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体恤爱民的贤名传到晏州城,心情本就不虞的皇帝气的险些昏厥过去,“胡闹!咳咳咳咳”,他喘的跟个老旧风箱一样困难,“一个个都是干什么的!他要去你们就由着他去?咳咳咳咳!那是他能去咳咳咳,咳咳咳”。
王海小心上前,“陛下,您消消气,哎呦,您别急,江姑娘在呢,出不了事”。
天合帝一听这话更急了,他就这一个成年儿子,他冒冒失失的跑去那生了疫的地方,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他娘他妹妹还要不要活了!
真是不知轻重!
“魏王就是为了找那医女才去的鹤城?”。
“这.......",王海拿不准该怎么答话,谄笑了两声劝道,“江姑娘毕竟是救了殿下的恩人,殿下看重与她也是人之常情”。
在天合帝压迫感十足的眼神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皇帝最不喜被人以恩情相挟,除了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就在他等着皇帝的另一波怒火燃烧起来时,外面传来通报声,“陛下,薛尚书来了”。
薛尚书是来请罪的。
薛家族人被魏王下令枷号示众的消息一送回来,他立马就安排了侄子前去鹤城求情,他们薛家好歹也是有从龙之功的世家,因为一点银钱族人戴着枷锁被人指着鼻子翻着族谱骂算怎么回事?
怎奈魏王是个油盐不进的,威逼利诱样样都行不通,整日就知道围着那个医女转,真是气煞他也。
天合帝看到他那张苦大仇深委屈不已的老脸火气瞬间高涨,“你的意思是魏王冤枉你了?!”。
“老臣不敢”。
“不敢?”,天合帝冷哼一声随手将魏王递上来的折子甩到他脚下,“一个小小的药铺老板都干系上皇家威名了,你不敢?朕看你们薛家是敢的很啊!”。
大启一十八州,鹤城这样的小城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像药铺老板这样扯着世家大族的旗子在外敛财的更是不计其数,天合帝一想到此就气的两耳嗡嗡响。
再加上薛尚书一直在说自己不知情,他这火气就更旺了。
当即下口谕,薛氏族人三年内不得参加科考以示惩戒。
薛尚书腿一下子就软了,三年不能科考,三年不能科考,三年!陛下这是要亡他薛家啊!
他面如死灰的从天合帝的书房出来,看到等在外头的崔尚书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恭维道,“魏王贤明,太尉大人好福气啊”。
崔太傅滴水不漏回礼,“尚书大人此言差异,皇子贤良,乃陛下之福”。
崔太傅目送他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后头,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当今陛下登基前亦是素有贤明,如今还不是.......
陛下向来讳莫如深,怕是不会乐见魏王身背如此盛名,士霞被选做魏王妃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天合帝口谕传出,朝野上下无不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就连秦家都不例外。
秦太尉收到鹤城师爷的来信,气的吹胡子瞪眼,“蠢货,一帮没长脑子的蠢货,人都自己跑到府衙去了,竟还能让那黄毛小儿给抢了去!本官养你们还不如养两条狗!”。
从魏王那寻来的大蒜膏不知道是哪里没做对,涂抹上去不仅不能治伤反而会加重伤势,他找了不下十个大夫,无一人能把那神药给制出来。
这会又听说江篱自己找去了府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给自己气死过去,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魏王何时离开的丹城?”。
“这,这,小的们不知”。
“啪”的一声,霁红如朝霞的茶盏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秦太尉压制着怒气问,“青尾村那人呢?可进了丹城?”。
弄不死魏王,他还能弄不死那两个娘们?哼!
“那人,那人”。
“吞吞吐吐个什么?说啊!那人怎么了!”。
底下人小心翼翼看他脸色,他们一共从青尾村带了两个人出来,一个路上没撑住,另一个虽然撑住了,但还没靠近丹城就被拦了,“那人被,被困在义庄了”。
鹤城出现疫症的消息是和江篱出现鹤城的消息一块送到的丹城,当天萧明睿就下令在原义庄外重设义庄隔离进城的人。
他要把萧明睿困死在丹城的计划彻底泡汤了不说,反倒让他借机得了民心,现在朝野内外都在夸他贤德宽厚。
秦太尉略微一想,心中就另有了主意。
皇帝登基五年颖水年年决堤,民间一直传言,皇帝不仁上天才会降此天罚。魏王在民间声望越大,皇帝这个做老子的面上就越不好看。
哼,他倒要看看,没有世家支持的魏王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
今日是江篱在鹤城坐诊的第五天,城中人的病症已基本控制住,她相对的也轻松了不少。
闲着无事,她向高标问出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那天我见你,嗯”。
高标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姑娘您说”。
江篱把自己看到他被两人架着抬出去的事说了一遍,“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现在不太相信,萧明睿会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哦,那个呀”,高标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是做给院里的眼线看的”。
他们住的小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暗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尤其是江篱这边,察觉到有人明里暗里问江篱大蒜膏的事后,香樱就去找了何海。
有萧明睿交代在前,江篱当然不会再傻乎乎的把大蒜膏的制作秘诀往外说,但外人不知道啊,为了提高她说的话的可新都,何海和高标两人联合做出来,萧明睿为大蒜膏秘方泄露暴怒的假象。
“都是做样子的”,他笑着对江篱说,“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江篱困惑的挠挠头发,心中还是不解,那些人到底图什么呢?这么费尽心机的。
她正困惑着的时候,院子里来了个戴着幕笠的人,看身形是个男子。
江篱觉得有些稀奇,来领药的人中戴幕笠的男子这还是头一个呢,一定是个爱美的美少年。
咦,不对,江篱收回按在这人寸口的手指,这是个女子。
她轻咳一声说,“我观你脉象平顺不似患病之症,可否摘下幕笠让我看看?”。
看她迟疑,江篱转而又说道,“你身上有长红色斑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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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女子摇头,刚想开口说明自己来意,萧明睿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巳时已过,该用午膳了。
看这女子一直往他在的方向扭头,江篱摸着腕上的袖箭暗自猜测,萧明睿这小子不会在外面惹了风流债吧?
“你好?”,她伸手在女子的幕笠外挥挥,“你好?”。
“嗯?”,女子恍然回神,开口却是沙哑的男声,“我身上并无红色斑块”。
她来找江篱是为了求药。
江篱听完她的来意,毫不犹豫的就拿起笔要写药方,写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字,嗯,不怎么拿得出手。
“高大哥,你帮我写一下药方可以吗?”。
高标摇头,“公子来了”。
萧明睿从善如流的挽了袖口坐下,江篱一边研墨一边对女子说,“虽说你并无患病之症,但长久和病人接触也有风险,我们这边有预防的汤药,你待会也喝一碗吧”。
女子将探究的视线从写药方的萧明睿身上移到江篱身上,明亮有神的眼睛即使隔着一层幕笠都无比惹眼,她刚要点头,排队领药的人群中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吃死人了,官府的药吃死人了”。
江篱脸色大变,拎着裙子就往人群里跑,戴着幕笠的人紧随其后,两人同时扑向捂着肚子哀嚎的人。
江篱剥开他脸上的乱发,眼神愣了一下,赶紧去检查他的瞳孔,已经扩散了,再看他一下巴的口水,瞬间慌了,“他吃了什么?”。
“吃了你的药!”,有人一把把她推到在地,“肯定是你的药有问题”。
“就是!肯定是给俺们吃了不好的药”。
“住手!”,钱森和高标三两下把围着江篱的人推开,“都退后,退后”。
“打人了,官爷打人了”。
“官爷给人害死了”。
“这是中毒”,逃出魔掌的江篱飞快从脖子上取下银针,刺向梁丘合谷二穴,冲吵嚷的人群喊,“快,快拿盐水”。
“老子跟你们这帮狗官拼了”。
不是,江篱无措的看着打起来的人群,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对戴着幕笠的女子交代,“麻烦您看着他点,我去拿盐水”。
女子反手将她拉住,“不用”,她一手捏着疼的满身大汗的人的下巴,另一手伸进他的喉咙里用力抠挖,下一刻这人就捂着肚子呕了起来,江篱回过神来,顺势刺向他的内关穴。
“哇”的一声,泛黄的汁液混合着褐色的皮状物吐了一地,“是水莽草”。
江篱一脸迷茫,水莽草是什么东西?
“银花一两,连翘五钱,防风一两,甘草三钱,绿豆一两”,他语速奇快的交代江篱,“水煎至豆熟”。
“好好好”。
银花连翘防风甘草都有,但是绿豆呢?绿豆上哪找去?
江篱猛的起身,眼前一片金星,下意识伸手维持平衡,紧接着就被一手有力的手扶住,“别慌”。
“绿豆”,她抓着萧明睿的手着急的喊,“绿豆,我们需要绿豆”。
同时旁边也传来钱森的厉声怒吼,“城中都尉守军何在?为何还不前来护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