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修文的动作停住,筷子上本来想夹给她的菜颤巍巍地落回盘里。
他看了眼面前嫩黄的笋丝,喉结滚动两下,声音有些小心翼翼:“怎么了?是有些菜不太合胃口吗?还是,你不喜欢来这种地方?”
这边的环境确实不好,不像餐厅里那样干净明亮,只不过他想着她有时也会光顾街边的小吃摊,按理说应该不会介意。
窗外刮着很大的风,吹得树叶都沙沙作响,左右摇曳着。
江辞晚感觉到温修文的目光正牢牢锁在她的脸上,像要灼出个洞来。
她摇了摇头,说道:“都不是,是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有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阻绝在外。
怎么会是没有胃口,在来的时候她分明还说自己饿了。
见她这样,温修文自然也吃不下,本来就是专程带她出来吃饭。
“刚才没有解释,我以为……”话音戛然而止,他无意识摸着玻璃水杯凸起的棱纹,像是在寻找某种支撑。
杯壁沁出的水珠滑进指缝,凉意顺着手掌爬上心口。
杯里晃动的水就如同他此时混乱的心情——涟漪在水里荡开又平复,混乱到无法梳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
虽说他们如今举止亲密,但确实没有正式确立关系。
换句话来说,他们之间还什么也算不上。
今天带她过来,是想让她多了解一些自己的过去。
在正式在一起之前,他希望她可以知道他的事情。
他并不懂该怎么追求一个人,也没有任何的经验,只能按照从别人那里听到、看到的各种事情,尝试摸索着。
但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让她不快。
此时,藏在他衣服口袋里的电影票、礼物,还有备忘录里反复修改的告白草稿……仿佛都成了烫人的炭块,在胸腔里灼烧。
“抱歉。”这句话脱口而出,温修文自己都吓了一跳。
只不过这件事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好,是他唐突了。
现在这样的情形,对他来说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可他却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情——她正处在担惊受怕的忧虑之中。
温修文推开椅子,椅脚与地砖摩擦出刺耳声响,惊得邻桌的情侣都抬头张望。
“我也吃好了,那我带你回去吧。”喉咙发紧,仿佛被勒住了呼吸。
江辞晚抬头看他,他慌忙别开了眼,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两人并肩穿过狭窄的小巷。
墙根处长了许多青苔,像是毛茸茸的绿毯。
温修文又想起了高尔夫球场里好看的草坪。
或许,她确实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江辞晚走路的步子向来迈得小,每次温修文跟着她身边,都得刻意放慢脚步。
这样的事情做了无数次,早就已经习惯。
今天同样也是,就这样慢慢地同她走着。
只是心里忽然觉得时间格外难熬。
店老板掀开竹帘,端着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出来,盘里的排骨还在冒着热气。
看见两道已经走远的身影,他心里顿时有些疑惑。
“这就吃好了?”
店老板对着屋外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道菜本来是想送给他们的,可没想到两个人走得这么快。
隔壁桌的小情侣正互相喂着蒸蛋,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腻歪得很。
店老板索性将菜端到了隔壁桌,“这道菜送你们。”
女孩眼睛亮起来,大声道:“谢谢老板!您人真好。”
她张开嘴,男孩心领神会,立马夹起排骨喂到她嘴边。
“刚才那桌,是有急事要走还是吵架了?”
店老板用围裙擦着手,目光落在江辞晚和温修文坐过的空位上。
“不知道啊,那个女生好像不太高兴。” 女孩咬着排骨上的肉,“不过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好温柔哦,就像我家阿城看我的样子。”
男孩耳尖发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很快,巷口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黑色迈巴赫缓缓滑行出去,仪表盘的光映在温修文紧绷的侧脸上。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可见握着方向盘的手用了不小的力。
车内的空气仿佛被抽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后视镜里,江辞晚瞥见温修文紧抿的嘴唇。
平日里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嘴角,此刻冷得像冬日的寒冰。
车载音响突然响起一首舒缓的情歌,让车里的气氛更加凝固。
“我先送你回家……”温修文刚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公司等会儿还有事要忙。”
“好。”她点头。
轮胎驶过路面某个大坑,车身轻轻颠簸几下。
江辞晚放在一旁的包滑了下去,她弯腰捡起来。
之后,温修文突然踩下刹车。
车子在路边停下。
“安全带。” 他温声提醒了一句。
也不等她反应,他倾身靠近江辞晚,身上淡淡的香味笼罩过来。
手掠过她锁骨下方的皮肤,替她将安全带卡扣推进卡槽。
而之后,温修文没有退回驾驶位。
江辞晚看见他的喉结近在咫尺,随着呼吸轻轻滚动。
“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他盯着她,眼底映出一片猩红。
他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力很强,可面对她的事情时,却总是不受控制。
就比如现在,他应该忍下去的,可还是没有忍住,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江辞晚:“我说的是事实啊。”
温修文突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自嘲的苦涩。
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那……如果等江叔平安回来之后,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温修文的手覆上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来。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也不是在逼你接受,只是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平等的资格——以一个喜欢你的男人的身份追求你……”
他将话彻底挑明,姿态也放得很低。
“再说吧。”
江辞晚沉默一会儿,别开脸,看着窗外的车流,不过并没有抽回手。
温修文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珍宝,叹了口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