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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感同身受

作者:言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松散软发下火舌燎动,一点昏昧的火光只能照亮一隅。


    跳动火舌勾勒出陈祈颂的眉宇。


    漆眸在昏暗环境中更加森然,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乔宁愣怔了一瞬。


    乔宁咬唇,最先移开目光,陈祈颂却依旧打量着她。


    陈祈颂冷嗤声,声线漠然,“管家,你的话很多?”


    管家微笑着颔首,“抱歉,少爷。”


    他朝两人微微鞠了个躬,视线落在乔宁脸上停顿了片刻,唇角勾出一抹浅笑,转身离开。


    管家轻轻地将门关上,留下两个人,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


    客厅的巨幕落地窗外俯瞰北城霓虹,传闻中日不落的繁华之城,万物已笼入夜色中。


    远处车马人流依旧繁嚣,近处落叶树枝桠在寒风中颤抖,一片难得见的落叶“咔哒”一声落在地上。


    乔宁吸了吸鼻子。


    陈祈颂看着她说,“开灯。”


    乔宁“啊?”了一声。


    等她慢悠悠收回呆滞的听觉和视觉,陈祈颂已经走到她身边,长臂一揽,手擦着她的手臂摸到了开关,“啪”一声。


    灯亮了。


    “哦哦。”乔宁反应过来,顺着陈祈颂蹭过她手臂的力道靠在墙边,借着微凉的触感清醒了几分。


    视线无意识地跟着陈祈颂的动作走,纤长睫羽微微颤抖,浅色瞳仁意识到刺目的光亮战栗。


    下一秒,一双大掌覆在浅色瞳仁上,乔宁的视线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和掌心温热触感同时而来的,是薄唇微凉的柔软。


    陈祈颂的手穿过乔宁温热的脖颈,拂过毛绒的软发,落在脖颈上锢住她的动作。


    吻得不留余力。


    “唔……”乔宁拧眉嘤咛声。


    陈祈颂的掌心已从后颈悄然转移,捧着乔宁的脸,把她裸色的唇彩磨蹭到整个下半张脸。


    陈祈颂躬着身,整个人都快埋到乔宁面前。


    乔宁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又按灭了灯光。


    陈祈颂温热的鼻息打在皮肤上,脸上新贴上的创口贴也似有似无地蹭着皮肤,痒酥酥的。


    一股檀木调混着花香味,一个劲地往乔宁的面前钻。


    乔宁拧眉,双手抵在陈祈颂身前,摸到硬鼓鼓的肌肉。


    乔宁一愣,想推开他。


    结果被陈祈颂察觉,吊儿郎当地嗤笑声,还有空沉着嗓子在她耳边说,“喜欢?”


    “喜欢个鬼!”乔宁只觉得两颊的火热烧到耳后,趁着换气的空档推开了陈祈颂。


    陈祈颂呵气如兰,“不喜欢为什么要摸。”


    “谁摸了!”乔宁踮脚去捂他的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乔宁面红耳赤环抱着手喘气。


    罪魁祸首陈祈颂却一副无辜的样子,用拇指蹭了一下唇角的唇彩。


    薄而锐利的唇,在唇角泛开一圈引人遐想的艳红,他看着乔宁笑了,“为什么要推开?”


    乔宁皱眉“嗯?”了声。


    陈祈颂的手还捧在她的脸边,又换成虚掐的姿势,敛住一缕发梢缠绕在指节上。


    手上动作似乎绕指柔情。


    偏偏那双漆眸凌厉依旧,墨色瞳仁侵略性十足地盯住乔宁,“有这么多关于我的问题,为什么不来问我?”


    说话时,陈祈颂灼热的掌心落在乔宁腰肌。


    暖热的温度在贴身衣物上晕染,陈祈颂指节收紧,连带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被压缩,乔宁避无可避,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握住纤细的腰肢,仰头对上陈祈颂的视线。


    乔宁檀口紧闭,在唇线泛开一圈白色。


    目光茫然地落在陈祈颂身上,明明氛围旖旎暧昧,她偏偏面色如常,睫羽在沉静的脸上落下一片更加昏昧的翳影,将整个人的情绪都模糊隐去。


    乔宁像个藏进乌龟壳子里的人,只要把头缩回去,仿佛整个世界的讯息都和她隔着一层雾气。


    乌龟壳防御点满,不必和世界有联系,所以也不必感知所有情绪。


    捂不化,化不开。


    陈祈颂偏偏要把她从龟壳里拽出来,“说话。”


    “乔宁,你喜欢我。”


    -


    儿童房书桌边。


    乔宁伏案,埋头盯着眼前摊开的《德语语法解析与背诵》发呆,连成串的字母和德语单词变成堆叠的蚂蚁,落在视网膜上的光点逐渐模糊,信息传送到大脑时只剩下一片无意识的白。


    乔宁闭上双眼,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指节搭在鼻梁上摁了摁。


    烦躁地睁开眼,乔宁甩了甩脑袋,企图将脑袋里不断冒出来的奇怪想法甩掉。


    可惜并没有成效。


    这时,乔宁注意到墙上的挂钟,已经深夜一点了。


    陈祈颂临时有个跨国会议去了书房,乔宁也睡不着,只好赖在书桌边企图用学习让自己变得困倦。


    不过看来,收效甚微。


    乔宁抬手将窗户隙开了一条小缝。


    窗外北城寒冬肆虐,四面八方的寒气争先恐后地往屋子里涌,却正好消解了暖气和地暖双重作用下让人头昏脑胀的“暑热”。


    月明如水,牛乳般肆意流淌。近处一个枯木枝桠在风中伸展,枝叶横斜搭在沉寂的灰色建筑上。


    路灯下平铺着一个又一个星辰般的光斑,将夜色分割成影影绰绰的造影。


    乔宁托着下巴,意识不自觉跑远,回到几天前,苏舒发来的消息,一道旷远的声音砸在她面前:


    ——乔宁,陈祈颂喜欢你。


    一句话,像突然有人把冻得冰凉泛红的手从领口塞进乔宁的脖颈,吓得她瞬间还魂。


    陈祈颂,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那她,喜欢陈祈颂吗?


    乔宁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即使周围根本没人,她依旧虚虚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懊恼地拧紧眉头。


    她一定是疯了。


    那可是陈祈颂。


    那个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太子爷,从乔宁在陈家寄住开始,不知道被陈祈颂整过多少次。


    就算现在陈祈颂对她有什么好感,那也不过是一时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乔宁埋下头,将眼前被风吹皱的书页再次铺平,终于提起精神又背了两个德语单词。


    她不会留在这里的。


    这种惴惴不安,犹如站在船上航海般漂浮不定的心绪一直维持到乔宁趴在桌上昏昏睡着。


    梦中。


    即使乔宁已经躲开现实陷入梦境,陈祈颂那张脸如影随形,从天而降出现在乔宁面前。


    梦中的陈祈颂,十字开头的年纪,


    天生的坏脾气还未像现在一样隐藏得宜,少年意气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半成熟的脾性,看着人想使坏的时候就像海上的天气一览无余,乌云压城顷刻便是狂风骤雨。


    中学时的乔宁对上阴晴不定的少爷,时刻保持着战栗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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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乔宁偶然也见过陈大少爷落寞的神色。


    梦中。


    红酒色绒绸窗帘长及地面,富余的布料在地上堆积,绕在笔直而修长的西装裤腿边上。


    再往上看去,陈祈颂站在窗边,指节勾着窗帘,隙开一条透光的缝,露出旧勒诺特尔式建筑的铁艺窗。


    陈祈颂往楼下看。


    一向雅致的陈家老宅此刻四处都挂着白色的帏布,前院最显眼的地方摆着琳琅满目的供奉和香火。


    乔宁也瞥见,雕着花的木牌子上面的名字是“沈亦书”。


    “那是我妈的名字。”陈祈颂收回目光,语气很平静。


    陈祈颂垂着眸,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就连情绪也被凌乱地垂在眼前的发丝遮挡,变得无可感知。


    乔宁愣怔,“你……不下去看看吗?”


    陈祈颂冷嗤声,“每年她的忌日都办得这么盛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喜事。”


    陈祈颂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转头就栽倒进窗边的贵妃榻,百无聊赖地吩咐道,“让他们吃饭也别叫我,人这么多,烦死了。”


    陈祈颂语气很沉,乔宁张了张嘴想劝,可那位少爷转身一闭眼就剩下一张安然入睡的模样。


    那天,乔宁听见好多客人偷偷议论:


    陈家这位太子爷没心没肺,亲妈的忌日也不曾露面,可见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个冷心肺的纨绔少爷。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乔宁只当是没听见。


    可乔宁心底里,知道事情不是那样。


    爸妈下葬那天,奶奶拉着她的手,骂她狼心狗肺,爸妈养了她这么久,她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亲戚们拖拽着她要让她跪在爸妈的坟前,一定要她哭出来,才算是尽了孝道。


    直到葬礼结束,亲戚们议论纷纷地离去,乔宁都只是呆呆地蹲在地上,看着爸妈黑白的照片发呆。


    失去亲人,并不是一场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大暴雨。


    而是心底最小最脆的角落里,一辈子的潮湿。


    乔宁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转身离开,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她转头凝了陈祈颂片刻。


    那一天,远远的陈祈颂,变成了眼前的陈祈颂。


    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的眉眼,触碰那一点点似有似无,和她感同身受的隐忧。


    乔宁艰难地撑开的沉重的眼皮,抬起软绵绵的指节,伸向梦境中断断续续出现的陈祈颂。


    陈祈颂抱着乔宁往床上放的动作一愣。


    乔宁长腿微曲着,盘在他的腰际,卷卷的睫毛轻微颤抖,半梦半醒,动作也变得迟缓。


    微凉的指节落在他的眉宇间,轻轻打转,“陈祈颂……”


    陈祈颂沉沉“嗯?”了声。


    乔宁看着他,琥珀色瞳仁沉静地倒映着他的样子,“……对不起。”


    轻轻的女声,像羽毛划过暗夜,坠地无声,像是单纯的呓语。


    陈祈颂正要追问,乔宁头一歪,脑袋软绵绵地坠在陈祈颂的颈窝,没声音了。


    “乔宁——”陈祈颂把人放在床上,捏了两把瓷白的小脸。


    终于确认,这人真的睡着了。


    一股无名火在身上流窜。


    撩完就睡,这算什么。


    陈祈颂叉着腰站在床边,想了半天还是生气,干脆抬手戳了戳,“乔宁,你不会以为你道个歉,我就会原谅你当年做的事儿吧。”


    “我是这么好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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