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梨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暗自定了定心神,这种时候可不能露怯。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蹲下身子捡起一片碎碗,小心翼翼地将那被踩扁的蛐蛐拨弄到了干净的手帕中央。
随后忍着心底的不适感,端起手帕一步步走向紫衣少年。
少年见她带着蛐蛐的尸体走来,起初后退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后来似是觉得她一个女子都不介意,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退缩,于是也忍耐着心底的抗拒,伸手将自己的“宝贝疙瘩”接了过去。
袁小梨总算松了口气,矫情的蛐蛐少爷似乎也有像个人的一面。
“你若难受,回去便将它埋了吧”,袁小梨柔声道。
少年将手帕交给一旁的侍从,转头看向她道:“你说,你要再赔我一只蛐蛐?”
袁小梨这才发现,他样貌生得极好,但那双极具攻击性的剑眉星目,让他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嗯”,袁小梨点头。
少年看着她,轻嗤一声,道了声“好”,转身竟拂袖而去。
袁小梨:“……”
就……这么走了?
他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他,这一走,蛐蛐也找不到他家的门了,甚好甚好。
……
徐潇潇斜躺在马车中央的软垫上摇着扇子,忽听侍从在帘外道:“公子,我想来想去,那女子终是有些眼熟,她是不是上次在月季园外殴打表少爷的那个刁蛮女子?”
徐潇潇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嗯,是她。”
半个月前,徐潇潇带十二岁的表弟蒋太鸣到城郊月季园游玩,行至半路,表弟忽然说要解手,徐潇潇便让马夫老闫带着他去林子里方便。
然而,徐潇潇躺在马车里等了许久,也不见两人归来,正要下车亲自去寻,却见老闫慌慌张张从林子里跑了出来。
“少爷,不好了!少爷!”老闫看见他,老远就喊了起来,“表少爷跟人打起来了!”
徐潇潇快步上前:“怎么回事?刚出门就给我惹祸……”
老闫气喘吁吁地道:“原是林子深处有几个姑娘,凑在一块说是演戏呢,演的叫什么《白蛇传》,表少爷看见就不走了,非要躲在树后面偷看,唉!都怪老奴没拦住,看了一阵,他就跑出去说人家哪儿哪儿演得又是蹩脚又是难看,说人家唱曲儿也唱得难听到家了,还说……还说……”
“还说啥?一次说完!”
“表少爷还骂人家不知廉耻,一群女人在林子里偷偷上演男欢女爱,水性杨花,不要脸……反正那张小嘴就跟淬了毒似的,老奴怎么拦都拦不住……”
徐潇潇砸了砸嘴巴,无奈道:“臭小子,才十二岁,他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走,过去看看。”
一旁侍从月行追上来奇道:“一帮女人还凑在这荒郊野外唱曲儿,少爷,依月行看,这帮女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儿!”
老闫急道:“少爷有所不知,咱们棠州不似京都,没有那么多规矩,姑娘家家的,时常凑在一块儿游山玩水,唱曲儿也是常有的事,咱们这儿成亲娶亲的,还得新郎官跟着新妇对唱,对得上了人家才愿意出门跟你走……表少爷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个男子,这么说人家姑娘,老奴看着确实不大合适。”
徐潇潇冷着脸点了点头:“你也不看着点儿,那小子功夫在身,怕是会伤了人。”
“老奴实在是拦不住啊,没办法这才出来找您。”
徐潇潇加快步子往林子里赶去,待三人一路小跑到了近处,竟看到那会功夫的蒋太鸣被三个女子按得死死的,登时傻了眼。
徐潇潇怀疑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微胖的姑娘不顾男女大防,双臂死死抱着蒋太鸣的腰,另外两个姑娘一左一右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还有一个,站在蒋太鸣面前,手里握着一根拇指粗的木棍,想都没想就往蒋太鸣身上招呼。
“哎呦……你个臭女人,居然敢打本少爷?”
“打的就是你,有人生没人教的小兔崽子!”
“哎呦……”
蒋太鸣“惨烈”的叫声传进耳朵里,徐潇潇心下一惊,但又实在觉得丢人,没脸出去叫人家姑娘放人,便默默躲到树后面远远看着。
“叫你胡说八道,叫你胡乱污蔑女子!”
“回去好好读读圣贤书……”
“去问问你娘,女子珍贵如此,是你一个毛头小子随随便便开口就能骂的吗?……”
蒋太鸣气不过,吼道:“珍贵个屁!我看你们就是一群泼妇!……”
拿着棍子的女人皱眉,加重了手下的力道,蒋太鸣被打的嗷嗷直叫,再也不敢乱骂人。
“泼妇怎么了?就准许你们男子撒泼,不许女子报仇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听说过没?臭小子,给我当心一点,有朝一日,我们女子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把你们这些臭男人踩在脚下!”
那打人的姑娘看着甚是刁蛮,徐潇潇听着她的话,却没忍住笑了一下。
月行担忧道:“少爷,要不要我出去帮表少爷报仇?”
徐潇潇瞪他一眼:“报什么仇,他自己惹的祸,让他自己扛去。”
“那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表少爷被几个女人打?”
徐潇潇:“反正又打不死,过会儿让老闫出去给人家道个歉,再把人领回来吧。”
老闫赶紧道了声“是”,便要跑出去道歉,却被徐潇潇一把拉住,“急什么,等人家姑娘气消了再说。”
月行:“……”
那拎着棍子一边骂一边打蒋太鸣的,便是今日冲出来护在小姑娘身前,与他理论的“刁蛮女子”。
徐潇潇躺在马车里,兀自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棠州这地方,甚合我心意。”
帘外月行没听到他这话,纳闷一阵,终是没忍住问道:“她上次打了表少爷,今日又骂了……又跟公子作对,公子怎么不让我好好教训教训她去?”
徐潇潇的声音悠悠从帘子里面传来:“你跟人家有仇吗?人家得罪你了吗?”
月行愣了愣,一时语塞。
“没有是没有,可她也太嚣张了……”
“她哪里嚣张了?理亏的分明是咱们,对了,你别跟着我了,回头去打听打听方才那摔了碗的小姑娘家在哪里,买个像样点儿的食盒给她送点莲藕排骨汤过去。”
“可是公子……”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月行:“……”
*
不久之后,袁小梨如愿以偿入了柏溪书院。
欠了纨绔子弟一只蛐蛐的事,很快就被她忘在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对书院新生活的憧憬。
柏溪书院每年招收弟子三十六名,今年的三十六名弟子中,有七名女子,虽然数量上远不及男子,但已经是书院有史以来女子最多的一次了。
入学那日,袁小梨早早收拾好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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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去隔壁寝舍喊人一道出去玩。
其他女子都是两人一间寝舍,唯独袁小梨一人独占一间,虽然自在,但她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不免有些孤单。
不巧,同窗都客气地微笑拒绝了她,理由是东西太多,收拾不完。
袁小梨看着她们那一个个偌大的首饰盒子,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
她出自安仁坊,是个地地道道的平头百姓。
而其他女子,似乎皆是员外家的小姐闺秀,相比之下,她好像略显粗俗。
但究竟是哪里粗俗,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好在袁小梨不是个爱沮丧的性子,拿上话本,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山游荡,最后坐在亭子里看话本忘了时间,直到日落西山,才往回走。
原以为这一天就这么安安静静过去了,没想到回去的路上,碰到几人在亭子里聊天。
“潇潇,你糊涂啊,安夕晨可是个大美人!我跟你们说,咱们同窗那七位仙女我都一一偷看过了,安夕晨长得……啧啧……最是标致,身段也没得说,潇潇,你可不能再糊里糊涂地把天仙拒之门外了!”
“美人多了去了,我对没脑子的花瓶不感兴趣。”
“这话说的,能考上咱们书院的,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女子,不可能没脑子……”
“见了我一面,就上赶着要嫁给我,你觉得她有脑子?”
“噗嗤……”
袁小梨忍不住轻轻一笑。
按理说,这声笑轻得连她自己都刚刚察觉,但不远处的几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徐潇潇是第一个转过头来的。
透过薄薄的雾气,他看到一个身着淡蓝色纱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
她表情微微怔愣,无措中带着几分柔和,低头的瞬间,忽然让人心底生出几分怜惜。
“这……这女娃也不赖啊!”
“哦……这就是那个豆腐西施的女儿,叫什么来着,袁……袁小梨,这个小梨姑娘也不简单,没身份没背景,也不知道上的什么私塾,反正就是硬生生凭着自己的才学挤了进来”,说话之人扬了扬下巴,脸上写满得意,“我头一个就是跑去瞧的她,不过当时她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活像寺庙里的雕像,看着着实寡淡无味,谁承想她害羞起来竟别有一番风味……”
袁小梨:“……”
从小到大,她娘经常被人调笑,每次娘都是笑着跟他们打趣,为了讨生活应付着这种尴尬。
但袁小梨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她沉下脸,眼锋如刀刃般扫了方才说话的少年一眼。
这人与她一样,身穿学院统一制发的蓝色学子服,笑容恣意明朗,眉眼生得端正又风流。
袁小梨正欲出言回击,忽然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顿时傻了眼。
少年长身玉立,抱着双臂懒懒依着亭边的柱子,肩宽腰窄,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身纨绔子弟的散漫不羁流露于外,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看到那张攻击性十足的脸,袁小梨脑中浮现一只蛐蛐的尸体……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考上了柏溪书院,不可能,就他那不学无术的纨绔样,怎么可能考得上?
袁小梨脸色有些难看,不管怎样,她还欠人家一只蛐蛐,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听见,悄悄路过的好。
“哦……生气了,快看,她生气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喂,再瞪我一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