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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银鞍残风」

作者:桥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西风呼啸,刮过脸颊时已变得有些刺痛。


    深秋已至眼前,他们该回泗京了。


    想到皇城中的那人,崔姣姣心中不住地焦躁起来。近日里她话变得很少,成日便坐在营内,听见帐外士气大长,将士们欢欣雀跃的模样,愈发纠结起来。


    前些时日,赵庸之明里暗里提醒,是该向泗京传信了,她便将战胜之事写于纸上,除此之外只字不言。


    白鸽将他的近况传到崔宥的手中,有那么一刻,崔姣姣也不免有些踌躇,此举是否算是欺骗了他。


    可她眼下别无他法,她不能放弃张云中的命。


    “公主。”


    她回身,只见阎泱立身在外,只掀开半个帘子,却没踏入帐内。


    “是阎将军啊,进来回话罢。”


    阎泱却未动一寸,答:


    “帐内唯公主一人,属下不便近身,便在此处。”


    他倒是阎涣一手教导出来的,一眼的古板严肃,倒是个守礼节的。崔姣姣想着,也不难为他,只是问他何事前来。


    “千岁欲拜访怀朔单于,唤公主一同前去。”


    怀朔单于,不就是策勒格日的父亲?


    崔姣姣来了性质,立马回他即刻便去,而后起身便走出帐外。


    只见一翘棚的仪仗车停在不远处,四匹骏马在前端静静候着,座上,阎涣已端坐一侧,见她出营,转而向她这边看来。


    崔姣姣走上前,看这红木的马车很是感叹,其上雕刻着芍药花的纹路,精致得如同芍药正在此处盛放。她踏着阶梯上去,顺势坐在阎涣身侧,看起来,他今日心情还不错。


    向四周看去,崔姣姣突然发觉,周围列阵有序的士兵们,脸上都挂着些狐疑和惊诧,就连阎泱那百年不变的榆木脸也现出不可置信来。


    “千岁...”


    阎泱试探地开口,阎涣却只道无妨。


    崔姣姣想了许久,直到仪仗车将抵怀朔王廷之时,她才猛然想起,阎涣从不曾与人并坐一架的,就连崔仲明和崔宥盛邀,他亦是独行一马。


    难怪阎泱看着自己那么不满...


    一路上,阎涣并未与她搭话,他一向这般阴沉着脸,看久了倒是没那么吓人,也或许是他曾向崔姣姣展露过稍稍平易近人的模样,她便知晓阎涣不是那般的无情之人。


    “千岁,到了。”


    二人先后下了车马,阎涣先一步向前走去,只见策勒格日亲自来迎。


    见阎涣的瞬间,似乎忘却了先前种种的不快,只是以怀朔左贤王的身份上前接回远道而来的客人。


    崔姣姣跟在后面,虽看不清楚阎涣的神情,但她见着那毫无动作的背影就知晓,阎涣绝对是不喜欢他的。


    果不其然,见到策勒格日,他本能地皱了皱眉,而后面上归于平静,淡淡点了个头,向着怀朔的王帐径直去了,谁也没再开口。


    眼下正是深秋,草原不再翠绿一片,入眼唯有黄昏似的色彩,瞧着再不生机勃勃,连带得崔姣姣也因心事而有些神伤。


    她余光中瞥见,远处的一房营帐似乎有人开了门,将门帘掀起半边,暗暗地打量着他们。


    崔姣姣感到疑惑,再扭头看去,那人却立刻松手,将帘子内的木门关上,整个人躲进暗处,再也不曾出现,唯余西风带动着门口的帘子翩翩飞起一角。


    奇怪。


    她心中升起不大好的感觉,深呼吸了几口,这才勉强压下加快的心跳。


    莫不是她?


    崔姣姣不敢再去想,只祈祷着那人不要再突然出现。


    跟着阎涣入了帐中,崔姣姣立时便被草原王室的装潢吸引了。草原人不似中原般物资广袤,因此所用一切自然也是充斥着野性的。


    四周看去,坐垫皆是以虎皮缝合而成,如今天气渐冷,上面都盖着一层软毯。桌子并无任何雕刻纹饰,酒杯茶碗也是简单的款式,瞧着比贺朝的大了足有两圈,可见草原人豪爽粗犷。


    单于所在的营帐平日里专用于商议要事和接待外客,因此是要比旁的帐子大出三倍的。崔姣姣跟在阎涣身后走了足有三四十步才到了单于面前,她不知该如何向单于问安,却见阎涣对着正位上的那人点头示意。


    这还是崔姣姣第一次见阎涣对谁见礼,虽只是俯首,可见其在他心中地位不浅。


    “大贺帝师远道而来,本王未曾准备什么,还望见谅。”


    循声看去,崔姣姣终于见到了书中那安稳草原三十年的单于,斛律·阿斯愣。


    他身材魁梧,长着一张与中原十分不同的脸。看着约四十多岁的样子,棱角分明,皮肤略暗,双目炯炯,剑眉似锋刃,鼻挺如山峦。


    此刻他身穿常服,外披一件挂着古棕色松针的狐皮,头戴铜盔,腰间挂着双月弯刀,威风凛凛,神武异常。


    他身后的椅子上还挂着一张整片扒下的黑熊皮,头颅保留着,一双空洞的眼幽深无言,看久了,倒是骇人。


    “贺朝崔瓷,向单于问安。”


    她欲行礼,阿斯愣却连忙抬手道:


    “来者是客,公主不必多礼。”


    崔姣姣忍不住细细打量,只觉策勒格日真是将他父王的魁梧健硕继承了十成十。


    二人落座,阎涣与阿斯愣聊了足有一个时辰,全是些安民畜牧、物资相交的正事,刚开始还有些意思,到后面崔姣姣便有些受不住,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


    阎涣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无聊,开口道:


    “孤给单于带了些礼物,外面的人粗手笨脚,公主替孤去看看。”


    崔姣姣心中不住地感谢阎涣手下留情,赶忙向单于示意,接着便快步出了王帐。


    快步跑出了相连的营帐,她终于能一睹草原风姿。


    怀朔部的王廷帐群挑了一处好地方,竟有一条宽阔的河流蜿蜒在草原之上。眼下已是秋日,旷野虽不复茂绿,河流却如翡翠般清透,点缀着艳阳下的波光,点点似星。


    极目青天日渐高,玉龙盘曲自妖娆。


    崔姣姣向前大步迈去,不知为何,立于这广阔又带着枯态的西北天地间,竟有些想哭。


    巍峨群山自天边不见尽头的连结处曲折延绵,显出橘黄色的草原一片静穆,庄严如素。放眼而去,山套着山,岭连着岭,万峰相和,重峦叠嶂,一片而去,凸出一条似蛟龙之背般的山脊来。


    她感叹自然的包容肃穆,让她这样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感到悲壮。


    “阿瓷!”


    她闻声回头,草原上呼啸而过的风卷起她的头发,透过墨色的丝丝缕缕,她看见了驾马而来的策勒格日。


    少年正是年少意气,见到她的瞬间竟也润红了脸。


    策勒格日停在她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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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她躬下身子,单手向她而去,道:


    “我带你兜风。”


    崔姣姣不知为何冒出一个念头,那年他策马掠过长街,扑身救人的公主崔瓷与他一见钟情,二人成婚后在草原的日子,是否也如此刻般安稳幸福。


    只可惜,他们的爱只存续了不到五年。


    正是相爱的最高处,他们一前一后地去了。


    崔姣姣伸出手去,被他用力单手拉上了马。他知晓崔姣姣定是不好意思环着他的,更明白在她的家乡,这叫男女有别。于是他将崔姣姣安置在身前,自己则是双臂在她两侧向前伸去,有些羞涩地拉着缰绳。


    “阿瓷,抓紧了。”


    他一声打破崔姣姣的思绪,接着一声马匹嘶鸣响彻天际,他带着她一赏自己的家乡。


    初秋时节,莽莽荒原上和他们一般,奔跑着洁白的游云。耳旁的风声层层叠叠,如同将万座高山峡谷,连同他们之间一切的爱恨,抛上万里九重天。


    “漂亮吗!”


    他在崔姣姣身后大声地喊着,西风猛地砸在他身上,他高声呼喊着,向心爱的姑娘展示着他的草原。


    飞扬了不知多久,他们逃似的远远离开了王帐,在草原之上纵马游了半片,而后回到刚上马的翡翠河边,他才勒了缰绳停下。


    他没有下马,只是同崔姣姣一同沉默着,看向不远处的营帐。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无奈,乱世之下,他的人生早在不知不觉间被突然到此的崔姣姣改写。


    “策勒格日,你觉得泗京好吗?”


    她突然问了这一句。


    策勒格日很认真地想着,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好,只是我不太习惯满是楼阁的街道,我还是爱这里。”


    他长臂一展,崔姣姣顺着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旷野。策勒格日挺直了脊背,十分骄傲地告诉她:


    “这是我的草原,而我是草原的继承人,是下一个草原王。”


    少年的语气满是自豪,崔姣姣更加笃定,唯有在这片天地间,他才是这个烈如朝阳,温似河流的策勒格日。泗京城的天阴沉沉的,人们也心机深沉,那样浑浊的地方容纳不了这样一座巍峨的山川。


    “策勒格日,你...”


    他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道:


    “阿瓷,我更希望你叫我的汉名,骆漴。”


    “可以吗?”


    她回过头去看身后的策勒格日,他一双眼带着年轻的倔强和勇气。


    面对喜欢的姑娘,他想要将她抱起来,带她去看草原夜晚漫天的星辰,也想带她去打猎,给她第一口烤熟的兔肉。可他知道,这在中原叫登徒子,他若如此,他的姑娘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于是,他收回了手,只是用满含柔情的一双眼,盼着他的姑娘能读懂他的情愫。


    “好,骆漴。”


    她莞尔,看着这本属于崔瓷的丈夫,如今只能和‘崔瓷’渐行渐远,心中哀叹。


    策勒格日,你不要怪我。


    比起嫁给你,崔瓷一定更希望你活下去。


    她不曾看到,远处的王帐之间,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立在帐外,威势震人,一双狐狸眼中,却暗含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愁绪。


    策勒格日就那么好吗。


    他隐隐地想,那时却不知晓这落寞该如何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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