭擦脸飞过,“嗖”地钉在血染的沙地上,摇颤不休。
曲探幽将弓弦收起,目中无人。
“落花国已破,日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归曲朝所有!”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曲朝士兵响声似雷。
落花王宫上上下下不遗活口,落花啼成了唯一侥幸存活的落花国王室中人。
物以稀为贵。
她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脸色苍白地看着熟悉的宦官婢女的尸体在地面上拖来拖去,最终堆积成山。
落花王宫外,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身缚枷锁,蓬头垢面地挨在一起,难以望到尽头。
这些只是落花国安居乐业的普通老百姓,难不成也要被曲朝屠杀当场吗?
落花啼眸仁一暗,泪珠滚落,在军队里搜索曲探幽的身形,“太子殿下!饶了落花百姓吧,看在我们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不要杀他们。对不起,对不起,当年的退婚是我……”
橐橐杂杂的脚步声传来,一匹赤兔宝马驻足在城门下方。
马上的甲胄男子扬起了那绝艳俊颜,眼神含着睥睨天下的倨傲,仿佛天神在审视卑微的蝼蚁。
落花啼如泣如诉,“求你放过我的子民们,他们皆是无辜的。”
“你的子民?”
曲探幽嘴角挤出一抹冷笑,“春还公主,你怕是忘了,落花国已不在,何来你的子民呢?”
“……”
下一刻,城门口地面上横七竖八排列了长短不一的刀剑,直直铺了一条小路。
柄插入泥,刀锋朝上,刀面在炎炎烈日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
曲探幽把玩着手心的一只箭羽,他拉弓搭箭,回首将箭尖对准落花百姓,眯起狭长黑目,“常言道,过刀山,下火海,可窥探一丝真诚。火海就罢了,可刀山嘛——你若想表明忠心,保全剩余百姓,便从这刀山上踏过。”
“孤自当会信守承诺。”
眸珠凝向黑压压的人头,落花啼苦笑,毫不犹豫地点首,“只要你留百姓们一命,我愿臣服曲朝,求你成全!”
堂堂落花国尊贵至极的春还公主落花啼,为了苟活,居然愿意朝敌国低头,谄媚讨好。
简直是贪生怕死,不知羞耻的鼠辈小人!
绳索被斩断,落花啼自高空摔下,近在咫尺的横亘刀山张牙舞爪地朝天遍刺,等待她的前行。
褪去锦靴,她面不改色地踩到数米长的铺地刀锋上,不消片刻,脚下血水淋漓,白骨森露,惨不忍睹。
她耸了耸眉梢,咬紧牙关强行走下去。
曲探幽拍拍手,笑道,“有骨气。”
漫长地行走刀山,她的双足爬满刀痕,血肉模糊,俨然快成残废之态。
为了一表忠心,她俯身跪下,一次一次地叩首。
鲜血染红了她脚下的一片土地,那是她护不住的母国在泣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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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放弃尊严,低声下气求着曲探幽,曲探幽表面答应饶了落花百姓,却在不久之后开展了一场可怕的屠杀。
杀伐暴戾,野心包天,言而无信,这就是曲探幽。
花-径深瞥见落花啼一动不动注视着曲探幽,发呆失神,错以为落花啼看上了曲探幽。他低头,往下拽了拽黑铁面具,想遮住丑陋的容颜。
落花啼神思附体,故作淡定,“花-径深,对不住,今天不能陪你买新衣服和新剑了,你明天跟着师父去游历,一定要照顾好师父,照顾好自己。”
语罢,拉上银芽的手,穿梭人海,杳杳无影。
望着落花啼消失的方向,花-径深失魂落魄地在无人关心的角落里独自点头,戚然道,“好。”
不管落花啼说什么,他都会一口答应的。
落花王宫。
落花啼和银芽紧赶慢赶去西风愁坞换好衣袍,整理表情,踏出宫门。
不料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暗香萦袖。
“阿姊。”
清脆如冰棱碎裂的嗓子丝丝缕缕飘来,闻者无不动容。
落花蕊是落花国的二公主,落花啼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年十四。一袭浅紫色裙袍,衬得她冰肌玉骨,媚姿天成。
头上绾了松软的随云髻,布满华丽珠翠,右边簪一朵紫蓝色牡丹花,国色天香,柔婉动人。
她笑道,“阿姊,方才我来西风愁坞寻你,扑了空,想来你溜出宫玩乐了。现在我们一起去赴宴吧……曲朝的太子殿下来了,父王特设了百花齐放宴招待他,并让我们全部过去陪同热闹。”
前世灭国之后,落花蕊生死不祥,不明去向,许是流落街头乞讨为生,许是被官兵抓捕一刀毙命,何等的可怜可叹。
落花啼眼眶洇润,强颜欢笑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凭什么为他设宴。”
落花蕊捂嘴轻笑,“阿姊,你莫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未来夫君才不待见他么?看来阿姊是舍不得落花国,不想嫁去曲朝了。”
“花蕊,嫁去曲朝是好事吗?我看不然。”
她能说曲探幽就是害我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吗?
落花蕊哪里晓得这一层,挽上落花啼的手臂,两姐妹同行,道,“曲探幽生得俊朗非凡,才能出众,乃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如果阿姊不喜欢他,可否留妹妹一丝机会?”
闻言,落花啼惨遭雷击,激动道,“花蕊!他不是好男儿!你看上谁都可以,千万不能看上他。”
“为什么?阿姊仿佛对太子殿下颇有微词。”
“预感,我预感他不是好东西。”
再聊下去难免耳赤面热,两人选择闭嘴不言,齐齐去了落花王宫的正殿。
百花齐放宴,顾名思义,其一,乃是集齐了春日的百花。譬如芍药,杜鹃,桃花,迎春,玫瑰,山茶等等,百花移栽至瓷盆中,摆放在殿内各个位置,花香涌动,如同步入花海。
其二,选择可食用的花朵制作花茶,花酒,鲜花酥。前两者不赘述,而做出鲜花酥,一般用杜鹃,桃花,玫瑰,茉莉,捣碎为馅,装进面团,用特制的模具印压出不同花形,描绘鲜嫩颜色,再下锅油炸成酥,便大功告成。
撇开鲜花酥,其他美味佳肴皆会点缀花瓣,达到美观应景之效。
其三,取自“百花齐放”之意,春意盎然,追求百花争艳,而不是一枝独秀。
落花啼,落花蕊姗姗来迟,踱步走进,俯首福身,“儿臣参见父王,母后,见过大哥,二哥。”
上座的国王落花啸,王后花汲人,微微淡笑,抬手示意二人起来。
左边的位置上是落花国太子落花鸣,还有二王子落花吟,同时对两位妹妹点了点头。
落花啸看了看右边,笑道,“花啼,花蕊,这位是曲朝的太子殿下。”
落花蕊旋身,颔首一礼,柔声婉约,“落花蕊见过太子殿下。”
落花啼置若罔闻,一抖裙袍,兀自走往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
眉头皱起,落花啸不悦道,“花啼,没规没矩,何不拜见太子殿下?”
宾客高位上的金袍男子不以为意地敲敲桌角,音色朗然,“无妨,公主脾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