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冰颖走进了野火核心的空腔中,咬破手指,取出先前涅法蒂给自己的瓶装灰烬,涂抹在伤口上,然后把伤口摁在了启动术式的输入端口上。然后,在内部也能感觉到,野火核心开始加速旋转,左右旋转,上下旋转,把里面的许冰颖弄得晕头转向,最终失去知觉。
最后的最后,还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凉意,从背后爬上脊椎,涌入了大脑。
野火核心之外。
徐凌羽依旧被束缚在许冰颖设置的陷阱中,由始至终,即使是告别之后,看开之后,徐凌羽依旧只能看着。虽然看开了,徐凌羽到底没有完全释怀,他默默地注视着飞速旋转的野火核心,看着它表面复杂的铭文纹路闪烁光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野火核心自转的线速度达到了与地球同样的水平。
然后束缚解除,徐凌羽被传送到了地表。
脚下的地核开始颤抖,从宏观尺度观察,自野火核心散发出来的光芒如细丝朝各个方向蔓延,穿过岩层,迅速来到了地面上,然后进入天空。此时古黄色的天空中,燃烧灵魂的菲尼依旧悬浮在那里,只剩下了很浅的一层颜色,几乎就要完全消失了,然后,她的身体就被天空蔓延的白色细丝笼罩,最终包裹。
完成包裹的那个瞬间,以此为中心,天空的古黄色开始完全消退,迅速蔓延到了火焰灼烧的范围之外,从中洲开始向海洋和大陆扩散。抬头就能明显地看到,古黄色褪去之后,天空是一碧如洗的蔚蓝色,没有大海那么深邃,更多了空灵的感觉,无穷眼神的蓝色渐变在远方最淡薄的地方融入大气分界,进入宇宙,又从白色突然变成黑色。那里是凡人肉眼无法窥视的地方,但看到了天空的蔚蓝色之后,也就难免开始好奇的猜想,到底哪里才是世界的尽头,哪里又是怎样的景色——会是蓝色,还是白色,还是黑色?
徐凌羽正神游遐思着,突然,一股金黄色的光带着温暖轻轻地落到了他的脸上,炫目的光斑出现在天空,那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一个巨大的白晶色圆轮。这个圆轮是在天空古黄色褪去之后出现的,即使是挂在那么遥远的天空中,在视野里也占据了不小的一片空间,同时也散发着能够感知的光和热。
高山,原野,峡谷,丘陵,平原,河流,湖泊,海洋,熠熠生辉的阳光透过碧蓝色的天空,落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波光潋滟的水流倒映着两岸以及天空,白色的云朵轻轻地飘过,水光中也能清晰地看见它的影子。树荫和草间落下明暗交织的斑驳,小小的蚂蚁从下面经过,又停留稍作休息,马上就又离开了。
地心处,野火核心慢慢减速,从线速度与地球一致,变成了角速度和地球一致。现在它和这颗星球一样,每一个自转都需要二十四个小时,八万六千四百秒,不再急迫,慢了下来。
六十七度五的倾斜角,云层透过的阳光,都在呼唤着一年四季运转的回归。
从未有过的明亮似乎让整个世界精神一震,抖擞起来,此前昏暗的睡意完全消退,
一切都是太阳所赐。
原来古黄色的天空之后,藏匿着这样一个嫩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光亮的美好事物啊。徐凌羽第一次见到太阳,在心里这样想着。这不是被火焰烧出来的,也不是火焰凝聚的,它是一个天然存在的事物,本来就这样照耀着地球,给予万物生灵无限的光热,又让注视它的生命无法直视,无法窥探,进而使它们保有无上的敬畏之心。
周围开始传来燃烧的迸发声,徐凌羽转头一看,发现是原本飞翔在天空的异古动物,在太阳光芒的照耀下,全身都开始燃烧起来。太阳光的灼烧对于它们来说似乎是极端致命的,所以它们需要天空古黄色的保护,但现在没有了这层保护,没有了促成它们返祖变异的神源,它们的存在本身也就变成了不合理,所以就被“排除”了。
周围各处,地面上也传来了燃烧的爆裂声和异古动物发出哀号的声音。
不仅仅是天空,地面上,海洋里,甚至是深渊,只要是异古动物存在的地方,都有这样燃烧的火焰和排除。原来不仅仅是阳光照到的地方,只要是阳光用光热触及的地方,异古动物就难逃一死。就算它们藏匿在黑暗的最深处,最终也会因为体内能量耗尽无法补充衰竭而死,在一昼夜之内,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会被阳光触及,也就是说,二十四小时之后,所有的异古动物都会被阳光灼烧致死。
届时,兽潮正式宣告结束。
“这就是太阳吗?”徐凌羽以前在氏族的古籍中看到过有关于白昼太阳的描述,他很羡慕活在兽潮爆发之前时代的人们,兽潮里长大的他只认为有星月的夜是可以欣赏赞美的,但现在,他重新认识到,拥有天光云影的白昼,太阳本身,也是值得赞美的,“好温暖。”
情不自禁地,徐凌羽抬头望天,张开双臂,闭目,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感谢与祝愿。
“赞美太阳。”
五分钟后,视野之中,天空最后一抹古黄色褪去,一切都重新安静下来。
徐凌羽转身,对着深坑,跪下,深深磕头。
“因为,以后可能不会有人知道了,所以我代表他们,以及后世的人们,对你表达最真挚感谢。”徐凌羽以非个人的身份,地心深处的野火核心,以及许冰颖,这样说道,“感谢您牺牲自己,结束了兽潮,拯救了世界,还有我们,所有人——许冰颖,你是真正的救世主。”
没有许冰颖的牺牲,没人知道兽潮还会持续多久;没有许冰颖的牺牲,没人知道人类何时能够重新开始发展;没有许冰颖的牺牲,没人知道,人类什么时候能够对天空诸神的肆意妄为展开反击。
但现在,徐凌羽知道了,从现在开始,他将要继承许冰颖的遗志,以及她的决心。
“保持你的决心。”徐凌羽重新站起来,切换到个人的身份,继续说道,“我知道的,颖,我会找到方法,继承神石里面的神位的……不过,要和那些怪物战斗,仅仅靠我一个人可能还不够,我还得花点时间,把人间的力量聚集起来。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想孤独了,我想找到伙伴,我想加入,或者是创立一个异能力者的组织——我想那里的所有人,都能像一家人一样,和睦地生活在一起,一起克服困难,一起变得强大,一起杀回神界去——如果我还能找到其他的神石,我会带着伙伴们上去,颠覆天空的。
“那么,再见了,颖,我不会忘记你,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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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决心的。”
徐凌羽转身离开,很快就来到了中洲岛屿的海崖,将要开始飞跃大海的时候,突然愣住。他感觉到脑海里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这似乎不是错觉或者幻觉。
“先别急,天空的诸神对于兽潮的结束,会有所反应,在他们产生误会或者行动之前,你要先上去和他们交流。”一直沉默的温良突然开口这样说道,“听从我的劝告吧,我是被你老师封印在你身体里的自由图腾,温沃特·普奥林斯·良。”
“……你知道继承神石里面神位的方法?”徐凌羽反问道。
“从我的角度看,再简单不过。”温良的意思是,从四维的角度看,三维的神石也许是很简单易懂的构造,要如何激发使用是很容易看清楚的,“神石里面也有铭文结构,只不过相当复杂,它相当于把和野火核心等量的铭文术式压缩在了一块小石头里面,但对于我来说,仍然是简单的。先把冰寒神的神石拿出来。”
徐凌羽照做了:“然后呢?”
“握着它,心里念想着,注入能量的同时向它表达你的欲求,你对它力量的需要,并且承认神位的责任和力量,大概就可以了。”温良这样解释道。
“这么简单?”徐凌羽有些意外。
“如果很复杂的话,神位传承就会变得很麻烦吧,对于神氏交接来说也不方便。如果你不事先知道,虽然也能试出来,但也得花很长时间,大前提还是能量属性契合以及被神石认可——我也是看术式看出来,暴力求解的方法,除了我以外应该也没人能做到。”温良这样耐心地解释道。
“……没想到你那么平易近人,还愿意帮助我呢。”
“到处都是关于我的奇怪传闻,你别当真,以后我们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彼此关照一下也是正常。如果你不是神级,哪天神界那里来了一个神氏针对你报复,你保准会死,那样就麻烦了。先不说这个,赶紧开始吧。”
“那个,我被神石认可了吗?”
“应该是认可了,不然就会和另一颗时空神的神石一样,拿在手里的时候没有发光的反应。”
“……在我以前,有成神的案例吗?”徐凌羽突然感觉到了紧张,这样问道。
“有一个叫空尤的龙族成为龙神,或者是兽神,上了神界,他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从全人类来说,你是第一个。”
“成神……感觉有点紧张啊。”
“紧张个鬼,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能量级别突破了而已。”温良似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四维的能量级别也比三维高,所以除了第四方向以外,你们在能量上也是被我压制。你就这样代入吧,然后就可以理解神氏对人类的压制了,第一次人神战争为什么人类没有参与。”
徐凌羽陷入了沉默,然后,他就按着温良所说的,将能量注入神石,心里念想着。
很快,几乎就是三秒后,徐凌羽感受到了一阵包裹全身的凉意,是从未感受到的冰冷。
“有一点,许冰颖说的很对。”正当徐凌羽在寒冷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中回想起来自温良的最后一句话,“无论如何,保持你的决心。决心,是很重要的,不然,就会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