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疾驰在高速路上，苏明绪坐在副驾驶，回拨了刚才未接听的电话。
“方天师，情况如何？”
对面的声音十分嘈杂，好像身边围满了人。
方长明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严肃，“店被天师协会围起来了，好几位高级天师守在那，旁人根本无法靠近。”
苏明绪无力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什么？”
周遭人声偶尔会随着听筒传入耳内，他听到了围观者怀有恶意地揣测，也听到了他们质疑讨论温烛云这位通灵师肯定犯了职业上的“坏事”。
“协会给温小姐和她的通灵店扣上了‘非法经营’的帽子，还在宣传她收取不义之财，”方长明停顿了下，“他们在败坏温小姐的名声。”
苏明绪着急地问：“您看见温烛云了吗？”
“没有，温小姐始终未出面。”
“好，我知道了，”苏明绪掐了下大腿，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会尽快赶到。”
通话结束后，车内一度安静。
苏明绪深吸了口气，拨通了他一直尝试去忽略的联系人。
“爸，好久没联系了，”青年故作轻松地打着招呼，意料之中得到了很是冷淡的回应。
他话语中带着笑意，但实际上平直的嘴角才真正代表了他此时的情绪。
眼见着父亲很快要开始数落，苏明绪率先开口，“您要说什么我都清楚，我郑重地请求您，帮我一个忙...”
天水街今日的人流量超越了前两个星期，八卦和舆论总是最快聚集其人群的东西。
穿着干净整洁职业装的高级天师挺着腰板，分散守在围栏旁。
站于最中央的天师神情严肃，手里拿着一个有些夸张的大喇叭。
“幺灵小店，所有者温烛云，违规经营，恶意强占市场，对待顾客恶语相向，完全是个虚假的半吊子通灵师，但是收费却如此之高！”
“哗啦！”
白色A4纸被大力抖动，一水的银行卡转账记录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当红偶像胡尧，本是为了低调行事找上这家店，可没想到，竟是被敲诈勒索多付了所谓的‘保密金’，何其荒谬！因此！天师协会特派我等来封锁店铺，等温烛云何日认识到错误，店铺才会重新开张！”
敲门声愈演愈烈，逐渐变成了砸门声，几乎快覆盖了喧嚣的人声。
迟迟未等到店主来开门，在场的天师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看来这位温小姐不认同协会的选择。”
一时间，场面陷入了僵持的状态。
在不起眼的角落，方长明透过许多肩膀和头顶，咬牙握紧行李箱的把手，他虽早已辞职，但在公众面前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正当男人上前几步，欲大声反驳时，又是一阵动静从远处传来。
“天师协会贼喊捉贼，是何居心？！”
穿着朴素的女人走在最前端，她手里举着硬纸板，其上写满了红字，细看其内容，便会发现全是对协会做所作为的指责和控诉。
她的身后，不仅有步履蹒跚需要搀扶的老人，也有青春气息洋溢的学生以及长相憨厚的中年夫妻。
每个人都有写满了的纸板，不同天师的名字被提及，他们势不可挡，径直来到天师队伍的对立面。
已经有好事群众拿出手机录音录像，在互联网上传播这件事。
为首的天师显然没想到会有如此突发状况，有一瞬间的慌神。
“长老，现在该怎么办？”他降低音量低头对着衣领处低语。
“不要慌张，这些人的片面之词不会动摇协会的形象。”
“是。”
老人的话给了带头天师一颗定心丸，他继续义正言辞道：“你们这些闹事者，都是那位冒牌通灵师温烛云的同伙！”
男人转头，挥舞着手臂，“大家不要被他们误导！”
“是你们欺骗在先，现在说出事实反倒急了眼。”
方长明在后方为他们争辩，他直视着曾经的上司，心里彻底失望，想不通当年宣誓正义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砰！”车门被甩上，苏明绪快步赶去目的地。
之前搏斗留下的伤口还没治愈，他都不用低头看，光是那些路人经过的反应就足以说明一切。
心脏隐隐抽痛，分不清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也许是天赋能力使用过度，又或许...
苏明绪想起在楼道间措不及防地脱力，明明那时他体力充足，但就是莫名跪了下去。
“站住，苏明绪！”
三四个人突然挡在前方的路段，他的好友曾顺也在其中。
“你打伤长老，现在已被全协会通缉，劝你放弃抵抗！”
苏明绪嗤笑，他站直身子，紧紧注视着那边，脑海中的烦躁难以压下，只要再过一个拐角，就是通灵店了。
由于长长的僵持，看热闹的人散了不少，尽管如此，动手有很大概率会伤害无辜路人。
苏明绪掏出口袋里的珠子，猛地朝地上砸去！
“嘭！”
白色烟雾霎时在街道一方空间疯狂弥漫。
“不要慌！驱雾咒念起来！”
曾顺站位比较边缘，他率先看清了苏明绪在雾中移动的轨迹，两人短暂对上了眼，犹豫之间，男人装作茫然地移开了视线。
谢了。苏明绪嘴唇微动，为怕暴露自己，终究还是没出声。
奔跑间，青年只觉耳鸣不停，好似灵魂脱离了身体的躯壳，转瞬间眼前是放大版宋长老那张狞笑的脸。
就如同七八十年代接错线的电话一样，苍老沙哑的声音用哄小孩的语气在耳边说话。
“就差一点咯，诚涛很快就可以变聪明了。”
两条感知灵魂的红线温度滚烫，在发出强烈的预警。
即将面临危险的苏明绪恍惚间，记得温烛云曾经说过，红绳除了能感知到灵魂，也会反馈浓烈的恶意。
被强行剥离的晕眩感令苏明绪止不住干呕，他放慢了脚步，又因为怕被追上，便闪身躲进黑暗的小巷。
“不行，不可以...”
苏明绪伸手捂住嘴巴，还没见到温烛云，她还在等着自己。
“嘶——～”
鬼怪的嘶吼声自背后响起。
*
记事起，温烛云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温度。
本来温父欣慰地待在旁边，最后还是忍不住一挥手臂，将母女两人都揽进了怀里。
“他们俩走的太久了，为了见你一面，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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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至今。”温麟轻声解释道。
“能见宝贝一面，我们就已经很满足啦～”
严昭笑着摸了摸温烛云的脸，“多亏了温叔，我们家小云才能健康长大。”
温烛云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她未蓄在眼角的泪水也被温柔擦去。
她不会再多奢求什么，再见即告别，此刻的幸福已经弥之珍贵。
“我们一家，难得团聚。”温爸不善言辞，和温麟并肩站立，他郑重地对老人鞠了一躬，“谢谢您。”
温麟不甚在意地摆手，“你啊，老是这么客气。”
那边的母女俩还在聊天，妈妈总是不放心孩子，严昭语速很快地交代了点事，在温麟出声告知结束前，凑到温烛云耳边说了个小秘密。
女孩脸上显出意外的神情，随即莞尔，“好。”
灵魂构建而成的通道为白色光圈供给了能量，它变为了可容一位成年男子穿梭的大小。
“烛云，照顾好自己。”温父拍了下女儿的肩膀，笑容温和。
“去吧宝贝，你的小伙伴们在等着你。”严昭在女儿额头落下一吻，眸中泪花闪闪，“不要忘记我们很爱你。”
温烛云迈入现世前，侧身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亲人们的面容，她故作幼稚地说：“我去拯救世界了。”
语毕，女孩收回视线，面向现世，等待着全身被白光包裹。
就在温烛云身影消失的后一秒，“当——～”
金钟的声音赫然在世界中传响。
“来了。”温麟眯眼盯着远处，语气严肃。
“还真是不肯消停。”温父唤出长枪，做好准备。
“我去护着通道。”
温母双手捻起架势，能力形成的护罩牢牢固定在缓慢消失的光圈四周。
离开灵界的体验比想象中还要难受，是与温烛云无数次通灵完全不同的感觉。
温烛云如今失去了时间概念，对于回到现世不免担忧，心里充满了未知，实体安全与否？店门被破开了吗？苏明绪，他还好吗？
死寂的黑暗覆上了感官后又迅速散开。
重重的砸门声，威胁的叫喊声，还有，些许踉跄的脚步声。
“温烛云，温小云？”温暖的触感落于脸颊之上，熟悉的口吻染上焦急。
昏迷中的女通灵师气息微弱，缓缓睁开双眼，待看清楚苏明绪后，温烛云弯起嘴角，语气有些凝滞，“来的好巧，刚出来就看见你了。”
苏明绪的模样很狼狈，眼角泛红，血液在下巴上凝结，他不敢碰温烛云，担心她身上有其他暗伤，因此，他手臂上各式各样的划伤便被一览无余。
无法想象苏明绪从外派地点到店，都经历了什么。
温烛云微微撑起身，后背被一股力道抵住，苏明绪见她活动自如，这才放下心来扶起她。
“砸门！”房间外传来一声吼叫，耐心耗尽的他们选择了强行破门。
“你怎么进来的？”
温烛云借着青年的力，整个人差不多被半搂住起身。
苏明绪等她站稳后，才礼貌地收手，破了个口子的嘴角咧着，“多亏果冻，带我走了后门。”
“砰！”
与此同时，风铃剧烈地晃动着，发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