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沦落荒岛后(三合一)……
经历完小树林约架,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里,两个男人的关系变得稍微平衡。
关系很好形容:王昕对枭风只有鄙视,枭风对王昕只有无视。
俩人各过各的日子, 王昕倚靠捕鱼技巧勉强维持生计, 对比之下,枭风在这方面游刃有余, 顿顿大鱼大肉, 偶尔还煮点青菜保持营养均衡。
每天早上,王昕会去崖壁取水, 那里的水源已经干涸, 但枭风会找到新的水源放在崖壁下面,足够王昕每日的饮水量,他问心无愧的全部喝光。
每当王昕重复叉鱼抓螃蟹这类活动时,枭风的生活就很精彩了,做事几乎不重样, 经常沉思自己需要什么,然后付诸行动。
枭船长最近又盯上一份大活, 白天总到林子深处去探险,傍晚之前才回营地。
要不是环境克制想象,王昕都要怀疑他找到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有好几次,王昕溜达到邻居的营地都扑了空。
与此同时, 枭风营地的物资越来越丰富, 马上要发展到农耕时代了,王昕看见了会在心里默念口号“自强不息”十遍,然后抬起高傲的头颅离开。
他这样告诉自己:有什么用,救援队早晚会来, 到时候一切白折腾。
他在维护自己的尊严,也在安慰那恐惧又焦虑的心。
时光荏苒,又挨过难熬的几天,还是不见救援队的影子。
枭风一如既往,永远是求实的状态。
王昕却坚持不住了,每每看着无垠的大海,焦虑和恐惧的情绪便占领意识的高地,他陷入了悲观设置的陷阱。
到了夜晚,他独自坐在沙滩的小窝棚里,海面一片漆黑,透着神秘和未知,他抬头,月光映射出他眼里的绝望。
“要坚强王昕,你得支棱起来玛德,支棱不了一点啊”
王昕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作为一个正经八百的都市人,王昕是好几家高尔夫和网球俱乐部的会员,经常约朋友去夜店、酒吧或高级餐厅。
但这些不重要,他的社交工具而已,他最想念的是家人和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他渴望创作,他想画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遭遇海难之前他收到来自法国的邮件,一家出版社要买他漫画的版权,而绿国最有实力的出版商也对他抛出橄榄枝,他们已经谈好合作,马上要开启某个系列故事的刊载。
只有他自己清楚,漫画家的身份对他有多重要,提起坐拥百万粉丝的‘Cloud’神秘创作者,不会有人把他和富二代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有人称他为土豪的儿子,他是完完全全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尊重。
漫画家不受父亲的掌控,他爱死了那样的自己。
此刻,这一切都化为泡影,离他越来越远了
王昕搂紧肩膀,沉浸在极度孤寂中,他无法想象回不到现代世界的日子,他痛苦,他害怕。
为了杜绝这种情绪发酵,他决定闭眼沉沉睡一觉,或许醒来就能看见自家的‘蓝鲸号’。
可最近几天他身上痒得厉害,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一边抓一边呓语:“枭风靠!念叨他顶什么用,琦琦啊,你怎么看上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晨光洒满整个沙滩,海水碧蓝澄澈,鸟儿在轻声歌唱,树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未受污染的清新味道。
如此美景,唤回了王昕开朗乐观的人格,他重拾希望并笑话自己:“开什么玩笑,才过去一周,你就哭爹喊娘了,我告诉你,让你等一个月都不奇怪!”
例行完每日的自言自语节目,王昕使自己的精神稍稍振作起来,他把心中阴霾扫到一边,先去崖壁取水。
椰壳放在老地方,里面盛着三分之一的淡水。
肯定是枭风的杰作,有良心,还挺多的。
王昕拿起椰壳喝一口,感觉水很甜很清澈,不像往日的露水或干涩的积水,他怀疑枭风找到新的水源了。
下午,天边飘过几块厚厚的云,遮住了毒辣的日光。
漫画家的创作欲望爆棚,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王昕在沙滩找到一块空地,拿着树枝在地上画图案,没多久便呈现出一段有趣的故事情节。
故事中有两个人物,相貌都很奇异,一个长着天使翅膀但有着尖尖鸟喙的少年,这是系列主角,另一个是新人物,身材魁梧却长着猪鼻子的船长。
少年与船长之间的二三事。
王昕摸着下巴思索,决定把船长变成老头,于是在猪鼻孔周围加上浓密的大胡子。
“哈哈哈”王昕掉头往林子里跑,“枭风!枭风你出来。”
他的分享欲和创作欲同样爆棚,迫不及待地寻找读者,全然忘了两人还处在冷战中。
这时候,枭风已经提前回到营地。
一个礼拜悄悄过去,两人干着不同的事儿,相较王昕被情绪左右的困境,枭风则是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早出晚归,去林子里不止是寻找水源或捕猎食物,他还寻到一片轻木林,利用手中的刀子锯断几根,然后拖回营地。
王昕跑过来时,他正半跪在地上锯轻木,旁边已经堆了一摞成品。
“你在干什么。”王昕满脑子问号。
枭风的眼珠动了,视线缓慢而谨慎:“有事吗?”
王昕热切地说:“别搞那东西了,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闻言,枭风停下手里的动作,投去冷静而敏锐的长长一瞥,潜台词是:你好像忘了咱俩八字不合。
“我在做事,”枭风好不容易过几天太平日子,不想破坏这种平衡,“你要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你就自己留着。”
“不不不!必须让你看看才行,”王昕兴致昂扬地往前走两步,晶亮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男人,“别这么扫兴,你锯木头什么时候都可以,我要给你看的东西限时,涨潮就完啦。”
枭风意识到自己有点心软了,赶紧加强意志:“没兴趣,我好奇心不重。”
王昕最后带着一丝小男孩撒娇的感觉说:“去看看吧,又不会少块肉,你知不知道我昨晚难过的差点跳海自尽。”
“”
死亡威胁都用上了。
枭风收起刀子站直身,迈大步朝林子外面走,沉着脸道:“走走走!”
王昕赶紧跟在他后面,事先打个预防针:“创作人物就是要和现实有差距,你看了可别生气。”
实际情况出乎意料。
当枭风看见沙滩上的作品并认出猪鼻子船长原型是谁后,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或嫌弃,而是露出一丝微妙的神情,带着很难察觉的笑意。
“天下船长那么多,你别对号入座,”王昕有些心虚,但很快改变态度,挺直腰板重新介绍,“没错!就是你,很符合不是嘛,我告诉你这个船长还有另一个功能,他生气的时候会把猪耳朵弹出来。”
口说无凭,王昕捡起树枝画起来,两三下就把船长生气的样子描绘出来。
虽然创作条件有限,但他仅用沙滩做画板也能让人物活灵活现。
“这是你吗?”枭风用下巴指向另一个人物,那个长着翅膀和鸟喙的少年。
他一眼就认出十五岁的王昕,刻画的非常棒,狂妄而不自知,脸上挂着澄澈又率真的微笑。
“他是主角,”王昕介绍道,“从我跟你上船的那一刻起,这个人物就已经存在我的脑子里,我一直想画少年探险的系列故事。”
“你的画风有点奇特。”枭风并无贬义的意思。
王昕明白他的想法,乐呵呵地点头:“没错,漫画创作者要有自己的风格,人物对话也一样。”
说到人物对话,枭风觉得王昕的漫画用词非常别致,甚至接近诡异,例如他脚旁边框着一句“少年那‘引人堕落’的嘴唇”,一般人不敢这么形容。
枭风下意识看向王昕的嘴唇。
王昕逗趣地噘起嘴角:“想亲吗?”
枭风双手抱胸,诚实回道:“你的嘴在我眼里跟食人鱼没什么区别。”
王昕的嘴巴迅速瘪回去:“毫无幽默感。”
“他有名字吗?”枭风问,“总不能叫‘堕落哥’吧。”
“还没想好。”
“糊涂。”
“什么?”
“叫糊涂,贴合现实。”
枭风捡起一根细树枝,在少年头顶画个圈圈,里面写下一行字:我叫糊涂!
王昕不甘示弱,拿着树枝在船长头上写道:猪船长。
枭风一点不介意,眉头舒展开,嘴边漾起笑意。
他笑和不笑时差距很大,都把王昕看楞了。
不笑的时候,他那张脸显得有棱有角自带锋芒,笑起来时完全另一种样子,仿佛在脸上铺开一层阳光,泛起柔和的光泽。
“这就对了,”王昕像个评论家那样点着脑袋,“不要总摆张扑克脸,面带微笑迎接新生活,不就是海啸嘛,没什么大不了,活着就很幸运了。”
枭风毫不犹豫的拆穿:“明白,你在说给自己听。”
王昕扯动嘴角:“那又怎么样,我说的不对吗?”
“对,希望你真的这么想。”
枭风看眼太阳的位置,打算返回林子继续干活。
他往前迈一步,王昕以为他要破坏自己的作品,刚要出声制止,那只脚迅速转移踩到别的地方。
到底是王昕小人之心了,枭风不仅没有破坏,反而绕开这片沙地,沿着作品的边缘朝树林走去。
王昕望着他的背影,表情变得像‘糊涂少年’那样率真:“其实他还行,换我肯定会踩两脚。”——
天彻底黑了。
当夕阳的余晖褪尽,大海也是去了蓝色。
枭风检查完岬角的信号塔,再回到营地时,之前预留的火种渐渐熄灭,零星一些红点铺在碳灰上面,发出微弱的光亮。
他利用这些星星之火引燃干菌,再添些干树枝,重新抬高火势。
火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不管是外界还是内心的黑暗。
枭风将精挑细选的藤蔓放置火堆旁,借着火光开始干活。
首先,要把粗细不同的藤蔓分类,然后按照理想长度进行切割,使它们的性价比高于麻绳。
这样忙活了一会儿,枭风的脸被火光烤得发烫,他取来淡水喝一口,放下竹筒时想到一个妙招。
他应该制作一个‘水杯’,而且要尽快。
这时,身后传来很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动物的皮毛滑过荆棘丛,而且是个狩猎的大型动物。
枭风拿起弓箭,转身时箭已经在弦上,他对准黑黢黢的林子,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是我。”
王昕举着双手走出来,身上衣服被林间的黑暗衬得异常白亮。
枭风放下弓箭,冷声道:“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差点射穿你的脑子。”
笨拙的红晕又一次浮上王昕的双颊,将他的脸染得通红:“除了我还能有谁,我找你有事。”
显然,王昕以为这片区域除了山鸡和兔子,只剩他们两个会喘气的。
“你想跟我恶作剧,”枭风一眼看穿他幼稚的心思,“别来第二次,我真的会失手干掉你。”
“我没那么闲,”王昕打死不承认,急切地转移话题,“你不要一见面就批评我好不好,你都不问我来找你干什么。”
说话间,王昕一直把手伸进衬衣里抓挠,脸上是紧急集合的表情。
枭风留意到他的举动,没吱声,转身继续整理藤蔓。
王昕一步步走过来,帮不上忙,只能袖手旁观。
枭风把藤蔓拣成一团,放在一堆整齐的轻木上面,接着,找了块石头开始磨刀。
火光摇曳在他脸旁,他有一种冷淡、超脱、无求于人的处世态度。
王昕心想,因为他够强。
丛林规则就是这么残酷,必要的时候需要向强者低头。
一番天人交战后,王昕说服了自己的自尊心,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枭风,我给你做的,回馈你这些天一直提供的水源。”
枭风瞥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我刚才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下次找我要走前面踩出来的小径,万一真的误伤你,我可没有多余的精力救你。”
王昕没想到他对这件事这么认真,评判的态度令人窝火,但心里暖烘烘的,“知道,我刚才好吧,我就是想吓唬你一次,咱俩处在冰河期嘛,你是个闷葫芦指望不上,活跃气氛的事儿还得我来。”
“你有什么事,直说。”枭风的态度稍稍缓和。
“给你东西啊,”王昕又凑近一些,“我做了两个牙刷,分给你一个。”
枭风借着火光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哪里是牙刷,鞋刷还差不多。
王昕很是满意:“我用樟树和蒲苇草做的,可以磨牙。”他裂开嘴,傻乎乎地做一下示范。
不对劲,很不对劲。
枭风眼神变得警惕:“谢谢,东西我收了。”
“别瞧不上,我做的刷子就像你的刀,是个万能刷,”王昕立刻化身高铁推销员,“可以用来刷衣裤,还能当梳子梳头,刷牙更是没问题,我相信还有更多的用处等着你开发,毕竟你的想象力比我奔放。”
巧了,他俩在这方面都格外谦虚。
枭风脸上露出要划清界限的表情:“不敢当,你是画家,想象力这种东西是专门为你这种人创造的。”
王昕的双颊慢慢涨红,咬着后槽牙说:“是漫画创作者!”
“好的创作者,你找我肯定还有别的事,对吧?”
“枭风,我不能在沙滩上睡了,我感觉满地都是小爬虫。”王昕又把手伸进衣服里,胡乱地抓挠两下,脸颊浮现痛苦又烦躁的神色。
枭风磨好了刀,拿起一个竹节说:“我早就提醒过你。”
“现在说这些没用,”王昕被不明生物折磨到脸都不要了,“商量个事儿,你能不能把你的指甲咬成锯齿形,好给我抓两下背,我痒得受不了了。”
“???”
枭风臭着一张脸,难以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不能,我没有多余的指甲给你用,因为我每天都要干活。”
“那你给我抓两下。”
不管人家同不同意,王昕就跟断了腿似的一屁股坐下来,主动掀起衬衫,露出整个背部。
枭风无语:“越挠越痒。”
“你的掌心很糙,”王昕记得他检查自己肋骨时的触感,“你用手掌给我搓两下试试。”
“”
枭风攥紧拳头,忍了又忍,意外的忍住了。
他眼里的烦躁减弱,慢慢恢复平时那种疏离、不受情绪左右的状态。
准备好了吗?
您的搓澡工已上线。
枭风特意擦了擦手,确定手掌没有携带木刺,他把掌心覆在王昕结实的背上,按照对方的意愿,从上到下搓个遍。
“往左对对!就是那儿。”
“这里吗?”
“再往下,你别拘着,使点劲!”
“我怕把你的背搓出血。”
“没那么容易,你就来吧。”
三分钟过去
王昕的脑袋耷拉在胸前并闭上眼睛,舒服得直哼哼:“枭风,绿国最大的温泉广场缺了你,是他们的损失。”
“闭嘴,”枭风警告道,“什么时候开始痒的。”
“好几天了”王昕挠了挠胳膊,那种委屈是发自内心的,”又痒又疼,像被火钳烫了一样。”
枭风让人的背部冲向有光的一面,仔细瞧了瞧,发现王昕的皮肤上覆盖着片片不明显的红点,很像过敏的症状。
他用余光打量王昕的侧颜,留意到对方收紧的下颌,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难为这位少爷忍了这么多天,侧面印证了他的进步。
“你被绿蚁咬了,”枭风笃定道,“估计你碰上了他们外出觅食的兄弟,如果你的营地搭在蚁穴上方,那你就有麻烦了。”
王昕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有毒吗?”
“没什么毒性,你这么壮实,”枭风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揶揄,“被小虫咬两口不要紧,碰上大军出动你就糟了,它们不会绕道而行,不管什么东西挡路,它们都会生吞活剥。”
“你管这叫咬两口?”王昕升了调门抗议,“我浑身上下都难受的要命,我都怀疑有虫子在我身上产卵。”
说完,他把自己恶心的够呛,整个脸都绿了。
枭风躲在暗处浅笑:“你很幸运,我下午刚好采了一些草,具有曼陀罗麻醉功效,不过没那么强烈,涂抹在皮肤上应该可以缓解瘙痒。”
王昕连连点头:“我宁可麻醉,疼死!也不想痒死。”
“你等会儿。”
枭风去取草药,摘了几片大叶子拿回来。
他照例用水蘸湿,将叶子敷在王昕的背部。
“还有胳膊,”王昕拧过身子,面对着枭风把四肢伸长,好像一个宝宝在求抱,“小腿肚也来点,别舍不得,有多少叶子全都拿来。”
枭风颇有耐心地解释:“不是舍不得,用太多会让你的身体失去知觉,甚至产生中毒的现象,它有麻醉效果。”
“胸口再来一叶。”王昕撩起上衣,露出‘引人堕落’的胸膛。
枭风扫两眼,将湿叶子递给他:“你自己来,不要再用手抓了,如果挠出血,你会感染的。”
王昕贴好叶子,感觉身心凉爽通畅,那种麻麻的刺痛感战胜了瘙痒,也缓解了他焦虑的情绪:“我应该早点来找你。”
枭风侧过身,开始收拾残局。
王昕顺势打量自己的身体,自恋地捏了捏腹肌,“它们还在,太好了,枭风,你觉得哥的身材怎么样。”
“还行,”枭风很是敷衍,“脚拿开,你踩着我的竹筒了。”
“什么叫还行,这属于还行,那你心中的好是什么样,非得练成强森那样吗?”王昕把衣服穿好,虚荣心没有得到满足,自然是不服气的。
枭风随口问:“强森是谁。”
“”王昕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果然是野人,什么都不知道。”
枭风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忙活了一阵子,拿着刀和竹节坐回火堆旁。
王昕还没走,半张脸埋在弯臂里,偷偷瞄着枭风。
“你感觉怎么样。”枭风打破沉寂,听上去是关心,潜台词是:你怎么还不走。
“好多了,”王昕假装听不懂,露出一只眼睛,“船长,你懂得真多。”
枭风手持万能刀,削着竹节的顶端,目不斜视道:“拍马屁没用,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王昕感觉血压又要升上来:“得了吧,你只不过帮我搓两下背,赠送几片叶子而已。”
“你还想怎么样。”
“我我要留下来。”
这句话的音量太小了,说的时候嘴都没张开。
以至于枭风要把耳朵凑过去,带着明晃晃的戾气道:“再说一遍。”
王昕抬起满是尴尬的脸,清了清嗓子:“你说有蚂蚁大军,我不要回去了,今晚在你的吊床上对付一宿。
枭风挑眉:“那我呢。”
“你”王昕瞄一眼堆在那里的轻木,“再搭一个,你砍了那么多木头,不就是为了升级床铺。”
他误会了那些轻木的用途。
枭风没有解释,看样子也赶不走。
海滩确实不宜长期露营,心再硬的人也不忍心将求助者拒之门外,何况枭船长的心很软。
枭风想到一个办法,直接说出来:“留下可以,夜里我们换班照看火种和信号塔,大约每三个小时轮换一次。”
王昕答应了:“没问题,可我怎么知道是三小时。”
枭风找到几块浮木,摆到火堆旁边,“一块木头能烧很久,按照这个时间来换班。”
“OK,那现在”王昕瞅一眼‘豪华’的吊床。
“你先休息,我还有事做。”枭风的手一直没闲着,聊天的间隙,他已经把竹节一端削出旋转现象,再做个严丝合缝的杯盖就大功告成。
他会拥有一个不错的竹节水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王昕只能羡慕地看着,心里不停念叨:我会画画,他不会。
“到时间了叫我,”王昕打个哈欠,迫不及待地奔向吊床,“我还是能起来的,不用太”
枭风截断话音:“放心,我肯定叫醒你。”
王昕条件反射地扮个鬼脸,果然不能把人想的太善良,死对头永远都是死对头!
“船长”
半响后,王昕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但话痨的本质不改,赶在做梦前争取一下:“你能不能把我当王琦,对我好一点。”
枭风说:“做不到,王琦根本不会这样,她从小就要脸。”
王昕用棕榈叶盖住头:“再BB一句我就是狗。”
按照约定,两人三小时一倒班,第二轮的时候天空就露出些许微亮。
黑夜已经消逝,晨曦揭开了帘幕。
枭风知道时间还早,他让王昕继续睡,他则是前往森林深处寻找水源和食物。
猎人是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掌握命运。
王昕不是猎人,所以很难懂得这个道理,他一觉睡到天大亮,炙热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洒在他的身上,他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视线在周围转一圈。
麻醉叶子变得干巴巴,已经从他身上脱落,他还是觉得痒,但这种程度可以忍耐。
这一觉睡得不连贯,却是他沦落荒岛后睡得最香、最舒服的一晚。
“牛!”王昕用一个字评价枭风的吊床。
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两人在营地重遇。
枭风算得上满载而归,左手提着夜里设伏的猎物,右手拎着一串野蘑菇,腰上别着竹筒水杯,里面盛满淡水,而他身后背着自制弓箭。
他在地上刨个坑,往里铺了几片棕榈叶,然后烧岩石煮沸水。
没多久,坑里的水开始咕咚咕咚冒泡。
野蘑落入水里,鲜香的气息开始飘散。
王昕洗完澡从海湾回来,手里拎着两个棕色大螃蟹,自以为掌握了早餐权利,路上还琢磨怎么跟枭风谈条件,当他回到营地,刹那间被一股香味儿冲昏头。
妈妈!棕色大螃蟹又不香了。
螃蟹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还张牙舞爪。
“你在煮什么。”王昕使劲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枭风短促地做一个警告的手势:“你的螃蟹要溜走了。”
王昕赶忙抓起螃蟹,熟练程度堪称赏心悦目,对比之前被大钳子吓到掉进河里的他,现在的他可以称为抓蟹艺术家。
“拜托,别用你那种弗洛伊德信徒的锐利眼神看着我,”王昕酸溜溜地说,“我又不会抢你的东西,就是好奇问问而已,我好像闻到了素面的味道。”
素面是海滨镇的特色小吃,主要材料除了手工拉面,还有青菜和鲜菇。
枭风如实回道:“蘑菇,山里采的。”
“有毒吗?”
“这种没有,海滨镇遍地都是,你肯定吃过。”
“哦,我是肉食主义者。”王昕佯装不在意,偷偷瞄两眼,记住了蘑菇的样子。
“你想来点吗?”枭风问,用细树枝拨弄沸水里的蘑菇。
王昕不怎么抱希望地说:“免费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枭风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何况对象是死对头,“想吃就拿东西换,或者主动干活。”
“你看看我,你仔细看看,”王昕往前走两步,一手一只大磅蟹地伸开两臂,脸上挂着幽怨又卖惨的表情,“我是不是比昨晚瘦了,说明什么问题,我很不幸啊,老兄,何必这么绝情。”
枭风投来了生硬而冷峻的目光:“我觉得你很好,身体强壮,帅得跟江森一样。”
“强森!”王昕骂骂咧咧,“狗蛋!不吃就不吃。”
餐前小插曲过去,两人各吃各的。
枭风在煮蘑菇的过程中,已经给小山鸡脱了毛,在王昕眼巴巴的注视下,他做了一道世界名菜——小野鸡炖蘑菇。
别提有多香了。
放在以前,王昕对这种菜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也一样,看都不能看一眼。
接下来请欣赏枭船长的厨艺展示:
[整只鸡被剁成十几块,全部下坑,烧热的岩石不停更换,沸水发出“咕咕嘟”的声响,伴随着香气弥漫整个林间。]
树叶发出赞扬的声音,鸟儿高声鸣唱,王昕垂头丧气。
枭风这次并没有节省食物,他把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解决,一个人消灭大半只鸡,包括一串野蘑菇。
他留了一个鸡腿给王昕,出乎意料,王少爷骄傲的拒绝了。
“我从小就不爱吃鸡肉,”王昕如是说,“我就喜欢吃海鲜。”
“不强求。”
枭风用叶子包裹住鸡腿,放在火堆上烤,没一会而就把鸡腿烤得外焦里嫩。
他几口下去吃完,擦了擦嘴,站起身准备干活。
王昕瞪着他:“你都不谦让一句吗?”
枭风冷冷道:“不会。”
王昕竖起拇指,甘拜下风。
上午的时光很短暂,一眨眼就过去了。
太阳开始向西方移动,日头变得愈发毒辣。
树林里,枭风的营地在不知不觉中扩大范围,如果在周围按上一圈栅栏,那无疑是邻家小院。
地上摞着一堆轻木,马上要发挥它们的用途。
枭风把刀子绑在一根木棍上,当成一把砍刀,先砍断了轻木的树枝,然后把每根树干切成三段,最后凑齐了十八根相同的木头。
十八根木头并排躺在地上,看上去像一张木床。
不远处,王昕伸脖子瞅一眼,锐评道:“初级木匠。”
枭风什么也听不见,完全沉浸在劳动中。
信心之火在他眼中燃烧,他感觉肾上腺素在飙升,越干越来劲儿,自制小砍刀在他手中灵活舞动,一根根木头臣服于他脚下。
他又拖来一些竹子,按照木头的长度逐个切断,摆在木头上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缺少麻绳。
枭风转身进入林子,寻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一根足够长的藤蔓。
当他拖拽着几根藤蔓回到原地时,王昕的身影不可忽视地映入眼帘。
“没有鸡腿了。”枭风以为对方是来要吃的,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向木头堆。
王昕纠结地抿了抿嘴巴:“我不是来找吃的,我是想请教一下。”
不对劲,很不对劲。
枭风警惕地回过头,睨着王昕的眼睛,仿佛要洞穿一切。
‘请教’这两个字用在他们之间,本身就值得他们沉默两分钟。
“我不想再回沙滩上睡觉了,”王昕直言道,“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要在林子里找块空地露营,所以”
“你想搭吊床。”枭风帮他说完。
王昕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腰板一下子挺直了,“你帮我忙,我拿东西跟你换。”
枭风有些好奇:“你要拿什么跟我换。”
王昕晃了晃手腕,折射出几道光:“劳力士。”
枭风的视线锁定那只腕表,观察表盘发出的折射光,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王昕以为他在估价,爽快地说:“三百万,绝对没诓你。”
“拿来,”枭风伸出手,“我教你怎么搭建营地,活你要自己干。”
“我知道。”
王昕毫不犹豫地摘下腕表,朝着枭风扔过去。
枭风接住,放在手里打量。
王昕轻咳一声:“还在走针,就是时间不准确,指南针是准的,不过无所谓,价钱绝对不变。”
枭风收起腕表,放进布袋里保存。
王昕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视线在周围转一圈:“哪里有竹子,我刚才在附近转了转,连竹子的影都没见到,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是个问题。”枭风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估算出用时和可能遇到的障碍,最终得出结论:这家伙干不成。
一个养尊处优的年轻男人,中看不中用的身材,破破烂烂的衣服,毫无野外求生的经验,所有的智商和才华都献给了漫画,只余下一张废话连篇的嘴这样的人,恐怕搭上命也搬不来竹子。
为了节省时间,枭风决定亲自上阵,他脱下被汗水浸湿的上衣,往王昕怀里一扔,说:“把衣服给我洗了。”
两个男人沦落荒岛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随地脱光而不会感到尴尬。
王昕瞳孔慢慢放大,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枭风开始往身上抹泥土,补充道:“我去给你找竹子,你自己不行。”
王昕一秒容光焕发:“成交!”
说完,像一只快乐的小蜜蜂飞走了,朝着海湾的方向飞去。
枭风缓缓摇头:“这种人碰上传|销就惨了。”
竹林距离海边有很长一段路程,需要跨过几座小山坡和泥泞的河流。
枭风背上弓箭,拿起自制小砍刀前往树林深处,他去了很久才回来,带回的竹子用藤蔓捆住。
这期间,王昕早就洗完衣服,正无所事事地站在那望天。
枭风走之前已经把搭建吊床的流程告诉对方,以为自己回来能看见不一样的画面,最起码要把藤蔓准备好,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看见王昕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就头疼,强行低声:“别站在那耍帅,过来搭把手。”
王昕拒绝被奚落:“还用耍嘛,本来就帅。”
嘴上不饶人,身体倒是服从指挥,直直地朝枭风走过去。
枭风解开藤蔓,将新鲜的竹子摆在地上,发现王昕不为所动,不由得抬头看向对方,眼神变得犀利,隐隐泛着怒火。
“看什么。”王昕双手叉着腰,人来了,但不知道从何下手。
“看什么?”枭风踢了一脚竹子,“当然是把它们搬到你新找的地盘,难道还指望我送货上门?”
王昕不知道他哪来的气,怨念中夹杂着委屈:“那你就说呗,你自己说不清楚还批评我,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回来之前你就该把藤蔓和棕榈叶准备好,”枭风掩饰不住的想要发火,“而不是干瞅着别人帮你做事,站在那摆个姿势,就以为自己是挂满了左轮手|枪的西部牛仔了。”
“你他娘的真会损人!”
王昕气得浑身往外冒热气,就像煮熟的大虾。
不过他接下来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并没有破口大骂或发出单挑的战帖,而是满脸憋屈地蹲下身,揽住地上的竹子,一副快要眼泪决堤的模样。
他头一次对自己感到失望,如果没有遭遇这次海难,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笨”。当然了,他才不会承认,他是才华横溢的都市人,上山打猎以及下海捞鱼这种事跟他本来就不搭调。
“我需要鼓励,不是一味地贬低。”王昕超小声的嘀咕,有意不让枭风听见,不然指不定怎么毒舌输出呢。
枭风真没觉得自己有多过分,整个下午的时光,他放下手里的活去帮王昕找竹子,路上艰难重重,再加上他没穿上衣,后背和手臂被灌木丛刮了好几道痕迹,若不是有一层泥护着,估计惨不忍睹。
这位少爷倒好,自己先委屈上了。
“你是不是以为去原始林子找东西,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枭风随手拿起自己做的鸡毛掸子,掸了掸裤子上的草屑,声音里透着失望与疏离,“下次你自己去,我不管你。”
“够了,你的声音很难听,反派的声线就是你这样的。”王昕耷拉着俊脸,稍稍有点哽咽,强忍着把那口气咽下去。
苍天在上!谁哭谁是狗!
发毒誓并没有逼退王昕想哭的欲望,他自己也觉得丢脸,可就是憋不回去。
“我就活该被你从头到脚的彻底否定?”王昕一边嘟囔一边拖着竹子站起身,“你那张阎王脸谁不怕,我刚才根本没反应过来,真不是找理由,我一直想找事做,害怕白费力气,想等你回来我靠!人呢?”
枭风在他发毒誓的时候就已经走远了,上半身的泥土干裂,必须洗个澡才能穿衣服。
两人在见面,已是十分钟后。
枭风清清凉凉地回来了,头发也是湿的,他路过王昕的新营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神是那样的镇定自若。
王昕坐在两颗大树之间,眼睛红红的,眼底盛着傲慢与隐忍,在和枭风对视的那一刻,刚压下去的憋屈感一股脑又涌上来,他赶忙低下头,想起一句歌词:害怕眼泪流下来!
不一会儿,枭风拿着两根藤蔓走来,仍在地上,语气认真地问:“你哭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王昕头也不抬,用衣袖擦擦脸,“我这是生理眼泪,每次吃完东西我都用长叶草磨牙,呛的我眼泪直流。”
“你刚才好像没有磨牙。”
“延迟了三个小时不行吗?”
行行行!
枭风决定远离是非之地,赶紧把东西放下,一把刀和几片棕榈叶。
他刚转身,后面就传来王昕“嘶呀”的一声怪叫。
“唔”王昕含住自己的手指,郁闷地看向枭风。
枭风谨慎地回头:“又怎么了。”
王昕含糊不清:“指甲盖劈了。”
枭风想假装听不懂,脚步微微挪动,准备以越狱般的速度离开。
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王昕一再强调,劳力士有多么的值钱。
他不在乎手表的价钱,但在乎手表发出折射光的作用。
“坐过来一点,”枭风拉过王昕的胳膊,动作称不上温柔,“你这种不干活的指甲长得就是快,用石块磨一磨。”
王昕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些,乐天派的人格又回来了,他盯着枭风的侧颜端详,戏仿纨绔子弟的口吻道:“弟弟,你应该是得罪了上帝,祂在创造你的时候忘了往你嘴里加点蜜,你就不能夸我一句?”
弟弟?
除了出生年月日,真看不出来他比他年长。
枭风的语调冷静而悠扬:“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想一想词。”
王昕扯动唇角:“很期待,在用词方面,恐怕连莎士比亚都比不上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