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落在他弓起的脊背,沈汀一时僵住,想起多日前的一个月夜,也是他一身素衣风尘仆仆地过来寻她。沈汀在此刻感到某些东西在心中呼之欲出,却又本能地有些害怕。此前二十年,她在生活人情里一刻不歇地奔波,疼痛至心时也未曾有人只在这一刻在意她疼不疼。
沈汀轻声回答,仿若在赌场里做了个小小的赌注:“如果我说我很疼呢?”
“还能走吗?”
沈汀任性一次,摇摇头:“我不想走了。”
“上来吧。”
对方的脊背在她面前舒展,沈汀跛脚走了两步,轻轻伏了上去。粼粼的青石路被月光照亮,仿若走不到尽头似的。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沈汀不敢将身体重量全压在他身上,又怕自己太过暧昧,于是把身体稍微直了直。
“丁成吃了青巷的食物毒发身亡,但青巷的河鲜都是食客们自带加工而成。据青巷老板回忆,当日即将关门时丁成提了一袋子河豚过来,不到一刻时间,孙娘子也提了一小袋,说是给丁成特意带的。”方钰回答,脚下步伐加快许多却也足够稳当。
沈汀:“河豚?会不会是河豚没处理好?”
“有可能,但青巷老板说他检查过,重要内脏都已经处理得很干净。”
沈汀:“丁成和孙娘子见过面吗?孙娘子吃过这顿河豚肉吗?”
方钰摇摇头:“没见过,也没吃这顿肉。但丁佑提前叮嘱过老板,让他将孙娘子带来的河豚肉和他的那份一并煮熟。丁成似乎说帮丁佑修好船,便去见孙娘子。”
沈汀皱着眉头:“所以,绕来绕去,邪神线索和这桩案子的线索又绕回到了孙娘子身上?”
县衙对面便是熟药所,许多官差查案时有了大小病痛都方便来这看看,夜已深了,熟药所内的烛灯绕了几只飞萤,支着药柜昏昏欲睡的店家见方钰来了,立刻拍醒几人过来招待。
方钰疏离客套地回绝,将沈汀轻轻放在长凳上,没过一会儿便带了许多补药连同金创膏回来。
他垂眼用木片挑了一点金创膏:“适才你说的邪神木牌是怎么回事?”
沈汀:“那是孙娘子的护身符,同万孚村的邪神长得一模一样。”
方钰动作很轻,沈汀也索性把伤处大方地全展露出来,自己皱着眉仔细思考整理这桩案件目前可知晓的信息,“可我们当时不是已经打破了万孚村的信仰了吗?为什么端溪还有余风?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把推我那人的衣袖撕了一块下来。”
沈汀把那一小块碎片递给方钰,觉得自己这一遭简直大力出奇迹,只可惜没看见背后的推手也没找到舞台上的绳索。
方钰分神,将碎布收好,一面仔细给沈汀敷药一面道:“做得很好。我会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这里呢,疼吗?”
沈汀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往下看,摇了摇头:“不怎么疼,应该没骨折。”
方钰心疼得要命,面上有些不是滋味地笑笑:“你觉得没骨折就没骨折?我还没按到地方。”半晌,他叹口气道:“你啊……”
对方自是听出了这句话的心疼意味,沈汀双手撑着凳边,微俯身笑着问:“你在担心我吗?”
担心?自然是担心的,自从沈汀加入他们,方钰便已将沈汀当做了自己人,需要看护,需要照顾,需要迁就,但这份对普罗大众的担心何时夹杂了一些私人的占有欲和其他意味便无从得知了。
方钰手一停,微微仰头看她,一张脸在昏光下居然出奇的坦诚:“不只是担心,我很在意你。”
这话不受控地自心而出,把沈汀吓了一跳,还没琢磨过味来,面前的方钰将沈汀的袖摆理好,也不看她的表情了,身体自然地顺时针一转,宽阔的后背重新展露在沈汀面前。
他没等到沈汀的反应,两只挂着药包的手还往他的方向招了招。
沈汀俯身把药包取下,又接过小二递来的风灯,伏在方钰背上时,脑子里的那句“在意”还疯狂地在脑海里翻滚,她是个敏感心细的,这时候思绪已经飞了十八万千里,想到过去,想到未来,沈汀偏头又问了一次:“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温热的呼吸扑在方钰耳后,酥痒即刻催乱了心绪,方钰偏头,背着沈汀往外走:“只觉得眼熟,但我从未去过德县,应是我的错觉。”
方钰:“……”
他有些不满:“你究竟把我当成了谁?”
沈汀心一梗,总不能说在千年之后的她还有个半吊子的青梅竹马和方钰长得一模一样吧?沈汀欲盖弥彰地咳两声,毫不意外地换来身下方钰的一声冷笑。
“脑袋都放机灵点!说出来真是不怕人笑话,偌大一个端溪县衙,居然叫贼人潜了进来,都干什么吃的!”县尉一手插着腰,一手重新安着布防图指挥吏人排查,气上头了,看见几个手脚不利落的还上脚轻踹几下。萧颂安身量颀长,剑尖点地水,斜斜立在身侧。
他看不惯县尉的做法,揪着眉心往后看,才发觉方钰扶着一脸菜色的沈汀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沈汀轻轻扭了扭脚腕,只是轻微疼痛,并不妨碍行走,这才张着五指摆摆手,示意方钰不用再扶着她,一瘸一拐地往萧颂安那边走。
萧颂安见沈汀满面失落,一边笑呵呵地虚伸出只手做维护状,一边看着她和方钰调侃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狼狈?看来这查案小队没了本主心骨果然难以为继啊。”
沈汀笑他自作多情,方钰过来同县尉打了照面,转身问:“出了何事?变故在什么时辰?”
县尉抖了抖布防图:“今日酉时,有贼人潜进萧大人的房前,做了个极……”他捏着山羊须,把形容词在嘴里滚了好几圈才补充道“极简单的陷阱。”
“说要命吧,却只是将人吊起来,说危险吧,却又能轻松挣脱,而且这位贼人做这个陷阱做得好似十分随心,各机关连线都绷不紧。对了,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县尉手一挥,立刻有一位吏人将衣物递了过来。沈汀立即上前翻看,面料颜色、质感同她撕下来的那一块布料十分相似。方钰将沈汀拽下来的碎布拿出来一比对,竟完美无缺地合上了。
“这衣物是在萧大人房边,一块竹林里寻到的。”县尉觑着方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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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汀略显古怪的面色,也明白了这桩莫名其妙的陷阱也许牵扯更多,但现下两个案子都没什么进展,扰得他也有些烦躁,他啐一口,骂了句:“直娘贼的,这简直跟送线索上门一般,嘿,偏偏本官还看不清门道!”
这一句抱怨恰恰打通了萧颂安的任督二脉,他一把收剑入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绳结:“麻绳我仔细检查过,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知道这绳结有没有用,你们这一趟可有收获到其他讯息么?”
沈汀偏头看一眼门外,引着县尉连同剩下两人坐在树下石桌旁,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下巴,一边看方钰研究绳结,一边道:“有关此案的讯息不多,但我们发现了三件有意思的事。
其一:孙娘子在今日酉时也差点陷入一桩吊绳案,但奇怪的是,明明只要我不被推上去,孙娘子大概避不开陷阱,为什么最后我被推上去了,还发现了陷阱让孙娘子免于灾难?
其二:今晨丁家家主丁琅死亡,若是寿终正寝自然逝世,为何手指会同食物中毒而死的丁成一般呈现出诡异的舞蹈痉挛姿态?
其三:丁家郎君丁佑似乎很急着下葬,不允许剖丁成的尸,也不让我上前查看丁琅,他好似并不在意真相。在我的故乡,就算被害亲属已被下葬,尚在人世的亲人也会花几年甚至数十年追凶。丁佑的反应真的是亲人应该有的反应吗?”
县尉听到此处,兴奋地拍了两下石桌,掌风把布防图都带出去老远,他手忙脚乱地捡回来才道:“小娘子错了!丁佑自幼有腿疾,是丁琅十年前在码头时捡的一个小流浪。”他叹口气,继续道“也是作孽,丁成丁佑两个都无甚出息,丁成前年没过乡试,在瓦子混玩,结识了孙娘子孙意迎,从此为她一挥千金,结果连一个笑都没买到。丁佑性子倔驴似的,心高气傲,丁琅对他的教导近乎严苛,父子俩关系水深火热,这不,半月前丁琅妻子余银逝世,丁佑同丁琅就渔船分配一事吵了很大一架,也就是因为这次,丁琅一病不起。”
县尉一口气说完,有些唏嘘:“我听说你们答应丁佑三日内结案?”
方钰点头,指着萧颂安递过来的绳结说:“这绳子的绑法和丁成尸体上的绑法不同。却同此前已死去的绞绳犯的绑法一样。”
这绳索的绑法已经流传得这么广了?
今日两桩案件同时发生,两案拥有同样的证物,且手法都不致命,若孙意迎被吊起来,那也只是演出意外,若萧颂安被吊起来,片刻即可挣脱,这个罪犯好似是专程送线索上来一般。
四人抬起头,看着这淬了毒般的线索有些不敢踩。
沈汀挠头:“可是这跟我们现在追查的丁成案子有关联吗?还是说有人只是想通过这种隐蔽的方式告诉我们万孚村的案子没处理干净?那把萧颂安吊起来干嘛?”
话音一落,众人齐齐转头看向萧颂安,而萧颂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认命般地一摊手:“我也不知晓。我们几个还是想想如何才能在三日之内查明丁佑的案子吧?”
方钰摸索着绳结没说话,按捺了好几天的萧颂安忽然勾起一个笑:“我有个邪门的路子,你们听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