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绵长安静,裴澄观回府之后便径直去了书房,说是手头还有不少积压的案子等着处理。
府中冷清,除了裴澄观与阿姐,只有几个简单的仆从,他素来喜欢安静。人人都说大理寺中新上任的少卿公私分明,行事狠辣,周围人唯恐避之不及…
想到这里,他碾墨的手停住,耳边回忆起窦舒过往中的欢笑声。
他讨厌喧嚣,在住进窦府之前,家中只有他和裴清婉相依为命。父亲为了换粮,惨死于鸡飞狗跳的闹市之中,留母亲在被恶霸侮辱后活活吊死。谁曾想,蝼蚁般的姐弟两人竟因祖父无心之举,一步登天入住尚书府。
那时,他与阿姐还是他人嘴里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两人刚被接到窦府中时,都面黄肌瘦,脚上还裹着草鞋,脚背被磨出了一层茧子。长姐如母的担子,让裴清婉不像自己那般心思阴沉。
一进门,裴澄观就瞧见一个穿着娇粉色棉袄,面若桃花的女娃娃,两颗眼睛圆溜溜的躲在沈夫人身后看着自己。
沈夫人挺着大肚子,牵着窦舒的手。“舒儿,这是你清婉姐姐和澄观哥哥,他们都对你阿爹有恩。往后要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他们,知道吗?”
窦舒点点头,胖乎乎的小手抓起裴澄观的衣角。
裴澄观也只比窦舒大上三岁,那时整个人瘦的和竹竿一般。他身上又脏又破,来之前还因为赶路太累踩进了猪粪里,于是本能的往后躲去。
没想到那只小手还挺有力气,裴澄观下意识地感到羞愧与心慌,好似已经能望见对方的厌恶。
“阿娘,观澄哥哥穿的太少了,要感冒了!”女孩的声音柔柔的。
“张妈,快去给孩子们拿几件衣裳来!”窦夫人开口吩咐道。
“但是舒儿,是澄观不是观澄呀。”窦夫人笑意盈盈地望向三个孩子,眼神中带着裴澄观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那就是阿澄哥哥!”窦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再后来,他们都大些了,窦舒的身子却越来越差了,原本浑圆的小手变的纤细,饭也吃不下。
府里为此重金聘请教书先生,还有不少与窦家家主交好的贵人子女都在这习书。窦家主文人风骨,谁知女儿却对念书无半点儿兴趣。
窦舒那时因为每天喝药,被拖累的没有力气。便经常使坏,耍些无聊地小把戏逗弄自己;窦舒读书极不用功,犯懒后再撒娇让自己模仿着她的字迹应付先生;窦舒每月总有几次借着自己和阿姐的名义备马车在街上游玩。
…
偏偏裴澄观忍耐力极好,发不出脾气。
来读书的其他孩子见裴家姐弟与窦舒交好,也不敢他们使绊子。后来,窦舒身体日渐消瘦,再没去读过书,等到裴澄观科举登榜后,府中便遣散了教书先生,也是怕她伤心吧。
往日窦府的孩童笑语,仿佛都不见了踪迹…
感觉昨日还是个孩子,怎么也要成婚了,也好,多个人疼她爱她,又怎会不好。
可她明明先前还说过自己不想嫁与邓濂…
烛火跳动,裴澄观从衣袖间拿出了那节还浸着水滴的断玉。桌下的暗格内,另一半断玉就安静的躺在里面,一凹一凸,正是完整的一对。
究竟是何时改口叫我裴大人了,书案上的文卷就这样一夜未动。
天还蒙蒙亮,书房门外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弟今日可是要上朝?”是裴清婉在书房外询问。
裴澄观一夜没睡好,索性早些起来收拾了。
“阿澄!可是这身衣服?”裴清婉正想要吩咐仆役给裴澄观更衣,结果还没等那小女娘靠近,便被裴澄观黑着脸赶开了。
“你可是还没戴这朝服珠?”
“我自己来!”没等裴清婉拿过那朝服珠,便被裴澄观一把夺去了,愣是没让裴清婉摸到。
阿弟竟当真生起气来,结果临出门前,裴澄观还是主动说了几句话,这才罢了。
“小姐,刚刚裴大人不会记恨上奴婢吧!”那小女娘脸色还未平复,想要向裴小姐求情。
“无碍,我这阿弟最是大度了!”
———
窦舒今早一醒来,像是又染了几分风寒一般,整个人身子不爽利。果然,刚把手搭上脉搏,就一幅孱弱之象。
还好,她仍记得上世在婚后发现的药方子,静心调养下足能吊得住性命。想到这里,窦舒连忙喊来连翠,借口着最近自己在研究医术,让她带药回来。
“小姐,你何时还研究起医术来了?再说了,小姐你看病让家主请大夫来不就好了?”
“连翠,你就帮帮我吧!你知道的,最近我都不能随便出门!”
“再说了,这不是好事儿吗?”
连翠想想也是,人总要有事儿忙活。连翠的大事就是照顾小姐,小姐开心,她就开心。小姐现在既然学起了医术,想必这也是她想要忙活的事儿,再加上小姐先前就爱研究各种药膳。
“小姐,那我今儿上午就给你带回来!”
“连翠,你真好!”窦舒笑起来,像一朵菡萏的牡丹花,唇边带着两个酒窝。
谁能不爱我们家小姐呢,连翠看着窦舒的模样,心里欢喜的不行。
裴少卿这么冷淡,才不配她们家小姐,还是邓公子温润体贴,想必小姐嫁过去也不会受苦的。
邓氏一行人昨日都被安排在了府中,他们临行前,母亲还专门唤来窦舒一起送别。邓濂胆子比昨日初见时大了些,临走前还亲自递上了一些从南边淘来的稀奇玩意儿送给窦舒。
孙夫人则与窦夫人再一旁讨论着孩子们的婚事,都觉得越早办下越好,婚期暂订于开春回暖之季,还需请人来挑个近早的好日子。
窦舒表面和邓濂交谈,心中却支起耳朵听着母亲的谈话。等到马车牵来了,邓濂神色明显还带着不舍。
孙夫人看着自家孩子这副失了魂魄的模样,赶紧指挥着邓濂上车,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离开了。
终于,等他们走后,一上午的功夫,连翠特意避开府中其他人悄悄把两大包药材交接给了窦舒。
“不行,小姐,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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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儿不放心。你答应我,这药你只能研究,不能随便喝!”
“放心吧,我呢,都是誊抄书中已成的方子,况且我最讨厌喝药!”
也对,连翠听完后挠挠头。
一下午的时间,两个人围着院中的药炉忙活的不亦乐乎,直到傍晚窦钧临回来前,才赶紧停手。
窦舒趁着连翠打点事物的功夫,偷偷喝了一副药的剂量。这药难喝至极,但耐不住药效好。窦舒又赶紧塞了两颗枕边的糖来压苦味。
才想起这糖还是昨日裴澄观带来放再枕边的,想吐却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了。
不到一个时辰,窦舒变觉察到身子已经好多了。她望着桌上的药材,这才放下心来,后面的计划慢慢的有了着落。
“小姐?”连翠的声音打乱了窦舒的思绪。
“何事?”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小姐可想好怎么过了?”
上一世的上元节,堂妹窦菱霜跟着二伯从洛城赶来。而窦菱霜在上世两人成婚一年后,被裴澄观迎娶进府中为侧室。
此后,裴澄观越来越少与自己有交集,直至最后再没踏入自己院中。而现在,先前两人并无交集,莫非便就是这一回的上元节灯会,让他们有了情谊?
窦舒并不确定这个想法,决定由着上一世事件的发展,见招拆招。若是裴澄观真与堂妹情深意切,可能也会念及着窦菱霜的身份放过窦家。
“昨日还听邓大人说过,今年的上元节灯会热闹极了,可惜他事务繁忙,没办法参加。”窦舒应答到。
“到了那日,咱们叫着阿婉姐姐,带着钲儿,一起灯会可好?”
“好!”连翠还是孩子心性,听到可以跟着小姐去参加上元灯会,开心极了!
“小姐,你都闷在家里多久了,这次可要好好玩玩!”
“不过还需要靠阿婉姐姐,替我向爹爹说情,不然恐怕爹爹不允。”
届时窦菱霜一起前来,爹爹念及情分又怎会不允?只是希望裴澄观那边,不会出什么差池。窦舒回想起前几日二人的对话,有些担忧裴澄观是否会因为避嫌找因由不来。毕竟上辈子还是自己多日央求下,他才跟着一起的。
希望一切都不会出错…
果然,次日父亲便收到了二伯的来信,信里写道他将在上元节前带着妻女前来拜访。
母亲对二伯的为人其实颇有意见。这些年,二伯在经商,不是没有打着窦钧的名号获利。但想到对方也就挑了今年上元节这么一回前来,便也不好回绝,只能应下了。
至于窦舒那堂妹窦菱霜也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上辈子,裴府中的嬷嬷们私下里传闲话,这话最后落在了窦舒的耳朵里。
意思是说若自家夫人有那窦菱霜的三分本事,保证可以让裴大人服服帖帖。只可惜,现在裴大人的魂儿恐怕都被那小狐媚子给勾没了。
往后,是如何对待夫人的就要如何对待那窦堂妹了。
霎时,那刺绣上被染红了一滴滴的鲜血,泪水将它打湿晕开,像朵朵盛开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