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取消,泓峥馆暂时成了她府邸。
宋蔼她们一众宫人,就此归到了她名下。那些繁文缛节不必再学,连陈清那边安排的授课,也被宫里给叫停。
一时间,整个泓峥馆都闲散下来,她早上也终于能多赖会儿床,不必再像从前那般规规矩矩早起。
至于御马监,其人马大多已经撤走,只留了一部分人留在馆中当守卫。
羽涅斜倚在榻上啃着瓜果,隋恩躬身向她禀明着御马监的这些动向。
听完之后,她咬了一口手中的脆梨,漫不经心问:“顾相执呢?他想必是快马加鞭离开了吧?”
隋恩道:“顾少监早晨身体抱恙,此时正在前院厢房休养。”
听闻顾相执突然生了病,她不由停下手中动作,惊异问道:“他怎会忽然病了?”
话音刚落,她倏地想起昨日他纵身跃入水中救自己的事,心头微动,又急忙追问:“是不是跟昨天浸了河水有关?太医署的人可曾去看过?”
隋恩躬身回禀:“已经请过太医了,只是具体情形奴不知。顾少监身边的亲随梅年只说染了些风咳。”
想到他是因救自己才染了病,羽涅坐直了身子,略一思量,吩咐道:“隋恩,你去厨房传句话,让他们炖些养身的汤水,熬好后立刻送到顾相执卧房去。”
说罢,她将吃了一半的水果搁在盘中,起身看了看一旁的宋蔼与翠微,目光最终落在宋蔼身上:“宋居令,你随我到前头去看看,瞧瞧顾相执现下如何。”
宋蔼欠身应诺。
翠微这边还有种子的事要忙。她得亲自盯着其他人将种子稳妥装车。
为了掩人耳目,域内特意多备了些其他品类的种子,打算一并送往寺庙。
永兴寺身为国寺,有自己的园地,她借着“前夜做了不祥之梦,想广种福田、积累善缘”的由头,将这些种子赠予寺中。
她这样的公主身份下,做任何事都得有个合情合理的说法,若是贸然送种子,难免引人猜忌,她只能这样周全安排。
安顿好这些后,她带着宋蔼和两名宫人往前头厢房走去。
厢房外守着人,宋蔼上前向门口的守卫说明来意,守卫应声进去通报。
约莫过了一会儿,梅年跟着守卫一同走了出来。
梅年也是宦官,并非出自白直卫,他年纪与隋恩相仿,大概二十出头模样。
梅年来到她面前,弯腰行了个礼,道了个万福:“顺和公主,少监吩咐,只请您一人入内探望。宋居令与其他人,还请在门外稍候。”
闻讯,她与身旁的宋蔼交换了个眼神。
介于那晚顾相执的举动,宋蔼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
羽涅回眸看了看眼前紧闭的房门,目光又重新投向宋蔼。
她显然已有了决断:“居令且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言落,她抬手推开眼前沉甸甸的木门,抬脚跨过门槛,提裙走了进去。
在她进去后,梅年没有一块儿跟着进去,而是跟宋蔼等人一同留在了门外。
屋内格局并不阔大,左侧隐约可见卧榻的轮廓,右侧书架林立,中间地带摆着一张长形桌案,案后立着四扇绘着山水图的屏风,眼前的房子整体陈设简单,透着几分雅致。
“咳……”
床榻方向传来一声轻咳,羽涅循声望去,只见挂着的帷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穿了件月白中衣,肩上披了件素色外袍的顾相执走了出来。
他头上乌发未束,宛如泼墨般披散着,原本阴郁的长相显着几分病态的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眉峰却仍如墨如画。纵使带着些病气,也依旧让他显得好看。
这么沈腰潘鬓的一张脸,要是再往后推几千年,百分百是荧幕上宠儿。
光顾着看脸,她竟一时忘了正事,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
她心虚移开视线片刻,又接着看他,道出自己来意:“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因为离得稍远,她未看见他额头上旧疾发作时的薄汗。
“看到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他又咳了一声,目光扫过她,往桌案后走去。
她心头气结,暗忖这人未免太看轻自己。
她却没说破,反倒顺着他的话头接:“是啊是啊……你在靖远时射伤我,那笔账到现在我还没跟你算呢,看到你没死,我确实挺失望的。”
这话一出,刚在案后坐下的人,撩起眼皮看她,神色不明。
她也不客气,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离得近了,她才清楚瞧见他脸上那抹超乎寻常的苍白,绝非“风咳”就能折腾出来的模样。
羽涅忍不住惊讶发问:“一个风咳就能把你磨成这样?顾相执,你这体质也太差了些,亏得你还是御马监的少监。”
话刚出口,她便觉不妥。这话听着,像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她慌忙抿住唇,两秒后才讷讷开口:“呃那个…我不是嘲笑你,你也知道我没那胆子,我的意思是,太医署是不是出了庸医,你这真的只是‘风咳’?”
在灵宝观待了那么久,她见她师叔崔妙常救治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风咳这病,哪怕再严重,也不至于将人折磨成这样。
他闻言,敛了敛眸,伸手拿起案上的书卷,垂首翻看起来。
“太医署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上来的,你怀疑自己的眼睛,都要比怀疑他们的医术来得真。”
羽涅不以为然,随手抄起他面前果盘里的苹果,在两手间抛来抛去。
“那可未必,按理说太守之位也是层层选拔的吧?可我们定州的郡太守,贪起来比谁都凶。他还是燕王之子、皇室宗亲,不照样是个半吊子。”
她稳稳接住落下的苹果,转眼看向他:“说起来,甚至连半吊子都不如。毕竟能力差的人,不一定会做出草菅人命,卖国求财的事。”
听着她的话,顾相执垂眸翻书的动作微顿,不知怎的,他倏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
他手指在书页上点了点,看似不在意问:“所以你跟桓恂,在定州时就认识?”
羽涅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问的一怔,脑中瞬间翻涌出她与桓恂在怀远的种种过往,那些挑水砍柴,两人在寄思斋聊天的画面一一重现。
过往的回忆越多,她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涩意。
可惜……那些鲜活的景象,全是假的。
“嗯。”她闷闷应了声:“你们都在朝中为官,又都是皇帝身边的人,应该知道他那时在怀远忙着铲除奸臣吧。”
她说得确实不错,但他没接话,只是问:“跟羯族人谈判一事,也是他替你干的?”
即便她对桓恂抱着远离的想法,但嘴巴还是很紧,一点都没要出卖他的意思,坚定摇了摇头。
见状,他并没追问下去。
纵观整个建安城,有胆量应下她所托,更敢动手去做这等事的,遍数下来,除了桓恂,再无第二人。这是他非常笃定的事。
桓恂的身后,是手握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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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七成兵权的严岳,三十万大军中,单单精锐占了二十万。更别提桓恂亲手带出来的玄策军,八万人马里,四万皆是百里挑一的锐士。
这样的势力,就算是天子耳目探知了内情,也不敢拿他如何。
其中原因很简单,深宫里那位一心想要打压门阀士族的天子,眼下能倚仗的,只有严岳父子手中的兵权。
门阀士族猖獗数百年,自恃文人风骨,向来瞧不上军户出身的武人。家族子弟即便去了军中,除了稳居高位外,从不上战场,早已与军中实务脱节。
反观严岳,是实打实靠着军功一步步爬上来。他出身底层,与士兵同吃同睡,早已深得军心。
权力并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你拥有兵符就能号令天下,权力来自人心,来自人心的拥护。
失了军心的士族子弟,自然在军中待不长久,最终只能悻悻离去,严岳也就此成了北崖军独一无二的主宰。
当时又恰逢柔然在边境蠢蠢欲动,士族就是想参严岳一本,也只能暂且偃旗息鼓。他们心里清楚,族中懂军事的人寥寥无几,若是贸然激怒严岳,谁来替他们镇守北疆。
并非所有武将,都能成为他们称心如意的“打手”。
正是这一时退让,让他们错失了良机。
等再想回头收拾严岳时,对方早已在先帝的扶持下长成了参天大树,威霸一方,再难撼动。哪怕他们想借故掐断北崖军与玄策军的军饷粮草,也不过是徒劳。
北疆早已是严岳的天下。
先帝特许他在当地自行收税,对严岳将当地土地划给麾下军队,让士兵们在无战时除了常备值守,其余人皆能耕织为生安居乐业一事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凉州、夏州、定州等一带的豪强为此苦不堪言。
李、高两大家族祖辈发迹于北疆,严岳动了当地大户的利益,就是动了整个士族利益。
如今双方斗得不可开交,根源正在于此。
而这样的局面,恰恰是天子乐于见到的。
桓恂此番回到建安,一路上遭遇的刺杀,十有八九都出自士族之手。
只是这些盘根错节的弯弯绕绕,羽涅全然不懂。所以她才会觉得,只要自己摇头否认,顾相执便会换个人去怀疑。
顾相执道:“我知道你想在建安找棵大树靠着好乘凉。”他抬眸看她:“但跟桓恂搅在一起,你只会死得更快。”
他模样掩藏着几分告警,她笑了笑:“谁说我要靠他。”
她语气顿了顿:“说来你们还是同僚,在顾少监看来,他像一个乐于助人白给人靠的人么?”
说罢,她起身:“少监还是别担心我的安危了,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看着他,盈盈一笑:“生了病的人,就要好好养病,少监这时还是少看些书。”
“我已让人炖了汤,过会儿便送来给少监补补。”她笑得娇俏,灵动不已:“晚些时候我再来看顾大人,走了。”
她去时跟来时一样没有兆头。
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他沉思着不知在想甚么。
等她的脚步完全消失在门外,屋内重归寂静。
倏地,顾相执适才紧绷的脊背骤然一垮,支撑了许久的气力仿佛瞬间抽离,手中的书“啪”一声坠落在地。
体内蚀骨的灼痛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额角青筋暴起,眼前视野忽明忽暗,耳畔嗡鸣如潮,他咬紧牙关。
梅年见状从外冲进来,大叫道:“少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