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未定,又没有了先帝的限制,这是第一锦入场最好的时机。
先是带着孩子去紫宸殿陪伴皇帝,然后就是顺理成章地留下来,最后是出谋划策。
对于皇帝,妻子当然比各怀鬼胎,并不顺服的朝臣更可信,更何况第一锦条分缕析,从容冷静,不仅说话好听,更完全支持自己。皇帝毫无疑问有自己的抱负,他要的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种情况下,他是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心思,家庭和孩子也成了安抚情绪的对象,注定得不到他的多少注意力。
第一锦也是有过这种经历的。她父母发迹后,越来越有钱,事业也越来越大,第一锦的人生目标自然是抓紧父母创造的财富,因此她大学毕业就进了父母的公司工作。但两人的独生女,唯一的继承人这个身份,并不能让她上来就掌握权力。
权力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依附于身份,权力,最根本来说,还是要靠个人来掌握。
皇帝此时拥有的是整个天下,看似无所不能,但仍然要付出代价。他做皇帝是菜鸟,那些臣子对付皇帝却是老手,君臣之间,强弱关系也是动态的,皇帝更接近于被审视的那一个,所以就算情绪始终亢奋,他也时常强忍怒火,低落,自我怀疑。
这种时候,第一锦想要入场,也得小心,不触动皇帝那敏感的神经。
好处是,她是妻子,天然属于皇帝的阵营,她是女人,没有人会觉得她能摆脱依附者的地位,坏处是,她天然会遭到反对,也天然不被重视。
对第一锦来说,这是一层绝妙的伪装,她从一开始,就决定蛀空权力,为自己所用。
所以她的存在让皇帝开始情绪稳定,变得舒心,约等于救火队长和后勤管理。
如今的李衡有整个宫廷的服务人员伺候,事无巨细,跟做太子的时候又不能比了。但仍然,仆从奴隶和妻子能做的决定是不一样的,第一锦可以软硬兼施让他吃饭睡觉,关心他的健康,让他看太医,这都是御前伺候的人不敢也不能做的。
所以,第一锦和御前的人关系都很不错。她出手大方,赏赐不少,在皇帝发火的时候也时常出言劝解安抚,让他们免于很多肉刑,可以说,第一锦在他们心目中是真菩萨。
这也不是没有代价,不需要回报的,人心的倾向,有时候足以杀人。
其次,第一锦更重要的是对大臣们承担救火队员的责任。
有时候,皇帝的脾气难以控制,其实大家都很尴尬,如果无人打岔,或者没能及时阻止,情况可能会发展到谁也不想看到的地步。
比如皇帝刚登基之初,就因为情绪上头,将素有旧怨的中书省宰相王弼斥退,直接赶出朝堂。
这后果当然他也不想要,但当时话赶话的,再加上皇帝必须保持威严,一时冲突到这个程度,他必须不能后退。否则,之后再发生类似的情况,谁还把他的话当真?当一个皇帝不能言出法随,不能保持说一不二的强势姿态,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又何谈威严?
自然,这件事的后续处理,也颇为令人痛苦。
王弼回家就抱病,等于是冷对抗皇帝的不礼遇,这毕竟是个君臣共治的年代,他没有罪过,皇帝也不能因为他不给面子就撤掉他的职位,更何况,他也不想这么做。事情发展到这么过头的地步,皇帝不能低头,王弼也不打算认错——宰相也有自己的尊严需要维持,这场较量已经和当初的争端无关。
这就是个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矛盾已经与个人无关,但谁也下不来的局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像是高中女生的口角,道个歉就可以继续高高兴兴做朋友。
这是天子登基后与臣子的第一次正面矛盾,有错也要坚持到底,一口气不能散。
此人或许过于刚直,也正因此曾经对先帝指责过皇帝的脾气暴躁,气量小,得罪了新老板,但皇帝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他也有自己的形象工程,因为私人恩怨而处置一位宰相,越是揪着不放,越是显得毫无气量。
他要证明的是,王弼是错的,他是天子。
这口窝囊气皇帝是咽下去了,但他不会低头。人生在世,皇帝也要受委屈,但他也不能失了架子。
如何缓和态度,修复关系,将王弼请回朝堂,就成了所有人头痛的问题。有资格劝皇帝,有本事出主意还让他接受的人并不多。当矛盾被摆在明面上,有时候是否退让就不再是个人选择。
第一锦出的主意是:“到底是父皇留下的旧臣,既然身体不适,遣一位宰相,一位亲王代替您探望,那就很合适了。”
皇帝不语,明显仍然恼恨其人不识趣,这种面子工程也不想做,虽然很明显,派去的人不是探病,而是去劝王弼的。
第一锦看着他生闷气的表情,倒是觉得他有些可爱,转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以幼儿园老师的耐心继续劝说:“此人已老,有些糊涂,却也寻常,就算看在父皇的面子上,让他些许,又何妨?陛下正当壮年,又是君父,他这个脾气,您难道还不知道吗?虽然说话是难听了一些,但到底也没有私心。”
她掌下的腮肉又绷紧了,皇帝咬牙切齿:“老匹夫!什么叫都是为了我好?!他就是处处都看我不顺眼!”
第一锦差点笑出声,毕竟这个“为我好就能这么对我吗”的问题,古今被“对我好”的人心态大概都差不多,也不领情。
她轻轻揉了揉皇帝绷紧的脸和脖颈,继续柔声细语道:“他怎么说,怎么想,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当一个怎样的皇帝。此时此刻,此人此事,全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啊。为他一人,坏你的英名,自然不值得了。这低头,也不是低给他的,是给所有臣工,天下百姓。天子不计较旧怨,心胸宽广,追怀先帝,礼贤下士……只用一个王弼,就可以得到这样的名声,难道不是陛下应做的事吗?重要的从来不是他,大家想要的也从来不是他的胜利,而是陛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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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默了。
其实症结就在于,他是真的气不顺。我都当上皇帝了,你凭什么事事反驳我?我是天子,你就该顺服!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运作的。
而他,坚持到现在,也确实倍感压力,面对大臣,总难免去想,他们是不是也觉得王弼有委屈,自己做得不对。或者说,他也知道,自己闹脾气,没那么占理。搞政治的人都务实,心里多过不去,该做的还要继续做。
他本来就坚持不了多久。
但第一锦和其他人的区别在于,她没有两朝甚至三朝老臣居高临下传授经验的意味,而且她的位置就注定了,皇帝更容易听进她的话。只要他心气顺了,派人探病,表演一番善于纳谏,脾气柔和的皇帝,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帝并不幼稚,顶多脾气确实不好,第一锦占据的位置,能够体察他最细微的情绪波动,才能占得先机,进一步获得他的信任与需要。至于大臣们,更多的还是因为皇帝的脾气虽然急躁外露,但性格其实倾向内敛——他不喜欢明明白白生气,也不喜欢被别人窥探心思,大家对彼此也没有那么了解,身份又发生了变化,这才会有第一锦拔得头筹的机会。
而王弼虽然头铁,但走到这个位置的都不缺少怀柔手段,自然而然感激涕零,姿态放的很低,丝滑翻过了这一页。
王弼这件事解决了,所有人都假装无事发生,朝堂仍旧是明君贤臣,上下一心。
自然,王弼年老,可想而知的是,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了太久了。接替者是谁,已经成了目前最热门的竞争。
对此第一锦当然有想法。
江年履历州县,按政绩和资历来说,也有资格参与角逐。但还是那句话,皇帝想要人才,无疑堆山填海,江年够格,但和他一样有资格的人并不少。
第一锦并不着急。
她做的后勤工作,自然也不是洗衣做饭什么的,更类似于太子妃职务的进阶版。照管皇帝和大臣们的饮食,团结内外命妇,照顾皇帝的弟妹亲眷,接见有各种要求的皇亲国戚,主持需要自己的各种礼节性场合,为了个人形象有一点宗教信仰……
皇帝越来越离不开她,第一锦在紫宸殿有了自己的空间,处理事务,管理六尚,批复公文,就在皇帝的内室,他一抬头就能看到。
或许他还没感觉到,又或许他还很放心,总之,皇帝对第一锦的依赖,无论如何都是个好消息。
由于父母时常一起在紫宸殿起居,三个孩子也干脆在这里玩耍休息。紫宸殿很大,容得下一家人。而这个地方也酣畅淋漓地表现出什么叫封建社会,什么叫以天下奉一人。
几百米开外就是三省,另一个方向几百米开外是开大朝会的宣政殿,再一个方向远一些,是皇帝平日起居的太极殿,那后面是第一锦的椒房殿。
世界此时此刻,还是围绕着皇帝转动的。
第一锦在纸上落下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