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无数的证据顺着那条脉络被抽丝剥茧般揪出来,宋意生连轴转了六天,连周末搬家都只能硬挤出两个小时的时间,草草把行李拖回老房子,便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公司。
日子在反复核对图纸的间隙里飞速溜走,终于在第七日清晨,所有的证据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宋意生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移动,二十四寸显示屏被分割成无数个窗口,上面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面的设计稿对比图。
实习生周明宇的名字在项目组成员名单上被红笔反复涂写,无数条凌乱的线条最终收紧,几乎把他的名字盖了个彻底。
键盘的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轴体回弹的脆响都像是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清晨的日光已经在天际线探了个头,从通透的地玻璃落进室内,又撞在地面四散开。
宋意生隐隐听见楼下早餐摊开始准备的声音,铁锅的碰撞、塑料袋的窸窣,摊主的叫卖,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新的一天正在慢慢苏醒。
他单手撑着额头,握着鼠标刚划到“旁听记录”文件夹上停住,办公室门突然“咚咚”响了两声,紧接着就看见程岸抱着笔记本电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他熬得两眼通红,下巴上胡茬乱冒,连西装袖口都皱皱巴巴,还沾着不知道从哪蹭回来的灰。
但此刻程岸早已经也顾不上什么旁的,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办公桌前,抱着电脑边走边说:“我朋友刚把咖啡店监控传给我了,你看看这个。”
监控录像的截图在屏幕上被放至最大,宋意生点了播放,便看见画面中的周明宇鬼鬼祟祟地低着头,动作快得跟做贼似的,把U盘往对手公司设计总监的包里塞。
程岸单手拖着电脑调出时间轴:“更邪门的是,我昨天去印刷厂对色卡,顺手黑进了他们的财务系统查了一下。”
宋意生无声地挑了挑眉。
“发现里面有笔异常转账,二月十九,和你说的泄密时间完全吻合,正好是你在会议室给项目组讲节点优化的时间。”
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得嗡嗡响,锁屏上跳出一条裴兆的消息弹窗:“正好有个朋友帮忙,监控记录发你邮箱了,我认为可疑的部分先做了标注。”
宋意生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给程岸让出一块得以容身的空间。
两个人头碰着头挤在桌边,重点监控中,周明宇在咖啡店与对手公司设计总监握手的画面被精准截取,熟悉的面皮上堆着青涩又讨好的笑。
宋意生的手机一刻不停,马上又是嗡地一声响,新消息紧跟着蹦出来:“转账记录在第二封邮件。”
三笔五万多的转账,明晃晃地来自对方公司账户,汇款时间几个大字,被牢牢钉在项目稿件泄露的时间轴上。
“得,证据链齐活了。”程岸难得哽了一顺,紧接着又摸起下巴上的胡茬,故做深沉道,“难怪这小子总盯着打印机出神,看着一副做什么都慢半拍的样子,原来潜力都用在给对手公司当线头了。”
宋意生捏紧手里的鼠标,目光牢牢锁定在周明宇的实习评价表上。
那行用红笔勾过的“勤奋好学,极具潜力”的评语此刻正落在洁白的A4纸上,现在看着,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
上午九点三十分,会议室的百叶窗将光线切成细条,斑驳地落在周明宇紧绷的脸上。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宋意生和程岸坐在他对面,三个人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个对峙的三角。
宋意生将对比图投在白板,指尖沿着结构处理的弧度划过:“三个月前的项目交流会上,我特意强调过,这种三角承重结构得在CAD图层里单独标注清楚。”
他的目光扫过周明宇猛地绷紧的肩膀,顿了顿,接着声音里带上几分无奈:“但图层命名本没有统一的标准,按理说是各有各的习惯......可为什么我收到的这份图纸命名,连命名方式都跟我们存档的初稿分毫不差呢?”
宋意生将话头截在这处,尾音落下的瞬间,程岸适时抽出一叠文件,“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
最上面的实习单上,赫然摆着周明宇的签字,日期旁还留着蹭课登记的红戳。
“每次蹭课你都坐第一排,大会小会从不缺席,我还以为你有多上进!”程岸把笔记本翻到一处页脚的标记,指尖重重地戳在一行被荧光笔记录的重点字上,“飘窗承重计算要加抗震系数......巧了。”
程岸怒极反笑:“我刚才看过泄密方案的完整稿,图纸内多算那0.3的系数,跟你这做的修改可真是严丝合缝。”
不知是因为外面的气温太低,还是会议室的空调不够努力,宋意生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感觉一股股的冷风直往领口里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冻的像冰:“需要我把监控录像和银行流水一起放出来吗?”
周明宇的手指在桌下不自觉地绞紧,投影仪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疼。
进入这间会议室后听到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他猛地站起来,截断了宋意生剩下的半句话音:“他们说......只要给一次方案就能转正......”
后半句的尾音淹没在哽住的喉间,周明宇盯着桌面上的笔记本,眼里隐隐泛起水光。
......
送走了周明宇,宋意生拿出一直在桌下震动的手机,一下就看见了裴兆发来的新消息:[发现你有东西落在我家了,我帮你送过去?]
他下意识想回绝,手指却在键盘上方顿了顿。
偏头痛好像发作得更厉害了,太阳穴突突地跳。宋意生随手扯了张纸巾,用力按了按发酸的鼻尖,最后还是只回了两个字:[不用,我叫快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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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锁“嘀”的一声打开房门,宋意生卸下了一天的疲惫,随手把车钥匙甩在玄关柜上,金属的碰撞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
床上的荞麦枕头硬得硌人,当他翻来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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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地数到第三百只羊时,突然就想起裴兆家里那床晒得蓬松的羽绒被,阳光的味道好像又一次萦绕在鼻尖。
宋意生按亮旁边的电子时钟,分针跳到凌晨一点五十六,失眠症准时报道,夜色日复一日的纠缠,像一场慢性暗杀。
他裹紧了衣柜里的长款外套,随手掏出一顶鸭舌帽,宽大的冒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金融街的写字楼在夜晚的都市中依然灯火通明,对面街区的酒吧招牌在细雨里染成朦胧的晕影。
宋意生绕过裴兆常站的那面亮着光的落地窗,寻了个满意的位置,静静欣赏雨幕下那人如画一般朦胧的侧脸。
画中的人突然动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盏,想要与人碰杯的动作忽又顿住,几缕碎发随着他转身时被风带起。
对方突然抬头望向窗外,就在视线相撞的瞬间,宋意生呼吸一滞,本能地往后撤。
脊背贴上潮湿的树干,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响动。
“宋意生。”裴兆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一丝酒后特有的沙哑,“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路过。
宋意生想要这么说。
可是谎言卡在喉间,即将脱口的辩解突然凝住,宋意生盯着对方被雨水洇湿的睫毛,便一句话也说不出。
温热的掌心突然覆上他冰凉的手指,裴兆轻轻掰开他紧扣的指节:“外套都湿了。”
裴兆没有追问,只是带着宋意生往酒吧走。
宋意生跟着裴兆走过那面熟悉的落地窗前,他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野狗,眼底的贪恋无所遁形。
“新试的配方,尝尝?”裴兆把他带到无人的卡座里,递来的玻璃杯还带着手温。
宋意生接过来抿了一口,酸甜的橙汁在舌尖漫开,半点酒精的辛辣味都没有。
他疑惑地抬起眼,正撞上裴兆得逞的笑。
“橙汁底的新品。”裴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无辜道,“刚榨的基底,就是还没来得及兑酒。”
......
这一晚,吧台上的老座钟敲了几轮,两人没说什么要紧的话,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看对方在暖光下晃荡的背影。
凌晨五点的闹钟在手机里震了震,宋意生慌忙起身,开口道:“我该回去了。”
裴兆没拦他,也没多言语,只从吧台内侧递过一把印着酒吧LOGO的长柄伞,硬是塞进他手里:“天还没亮别走巷子里,路上小心。”
宋意生跟他道别,转身往门外走。才到门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叮嘱:“不过下次路过,记得要带把伞。”
......
半小时后,宋意生斜倚在自家阳台的栏杆上,指尖夹着一根即将燃尽的细烟。
一旁桌子上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抄起来看,屏幕上的未读消息晃得他一怔。
浓烈的灼烧感从指腹传过来,烟灰终于烧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