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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隋珠弹雀」

作者:桥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崔姣姣一双杏眼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双瞳,沉默地审视着他,看着‘李澄’越来越慌乱的神情,心中便知晓了答案。


    这一半由阎涣告知,一半由自己联合书中故事拼凑而成的内容,几乎全部猜中了。


    身着深绯色官服的人双目猩红,分不清是悲还是恨,只转过身来盯着崔姣姣不语。


    起初,他只以为崔瓷不过是一行宫长大的野公主,无人教导,自然蠢笨无知,而后看她有千岁侯庇护,也只当是因为她姿容出众,成了千岁侯的榻上欢罢了。不曾想,她竟是个心思深沉、颇有一番见地的女子,自己的威逼恐吓,竟无法逼退她分毫。


    崔姣姣见到他的犹豫,立时抓紧机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质问道:


    “真正的李澄早就死于七年前的那杯毒酒,你是李澈,是也不是!”


    看她忽然怒气上涨的架势,‘李澄’也被吓了一跳。可他为官多年,连当年之事他都能在贵人的眼皮子底下狸猫换太子,又怎会真的被崔瓷的一个故事吓倒。


    是以,他只是瞳孔微震了一瞬,又化作了平日里沉静的姿态。下巴微抬,举起那只被崔姣姣紧握着的小臂,不紧不慢道:


    “公主此举似乎不妥。”


    果然是个老狐狸。


    崔姣姣心中暗骂,可她绝不可能如此放任司州情形离去,任由几年后事态严重,直至成长为阎涣青云之路上的一块巨石。


    想着,她忽然松手一笑,道:


    “李奉先,是你的孩子吧。”


    这句一出,‘李澄’的脸上乍然显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比起先前的温怒和愤慨,此刻,竟浮上一分的释然。


    他回转了身子,面对着身前这位长公主,顿了一瞬,这才开口道:


    “公主为何如此笃定,莫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又遣了公主来做这恶人?”


    他很聪明,懂得利用人性的弱点,只可惜,崔姣姣终究不是书中之人,不会被轻易蒙蔽。


    她莞尔一笑,随即定定地望着他那一双审视的眼睛,回道:


    “大人可知,崔瓷一介乡野出身的庶公主,是如何得千岁侯青睐,随侍在侧,成了军中一员吗?”


    李澄笑而不语,心中多半还是在怀疑崔姣姣与阎涣之间隐秘而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猜出了眼前人的心思,转而款步走回了座位,并不急躁地伸出手把玩着那放冷了茶水的瓷杯,而后道:


    “崔瓷有一常人不能之能。”


    她说完,抬起头去看向阴影中那人,只见他面露狐疑,崔姣姣便继续道:


    “相面知微。”


    她说罢,观察者‘李澄’的脸色,显然他是并非全然相信的,否则怎会以如此目光注视自己。


    相面一事太过玄妙,毕竟是能同算卦占卜挂钩的异闻,民间百姓或许迷信此说,帝王宰相或许宁信其有,但李澈作为一介贫苦出身的读书人,自然是嗤之以鼻多过敬佩的。


    “方才崔瓷所讲的那个故事,无人知会,全部是崔瓷看出来的。”


    ‘李澄’听了这话,竟十分稀罕地露出一笑,眼角的褶皱都挤在一处,依稀还能透过那衰老了些许的容颜里,看出昔日少年才子的风华正茂。


    “哦?那敢问公主是通过什么看出来的?下官才疏学浅,对于占卜看相之事不过略有耳闻,但上至君王、下到百姓,似乎都是需要生辰八字,亦或是什么代表身份的物件,才能一一看来罢?”


    崔姣姣捏着那茶碗的手登时松开来,只是坐正了身子,收敛了笑容,道:


    “那些,不过雕虫小技。”


    “我观人心事,只需看那人的眼睛,便能将一切洞若观火。”


    ‘李澄’只是觉得面前这年岁不大的公主有些可笑,随即也配合着做回侧席,而后转向崔姣姣的方向,开口道:


    “若是公主只通过对视便能窥探他人心事,那世上岂非再也没有人能在您的面前存有秘密,或开口扯谎了?”


    崔姣姣郑重地点点头,道:


    “是。”


    他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间满是玩笑,道:


    “公主竟有此神技,下官佩服。”


    崔姣姣并不理会他的举止,只是忽地又想起了心中冒出过的那个念头。这个猜测她并没有同任何人说起,只是在心中存了个影子,并无十成把握,可眼见李澈的口中套不出真话,为今之计,她也只好奋力一试,搏一搏那五成的几率。


    想到此处,崔姣姣抬起手,虚理了理自己的鬓间乌发,眼神却并未从李澈的身上移开。待他放松了些警惕时,崔姣姣忽地开口,道:


    “你所做一切并非贪财,而是奉命而为,不得不继续,是否?”


    见他立时愣了一瞬,那五成的把握在崔姣姣的心中燃成了八分。


    “你奉的,是皇命。”


    她向前探去身子,双目死死盯着李澈那一双污浊的眼睛,只见原本死水般寂静无波的瞳仁登时掀起巨浪,无法受控地闪动着惊恐,崔姣姣知道,她赢了。


    五成变十成,运气实在不错。


    还好当时看原书够仔细。


    她想着,劫后余生般暗暗松了口气。


    李澈惊恐万分,登时双手握住了座椅两旁的扶手,而后向后仰着身子,双眼看崔姣姣如同在凝视地狱的阎王,仿佛全部的机密与恐惧都系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崔姣姣这时却摆回了最初那份平易近人的模样,放松了身子,道:


    “李澈,我说了,没有事能瞒过我,只要你的双眼还在,我就能看出你所有的秘密。”


    她笑了笑,一口饮尽了放凉的茶。


    苦涩入喉,她略皱了皱眉。秋日里凄惶无比,风一日比一日更刺骨,茶水冷却的速度甚至赶不及她说完那些话。


    她心中忍不住地想,阎涣喝了近三十年的冷茶,是否也有过一刻的闪念,如她一般觉得这茶水浓重而涩舌。


    可她咽下的只是一盏茶,阎涣咽下的是他本该美满的人生。


    如此,确实不觉得多么难以下咽。


    或许在他心里,拌着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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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得可怜的记忆饮下此杯,反倒甘之如饴。


    崔姣姣抬起头,她逼迫自己不再去想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纸片人心中的喜怒哀乐,仍是将目光放在了李澈的身上。


    回到现实世界要紧,若是崔瓷无法改变阎涣屠尽天下的命运,仍旧活不过二十岁,那她现在所感叹的一切都成了奢望。


    正事要紧,她比阎涣更加着急。


    “公主。”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李澈轻喘着气,额上细密的汗珠凝结成一条条的溪流,自那张衰败的脸上滑落下来,一路划过他的浓眉、睫羽、最后,成了他的泪。


    崔姣姣看着他,心中存有一瞬的可怜,而后压住了心绪,道:


    “我没有骗你,一切都是我相面得知。”


    她静静俯视着李澈,对面那高大的男子此刻因过于慌乱而从木椅上滑落在地,可一双眼仍是紧盯着崔姣姣不放。


    “若非我天赋异禀,皇弟怎么可能同我说这些呢?”


    李澈向后挪了挪身子,深绯色的官袍在地上磨出沙沙的声响,衣领也随着官袍在身下的磨蹭而愈发束紧了他的脖子,恍若窒息。


    他双唇一张一合,终究还是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一句:


    “你想要什么。”


    崔姣姣垂首摇了摇头,而后反问了他一句:


    “大人以为,崔瓷是来威胁大人的?可崔瓷又能得到什么,金银财物?还是沁春楼旁,午马街上的那一间堆金积玉、却空无一位主人家居住在内的江宅?”


    她说得越多,李澈的心中越是觉得她可怖。


    明明一切做的严丝合缝,绝不可能有人察觉,可为何她竟将一切几乎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莫非,她真懂相面之说?


    李澈咽了咽口水,抬起宽袖不管不顾地揩了揩额上的汗珠,而后定了定心神,道:


    “公主既有如此神通,想必初次见下官时便已洞悉一切,隐忍不发至此刻,想必是心中仍存有疑虑,又或是旁的什么顾忌罢。”


    他到如此境地,竟仍能冷静分析出其中关窍,着实不凡,难怪年纪轻轻便聪慧异常,能自荐入府衙成了师爷。


    崔姣姣感叹之余,亦不遮掩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声道:


    “大人果真智如樗里,崔瓷佩服。”


    她起身而去,双手略扶着李澈的一只胳膊,示意他不该在地上坐着。李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窘态,而后亦是不自然地赶紧起身,双袖来来回回地在官袍上扫了许多次,眼见没有尘灰,这才又摆正了领口坐下。


    他一只已有些褶皱的手盖上茶碗的瓷盖,似乎也并不打算饮下此茶,不过是扶着,好掩盖那还有些发颤的指尖。


    李澈双目垂下,长久无言地注视着地板,挣扎着道:


    “公主探究这些真相,究竟为何?”


    他说着,浑浊的一双眼却被穿堂而过的秋风吹得刮骨般疼痛,泪水不自觉地噙在眼眶间,心中的慌乱和悲愤,仿佛重叠了李澄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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