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吴悦从宫中返回久违的锦绣巷家中。她不仅带回不少赏赐的金银珠宝,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跟班。一个是李宪,另一个竟是柳影声。能将宫中内人带出宫常驻,且还是曹皇后亲自下的懿旨,众人纷纷感叹这待遇非同一般,足见宫中贵人对她的眷顾。
此时,距离兄长吴夏参加礼部会试已不足一月。而石介早已携妻带子前往惠州赴任。
全家本应为吴夏的考试全力以赴,却因吴悦受伤在禁中滞留月余,人人都为她悬心,反倒对考生疏于关注。这意外的清净让吴夏倍感自在,整日泡在崇文馆,甚至彻夜不归。
这几日因妹妹归家,吴夏难得每日回家用餐,今夜还带了一位新结识的友人。
此人是他在书店街逛旧书摊时相识的,自称冯京,乃江夏解元。当他得知吴夏不仅是邓州解元,且年仅18岁时,不禁赞叹其年少有才,当即前来结交。
吴夏总觉得自己能中解元多靠运气,并不自傲而更加谦虚求学,因此也乐于与人相交。两人近来交往频繁,吴夏因能自由出入崇文馆,常将抄录的书籍带给他。有时晚上便借宿在冯京租赁的小院,二人彻夜论学,情谊日渐深厚。
只可惜冯京已27岁,与妹妹吴悦年龄相差悬殊,否则吴夏甚至想招其为妹夫。既然做不成妹夫,结为异姓兄弟也行,他跃跃欲试,想学汴京戏院时下正上演的“桃园三结义”,与冯京正式结拜。对此冯京不置可否,只说需告知双方父母。
吴悦愈发觉得,吴夏这能参加科举的男子身份实在便利——比起她这种虽不算深闺女子、却仍受诸多束缚的小娘子,男子能接触的人与事远超想象,此番兄长竟又给她带来一位奇才。
这冯京在历史上留名,正因他是罕见的连中三元者。
纵观中国历史,真正连中三元(乡试、会试、殿试均为榜首)者仅15至17人。
之所以数字存疑,源于两则争议。
其一为宋庠。他与弟弟宋祁相差两岁,此前已连夺乡试解元、会试会元。然殿试时,他的成绩本列第三(探花),弟弟宋祁反中状元。刘娥见状,认为弟弟名次高于兄长有违“兄友弟恭”之道,遂将宋庠提为状元,又因嫌宋祁举止轻浮,将其降为第十名。因这状元之位经刘娥干预调整,部分文献认为宋庠不算真正的连中三元。
另一争议人物是哲宗朝的王岩叟。其“三元”出自明经科,而非传统进士科,故部分史料未将其计入统计。
而冯京则是板上钉钉的宋朝三元及第者,且为北宋最后一位连中三元之人。
这等尊贵身份自不必多言。民间还流传着“错把冯京当马凉”的谚语:传说温成皇后张氏的叔叔张尧佐欲让外甥高中状元,特请大师占卜。大师称卦象显示本科状元应姓冯,张尧佐便暗中授意考官打压冯姓考生。冯京得知后,故意将姓名写成“马凉”,最终竟真中了状元。当然,按宋代科举制度分析,此说多为民间戏谈,可信度极低。
不过冯京与张尧佐确有过节,他高中状元后,拒绝迎娶张尧佐之女,而是与一位低阶文官之女成亲,后丧妻又先后娶宰相富弼的两位女儿。后世认为,他的婚姻选择是宋代士大夫联姻的政治智慧,被不少读书人视为终极理想,也就是“两娶宰相女,三魁天下元”。
不过凭心而论,吴悦觉得这人怎么和欧阳修、王拱辰一样,都是娶了死了两任老婆的三婚克妻男。可惜,历史上对这些女性的死因鲜少有记录,只留了姐姐死了娶妹妹的所谓“美谈”。
但是无论如何,听闻吴夏与冯京已相约结为异姓兄弟,并已经告知家中长辈相看良辰吉日,还是让吴悦闻之一振。
这尚未参加会试的冯京如今仍是默默无闻的小辈,解元在东京城并不算稀罕,何况他家父母只是普通百姓。于是,她赶忙撺掇母亲,让她快快认下这门干亲,待礼部会试后,冯京夺得会元后,自家恐怕就高攀不起了。
吴悦这边撺掇得积极,刘耘娘也动了心,赶在会试还有半月前,匆匆将认亲仪式办了。
如今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喊冯京为兄长,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手下又添一员得力干将,这份喜悦让她无暇他顾。却不知那柳影声每日都会在固定时辰出门,直到晚饭时才返回。因这宫女是宫内贵人所赐,家中仆役无人敢多言,此事只被偶尔抱着儿子在前院池塘玩耍的二姐吴琦娘发觉。
她默默观察了两日,才将此事告知妹妹。
吴悦本天天带着李宪,与这位未来的帅才培养感情,未曾想竟被人暗中钻了空子。那柳影声看似浓眉大眼、憨厚老实,原以为只是个没心机的小吃货,没想到竟身负任务出宫?
这让吴悦也开始怀疑起终日在她身边周旋的李宪,这小子莫不是负责盯梢,好让柳影声趁机脱身行事?
恰逢与冯京结为干亲,他每日来家中用晚膳,吴悦发现李宪虽年纪小,却十分推崇读书人。原来宫中押班也需经考核,伺候贵人需具备听说读写等文化素养。便借此机会将李宪派给兄长吴夏,让他为两位考生充当书童。冯京听闻李宪是宫中内人,连忙推辞,称自己卑微不敢使唤贵人侍从。吴夏却猜到妹妹另有打算,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定会替她看好这个小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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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开门啊——”
今日,柳影声一手提着刚在市集买的烤栗子,另一手拎着一袋蒸包子,腋下还夹着两扎药包,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户民宅前敲门,嘴里还塞着个刚出炉的热腾腾肉包子。
几乎同时,门“吱呀”开了条缝,一只枯瘦的手猛地将她拽进门内。开门的老头颧骨高突,脸颊凹陷,整个人骨瘦如柴,透着股不好相处的狠戾。反观圆滚滚、肥硕十足的柳影声,祖孙俩唯一的相似之处,竟是那双格外显眼的招风耳。
老头一把夺下孙女嘴里的包子,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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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骂道:“你怎么又跑来了?忘了出宫是干什么的吗?!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并未吓到柳影声。她自幼由爷爷拉扯大,直到7岁入宫,祖孙俩相依为命的记忆,让她早已习惯老人的面恶心善,他不过是心疼自己在寒冬腊月穿过东西城来看他罢了。
从老人手中夺回包子,塞回嘴里“吧唧吧唧”两口,就将那拳头大小的包子咽了下去,她嘟囔道:“该做的我都做了,话也转达给张大哥了。您一到冬天就咳得厉害,又不肯请大夫,我不得盯着您喝药嘛!”
柳老爷子嫌弃地看着孙女嘴角泛油,一把夺过她手上的大包小包,拉着她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来得正好,你小哥昨日刚给我送了只羊腿,今日就用它给你炖锅羊汤,下点汤饼。这么冷的天,走过来冻坏了吧。吃完你就快走,之后就别再来了,免得被吴家人发现。”
柳影声一听小哥,喜地蹦了起来,咋咋呼呼地问:“小哥在哪儿?他昨日才来的,我昨日走时怎么没撞见?爷爷你咋不早说他要来,我晚点走就能见到了!”
柳老爷子噌地停下脚步,没好气地说:“就知道念着你小哥!他只能夜里偷偷来,生怕被人发现。你前日傍晚不是惦记着吴家要做大餐,要吃什么暖锅,不用花钱就能尝到吴氏酪香店的特色,急吼吼跑回去了吗?见不着你小哥,分明是馋虫比小哥魅力大。”
柳老爷子这番话勾起了柳影声对昨夜暖锅的美好回忆。她眨巴着嘴,仿佛还在回味那顿晚饭。
“爷爷你不知道,那锅子真香啊!比我在御膳房吃的还好吃呢!当初姑姑让我出宫时,说什么学习宫外美食,这理由可真是用对了!过几天我就借着这个由头去吴家的食店骗吃骗喝,顺便把他们的方子都学来。”
她越说越得意,拍着肚皮道:“我就说自己是宫中特使,只要搬出官家的头衔,谁敢不把方子给我?到时候就可以天天在宫中自己做给自己吃了——”话没说完,就被老人敲了敲脑袋:“净想些歪主意!还敢强压人家交出方子。”
柳老爷子摇摇头,愠怒地看着孙女:“怎么在宫里待久了,连这般霸道的做派都学会了?你这行径,与当初欺压咱们的那些人有何不同?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柳影声有些害怕,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怂哒哒地跟着进了内室。一进门,就发现屋里没烧带防烟尘的炭,反倒燃着羊粪疙瘩。
她忍不住抱怨:“爷爷,姑姑不是给了你许多钱吗?为何不用我们买的无烟炭,偏要烧这便宜的羊粪?这东西又臭又呛人!”
换来的只是老人又一次的怒目。
“你懂什么?想当年你姑姑小时候,咱家连这羊粪都烧不起!真不知送你进宫学了些什么坏毛病,莫不是你姑姑如今也是这副样子,仗势欺人、强占他人之物”
柳影声顿时不敢再作声,生怕惹得老人愈发动气,只小心翼翼地扬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