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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 67 章

作者:尘里八万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厮杀声渐渐小了,各个洞穴吹来的细风扰乱了气息,黄狗的鼻子终于在此时失了效用,甩着尾巴走在沈汀身侧。


    沈汀三人跟着脚下萤石拐一道弯,蓦然闯进了另一方天地里。烛火轻颤,在面前的六七张铜镜中颤出重重星子,由此往上看去。却见大小不一的铜镜被仔细地铺满了整个洞穴,沈汀的面被顶上的铜镜映照,模糊成看不清五官的混沌,吓得她赶紧低了头。


    沈汀往前伸手探了探,感叹道:“这样的规模,竟然只用了两年而已吗?”她视线顺着手往下滑,竟在铜镜连接处看见了一条蜿蜒的黑线。方钰也留意到了此处,跟着沈汀弯下腰,用还未受伤的手仔细捻开看了看:“是血。”


    他抬起头,又轻轻触摸了周边铜镜,没发现任何奇怪的凹凸之处不说,也没见到什么显眼的机关,萤石小路戛然而止,这里真的是洞穴主人的常住地吗?


    萧颂安抽出了长剑,没了剑穗坠在后边,他还有些轻微的不习惯,他绕着铜镜溜溜达达转一圈,站在沈汀一侧,皱着眉,总觉得心里不够踏实,他退后两步大声喊:“喂——还有没有人活着?若还清醒,随便应个一声啊!”


    站在他身侧的黄狗抖两下耳朵,精准躲开了萧颂安伸来的罪恶之手,它沿着这洞穴走了半圈,跟猪肉冻似的动感十足地躺下了,腹部传来几声肠鸣,稀稀拉拉地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沈汀摸了摸袖子,只找出了几张从神龛内顺来的打算耍幻术的桃花纸,方钰没有在身上带食物的习惯,因而只侧了身去问萧颂安。


    没想到萧颂安扭着头,摸着脖子,似乎颇为不自在地拿出半张饼,背靠两人蹲在了黄狗前面。沈汀有些莫名其妙,和方钰同样疑惑的眼神对视一眼后,先借着铜镜瞥见了萧颂安有些严肃的眉眼。


    没了红剑穗,也不主动跟沈汀方钰说话,萧颂安性子虽不像世俗的纨绔子弟那么不着调,但面对他俩的大部分时间,心事就跟发光的金条似的想忽视都难。沈汀看着镜内并不清晰的人影,难得地从他身上品出了一点“拒绝沟通”的强硬。


    黄狗闻见肉香,终于敢忽视萧颂安有些凌厉的剑锋,勉强支起一半身体去勾萧颂安手上的饼。方钰和沈汀两人的眼神还没脱离萧颂安的方向,黄狗这么一挪动,它背后的铜镜自然也映出了黄狗背上粘连的毛发。


    “萧颂安。”方钰直起身,轻声喊了一道。


    镜中的萧颂安手一抖:“啊?什么事?”


    沈汀往前走两步,在他身侧蹲下来,她看了看萧颂安有些苍白的面色,仍旧没点明:“先别摸了,黄狗背上沾血了。”


    萧颂安整个人一顿,立马支起身子去看黄狗的背,昏暗的烛光下,鲜红的血迹从黄狗的脊背蔓了半边身体,沈汀将灯靠近些,却见黄狗身下,本被毛发蹭干的那一小片镜面上,又重新涌入了一股鲜血。


    沈汀抬手,让黄狗绕开了些,铜镜一侧果然有更多鲜血往身下渗来,慢慢地卧成一滩血泊。萧颂安紧了紧手上的剑柄。


    就在他抬手举起长剑,剑尖直逼镜中人胸前时,却有一尖锐的声音混着呼啸的风猛然撞进众人耳里。


    “啊——放我出去!我才不信你这巧言令色的恶鬼!我有何错,我有何罪!天不能判我,地不能吃我。你凭什么用一张嘴定我生死!”


    话音一落,沈汀猛然抬头,面前的铜镜震颤,竟随着一声尖叫从适才的那条血线寸寸崩裂,刻意营造出的镜花水月就在下一刻尽数破裂!


    铜镜从内里破碎,不规则镜片飞迸出来,又叮当一声躺在地上,映照出满身鲜血的吏人。


    沈汀三人在瞬息之间便捞了狗借着地面铜镜丝滑的面,往后退了好几步,沈汀垂着脸,惊愕地从脚下一方铜镜中瞥见了那个满身鲜血的,几乎看不出人形的“人”。


    血腥气毫不客气地漫过来,三人都还惊愕着,对方隐在乱发之下的眼却咕噜转了一圈,随后立刻飞奔上前。萧颂安下意识将剑横在身前,没成想对方却带着无尽的怒气,硬生生擦过剑身,张着满是血垢的五指猛然扑至沈汀面前。


    眼看着他的手离沈汀的脖颈仅一步之遥,方钰咬牙,用惯用手立刻攥住了对方的手腕!萧颂安一把挑反长剑,趁着对方左手还没抬上来时,先定住了对方的身。


    沈汀直视着来人布满红血丝的眼,被这浓烈的恨意打了个措手不及,她猝然回神,赶紧颤着手从袖里翻出了一点清醒散,等她的手试探着碰到对方的鼻下时,对方却忽然软了神色。


    “我……我为什么要信你这些东西。我有一身力气,我有理想有抱负,万般遗憾万般不舍又如何,我是人,不是你手下饥肠辘辘的恶鬼……阿姐……我不愿吃。”


    沈汀看了身侧两人一眼,试探着将对方脏乱的发撩至耳后。她手在对方耳垂处一顿,不慎看见一只小小的耳洞。


    方钰右手的伤口再次崩裂,无法为其诊断,只好让萧颂安先将她打晕。沈汀伸出手准备好去接,却看见她衣裳撕裂了许多,从裂口看其皮肤,又不见刑具伤疤,伤口长短不一,割得也不够利落,沈汀将对方慢慢放在地面,从她肩头的伤痕一路探至对方指尖——


    “是她自己刮的。十指有六指指甲断裂,左手食指缝内还挂着皮肉。”


    沈汀将人放好,身侧的风灯却在此刻骤然熄灭,一切铜镜一切幻想蓦然沉寂下来。萧颂安戳了戳沈汀的肩膀,干巴巴地提醒:“你……你们快看。”


    一个模糊人形静静飘在高处,双手合起似桥梁,一身仙衣较他们的穿着更为简洁飘逸——


    是暮塘村邪神像,一个立体的,无实物的,漂浮的邪神像!


    方钰随手捡了一片碎镜,立刻将它甩了出去,然而那个神像似水般颤了一瞬,又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三人面前。


    沈汀压着心中不适往前走,迈过门槛后,却见到了更逼仄的一方天地,厚重的药味掺着一点异香拢住三人。


    方钰摘下面纱,一面往邪神像走,一面判断:“阿芙蓉、麻黄……是逍遥丹。”沈汀和萧颂安行至他身侧。三人短短相聚一瞬又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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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开。


    沈汀盯着邪神像,缓缓用带有血迹的手伸向邪神幻像下的烛:“真是太狂妄,太自大了。”她一把握住烛身,那神像幻影便似香灰散开。


    她抬眼,看见那一尊小小的实体邪神像默默立在两张极光滑的铜镜之间,洞主人利用光影效果在这里伪造出邪神显灵的假象,且给足了高度,人一旦匍匐在这架子之下,便看不见两张铜镜的蹊跷。


    沈汀拿着灯往回走,看见萧颂安抗着另一个昏迷的吏人过来,方钰也在此刻拿着一罐药和一张素纸停在两人面前。


    三人各自打气往洞穴之外去,平素快言快语的沈汀在此刻沉默,没有人知晓,她身上那几张桃花纸微弱的香味和风中的异香悄然作用,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洞口的女人的胳膊,和方钰一并往外走。


    铜镜默然幻化成世间万象,沈汀从中一一走过,看见一些不知名的,无意义的片段。是飞禽清理羽毛,是走兽哺育后代,街上小小的女孩捧着一个面人欢笑,两对新人拉着新绸对拜。


    人啊,冗杂的人世间。


    他们有什么能力,有何等的心气才敢将自身塑造成凌驾一切的神像,抹杀人性,草芥人命?


    他又怎么敢以自己狭隘的心肠去渡万世?


    沈汀觉得讽刺,但也丝毫不气馁,她偏头去看怀里面目全非的女孩,在这艰难的世间,她卸下钗环,跻身在原本不该有她的位置之上,她有理想有抱负,在幻影折磨之下,依旧不屈从于邪神。


    她这样的人就是希望,而万幸的是,像她这般的人,还有许多许多。


    清风恍然吹过,烛火从沈汀手心落在了李叔等人的杯盏中。


    曾赖铭与暮塘村百姓们坐在下方,依着李叔高高举起的酒杯也端起了黑釉碗。


    她抬眼看向笑眯眯的柏祁,许是酒劲有些大,她竟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只能悄悄垂下眼擦泪。坐在角落的曾赖铭听见柏祁哽咽:“柏祁一生坎坷,多有不幸,好在乡亲们伸手帮扶,才苟延残喘至今。”


    “石桥建好的日子就在眼前,此后我们暮塘村,定然能越过越好!柏祁在此,谢过诸位!”


    众人爆出声声喝彩,在柏祁的鼓动之下,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曾赖铭手中的酒碗啪嗒砸进土中时,她觉得她的一颗心也随着这酒碗碎了大半。


    她往外看,没见沈汀等人回来,只好垂了眼,先往高台上去。


    邪神神官降临时,她没有慌乱,神龛之下藏有机关,她也没多惊讶,就连不久前萧颂安将他们一行人的身份与目的和盘托出时,她也并不意外。


    直到她听见萧颂安将怀疑目标对准柏祁,直到她怀着惊疑路过灶房,看见某个熟悉的身影。


    众人欢庆着,高庆神明诅咒破除,端起酒盏畅快相碰,祝愿彼此生活风调雨顺。


    曾赖铭看见高台上的柏祁闪过一丝疑惑神色。


    她高声诘问:“你的感念,你的祝愿,皆是真心?!”


    “恶鬼何以成神?柏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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