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张的准备计划】
这下也不用再审问了，江孝自己倒了个一干二净。
里正按照受害村民的想法，给江孝娘家送去消息，处罚江孝在未来三个月里看管村后果树，直至来年春节，期间如有缺一日，卫溪村众就代卫巧给对方一纸休书，将其赶出村子。
章玄玉得知村里对江孝的处罚时很是惊讶。
在她看来这种损害别家财物的事情，最多也是赔钱关祠堂，但她没想到竟然是义务劳动，且不能少时，甚至于可能达到小两口被散伙的地步。
不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嘛？
卫溪村的处决也太过新奇了。
然而被罚要在祠堂住到改造结束的江孝，却没有公然反抗，毕竟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怎么可能是这些女人的对手。
况且，他也不想被休，他娘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只要他敢回去，江家老两口就敢把他打死正家风，家里的六个弟兄都还等着自己被爹娘厌弃。
一时间，江孝收敛了所有情绪，默默地低下了头。
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浮上心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浑下去了。
没有人愿意为自己兜底，是最可怕的，这说明往后的日子里，他会独身一人走到尽头，哪怕他还有娘子和孩子，但与对方的感情缝隙足以将他们推得很远。
就这样歪在祠堂的门框上，身上还粘着不少泥点，村人从他跟前走过时，带动的风冻得他心凉。
卫巧的姐妹走过时，嘴里还嘀咕着他不知礼数，江孝好像没听见似的。
只是把自己蜷缩的更紧了。
最终还是卫二看不下去，轻推了下自己跟前的卫巧。
卫巧顺着对方递来的台阶，顺势走到夫君跟前，小心地蹲了下去：“你出来后可莫要做这些事了，我也知道你不是什么大恶人，只是脾气坏了些，等到来年初二，我们还跟卫二哥家一起给岳父岳母拜年。”
话语很轻柔，也很真诚。
好久没有得到听过真心话的江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声音暗哑地道了声好。
落在后面的章玄玉才跟在人群，走出温暖了不少的祠堂。
她原先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没有接触过南方朋友口中的祠堂，也就是今日才真正踏足此地。
没有想象中的明亮。
屋里一切都是黑压压的，只有门口和几扇狭小的窗户透着些光线，然而早上的天色着实不算好。
一群人站在里面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当祠堂只剩零星几人后，章玄玉莫名莫名其妙地慌了神。
真正离开祠堂时，她心里的不安才消退些。
大清早过去了，雨势又开始大了起来，空气的含水量太高，章玄玉只觉得阻隔在蓑衣外的雨水渗进了她的衣服上。
整个人潮湿到不行。
也没在村里耽搁，踩着路上垫的麦秸回了家。
她打算吃过饭后，再去村后看看。
同往常般大开的木门上挂着湿漉漉的衣服，那是昨天他和小弟换下的，门檐下还还蹲着吭哧搓裤腿泥点的章云琛。
“云琛还会洗衣裳了？”章玄玉打趣道。
正在用力搓洗的章云琛没有抬头，还在跟污迹斗争着，因为低着头，说出的话还有些沉闷：“昨天都跟你说了，衣服放在木盆里我会洗的。”
相隔不远的灶房里，同样传出了温和的笑声：“你小弟为了给你洗衣裳，可是起了个大早。”
然而自家阿爹的话把章云琛闹了个大红脸，哪怕是低着头还能看到深红的耳根。
章玄玉利落地脱下蓑衣，挂在门口的木钉上，心里很是妥帖：“六岁的小郎君可算是长大了。”
没给对方跳脚的机会，她快速闪身，进了灶房。
小锅里的米粒正在翻滚着，阿爹把下面正烧着的木材抽走，放到旁边正在蒸包子的大锅底下，闻着蒸屉散发的气味，里面的包子应该快好了。
素包子的馅料是阿爹调的，说是鸡蛋萝卜馅的。
只吃过食堂速冻包子的章玄玉站在旁边期待着，手边的案板上还有半块青萝卜，有些饿了的她，用指甲扣下一层厚厚的皮，才放入口中。
养刁的舌头被萝卜的辣度席卷，紧接着是要从口腔冲出的冲鼻气味，属于萝卜的脆爽才慢慢被她发觉出，随着咀嚼的动作，辣味逐渐扩散至口腔各处，从舌尖到舌根，都有微微的刺痛感，这是一种相对温和的辣。
当章玄玉真正吞咽的时候，一丝甜味传达至大脑，稀释了部分辣味，显得更加柔和起来。
吃青萝卜确实是一种独特的体验。
已经停不下来的她，也不说快点开饭了，只是一位地蹲在灶房门口，咔嚓咔嚓地咬着所剩不多的那块。
到了什么季节就得吃什么菜。
原先还在现代时，挑剔的她就不喜欢生吃各种萝卜，总觉得在下口时有种奇怪的骚味，直觉味道不对。
之前的萝卜和她手中的这块相比，简直就是完全的不一样。
所剩不多青萝卜带着的天然味道征服了她的味蕾。
不过丰富的膳食纤维，却让章玄玉这一整天处于尴尬的境地。
现在的她只觉得萝卜好吃极了，她又想做些萝卜相关的食物了，反正多它一个不多，少了它却又会让章玄玉念叨半天。
仰头看天的她突然想喝丸子汤了。
尤其是那种炸得脆脆的萝卜丸子，无论是直接吃还是放着做汤，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下摊铺再次开张时，她的菜单里又能上新三样吃食。
吃过早饭，已经是辰时过半。
慢悠悠往村后走着，章玄玉就当散步消食了。
然而向来闲暇的同村人，却抱着麦秸杆来来去去，她一下就想起了麦秸的关键，它能少量吸取土壤中的水分，减轻枇杷树根输水的负担。
但看着下不停的小雨，章玄玉并没有同他们一样抱麦秸去村后，反而是拿了把干净的锄头。
现在盖麦秸杆还不如多挖些排水沟。
然而别人无法听到她的心声，她也只能把想说的话憋在了心里。
农家的忙碌是跟田地挂钩的。
就像现在，本该无事做的村人相继往村后去着，冒着时大时小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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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走了一趟又一趟。
生怕一个错眼，自家枇杷树就要死了大片。
村民们像帮女王寻吃食的蚂蚁般不知疲倦。
直到天色渐晚，章玄玉疲惫地坐在床上泡脚，耳边环绕着小弟的吵闹声，闲了一天的小家伙到晚上依旧是精神满满，可大脑已经转不动的她却无力跟对方讲道理。
眼皮在打架，晕在眼角的生理泪水隐藏在黑暗中。
知道徐阿爹来催，章玄玉才觉得世界彻底安静下来，水盆里湿漉漉的脚没来得及擦，她身子一歪就去见了周公。
盆里的水还是阿爹过来看她时端走的。
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天，屋外的云层不知从何时起，消散了些。
窗口的那只梅花扶着窗棂想往屋里爬，然而渐大的风把它吹得东倒西歪时，它才真正放弃了入室的梦想。
*
窗扇击打窗框的声音将章玄玉唤醒时，屋外已是狂风大作，夹杂着的毛毛雨滋润着整个村落。
直到午食过后，天才大亮。
下了一天两夜的雨可算是结束了，然而被雨水浸透万物依旧湿哒哒的。
整个村子记挂的那块枇杷地上铺满了麦秸，远远望去甚是美观。
正光脚踩在上面的章玄玉，左手边还放着一个小腿高的木桶，里面满是颜色浑浊的液体，仔细闻来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右手的木勺舀起后，泼向了还不到肩膀的小树。
液体顺着树冠向下，最后消失在树根处。
这是用来防止枇杷涝后病菌滋生的杀菌水，里面有少量的草木灰，还有些大蒜残渣。
一亩地杀菌工作，章玄玉忙活了两个时辰。
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她打算再拿把剪子将枇杷树苗受损发黄的枝叶给修修，增加它们的通风和透光，等太阳出来好把土地过多的水分给蒸发掉。
翌日，忙了整整两天的章玄玉可算是睡了个懒觉。
全身的肌肉在高强度劳动下，显得酸涩非常，靠着枕头坐起时，她还不忘招呼着小弟过来给她捶背。
小小的拳头下落完全没有规律，只是一味按照阿姐的要求上上下下。
屋外做活的徐阿爹，赶紧进了灶房把早上的饭给热了热。
如果明天再晴上一天，村里到府县的路就能干透了。
歇业四天的铺子，也终于能重见天日，计划上新的吃食，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欢迎。
章玄玉打算先做少些，看看上新后会不会有人买账。
可是做好炸萝卜丸子和韭菜盒子，最少不了的是油，然而家里剩下的油量明显不够，小小一碗脂肪熬出的猪油可是阿爹的‘命根子’，就算她要用也得经过对方的细细盘问。
想到还未执行的计划，就这样胎死腹中，章玄玉有些不甘心。
然而缺油的困境，她也不得不解决。
现下，也只能把最费油的炸丸子推迟些时日了。
心里烦躁的章玄玉这次去了村旁的林子，尽管往上爬的小路不是很好找，但她还是坚持上去散散心。
然而在半山腰的一处明黄，牢牢抓住了她的全部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