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却一窒,心底的潮湿和酸涩仍在涌动,但又新添入一股怒气和委屈。脑海中再度回旋起那晚上,他无比刺耳的辱骂:
『他一直忘不掉你呢,你也恨不得扑上去跟他脱了衣服干柴烈火吧?什么崇高神圣的巫女大人,跟我亲吻交合完了转头就和犬夜叉搂作一团,现在又来我面前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简直无耻到令人作呕!』
她再度觉得好难受,生气极了。她根本没去见犬夜叉!犬夜叉女儿都二十多岁了她还去见他做什么?为什么总是误解她?明明是因为奈落,她才回到现世,又不是她自己主动回去的,现在又怪她去见犬夜叉,他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
桔梗气得推开奈落,拿眼睛瞪着他。
“你!”奈落见状,双眸对愠色催红,不能置信地冷笑,“我一提犬夜叉半句不是你就坐不住,你倒是对那条狗念念不忘,他这几天可根本没来找过你呢,都跟你拥抱过了也不追来湖边看看,全是你在一厢情愿!这些天一直在找你的人是我,只有我奈落!”
桔梗怒声叫道:“他一道幻象都被我消灭了,还怎么来找我?”
“哼,被他抛弃还为他辩——”奈落猛地反应过来。
她刚刚说什么?
“幻象?”
桔梗气鼓鼓看着他,眼神冷漠而愠怒,呼吸粗重。
奈落心里开始有猝不及防的狂喜冒出来:“你是说,那个犬夜叉是幻影?”
桔梗别过目光,脸色难看。看这反应,奈落确定了,一时间只觉荒谬极了。他可是幻象造诣绝无仅有的高手啊,居然会没看出来那个犬夜叉是假的!还为着一个幻象痛苦气恼这么久?
她说将那幻象消灭了,她是对着犬夜叉的脸下手的!
难以言表的喜悦就这般涌上奈落心口,原来对待那条狗,她可以直接下手呢。然而很快他又想到另外一个角度,也许,她是因为憎恨一个幻影顶着犬夜叉的面目,亵渎了她的心上人,才为着犬夜叉将之消灭?而且,他可是亲眼看到……
“既然是幻象,你还和他抱着不放?”
“!”
桔梗震惊盯着他,明明是犬夜叉扑上来抱她的!她安抚犬夜叉好尽快让他拿四魂碎片出来看,何况也得完全确认是幻象,她才能动手啊。
可她为什么要解释?分明是奈落这个误解她羞辱她的人更理亏!
一口气就这么顶上天灵盖,桔梗口不择言:“我想和幻象拥抱接吻又怎么样?你凭什么骂我?”
奈落震怒:“你还和他接吻??!”
“你能用那么难听的话骂我,我为什么不能和幻象接吻?”
奈落赤红着眼睛吼道:“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的身躯颤抖得厉害,袖下的手已痛苦攥成拳。
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他就活该看着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拥吻还得欣然笑纳吗?
“是你不考虑我的感受!”
被犬夜叉的幻象熊抱,安抚他确认情况,消灭掉幻象后马不停蹄去找奈落交流信息,等来的却是迎头羞辱,把她当作个□□般谩骂。她就该在看到犬夜叉的一瞬间把他射死才对吗?
这个冷血无情不讲道理的混账货!
眼看着两个人都处在失控的边缘,偏在这个时候,一声物品坠地的声音响起,打破这烦躁窒息的焦灼。
东西是从桔梗袖子里脱落的,感受到的同时,她低下眸,看着她的小物袋掉落在潮湿的河岸边,发出闷声。
桔梗蹲下身,伸手欲捡,当看到袋口的线松开,一个被湖水打的湿漉漉的草编蜘蛛头露出外面,她的指尖顿住了。
草编蜘蛛……湿了……变成深绿色了……
也不知为何,脑海中此时浮现出的,竟是这样一条独白,带着细碎的一点惋惜。
为什么要惋惜呢?
明明在生气,忽然插入的异样情绪让桔梗的心更加乱的理不清头绪。
她只好捡起小物袋整理,整个袋子都被打湿了,还沾了河岸的泥浆。泥浆渗入袋中,袋子里都脏了。她下意识拿出袋子里的东西,先是草编蜘蛛,再是郁子送的晶石,手指又摸到湿漉漉的梳齿,是她买下的桔梗花木梳子,还有……奈落的那把骨刺梳子。甚至……之前在岛宫城奈落从光念法师那里顺走的不妖壁,也保管在她的袋子中。
她这才发现,怎么不知不觉间,她的随身物品里,有这么多奈落的东西了。尤其是……她一一将这些东西摆在湖边草地上晾晒,眼睛不禁看着草编蜘蛛,随后是奈落的骨刺梳子。
这支梳子,她竟一直留到现在啊。
这只丑巴巴的蜘蛛……草叶因为逐渐干枯变得发黄,她还记得奈落将这蜘蛛赠给她时,那鲜妍的生机盎然的翠绿。
『送给你的,算是赔礼。』
他低沉的有点紧绷、又因虚张声势而做出高傲态度的声音,又回荡在耳畔。桔梗忽然觉得泄了气,为什么又和奈落争吵呢?在现世的那几天,她明明担心他啊。兜兜转转她终于又回到这里与他会合,难道就是为了和他继续吵架吗?
而且,这个人……褐色的眸不觉向他瞥去,他如同一堵墙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绝望而痛苦的沉郁气息。水滴不断啪嗒啪嗒自他的身体和头发落下,他没日没夜不停的在湖里找她,双手暴皮成那样,该是有多执着、多煎熬……
巫女的心终究软下来,低下眉眼,低声说:“我说的那个故人,不是戈薇……在现世这几天,我没有去找犬夜叉。”
“!”
奈落心房一震,怒火停滞。
“我回到现世后遇见了一个小姑娘……她叫小夜,我当初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现在却已经三十多岁,是一方供奉的巫女了。她认识琥珀,和我说了一些犬夜叉他们的近况。他和戈薇已经成亲二十多年,他们的女儿都已经……比我还大,我去见他做什么呢?只会打扰他们一家的生活。何况,我也有我要做的事。从小夜的村子离开后,我就去寻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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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灵了,它便送我回来。”
怒火的余韵在桔梗低低的诉说中,就像是淋了雨那样快速熄灭下去。
桔梗……肯退让,肯同他解释。
而她的话,对奈落而言,无疑是一记定心丸。
他的脸色平静下来,紧皱的眉慢慢松开,听着巫女继续一句一顿的诉说。
“犬夜叉的幻象……我并不能一下子就确定无疑。我是先哄他拿出四魂碎片,确认了碎片是幻象,才完全看穿他的。我……没有同他接吻。”最后一句话已是讷如蚊声。
奈落心中却是狂喜的滔天巨响,炸得他耳畔嗡鸣,心房剧烈地鼓动着。
她不仅肯退让肯解释,还……她知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听上去,就像是在挽回他?
她真的是在挽回他吗?
理智告诉奈落这怎么可能,但她臻首低眉,有些拘谨又柔软的吞吐模样,却让他不能不产生这样的希望。他好高兴,又感到好没着落,就像是被挂在满是地狱恶鬼的悬崖顶摇摇欲坠,忽然等来一只伸向他的手,却不知这只手是要拉住他,还是要再将他推进更血腥灼烈的岩浆地狱。
倏忽想到什么,奈落的心又一沉,薄唇抿得笔直:“你称呼我鬼蜘蛛。”
桔梗叹了口气:“我太生气了,一时口不择言,我没有将你当作鬼蜘蛛。”
她抬起脸,眼角仍缠绕着丝丝幽怨,不悦地盯着男人:“你不也是一样吗?说那么难听的话骂我。”
我——
奈落忽然觉得心虚,紧接着愧疚与悔恨的心情便一股股涌了上来。
是啊,他误会她了,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骂。现在想着那些措辞,真的很露骨、很下作啊。也难怪给她造成的冲击那么大,她那样生气难过。
可——
“你当时不也没解释吗?”
铆足了劲跟他顶,那模样就像是谁也说不得她和犬夜叉之间半分不是,这让他怎能不发怒,怎能不委屈?
这回换桔梗语塞了,她那时……是下意识要解释的,却反倒吵得更厉害。这一点她好像确实理亏,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终究还是软了下去。怎么说几句话又僵住了,桔梗觉得心好累。罢了,不想说了,明明眼下有比吵嘴重要许多的事情。
“奈落,这件事就这样吧。我在现世经历了些震惊的事,你坐过来,我须得跟你说说。”
奈落握了握拳,他是不想要就这样算的了,还是一肚子闷气,然而桔梗已给他台阶下。他纠结了一会儿,也泄气了,心里告诉自己,决心陪伴她走下去的人是自己,既已下过决定,便绝不会更改的,退一步吧。不管怎么样,先退让的是她,她愿意为他做让步,他该高兴的不是吗?
紧握的拳头松开,起皱发白的手掌和指头上,又多了层死死握拳掐出的紫红色。奈落走过来,坐在桔梗对面,眼睛也不觉看着一地属于他的东西。他送她的草编蜘蛛,送她的骨刺梳子,她一直留着,是有一些珍惜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