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烟后脑抵着枕头挪了挪,调整角度看着凑在眼前的毛茸茸。
他大概原本是在床边撑着额角干什么,但后来睡了过去,手肘支撑不住,便成了现在这幅……脸砸在床垫上的不雅姿势。
她被自己的想象笑到,沉沉抽了下胸膛,咳了两声又急忙憋住,往黎难那瞄。
见那人没被吵醒后,抿了抿唇,小心将他勾在手里的挂坠摸到手里。
所以在混沌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岚烟长呼一口气,思绪乱飞着,缓缓调动体内法力。
惊觉法力已然恢复七八,而且向内自观,内伤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应当是有人替她疗过伤,虽然不明白情况,但身体状态好还是心里平静许多,她稍微放松了点,着手滋养身体,将覆盖在皮外的沉重缓解。
过了小半刻,她终于能抬起手,就微微侧过身,盯住那朵白脑袋,轻轻抚了抚让她手痒很久的发顶。
这样动作那人也没有反应,她就随意了些,拇指拂起他耷拉在额前的发,往后梳着。
如此可算是惊动了手底下的人。
对方倏地惊起,岚烟手无处搭,屈回手指放在床面,掀起眼皮看向又懵又咋呼的黎难。
“醒了。”她轻道。
黎难起得太猛,胸口还咚咚跳着,见床上岚烟没事人一样问他,愣了瞬间,半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掐了下指腹疼回神,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话该我说才对。”他哼了声向外吆喝了一嗓子,然后撑着床沿一屁股侧坐在床边,瞪来,朝她摊手:“东西还我。”
岚烟平静看他,放在腹部的手翻开:“这个?”
“昂——拿来吧。”黎难作势要取,但岚烟手快,又攥起拳头扣了回去,回问他:“你给了我的。”
黎难抓了个空,笑道:“呀,某人还知道我给了她,怎么手一扬就给丢了呢。掉到下天方的时候,害得我费了老劲寻找一丝气息才找到你,要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来这里是下天方……
岚烟跟着笑了声:“那就多谢仙师救命。”
再温声出言辩解:“那时情急,我怕连累你死才出此下策的。”
黎难认真盯着她的脸后,敛下神情,替她掖了掖被角嘟囔着:”但我也不愿意你又一次死我面前,那还不如一块投身死地……”
岚烟这会人还在修养中,那点声音便没有听见,以为他就那件事这么介怀,叹了口气说:“而且不是你说的,要保持距离?我人都没了,之后你想去哪都不用纠结那几丈步子……”
她声音淡,可能也是伤势刚愈气虚的缘故,语气也冷飕飕的,落在听者耳朵里就变了味——好生凉薄。
黎难怔愣一瞬,“啪”的一下将那被角不轻不重地扔下。
正要反驳,但细想那话又没什么问题,不知哪来的气闷就全都憋在嗓子眼里,支支吾吾,皱着眉急急说:“我需要在乎那几步?这两码事!”
“可我看你之前盯着丝线特别紧张。”
岚烟说时,伸出手指比划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只消弯弯膝盖就能碰到他的腰。
黎难抿唇陷入沉默,这时正好外面有人进来,他表情十分不自在地别开了脸,扔下一句:“我出去。”
再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惹得进来那二人都有些不解。
来人是两个女子,衣着花色漂亮。
她们一个稍显拘谨,一个姿态随意些。相同的是,看着黎难远去时眼神里都闪着好奇的光,但那人已走,所以这光便落到了岚烟身上。
只是那目光表露的也不长久,这二人就进前行礼。
那个稍随意点的笑着站直,见岚烟一脸莫名坐起来后,就先将自己和旁边人介绍一番:说她们二人都侍奉在仙尊座下,分别叫莲白和莲红。
啊……这是到了上天方仙族的地盘。
那她这是回家了呀。
说完后,莲红便非常合时宜地从后面小心翼翼走到岚烟跟前,小脸红扑扑的朝她施法。
岚烟知道她这是在替她疗养,但为什么感觉那么羞怯,还带着点兴奋。
不过看她们对她的态度,说明仙尊他们并不清楚她在外面干的破事。
那还好……岚烟想到了昏睡时脑海里冒出的记忆,暗暗思量。
正发呆着,莲白使劲咳了声,眯着眼睛小嘴一翘:“仙使大人,那位怎么走了?这两日自从来,无论我们疗伤与否,他可是都在这陪你呢,寸步不离……”
岚烟抬眸,神色未动,淡淡道:“他要和我保持距离。”
说完,一下就觉得身上法力大了一倍,她抖了下,懵然看向身前莲红疑惑的脸。
还不等她也疑惑一下,莲白就迫不及待开口了:“怎么如此突然?”
“不突然。”我看你们才突然?
岚烟拍拍莲红的手示意她可以了,但那人不愿意,非得给她治得好好的,便歇了心思,转转肩膀随意解释,“我说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怕我是距离影响心意,就说要离远点好好感受。”
“之前的事了,不是突然。”
她话毕,瞬间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体内的法力简直多得要炸,这不得不强行打断莲红。
一抬眼,这俩人皆是目瞪口呆望着她,岚烟动作那人才回过神。
莲白表情那叫一个三月的天,晴转阴得可怕,撸起袖子要走。
“不识好歹!我们仙,咳仙使喜欢他,他就该三叩九拜谢恩着上门,还离远点?哪来的歪理?别是在这钓着好玩呢!”
边说边已经步向门边。
岚烟惊了个大的,短短转眼压根没理解那人怎么成了这样。
她从没见过这两人,但既然仙尊座下,就算是同僚,也是看在这上她才随意唠唠,却没想到在这地方自己地位高成这样。
喜欢一个人怎么感觉那人挺倒霉的呢……
看莲白那样,好像要直接去把黎难绑回来。
她急忙叫住她,莲红也冷静回来,帮着一起把那人喊住,小声问:“仙使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这事不急……能不能给我说说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还有,我想去见仙尊。”
岚烟庆幸自己脑袋没坏还算清醒,从床边站起来劝她。
红白二人立马去扶她,依言相告。
据她们所说,是前日仙族门口忽然出现一丝灵气波动,他们怕是上天方的人擅闯,便像以往一样派人去查看,谁知见到的是黎难背着岚烟在那踢仙族大门。
众人不认得这两人,但看着他们形容狼狈,还是没忍心赶走,趁他们在门口休息时禀报回去,将正在周围溜达的莲白给找来了。
莲白本来态度十分随意,说将人治好送出去不就得了。
结果远远瞥见躺在那的岚烟,简直跟被拔了毛的鹤一样惊跳着冲过去,在众人莫名的神色下,围着岚烟悲痛惋惜,那模样恨不得把岚烟双手举脑袋上护送回去。
然后,就是治伤,留宿,直到现在。
为了让岚烟放心,莲白说她们将黎难也照顾得很好,连活计都给那人找好了,这会应该正忙着呢。
再拍拍胸脯,表示她们很靠谱。
岚烟“嗷”了声,话间,已然被她们引到了一处幽静园林,拐过典雅的山石树林,来到相较之前更加静谧之处。
感觉到身边环境微妙的不同,她扬眸观察四周。
是个清新雅致的地方,白玉台下流光湖水生着莲花,上方雾气氤氲,将湖中心那座宫殿衬得神圣不染尘埃。
那殿上书“拂风”,湖前立着的几个仙人见莲白过来,静静颔首,再小心退出去,将这里只留给她们三人。
莲白此时都规矩很多,对她道:“去吧,我们二人在这里等你。”
岚烟被她往前送了送,点点头,沿着白玉阶梯进入殿中。
门开,片片纱幔扬起,带动侧面悬挂的书画摇曳,她眯了眯眼,映入眼帘的屏风上,有一个模糊打坐的身影。
她就不敢乱看了,急忙垂头行礼:“仙尊,我来认错领罚。”
“错从何来?”
听不真切的声音,带着回响像是在梦中一样。
岚烟却仿佛没感觉到:“我擅自离山……”
她猛地停顿,脑海又闪出之前意识里奇怪的梦境。
梦境里那两位仙尊计划的,神山断后可因冥界的神树树根再生,东西还存在,神山就和没砍一样,必须一同毁去。
岚烟唇瓣颤抖着呼吸,眼睫垂下,再三衡量,还是没将神山之事说出来,果断换了话头,闭了闭眼。
“想找仙尊借些钱。”
声音和她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半晌,一团法力光芒送到她眼前:“拿去用。”
“谢仙尊。”岚烟接过灵团,老老实实退出去关上门,飞快就往莲白她们那跑。
外面接人的莲红见状,压着声音说:”是不是紧张,没关系,仙尊就是看着高冷。”
开解完后又想到什么,抿了抿唇尴尬一笑。
岚烟没看到,还附和:“是有点。
”什么也没干跑去借钱,实在是……
莲白安慰:“哈哈,二位都说了些什么?”
岚烟回过神,把光团塞在莲白手里,反问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冥界怎么走吗?”
*
在仙族一边的小山里,黎难正坐在石头上揪着手里好不容易采来的药,将那上面杂叶揪掉,又要去拽药的叶子。
他在这山上呆了快一日了,一直就是一副深思的模样。
旁边也在捡药材的一个小姑娘见状,急忙喊住他,将那药材抢回自己背篓,嘀咕着走掉:“小白姐姐干嘛让他来添乱,真是……”
黎难压根没听她说话,手里还维持着揪叶子的动作。
思绪正在飞远,飞到了很久以前还在神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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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岚烟来给他带了许多奇怪的小玩意,她像是轻松,连灵团都比往常有活力。
黎难摆弄玩具的时候就打趣,说你这是发了横财还是修得大成,提到修为,就起了兴趣乱开玩笑。
说要真如此,不如给我看看你本体真身。
他就那么一提,倒没有真想窥探什么的意图。
结果岚烟惯常的把人话当话,爽快地回答:“也行。”
黎难都还阻止不及,对方就变成了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丫头。
按理说那时候她该是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可惜黎难当时完全没功夫把注意留在她身上,腾一下施法,又将人给压回团子的形态,开口就是教训:“灵团不稳,再变回去要命的!”
“我有分寸,这一下没什么事。”
岚烟的意思是,她自己都看了黎难这么久,礼尚往来,让黎难认认她长相也正常。
她不说还好,说完黎难才炸毛:“嗷对,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个姑娘家,每次说话半男不女的,害我误会你是男子。”
岚烟却纳闷:“既然是半男不女,你为何不觉得我是那个女呢。”
黎难:”因为我是男的,自然猜和我一样的啊!”
“……”
岚烟:“有道理,但不过是猜错了而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黎难哼哧哼哧:“那你早说自己是个姑娘,我最开始见到你,保证将你从我池子里丢得老远,丢不丢人啊看人家洗澡!”
“……看你洗澡有什么丢人,我也洗过啊?”
黎难看着这团仿佛勘破众生的灵团,油然生出一种任重道远之感,抓着她认真而又严肃地给她科普了男女有别四个字。
在发现她不甚在意之后,决定改变策略——所谓不理解但尊重一下也是可以的。
岚烟静静聆听,觉得最后这一建议还是挺可行,又参考他前面赘述许多的包括民间话本,爱恨情仇,还有各种乱七八糟已经和最初论述的东西跑偏的故事,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团子悠悠然升到高处平视他,伸出小手,说:“虽然好多故事没有听懂,但按它们所讲,我看了你洗澡,是不是……”
黎难抱臂,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娶了你就万事大吉了。”
黎难:。
那时候的他真想把这不可教的团子打成条栽到土里好好学学处世道理。
但后来想想,估计也和他讲的那些诡异的故事有关,纯属是教材误人,索性让这团子保持本心算了。
而现在再想,黎难却是难得的羞愧了下,这两个字中,居然还是前者大于后者。
他由这往事向后,又逐渐回忆起现世和岚烟相处的一幕又一幕。
粗浅的回忆下,岚烟越发的鲜活,为人在他的脑海中从一个愣不愣登的灵团,成了个完全补齐的人,会笑会恼的人。
他呢,也在不知不觉间带上笑意,身体慢慢放松,维持揪叶子的两手也不自觉地扣在一起。
……
反应过来后,再次呆回来看向手里空荡荡的地方。
完了。
完了!
他发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就连一向懵懂的阿烟都比他觉悟更快的错误。
他是喜欢阿烟的。
只是他总觉得那是一份真诚的不可多得的友情,才迫使这感情止步于此自己都察觉不了,或者说懒得察觉,不想察觉……
因而自然而然的,他的依赖变多,占有变强,就连行为都放肆开来,却还是把它当成朋友间的理所应当。
如此的想当然却把自己绕进去不可自拔,若不是阿烟那么说出来,他在想,总不会哪天他们亲亲我我都能顺利发展下去——不不不,这是禽兽!不对,禽兽不如!
他好歹是天地化物,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呸!
黎难这颗神石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想通了,将脚下扭出个浅坑,飞一般的往山下跑去。
回到房间里时还小心翼翼想着该怎么厚脸皮扑到她床上,结果一进门,扑了个空。
他这才有点慌了,总不能仙尊知道阿烟干的那些事,将人扣下了?早知道这人伤一好他就该把她带走的。
黎难着急时都忘了还有挂坠感应这一说,转身奔出门,一不留神撞到了来收拾房间的莲红。
对方差点叫他创飞,见到是谁后生气说:“你这负心汉,又要跑来伤大人的心,赶紧——”
只是她到底说话没有莲白那么硬气,让黎难一开口就打断了。
“她伤心了?”黎难要走的步子站定,反问倒把莲红也问住了,两房皆愣时,还是黎难先回神,道,“阿烟现在人在哪!”
莲红讷讷的,只知道对方情急不似有假,这情绪也将她感染,脱口道:“大人去冥界了。”
“冥界?”黎难怔愣,反应过来后,手中立刻亮出一抹光辉飞出屋外,他便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