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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第 77 章

作者:舒钥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吴悦当然没有被曹皇后那句“欺君之罪”吓破胆,反而仰着头,直盯盯地望着仁宗。这让站在仁宗身旁的张茂则无端捏了把汗。这般毫无恭顺之意地直视官家天颜,这小娘子怎么胆子如此之大?


    吴悦仗着自己年纪小,又深知仁宗公认的“仁”的行事风格,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她只是想仔细看看,能否从仁宗脸上观察出什么端倪。


    这是因为历史上发生在庆历八年的“卫士之变”在史书中记载本就不详,具体日期各史料略有差异:有称十八日,有称二十二日。已知的是,四名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王胜、孙利趁夜作乱,杀害侍卫军校后闯入内宫,意图刺杀宋仁宗。其中三人当场被杀,王胜次日被捕处死。


    这件事听起来就很离奇:其一,仅四名卫士发起叛乱,杀害侍卫军校后竟能突破禁军防线直逼寝宫。宫中禁军反应迟缓暂且不论,唯一活口王胜又被迅速灭口。


    要知道,崇政殿亲从官隶属于皇城司,是负责崇政殿日常宿卫、巡察、洒扫等事务的禁兵,其职责是在宫廷内部从事日常管理。而这四名类似后世所说的“门卫”或“保安”的亲从官,竟能杀害侍卫军校,后者也是属于殿前司的禁军精锐,负责宫廷核心区域保卫与皇帝贴身护卫的“职业保镖”。


    其二,事变发生后,曹皇后临危不乱,迅速组织防御。命宦官紧闭宫门,指挥宫女提水扑灭叛军纵火。又剪下自己的头发激励宦官宫女,以发丝为凭证许诺论功行赏,借此稳定人心。当仁宗听闻骚动欲外出查看时,宦官谎称尚宫责打宫女以掩盖真相,曹皇后当即识破谎言,厉声制止仁宗外出,避免其行踪暴露。随后,她紧急传召入内都知王守忠率禁军增援,最终平息叛乱。


    但是奉献大的曹皇后,却被仁宗怀疑“自导自演”以彰显能力,又再度动了废后的心思,随后又一次因为朝臣激烈反对而未能如愿。


    而张美人,却因此事晋封贵妃,只因为率宦官杨怀敏赶来护驾,尽管没有参与战斗,却依旧获得仁宗青睐。史载仁宗称“张美人有扈跸功”,就是拿此作为依据,意欲立她为后。


    其三,事件的后续调查亦颇为蹊跷。枢密使夏竦主张秘密调查,以避免引发朝野动荡。参知政事丁度则力主彻查,双方争论激烈。最终仁宗采纳夏竦建议,仅处罚个别失职官员,且处罚极为轻微。相关官员外调不久便官复原职,此举引发御史台强烈抗议。丁度后更因与夏竦不和,自请辞去相位。正史对细节多有隐晦,私人笔记的记载亦前后矛盾,整个事件竟以如此冷处理收场,真相终究未能大白于天下。


    这场“卫士之变”本是庆历八年史册记载中微不足道的事件。尽管此事促成张美人晋封贵妃,又险些导致曹皇后被废,但区区四人叛乱,犹如蝼蚁撼大树,本不足以引人深究。况且事发禁中,她一个在庄子里无忧无虑赶鸡抓鱼的小丫头,又能做些什么呢?


    谁知道一纸诏令,就把她薅进宫,更别提又住在和崇政殿“仅仅”隔着一个辇道的后苑内。这后苑至少五十年未曾有人居住,各处宫殿破旧不堪,被褥既薄且脏,令有洁癖的她夜不能寐,只得出来闲逛,恰在此间听闻有人密谋反叛。


    整个事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前行,这般巧合不得不引人深思。然而细究之下,她自身的因素又太过显著。毕竟嫌弃床榻脏不睡觉乱溜达的,又是她本人。


    如今既已跪在坤宁殿内,直面北宋皇权的最高统治者,且早已决意拼一场破天富贵,那自当竭尽全力,绝不能因为害怕而退让。


    强者的心态,当是永远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面对任何境况,都不将自己置于被动之位,以主动姿态破局。若真处理不了,便掀了这盘棋局。正如她敢闯开封府一般,此刻无论事件背后是否有推手,她亦敢再掀了这皇宫。此次吴悦也打算主动出击,主打一个出其不意,让这幕后之人的后招无从施展。


    因此,她直视着仁宗的双眼,字句清晰地吐出令殿内众人惊骇的言语:“还请官家白龙鱼服,随我藏于后苑之中。”


    “大胆!”几道叱责从不同方向传来,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仁宗依旧面无表情,只以晦涩不明的目光注视着她。原本还有些惶惶不安的曹皇后,此刻已恢复镇定,默不作声却眉头深锁,似在权衡这一方案的可行性。


    吴悦全然不在意那几个对她横眉怒目的宫人,此刻连曹皇后的态度都已无足轻重,她只静静等候仁宗的答复。


    “并无不可,寻个斗篷来。”


    仿佛转瞬间,仁宗便已作出决断。


    张茂则闻令即刻匆匆离去,未几便携来一件黑色的包身斗篷。


    曹皇后此刻也起身,为仁宗穿好斗篷。她的手有些发抖,试了两次才把领结打好,又为仁宗将帽兜盖上。整个暖阁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仁宗打扮妥当后,便朝外走去,殿内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七八位宫人纷纷紧随其后。吴悦赶紧从地上爬起,挡在这些人面前。接着对仍立在原地、只被一个老嬷嬷搀扶着、似乎被遗忘在此的曹皇后说。


    “还请皇后娘娘率领外面的护卫守好坤宁殿,同时看管好殿内众人,确保无人能够外出报信。唯有您守得更牢,才能制造官家仍在此处的假象,让官家在他处藏身更为安全。”


    这话显然暗指殿内这些人都有嫌疑,令几位近臣脸色都显得有些难看。


    曹皇后却好似突然有了主心骨,眼神骤然亮了起来,竟绕到内室取了把剑出来,随即扔给吴悦一把嵌着宝石的匕首。


    “拿好这个,”她道,“我听你父亲说过,你自幼也学过些基础功夫,我们将门之女从不输于男儿,务必护好官家。”


    接着她看向唯一仍立在身侧的王嬷嬷,吩咐道:“你看好殿内这些宫人,不许她们喧哗吵闹。”又转向紧随官家身侧的张茂则,“你也留下,唯有见你在此,众人才信陛下仍在殿中。”


    “官家,我这番安排可妥当?”曹皇后自然也不忘征询仁宗的意见。


    “可。”仁宗静望着曹皇后这番调度,淡淡吐出一个字后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吴悦忙不迭失地把宝石匕首插在腰间,急忙上前带路,顺手将仍跪在地上的林司宾拉了起来。


    在她未注意的角落,张茂则用脚尖踢了一下押班的小腿,示意其跟上。


    待众人从一道隐蔽的小门穿过,来到后苑时,吴悦才发现跟在身后的押班,竟与晚间在凉亭陪同她等候的是同一人。与此同时,在确认已离开坤宁殿范围后,她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人声与凌乱脚步的嘈杂。扭头回望,只见坤宁殿方向的上空灯火通明,光亮映照天际,竟将天上的星子都隐没了。


    仁宗亦望见天际被火光浸染的景象,神情终于变得复杂起来,目光悠远,不知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他一甩衣袖,率先大步踏入后苑蜿蜒曲折的石板小径。


    待至那座宫殿前,那名不知名的押班正要立在殿门守卫,吴悦赶忙将他拉入殿内,与林司宾一同将殿门抵牢。


    这押班竟还倔强地打算再次出去,吴悦没好气地说道:“你出去站着,是想昭告众人此处藏了人,引他们过来查看吗?”


    这话讽刺意味十足,惹得对方脸上立刻泛起委屈之色。可吴悦不再理会,吩咐他与林司宾一人守在门后,一人守在窗后,紧盯外面动静,她则引着仁宗往先前住过的侧殿走去。


    仁宗踏入侧殿,因不能点灯,只能借着窗外月光摸索前行。吴悦本想扶他坐在殿内唯一的四角凳上,晚间她正是在此用的晚饭,却见桌上还摆着未收走的碗筷,亦察觉到仁宗明显的迟疑。让堂堂帝王坐在此处,似是太过委屈,她环顾四周,只得引着仁宗在榻上坐下。


    仁宗微蹙眉头,指尖触上冰冷的软榻,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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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察觉到某处脱了线。取下身上的斗篷,铺在榻面,这才重新坐下。柔软的织物隔绝了寒意,让他眉眼终于舒展了些。


    似是抵达一处安全之地,他终于开了口,这也是今夜吴悦听到的第三句话:“你便是石介的弟子,那位勇闯开封府的吴小娘子?”


    未等吴悦回应,他便接着说道:“你的字写得不错,可见石介教导用心。听闻你兄长也中了解元,可是要参加今年的省试?”


    “是。”吴悦赶紧应道,“只是兄长自觉学问不够扎实,本是师长让他应试历练,故此次省试只打算尽力而为。若未考中,便随先生前往惠州赴任,再潜心准备三年。”


    仁宗长“嗯”一声。


    室内复归寂静。


    后苑与内廷相隔甚远,想象中坤宁殿方向或许发生的兵戎冲突之声是完全没有,只能清晰可闻窗外虫豸的窸窣鸣叫。


    “小娘子觉得,何人会最先寻到我们?”良久,仁宗悠悠开口,嗓音里竟透出一丝难得的阴霾。


    吴悦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让她暴谁是狼人吗?


    但她这个新脑子转得就是飞快,仁宗话音未落,便已脆生生脱口而出:“自然是我爹爹!今日清晨他定会入宫接我,只要踏入宫门,定会察觉异样,届时定会循迹来找我。”似觉失言,她连忙补充,“自然也会来寻官家。官家放心,我爹爹力大无穷,能将十几斤重的马刀耍得飒飒生风。只可惜,我与兄长都未承袭爹爹这般神勇。”


    这般孩童般炫耀的话语,倒把仁宗逗得笑了起来,不知他是否瞧出吴悦正刻意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总之,他低笑两声后,便又默不作声,闭目养神起来。


    吴悦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榻边的角柜上,借此缓解酸痛的双腿。


    天边终于泛起一丝又一丝银白,如同刀尖划开墨色的幕布。整座皇宫似乎渐渐苏醒,吴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钟鸣,亦隐约听见各宫宫人早起的匆忙脚步声。


    终于,她听见身穿重甲的禁军朝此方向奔跑的声响。正如吴悦所料,率先赶来的果然是吴父。


    “臣,散指挥班指挥使吴军,护驾来迟,恳请官家恕罪!”听闻父亲在殿外的声音,吴悦喜上眉梢,望向宋仁宗时眼波发亮:“爹爹!真的是爹爹来救我们了!”


    “嗯。”仁宗被她的笑容晃得难得一怔。此时天色已完全大亮,他得以细细打量眼前这张芙蓉面。昨天应该是受了不少苦,不知曾在何处滚过,身上沾满草叶与干花瓣。嘴唇红得夺目,即便嘴角沾着灰,那抹野莓色仍似雪地里飘落的桃花瓣,压不住半分鲜活。额角横一道竖一道留着泥印,眼睫上还沾着几粒黑灰,反倒衬得瞳孔如水洗过的黑葡萄般透亮。在坤宁殿时,他便已被这双藏着两汪清泉的眸子吸引。


    “让他们进来。”宋仁宗略有些不自然地移了移身子,扬声吩咐道。


    听闻殿门被拉开,吴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吴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脖颈一软,顺势做出昏厥之态,控制住自己的身子准备缓缓向床榻倒去。


    整整36个小时未合眼,实在坚持不住了,希望仁宗大方点,能让她醒在满是满是玛瑙宝石的金床上。


    她正盼着倒下的姿势能优雅些,顺便让旁人留意到左胳膊的伤口,她还在美滋滋地琢磨这些。谁料冷不防一道黑影自屋顶疾跃而下,猛地将她从仁宗身侧拽开。她的头颅猝不及防撞在床架上,只听“咚”的一声闷响。


    好好好,宋仁宗果然还留有一手,有暗卫随身保护,就是这个暗卫行事也太粗鲁了!


    这一撞实实在在,让她眼前骤然发黑,这下是真的要晕过去了,但是晕之前她还记得自己那把满是宝石的匕首。


    这个肯定很贵,不能被人拿走了!


    顺便又努力瞧了眼那个黑影,想将对方的摸样记在心上。


    你小子,给我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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