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育堂的孩子们症状相对来说并没有那么严重,他们身上的红斑还没化疮流脓,齐嫂起初以为是被褥里生了虫,问旁边的街坊讨了乳汁连擦了好几日却不见好转,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恰好遇到江篱了。
江篱挨个给他们检查了一遍,发现比较严重的是周婶,她胳膊上腿上的红斑不仅破了口的伴随着发热,再耽误下去,保不齐就会变得和村们民一样。
虽然从医馆买到的药并不多,但他们还是留了一部分给慈幼堂,临走前江篱还不忘叮嘱他们,“艾草祛毒每日都要点,千万不要忘了,还有千万不要再喝生水,一定要煮沸了再喝,若是能找到锻石每日往井边撒点,那也能消毒”。
周婶说,她最近并没有接触外人,不管是她熟悉的人中有携带病菌的,还是接触了不干净的水源,这事在江篱看来都挺严重的。
“你说”,她问杜衡,“我们要不要去官府知会他们一声?”。
尽管她已经知道这地的官员一个赛一个的不做人,但遇到事就找官府的习惯她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
杜衡刚在药扑碰了艾草,这会两个胳膊痒的不行,他边挠边说,“当官的都是不讲理的,万一把咱们扣下咋办?咱们还是先回去和师兄商量过后再说吧”。
他和江篱不同,他遇事先找师兄。
“你不是和周婶说好了三日后再来吗?如果师兄同意的话,到时候再去也来得及”。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药材送回村里”,看江篱脸上还有纠结他索性直接扯了她往城外走,“我们原来的大师兄,比我天分还高,比我师兄还厉害。他都应付不来那些狗官,更何况我们”。
杜衡一提起这事就恨的直咬牙。
他大师兄出谷历练第二年,被人做局带去皇都专门给达官贵人看病,后来因为没救回贵人而被赐死,药谷亦被连累,从此隐姓埋名在外只做无名游医。
“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吧”。
话刚出口,江篱就想起了都尉府老夫人理直气壮把她扣下的模样,还有赵清源交代伙计的,江大夫以后不出去看诊,谁要不愿意你尽管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原来竟是因为如此吗?
“那是你遇到好人了”,杜衡叹了口气说,“要不然就凭你的医术”,他偏头看向江篱,浑身上下灰扑扑的和路上的小乞丐没什么两样,“你又是个女子,怕是...,哎,反正你自己当心吧,最好像,嗯,最好还是穿男装行事,我们药谷有能换嗓音的药,到时候我给你拿点”。
江篱十分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她看来,不管黑猫白猫能逮着耗子就是好猫,她一个大夫,能治病救人不就行了,你管我是男是女。再者,此地女子地位本就低微,若是有本领的女子再借男子名声行事,世人对女子的偏见还能消吗?
但当她看到两个劫匪满是兴味的眼神,突然就不确定了。
这世道对女子的恶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我跟你们走”,她悄悄对杜衡使了个眼色,“但你们得把药给我师弟,两位大哥,行行好吧,这都是乡亲们的救命药,你们又用不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谁说我们用不上”,其中一个汉子说道,“我们可太用的上了”。
“那一半,分你们一半行吗?”。
杜衡听到这话脑海中灵光一闪,“你们有大夫吗?”,他抬高下巴对拦路的两人说,“药草之间相克相生,若是用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这”,凶神恶煞的两人还真迟疑了起来,“你是大夫?”。
“哼”。
杜衡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打量他们一眼,慢条斯理的弹弹袖子,说“你平日里好肉好酒,一遇吃喝就没个度量,宁可撑死也不愿意少吃一口,我说的可对?”。
瘦弱一点的那个劫匪诧异的看向杜衡,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他自打认识大强这小子,他就跟饿死鬼托成的一样,采石那会是这样,跟着工头跑出来干起义后还是这样,一看到吃的就跟失了智一样,只知道往嘴里塞。·
想到山里兄弟的状况,他面上的凶横收敛不少,“既然神医已。猜到我们缺大夫了,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但我有个条件”,杜衡下巴指了一下江篱,“你们必须得保证不动我师妹半根毫毛!”。
“好说好说”。
江篱一听这两字脑子就“嗡”的一声差点炸了,和劫匪讲道理你是不是傻了?
杜衡低声抱怨,“谁让你嘴那么快的?”。
要不是她声音暴露,他至于这样吗?
江篱原本想的是她跟着这些人走,杜衡带着药材回去报信,再想办法来救她。
现在可好,两个人谁都走不了了,村里的人还有二十几口人等着药救命,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深一脚浅一脚的密林里光线越来越昏暗,就算迟钝如江篱也感觉到了,他们在带着他们绕路。
她实在走不动了,也实在不想再饶了,“我说,你们不是还有病人吗?能别耽误了吗?”。
“你!”,杜衡赶紧拽她,“你话怎么这么多”。
就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吗?多走两步怎么了?何必这会子打草惊蛇!
江篱不听顾自对两人说,“你俩身强力壮的去山下干点什么不好,怎么偏偏要干这档子事?”,在他们变阴的脸色里,她喘了口气继续说,“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吧?”。
大强面上有些意动,是啊,要不是不得已,谁愿意做个肚子都填不饱的难民!都怪那些狗官!
二彪瓮声瓮气的呵斥,“歇好了就赶紧走”。
江篱无奈的摇摇头,扶着杜衡的手站起来,自那次雨夜逃生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赶路。
“你知道吗?我们本来是不用出来的,个杀千刀的”,她学着雷村长的骂人架势,“上头天天往河里丢死人,俺们的水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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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唉~”。
说着,她脚下一低整个人就栽进了灌木丛里,“你小心点”,杜衡赶紧去拽她胳膊,伴随着“撕拉”一声细响,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丛林深处。
和江篱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山匪相比,这伙拦了她和杜衡的山匪看起来更像逃难来了,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眼冒绿光,一听到大强的声音就围了上来,江篱打眼一看,估摸着有三四十个,比山脚下大雷村一整个村的人都多。
“强哥,彪子,你们回来了!哟,今儿个有两个人呢?”。
大强推开他们将两人扯到一个山洞旁,“能治吗?”,叫二彪的男人握着刀问杜衡。
躺着的人勉强支起身,”彪子,不许无礼”。
江篱诧异抬眼,浓眉大眼面无血色的男人牵强的笑笑说道,“鄙人姓余单子一个乐,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三哥,你跟他们费这话做什么”,大强一把揪起杜衡的领子,“小子,问你话呢,能不能治?!”,杜衡在他肩上摸索着找到肩井穴用力一按,一声惨叫紧接着响起,“你这臭小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散落在各处的人当下就围了上来,“怎么了?强哥你怎么了?”。
杜衡旁若无人的抖抖衣服,“我不喜欢旁人对我动手动脚”。
大强还要再说什么,但二彪将他拉住,他朝大强轻轻摇了摇头,先不要得罪此人。
“能不能治我得先看了才知道”。
杜衡面无表情的掀开那余乐腿上的破布,肿的比拳头还大的伤口上敷着腐烂的药材,扑鼻而来的腥臭味让他脸色变得凝重,下意识去看江篱脸色,江篱几不可见的点了下下巴,他接着去探脉搏,同时在心里思考该怎么应对。
说不能救肯定不行,他们得靠救这人活命,说能救也不行,万一出了意外,他们怕是也要跟着丧命。
心中暗自思付了一番后,他面色镇定的收了手,“伤口已经化脓生腐,必须得剜掉腐肉挤出脓血才行,我们在城里买的都是些驱寒祛火的草药,对你的伤用处不大,你这伤得用止血药”。
自他们进了这山匪窝子,江篱就没出声,大强和二彪像是忘了一样,也没对旁的人说她是女子。杜衡就想找机会赶紧送她离开,出去买药显然就是个不错的机会,哪怕是带着那两人一起,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他相信她肯定有法子脱身。
可他没想到大强往外头喊了一声后,竟有人送进来两株半干不干的小蓟。
看他不动,叫余乐的轻咳了一声问,“这药不行?”。
杜衡看了江篱一眼,牙一咬心里就有了主意,江篱如何给河里捞上那人处理伤口的他一直都都记得,她一个弱女子都敢,他有什么不敢的。
“拿匕首,烧热水”。
大强一听这话就急了,“你小子存心为难我们是不是?这深山野林的我上哪给你弄热水去?”。
就在这时,有人风风火火跑到洞口,“强哥,有人往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