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张绣和吴大夫去隔壁村看戏,家里就剩下吉祥和燕流。
上午卖完豆腐,吉祥还是去给彭大牛家送豆腐,还和彭伯伯聊了几句,但她并不主动问竹马的情况。
她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得很清楚,两家人来往是件好事,不一定非要姻亲。
昨夜把小竹床遗留在了院子里,这会儿就被燕流霸占了。
她回家就看到这人瘫在竹床上,夹着板子的腿就搭在床的边缘,还用一张椅子支撑,少年的脸上盖着一本书。
这小竹床吉祥睡着还有盈余,他一睡就撑满了,翻个身都会掉。但这人似狗那般,爱挤占这窄处。
走近了看,这书分明是她的话本,还是那本写江湖的。
看着呼呼大睡的人,吉祥打了水擦把脸,就搬着小板凳坐在竹床旁边倚靠着。
她重新拿了一本话本,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
燕流在听到脚步声时就醒了,只是懒洋洋的没有动弹。待到动静变小后,便只剩吉祥翻书的响动。
将脸上的话本掀开一角,他看到靠在竹床边的少女,手中那把蒲扇轻轻摇晃,带来一丝丝清凉。
耳边时不时传来街上的声响,还有鸟雀蝉鸣,这夏日令人昏昏欲睡,可这些噪音一点都不吵人,反倒成了催眠的。
目光凝聚在她的背后,从并不宽的肩头再看到颈侧,一缕缕散落的碎发勾着燕流的视线。
蒲扇带来的轻风撩起吉祥的发丝,好像也将她身上的香气吹了过来,浸润的豆子香,让燕流觉得舒心。
他不由得又闭上眼,这一回在吉祥的陪伴下,再次入睡。
吉祥看了半个时辰,姿势都僵了,她扭扭脖子,阖上手中书,轻轻地站起身打算绕着院子走走。
刚走一步,手腕被少年带着茧子的掌心扣住,她低头看着掀开脸上话本的人。
“吵醒你了?”
“你去哪儿呀?”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懒散,燕流哑着嗓子问。
“不去哪,坐着看累了,在这里走走。”
燕流松开了吉祥的手腕,她便又继续散步,只是转身时,用另一只手搓了搓刚才被触碰到的皮肤。
他的温度好像总是很高,是因为夏天吗。
吉祥走了两圈,缓解了酸麻,看到燕流也从竹床上坐起,还伸了个懒腰。
“我也跟你走一走。”
拿过拐杖拄着跟上她,少年龇着牙笑起。
或许是今天日头很好,也可能是燕流本身就好看,这笑容就伴着天光荡入她的眼眸。
看来作为青梅竹马的彭大牛并不是无端的吃醋不爽,而是未卜先知了,她的视线快要移不开,就想停留在眼前人的身上。
这些细小的动心如涟漪,最终汇聚成了浪潮,拍在了她的心门上。
这些年来,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玄妙的心情。
曾经她只是听闻奶奶说过这样的感觉,奶奶和爷爷在一起时,会看不够,会傻笑,会心情轻盈,就像天上的小麻雀。
和彭大牛相处十多年,她也挤不出半分爱慕,与燕流相识不过数天,心里就把他装下了。
“吉祥?”
眼中脉脉柔情被她一眨眼就遮掩,她看向呼唤自己的燕流,扬起嘴角,“怎么了?”
“没,就是喊一喊。”
燕流是看到她望着自己神色格外柔软,还带着迷之微笑,这才忍不住喊了一声。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他倒是有些无措了。
只是这一喊,对方刚才柔情似水的表情就消失了。燕流的直觉是很强大,就算无法用言语形容,也能感受到。
刚才吉祥看他的神色,和平常看他的样子是不同的,也区别于看张绣和看彭大牛、吴大夫。
总之,或许他可以认为,是独属于自己的吉祥的眼神。
心思电转间,燕流不动声色地继续拄着拐杖走路,没有再看吉祥,也不知道是想再看到那样的神情,还是不敢再看。
吉祥并没有想太多,她认为自己只是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时候,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也是这种时候,她开始有些真正理解彭大牛对自己的心意,不过对于他直白到无情的回绝,她认为自己没错。
就算燕流知晓了她的心意,这样回绝了她,她也不会恼怒。
享受着这样新奇的感情,吉祥便大大方方地去看燕流。
可能习武之人还是敏锐,她这么盯着燕流,他都没有看回来,而是埋着脑袋拄拐走路。
走了几圈,吉祥想起一件事,“燕流,你看家,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
“我带小毛驴砍柴。”
“我……”
“你在家守着,万一又有老鼠进来了,就靠你了。”
“……”他真的变成猫还是狗了?
吉祥赶着驴车从后门离开,嘱咐燕流看家,想吃什么吃什么,还给了他一些零钱。
燕流的手板心里躺着她放的十几个铜板,再一抬头,少女驾着车离开了。
戴着斗笠,身上挂着驱虫的香囊,吉祥很快驱车入了牛角山这一带。
她一边用棍子探路,一边四处查看。前些天的血迹已经干涸,好在能看清,没有被山里的雨冲刷掉。
她判断着燕流跳崖的地点,在这附近寻找他掉落的兵器。虽然燕流说那不是什么值钱的兵器,但她还是想找一找。
能找到最好,真找不到,也是尽力了。
这个时候找虽然热,但是光线好,也安全些。没有一丝的犹豫,吉祥确定了就坚定地去做。
小毛驴在一旁甩着尾巴,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树下啃啃草皮。
汗水浸湿了吉祥的衣裳,头上的斗笠都热了起来,她又朝着山壁那个方向走了几丈远。
棍子扫过茂密草丛,她看到飞快溜走的蛇尾巴。等了一会儿后,她才从那片地走过。
看到了枯枝干柴,她也顺势捡起来,不知不觉就捆了两捆,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偶尔歇息一会儿,缓过劲儿了,她又继续找。
终于,走到垂直于山崖的地方时,她掀开斗笠扇风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山壁上斜长出来的树枝上卡着黑鞘长剑。
没想到居然挂在这里了,她先前戴斗笠还真没看到上面。
这把剑的外形和燕流形容的一模一样,吉祥眼里有了欣喜之色,只是该怎么把剑拿下来呢。
那棵树距离地面大概一丈多高,还是有机会拿的。
吉祥尝试着去攀岩,才爬了一步,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这是一个垂直的山崖,并不是斜坡那样。
就算落脚点再多,她的手指力量也不能支撑自己攀岩,她便在原地打转转思考。
捡起几块石头,她尝试着去丢,想借力打力。只是这准头和燕流打苍蝇的准头差了十万八千里,愣是打不中卡着剑的树枝。
她灵机一动,找到柔软一些的树藤,吉祥用斧头把藤蔓从树上砍下来,然后再打个结。
她做出来很长的绳子,末端绑上一块石头,这会儿她的臂力就能发挥作用了。
少女背着太阳光,站在选好的位置上,抡起手中绑着石头的树藤,嗖的一下,石头连带着树藤被她投掷上了那棵树。
一下就卡住了树枝,吉祥大喜,连忙拽动手中的藤条。
“飒飒——”
整棵树都被这股力道影响,互相摇晃着,这么坚持了一会儿,这把剑掉落了下来。
吉祥走过去捡剑,这还是她第一次拿这样正经的兵器。
她抚摸着漆黑的剑鞘,上面并没有繁复的纹路,很朴素,一点都不花哨。
带着一些激动,她小心地拔剑,剑锋出鞘,折射出的剑光划过她的眉眼。
剑身笔直,剑刃没有豁口,没有刻字与花纹,干净利落就如燕流本人。
不知道给他找回了剑,他会不会高兴,至少不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吧。
已经开始为他考虑一些事情,吉祥觉得这份感情太过陌生,她会期待,又会觉得有点害怕。
定了定心神,她将长剑压在柴堆下面,招呼着小毛驴,跳上车就离开。
找剑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回去的路上,天也晚了。
不知道奶奶回家了没有,如果还没从隔壁村回来,她得赶紧做晚饭,伤患要吃够才好恢复。
吉祥赶车进了村子,在村口看到了拄着拐杖往外跑的燕流。
没错,是拄着拐杖跑,那速度还不是她两条腿能赶上的。
对方也发现了她,一个定点立住身体,桃花眼一开始带着着急,在确定她后,那股急切就消失了。
“燕流,你去哪儿。”她坐在车上,以为出了什么事对方要离开,心下都有些慌。
“你砍个柴要那么久,天都黑了,奶奶都回来了,她说你平常绝对不会弄到天黑!”
“……”
被这质问的语气弄得措手不及,吉祥看着少年不加掩饰的担忧。她反应过来,他不是要离开躲避仇家,而是想出村找自己。
好像是第一回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明明自己跳崖都一副皮厚不怕的模样。
但是吉祥想要确认,所以她问道:“你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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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山里找我吗?”
“当然了。”
“跑这么快,腿不痛么。”
“痛啊。”
燕流抱怨着,往车里一跳就靠着那几捆柴不动弹了,他的手摸到了不属于枯枝的触感,还很熟悉。
他低头往柴堆里看,手往缝隙里面伸,然后摸到了自己的剑。
吉祥看他傻住的表情,心情很好地扬鞭赶驴,将柴火和少年还有他的剑一起带回家。
到了院子后门,她敲门等着奶奶来开门,车上的燕流还傻着。
“下车了,一会儿车轮子压过门槛很陡的。”吉祥拍拍车壁。
跳下车,燕流挽了个剑花,将剑别在了裤腰带上。“吉祥,你怎么找到的。”
“就是砍柴,然后看到了。”
“只是这样吗?”
“稍微用了些心思找,运气好,就找到了。”
燕流抚摸着剑柄,自嘲道:“哎,我这个主人都不着急,你却这么认真,你比我适合用它。”
“这话怎么说。”
“用兵器的人,会很宝贝自己的兵器,你觉得我有那么在意它么。”
吉祥回想一下,笑道:“好像是不太在意,毕竟你没心没肺。”
“不过,谢谢你。我会珍惜它的。”
言语间,张绣过来开了门,先是数落了吉祥几句,砍柴砍这么久。
吉祥老实地挨着,她挽上张绣的手臂,“奶奶,今天和吴大夫去看戏,好玩吗?”
她看奶奶的脸色很不错,要不是因为担心她,肯定是喜笑颜开的。
张绣无奈地戳她脑门,将驴车赶进来,她关上后门,说道:“好了,洗洗手去吃饭。你看看你,把燕流也急得,瘸着腿都要出去找你。”
燕流有些汗流浃背了,“没、没,不怪吉祥那么晚。”
说到底,他很怀疑吉祥就是为了找剑才耽误了时间,毕竟她做事很稳妥。不过吉祥不承认,他也就不太敢如此认定对方是为了自己。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燕流看着自己的剑,一会儿觉得心情飘飘荡荡,一会儿觉得云里雾里。
看彭大牛和吴大夫,他一看一个准,看自己倒是选择性眼瞎了。
“你们先吃,我去冲个澡。”
身上的汗实在太多了,吉祥交代了声,自己拿着东西去浴房那边冲洗。
燕流的目光追了过去,但一想到对方是去洗澡的,他又立即收回视线,碗里忽然多了一个剥好的鸡蛋,他抬头看到张绣的笑。
“多吃点,燕流你还在长身体。”
燕流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将鸡蛋吃了。
吉祥洗完澡,一身舒爽,脖子上搭着一条汗巾,她包着长发,走到饭桌前拿起碗筷。
“你还没吃完呢。”她看到少年还在扒饭,慢得像乌龟。
慢慢吃着的燕流等到了她,这会儿眼睛也亮起来了,还主动用勺子往她碗里拨菜,这些都是给她留的。
这会儿张绣都吃完了,去了灶房泡豆子。
“吉祥,多吃点。”
她的碗里渐渐堆成了小山丘,颇有点无从下筷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她看向燕流。
“这是帮你找到剑的答谢?”她从最上层的菜夹起,边吃边问。
燕流:“那我还欠着你的救命之恩呢。”
“也是,话本里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
“送钱答谢。我可以赚钱的,到时候送你千两黄金!”
“……”
她还期待了一下以身相许这句话,不过用钱确实最直接省事了。
“黄金啊,还是千两,当侠客有这么赚钱么。”
“给达官贵人看家护院,或者做些江湖追杀令的任务。”
“江湖追杀令?”
“对,上面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悬赏越高越赚钱。江湖里赚钱的法子多了去。”
“那倒是比我卖豆腐要好。”
“哪有,你做的豆腐无可替代,比我在外面吃的豆腐都好吃。”
燕流并不刻意强调,但他的眼神和语气会让人觉得发自真心,不管是不是甜言蜜语,她反正听得很开心。
如果,他不去闯荡江湖了,就留在牛头村,她可以做很多豆腐养他的。
心里这么想着,吉祥瞥过燕流的面庞,若无其事地提了句。
“既然我做的豆腐这么好,你不如留下来。”
“那不行,我还要闯江湖呢。不然怎么给你黄金千两?”
“……”
这否定还真是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吉祥差点被菜噎到。