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甜柚子糖】
山上所见无一不是枯叶掉尽略显孤零的树干，透过稀疏的遮挡，远处的那抹颜色一下就撞进了章玄玉的眼中。
尤其是上面挂的那抹鲜艳的黄色。
打算随便逛逛放松心情的她，这下也顾不上散心了，加快脚步奋力往上爬着，双手还不忘死死地拽着干燥些的树干。
这会的章玄玉，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浑身气力被新发现调动了起来，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短短五十米的垂直距离，她只觉地自己快要命丧于此。
这些没有人特意打理的山林尤其难走。
外加，刚经过雨水洗涤的山路，如同会泄劲的大师傅一般。
她向上一步还没站稳，就得下滑一半。
折腾了半天，章玄玉这才碰上了长在半山腰的野柚树。
树上的果实表面坑坑洼洼的，有的露出了白色的瓤衣，有的还挂着调皮鸟儿的新鲜粪便，满眼望过去让人有些难以直视。
不过章玄玉却不是什么讲究人，根本不影响她在脑子里想着柚子糖的做法。
越靠近树的顶端的地方，果实越多。
细细的枝条被小小的柚子压弯，颇有种再多些就要断裂的错觉。
然而站在树下兴奋半天的章玄玉，正在想办法把上面的野柚子给弄下来。
思来想去，她终究还是选择拍拍手爬了上去。
所幸这颗野柚树不是很高，主干分叉点也就一米五的样子，她很轻松的就站在上面，布鞋稳稳的踩在粗壮的树干上，手上的动作很是干脆利落。
只见手掌大小的野柚一个个从树上掉落。
顶端的果柄在撞击到泥土时折断不少，果皮被黄褐色的泥土亲密接触后，更显脏乱难看。
一刻钟的功夫，野柚树上处于位置较低的果实被章玄玉摘了个干净。
再往上的地方非得拿网子勾下来不可。
她也是见好就收，不再肖想现在没法办到的，利落的从树上跳下，落在了果实不密集的地方。
采摘时刻意留下的叶柄，是章玄玉拿来把果实打结的，她就这样在肩膀、双臂、手上甚至腰间都系上了大大小小的野柚。
下山时，动作受限的当事人行进得很是痛苦。
哪怕到了村头，她的奇怪造型也引的在河边玩水的小孩哈哈乱笑。
正拿树枝和泥的章云琛抬起头来，看见了自己阿姐的窘迫。
果断站起招呼着玩伴呼呼啦啦地跑了过去。
每人双手各环一个，往章家走去。
章云琛看着阿姐这样大费周章，有些疑惑道：“阿姐，你拽黄果果回来干什么？这个剥出来就拳头大小，还酸涩难吃。”
“你等我给你做个好吃的。”章玄玉故意买了个关子。
“什么吃的？章阿姐，我们能吃吗？一点点就行。”二蛋听到吃的就走不动，也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嘴角还挂上了晶莹的口水。
小孩们接着二蛋的话叽叽喳喳着。
“我也要！”
“阿姐，我也要！”
……
章玄玉看着这群活泼的小孩，温柔开口道：“哈哈哈，那你们可得多等一会儿，着急可就吃不上了。”
“要等的，我们要等的。”
“我阿娘说，章阿姐做的饭可好吃了。”
“那香味隔着远远的院墙都能传到我的鼻子里。”
……
跟章云琛玩的好的几个小男郎向其他人介绍着，时不时还推着章云琛跟别人解释他阿姐最会做什么。
一路上都伴着孩子们银铃般的讲话声。
当蹦蹦跳跳的十几人终于到了章家院子，屋里的徐阿爹拿出章云琛的零嘴，分给这些小朋友。
只有章云琛受伤的条件达成了。
本来还笑嘻嘻的他，嘴角霎时就耷拉下来，有些不满的噘了嘴。
然而小孩的脸色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这边章云琛还没来得及抗议，他身边的小女娘就大口吃着手里的红枣糕，吃着还不忘夸赞，圆溜溜的眼睛看向章云琛道：“哇，阿琛你快尝尝，真的好好吃啊！”
说着就把手中的糕点递到对方嘴边，然而她的眼神全部放在红枣糕上，心里还在乞讨阿琛不要吃。
但年龄尚小的章云琛看着她不舍的眼神，还是慢悠悠咬上了一口。
没等到卫惜月因为红枣糕少上了一口而难过，章云琛就把自己手里的那块递给了对方，小声的说：“太甜了，我不太喜欢，这块儿也给你吧。”
得了两块糕点的卫惜月，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真的吗！阿琛你真好！”
本来还有点不高兴的他，这会又笑了起来。
这边的小插曲，身处灶房的章玄玉完全不知晓，这时她正忙着处理这些柚子，只听着庭院的笑闹声渐渐转移到了门外。
手中的菜刀在柚子上飞舞着，完整的将果瓤被剥离出来。
等全部处理过后，章玄玉把柚子皮的黄色的外皮削去，每张白瓤都被切成不大的小丁，放在装着清水的木盆里放置备用，准备浸泡一晚去除苦味，剩余果肉则被章玄玉剥开，饱满的果肉从中弹出落在了准备好的大碗中。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放糖炒制。
时间过得很快，也就一眨眼眼的功夫，就到了翌日清晨。
重新站在灶房里的章玄玉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干劲，面盆里的杂面加上了热水搅拌，和出做韭菜盒子需要的烫面。
和好后，她将烫面团移至案板上揉到光滑，才盖上湿布静置两刻钟。
早已清洗过的韭菜表面已经没了水痕，按照合适的距离下刀将其切成小丁，切好后淋上融化的猪油，再下入炒制金黄的鸡蛋，自制的调味料撒在上面，用筷子搅拌均匀后放在一边。
拿出面团揉匀，在案板上搓成长长的一条，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剂子，用擀面杖将其擀成中间厚四边微薄的圆形面皮。
放入适量的馅料，将其包裹成圆圆的面团，用手压平后放入平底锅当中。
滋啦一声响，白嫩的面皮在大火的煎炸下，底部已经开始变化，经过章玄玉的多次翻面，韭菜盒子被煎至两面金黄，里面的馅料在高温下熟透，逸散出属于韭菜和鸡蛋交织的香味。
金黄的面皮脆脆的，咬入口中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面皮碎裂后释放出里面紧实的馅料，被包裹的香味终于争先恐后的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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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越嚼越香。
拿来下水的一斤韭菜，做出了十多个韭菜盒子。
章玄玉打算明日上新时一个按三文钱来卖，买韭菜盒子外送一颗柚子糖，用来压下残留在口中的韭菜味道。
这样想着，她又将浸泡在水里的柚子丁和果肉，分开放入沸腾的开水中煮了一遍，果粒在水中破裂后加入把白砂糖，将其熬制粘稠后放入攥干水分的柚子丁，炒至锅边挂霜，糖水全部凝结在柚子丁上。
满满一大锅的柚子糖就这样做好了。
而身后站着的章云琛早就等不及了，他已经吃了好几个韭菜盒子，现在想尝尝梦了一晚的柚子糖。
等它们在锅里冷凉，他就急不可待的抓了两三颗放进口中。
指节大小的糖块被放入口中，酸甜的糖霜在舌尖化开，带着沁凉的感觉，柚子皮特有的清香静静在唇齿间流转，中和了糖分的腻感，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清新。
一连放入口中十几粒后，章云琛再次往嘴里塞糖的行为却被章玄玉制止。
“不可再吃了，小心你的牙，昨天要分给小伙伴的事情别忘了。”
要说章云琛能迅速融入卫溪村小孩的队伍中，少不了他阿姐出力，各种各样的零嘴没少分享给他们。
小家伙们看在好吃的份上，也很是照顾章云琛。
每次小弟出门，章玄玉都不会担心他会受欺负。
没有老天爷的作对，重新闲下来的卫溪村再次回归平静，只有村旁河边，几个浣衣男男女女蹲在溪边说着什么，引得几人一阵哄笑。
脸颊干瘦的男人满脸酸气：“外乡人就是精，拿粗粮换铜板……”话音未落，刘寡妇直接打断，放下手中的杵衣棒看向那人：“人家家里的吃食，可没少进你家二蛋嘴里，得了好处还在这说什么！”
男人正是二蛋的亲爹溪元，村里出了名的爱嚼舌根。
刘寡妇可没少在对方嘴里占过便宜。
然而她的话算是再次挑起了话头，搓洗衣服的几人纷纷夸起了新来的章家会做人，老实本分云云。
围在几个大人身边的小孩也在应和着。
昨天吃了两块红枣糕的卫惜月，不愿听有人讲章云琛他家的坏话：“云琛阿爹对我们可好了，昨个还给我们吃枣糕。”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不懂自家阿爹脸色的二蛋同样张口附和：“嗯嗯，阿爹枣糕可好吃了！”
“去去去，大人讲话小孩插什么嘴。”溪元怕面子上挂不住，连忙撵走了捣乱的二蛋，找补道，“也没说章家有什么不好，就是他们逃难来了个把月，这日子过得却比咱村人都滋润。”
尽管章家被里正安排落户时，他们也在自家门前远远地看上过几眼的。
先不说蓬头垢面的大人，就单是瘦弱的小男郎都让他们唏嘘不已。
然而短短的时间里，在他们眼中贫困的章家，却过得比他们在场的几个都好，提起时怎么不让人心里发酸？
溪元是嘴上没把门，有什么说什么，可谁知那些口中褒奖不断的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没继续往下说，孩子们围成的小圈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章云琛吃过饭就带着阿姐用油纸装的柚子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